她不敢跟这些女人赌,有些女人,为了权势,亲生骨肉都舍得放弃。
    何况诚王府里早就放出风声,孟宝昙的肚子里怀的是位皇孙,那更要以防万一。
    看孟宝昙这大个肚子,还不停地往安昌宫跑,一来是为了大孟太妃,二来怕就是在太上皇面前刷存在感。
    大孟太妃和孟瑾都是孟家女,这三个孟家女凑一块,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她早就吩咐杜嬷嬷,安插在安昌宫的人要密切地注意里面的异动。
    杜嬷嬷在宫中几十年,人脉多,以前交好的老嬷嬷们都得到重用,她是皇后跟前第一人,自然唯南珊的命令是从。
    孟宝昙摸着肚子,一脸的慈母相,南珊心中暗想,这女人每回进宫,不顾大如箩的肚子,非要来给她请安,未尝没有显摆的意思,谁让她到现在腹部平平,连个音讯都没有,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坐了一会,孟宝昙起身告退,手撑着腰,左右两边各有宫女搀扶着,慢吞吞地走出殿,南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背影,与身后的杜嬷嬷交汇一个眼神。
    杜嬷嬷道,“娘娘,诚王妃在安昌宫中,与小孟太妃见面的时辰比见大孟太妃的要多。”
    南珊将桌上的茶水端起,轻抿一口,“继续盯紧,小孟太妃和诚王妃都算是有些诚府的人,不可掉以轻心。”
    “是,”杜嬷嬷答道,然后将御膳房送来的燕窝粥放到她的面前,“娘娘,虎大爷今日看起来还是没精打彩的,之前万福过来请示,说虎大爷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烧鸡都没吃几口,奴婢已经让太医看过。”
    南珊脸上有些担忧,“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虎大爷身体壮实,牙口也没有不妥,想着是不是苦夏,所以才没有精神气?”
    苦夏,这才入夏季,天气还不太热,哪里来的苦夏?
    大虎最近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很是消沉,南珊想着,怕是真的到了发情期,宫中全是人,连半个畜牲都没有,它才蔫蔫的。
    丈夫下朝后,她便有些急切地道,“夫君,大虎最近吃不香睡不好,会不会是想要母虎,要不,咱们给它找个伴吧。”
    凌重华点下头,连夜发动影龙卫,不到两天就从各州府的山林中捉来十几头母虎,各自关在笼子中,让大虎挑选。
    母虎们个个皮毛光滑,都是刚成年的母虎,还未生产过,这是南珊特地交待过的,大虎是夫妻俩的开心果,母虎自然要找最好的。
    笼子里的母虎或撕着或吼着,见到大虎出现,都没有声音,各个乖乖地趴着不动,用眼睛看着它。
    大虎看一眼凌重华,又看一眼南珊,不感兴趣地走过那些母虎,将屁股对着夫妻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回到自己的宫中。
    它对母虎不感兴趣,看来不是发情期,那为何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且神色还有些哀怨。
    南珊和丈夫面面相望,都百般不解,凌重华挥下手,让影龙卫们将这些母虎放归山林。
    他看着大虎的背影,陷入沉思。
    所幸这天过后,大虎会恢复以前生猛的样子,南珊长松一口气,抱着它亲热不停。
    她将大虎爱吃的肉干放到它的面前,大虎一口吞下,舔下舌头,眯着眼,南珊得意一笑,“这肉干可是丁家秘制的,外人可是想吃都买不到。”
    大虎摇着虎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心一软,“你前段时间怎么了,怎么好像生无可恋的样子,给你找母虎你也不要,究竟是为何?”
    它埋头吃着肉干,南珊叹口气,“你慢慢吃,都是你的,也许老虎也跟人一样,有乡愁不成,你是不是想念山林的生活。”
    大虎自然回答不了她,吃完肉干后,满足是挨在她的脚边,眯眼打盹,慢慢地睡着了。
    凌重华踏进卧房,见到的就是他的妻子侧卧在靠塌上,黑亮柔顺的秀发散下来,粉嫩的脸蛋儿,皮肤吹弹可破,鼻子高挺,红润的嘴儿还一动一动的,呼出甜香的兰气。
    他轻手轻脚地将薄衾搭在她的腰腹处,俯身在她的小嘴儿上亲一口,红嘴儿滑得如上好的豆腐,软嫩可口,她转过头,嘟哝一声,复又睡过去。
    大虎趴在她的脚边,如一只大猫般,睡得很沉,似乎还有细小的呼噜声,它张大着嘴,嘴角旁边的长须一翘一翘的,嘴角还有可疑的涎液。
    他静静地站着,就这样看着他们,他的妻子,他的大虎。
    突然觉得胸中涨满柔情,满得快要溢出来,流通到五脏六腑。
    处理完政事后,一路从龙极殿到正阳宫,所到之处都是空置的宫殿,宫殿辉煌依旧,雕花刻鸟,鎏金包银,琉璃瓦檐,却无人气,往日里出入的彩衣宫女都已遣送出宫,仅有日常打扫的宫女太监,做些日常的清理维护。
    这倒跟前世的生活很像,唯一不像的是,正阳宫中已经有主。
    当他走进这座宫殿时,涌入心中的不再是孤独思念,而是温情与期待,就像此刻,他只是这样看着她的睡颜,都觉得无比满足。
    梦中人,心安处。
    南珊迷迷糊糊的在梦中,似乎被人盯着一般,她半睁开眼,就见自己的男人站在塌前,专注地看着自己,她露出一个朦胧的笑,朝他伸出手。
    他会意,绕过大虎,将她抱起,放在另一侧的龙凤塌上,南珊躺下,指一指睡得正香的大虎,“夫君,你看,它睡得可真香,真像一个孩子。”
    哪有这么大的孩子。
    她问道,“它几岁了?”
    他细思,捡到它到现在,有五年之久,“约五岁多的样子。”
    她将头发往一边拔,靠在他的怀中,“五岁多,按咱们人类来算,还是个天真的孩子。”
    五岁多的孩子。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另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为数不多的放风日子,特许可以走出房间,在家里走动一会,从外面的门缝中露出一双孺慕的眼睛,乌黑的瞳眸带着一丝倔强,偷偷地看着她。
    门外有人叫一声,“正(郑)林(凌),回来吃饭。”
    小人儿一晃就不见了,接着楼道里传来他细小清脆的脚步声。
    妈妈说,他是楼下赵奶奶家的孙子,赵正林。
    正林,她默念着这个名字,心漏掉一拍。
    第66章 苦肉计
    很快, 丁凤灵和蒋伯昌成亲了,南珊并没有去参加,而是派宫人送去一份特别厚重的大礼。
    蒋氏夫妇进宫谢恩时,南珊再一次见到蒋编修, 凭心而论,蒋伯昌确实是个难得的俊俏男子,怪不得丁表姐执着追求,如今心想事成, 也是美事一桩。
    丁凤灵的眼角眉梢都透着满意,相公一表人才, 而且还算体贴,她嫁过去后, 才发现,他连房里人都没有,简直喜出望外。
    只婆母看着脸色不善, 不过就凭皇后娘娘赐下的十二抬嫁妆, 就能堵住对方的嘴, 再说她现在又不只是一个杀猪屠夫家的女儿, 她是伯府的嫡小姐,身份上配得起相公。
    婚后第二天敬茶时,婆母拿乔,迟迟不接她的茶,她就那样跪着,将茶杯举过头顶, 自小她就是跟着爹杀猪长大的,别的没有,力气倒是有一把,别说举一个时辰,就是举上个半天,也不在话下。
    最后还是相公看不下去,不满地出声,婆母才装腔作势饮下媳妇茶,放上见面礼,不过是个不太通透的玉镯子,看水头也就一般的玉料。
    她故意在相公的面前表现得喜滋滋,戴在手上,相公帮她取下来,道一声委屈,这句话比所有的安慰都让她开心,丈夫知道她的难处,能体谅她的苦心,她就不委屈。
    反倒是心里甜甜的,不枉她厚着脸皮,死皮赖脸地追着。
    婆母那人,做得再好都是一脸的挑剔,自己又不傻,不睬不理就是,只要不出格,随她闹腾,若是惹火了她,她可不是吃素的,陪嫁的两把杀猪刀还在箱底压着呢。
    听说当年,姑姑就是用两把杀猪刀将侯府的一些小人震慑住,她可不能给丁家女丢脸。
    再说,她还有皇后娘娘撑腰,表姐妹俩交换个眼色,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南珊看她面前红润,眼中带情,心知表姐和蒋编修新婚过得不错,又赏赐一番,夫妻俩告退。
    七月刚开始,丁氏痛了不到半天,就产下一位男婴,取名南璜,南珊作为长姐,自然赏赐厚礼,并且私下回了一趁侯府。
    丁氏躺在塌上,脸色尚好,头上扎着红巾,眉眼都带着慈善,她的身边,一个包成红蜡烛的小婴儿正熟睡着。
    南珊看得稀罕,用手指去戳小婴儿的脸,小婴儿嘴动了一下,连眼都没睁开,睡得正香。
    他的眼线很长,虽然看不出来找得像谁,不过看眼线,应该是和她与爹一样的丹凤眼。
    “娘,小弟看样子,会长得像爹多一些。”
    丁氏看着小南璜,有些不舍,“是长得像你爹多些,与你小时候生下来长得也像,你爹说,再大一些,要将小南璜送到你祖父那里去养,算是替我们尽孝。”
    南珊有些惊讶,“这是爹的打算,可是娘,你舍得吗?”
    “舍得。”丁氏笑一下,“你祖父与祖母还有况神医三人,肯定能带好南璜,你爹与你祖母之间,太多不易,你祖母尤其不易,从未享受过儿女亲情,天伦之乐,就让小南璜替我们去尽孝吧。”
    南珊不语,若是她,必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可是爹已经决定,祖母也确实可怜,她一个当晚辈的,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要娘想得通就行。
    “娘,要不你们想个法子,不用让小南璜一直养在祖母那里,可以是一个月中上旬呆在侯府,下旬去庄上,或是一个月在侯府,一个月在庄上,这样,两头都可兼顾。”
    丁氏眼睛一亮,“此法甚好,到底是女儿贴心,娘刚才说舍得,那是狠心话,其实哪个做娘的,会舍得让孩儿离开自己的身边,等你爹回来,我便与他说,想来他会同意。”
    是啊,天下有哪个做父母的,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
    前世,她就是单亲家庭,出事后妈妈带她寻医,精神病专家说她是极度的混合型妄想症,妄想与并不存在的人恋爱,后来将肚子里的孩子说成是与那并不存在之人的孩子,妄想症的情况非常严重,还有分裂的迹象。
    妈妈任凭她如何解释,她甚至告诉妈妈自己的男人叫凌霄,可是妈妈怎么都听不进去,抱着她放声痛哭,痛苦地问她是不是在外面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被人侮辱怀孕,所以才接受不了现实,产生幻觉,捏造出一位世间没有的男人,还慌称在梦中成亲生子。
    她百般解说,妈妈一个字也不相信。
    后来孩子生下来后,妈妈骗她说是死了。
    她发了疯一般,天天叫着要入梦,吵着要吃安眠药,状若疯子,行为怪异,这下,妈妈相信她是真的疯了,不管她如何挣扎,也要将精神病医生开的药给她喂下,一年过后,她再次提起孩子的事,妈妈告诉她,没有什么孩子,从来就没有孩子,全是她的妄想症。
    时日一久,药吃得多,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穿越成为南家的三女儿,她都以为前世那些事情是一场梦,长达六年多与世隔绝,禁闭在家的日子,从刚开始的痛苦无助,到后来的暴躁癫狂,她再也不想记起。
    若不是与凌霄再相认,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病,她这才相信前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事,每每想起那无缘的孩子,悔恨交加。
    忆起这些,让南珊红了眼眶,丁氏见女儿似要哭一般,打趣道,“是娘不会说话,女儿欢喜地回娘家,我却让女儿一回来就掉金豆子。”
    “娘…”南珊不依,语调尾拉得老长,“你净会取笑我,我哪有掉金豆子,只不过想起娘养育我们姐弟不易,心中感动。”
    丁氏动容,“养育孩子,哪一个当娘的都不会觉得苦,你自小乖巧懂事,娘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觉得累,等你以后当了娘,就会体会到这些。”
    南珊怅惘,丁氏小心地问,“这些娘不说了,你别怪娘啰嗦,娘也不想问的,只是珊姐儿,你与其它的女子不一样,你是皇后,从去年大婚到现在也快一年,还是没有消息吗?”
    他们夫妻俩暂时都还不想生,南珊低下头,去逗弄小南璜,“娘,我们不急的,我还小呢,姜御医说女子过早生育对身子不好,等身子长开些,生孩子也容易得多。”
    丁氏知道女儿口中的姜御医是姜小姐,“姜小姐说的也许对,年岁长些生孩子是要好些,不过珊姐儿,你不比其它人,你嫁的是天子,就是陛下不说,朝中大臣能不乱想吗,还有其它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你仔细想下,是不是这个理,迟生早生都是要生,女人总得有这一遭,你早日生下皇子,对天下,对陛下都是交待。”
    这当了侯夫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条理清楚,“娘,你看你这侯夫人一当,气势都不一样,女儿知道了,会放在心上的。”
    “好,你可千万要记得,还有那个夜里…不要太拘束。”丁氏说完后面一句,脸都红了,南珊心中叹息,她哪会拘束,就差没将正阳宫的殿顶给掀翻。
    可是,生还是不生,确实是个问题,她叹口气,最近总是想起那个孩子,她还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说了一会话,丁氏有些精神不济,南珊替她盖好被子,离开屋子,去见卢氏,卢氏比去年看起来年轻些,脸色不错。
    青嬷嬷告诉南珊,卢氏最近与新进京的沐恩侯夫人相交不错,常有往来。
    南珊自然乐意见到卢氏出门走动,“祖母,沐恩侯沈家是圣母皇太后的娘家,沐恩侯夫人看着面慈,你可以多走动。”
    卢氏但笑不语,沈家是她有意交好的,当年她刚嫁进德勇侯府,因为那孟氏的势力,她本不想抛头露面,只一次命妇去宫中拜见皇后,她不能抗旨,这才硬着头皮去的,幸好那一次孟氏有事耽搁,等她离宫里,才差点碰上。
    她慌不择路,为躲孟氏,跑到岔路,连引出宫的太监都追不上她,正无助之时,正好碰上一位采花的宫女。
    那宫女长得跟天上的仙子一般,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她上前攀谈问路,宫女将她从一条近路引出宫,她想感谢,询问姓名,方得知宫女名叫雨寻。
    后来三皇子来南府时,她一眼就认出,他是雨寻的儿子,他长得太像雨寻,姿容出众。
    自此以后,她念佛避居,就是不想再碰到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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