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初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什么学历你又不是不知道。”
    路新摇头道:“当初你不也以为部门经理的位置没戏吗?后来还不是在大家的全票通过下当上了?”
    路新并不知道封启明当初帮了李逸初的忙,公司当时给出的官方说法也是顺应大家意愿,所以他们部门的人都希望李逸初这次接着参加。
    李逸初:“哪那么容易。”
    路新啧了一声道:“当初破格让你当部门经理,现在又破格搞竞聘,说明咱们公司就不是墨守成规的地方,你怕什么?”
    李逸初点开公司内网的网页,查看通知的内容。这次竞聘是从总部到分公司全面展开,所有部门经理都可以参加。下下个月中旬提交竞聘书,月底在北京总部公开竞聘,届时由权威评委和公司高层现场打分。
    李逸初逐字阅读那份文件,食指上下滑动鼠标,牙齿下意识地咬着唇内的软肉,他确实心动了,可是他更清楚这太难了。以前他也曾天真过,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慢慢爬到自己想去的位置,可是去年的经理竞聘给了他当头棒喝,其他竞聘人选的落败原因有经验、资历或者表达能力等等,这些都可以改进,然后再尝试竞聘,唯有李逸初,他的阻碍是学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当时他接受了封启明的帮助,他想过辞职,可他也清楚,不管他在哪个公司工作,总有一天还会面临这种情况。这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
    他不比任何人差,唯独缺少那几张毕业证。
    路新敲敲桌面:“我可是背负着咱们部门三十人的期望来找你,你千万不能退缩,回头他们要找我的麻烦。”
    李逸初盯着电脑:“……我先看看再说。”
    路新见目的达成,哼着歌出了办公室,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向梁煊报告战果:“逸初已经动摇了哈哈……”
    梁煊敲字回复:“在逸初确定参加之前,还得麻烦你多鼓励他。”
    路新:“那是当然!”
    梁煊靠回椅背,他这次去北京,就是想办法让副总的任命变为竞聘式,他知道对于一个已经成立多年的企业来说,凡事按照流程来已经成为习惯,也最省事。但是企业毕竟是盈利为目的,只要不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其他事情都有商量余地。出发点是公司的利益,那么不管是竞聘还是直接任命,仅仅是个形式而已。他所需要做的,就是说服总部负责人事任免的高层,公开竞聘,亲自选拔。
    梁煊不怀疑李逸初的能力,只是担心他信心不足,所以才拜托路新先去吹吹耳边风。
    李逸初把那个通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趴在办公桌上愁眉苦脸,下班前给梁煊发了一个求抱抱的表情包。
    梁煊用拳头抵着嘴笑,下班时间一到,他下楼,站在四楼门口看着同事们都离开,然后走到李逸初办公室,把趴在桌子上的人捞起来抱住,捏捏他的鼻子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逸初仰着头:“去哪?”
    梁煊搭着他的肩膀出门:“去了你就知道了。”
    梁煊开车带李逸初来到浦东的一座写字楼,虽然现在已是下班时间,但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几张长贯整个房间的桌子摆在正中央,上面堆满图纸。房间最里侧是两排办公桌,桌上也是放满了文件。
    一位年轻人从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出来,热情地朝梁煊伸出手握手:“我还想着这个点会堵车,你们得等一会儿才能到呢。”
    梁煊向他介绍李逸初,然后对李逸初道:“这位是我大学同学的发小马嵘,这是他开的平面设计工作室,我带你来参观参观。”
    马嵘笑道:“参观谈不上,反正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一眼就能看到底。”
    梁煊白天就向马嵘打过招呼,所以他就带着两人看工作室的几个成名作,顺带让他们看工作室的运作模式。李逸初起先还疑惑梁煊弄这一出是干吗,后来就被马嵘的东西吸引去注意力了。
    直到马嵘向他们介绍工作室最近在忙的一个竞标,李逸初才隐隐约约猜到梁煊的目的。
    马嵘的工作室规模小,经验也不充足,但他们这次的目标就是干掉业内几家上市企业抢到那块蛋糕。这对外界来说几乎是异想天开的事。
    马嵘却很轻松:“只要公开竞标,我们就都有机会。先尽力做,成不成再说。有句话不是说的很好嘛,人总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李逸初笑:“好老套的心灵鸡汤。”
    两人在工作室待到十点多才出来,期间还蹭了一顿外卖。
    李逸初坐在副驾,脑袋歪在车窗上看梁煊:“你也想劝我去竞聘?”
    梁煊摇头。
    李逸初挑眉:“难道不是?”
    梁煊淡笑:“这是顺带的。我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你看看工作室是怎么运作的,以后如果觉得公司里待着不自由,那我们就出来单干。反正你尽管做想做的事,不要怕,不论结果怎样,我们都有后路。”
    或许是曾经草率地离开和县,继而档案被烧无法读大学,那一连串的遭遇让李逸初之后做起选择来总是瞻前顾后,他害怕一个不小心,又会陷入一无所有的绝境。更何况学历上的欠缺是他这些年最自卑的地方,他难免踌躇。
    梁煊将车停在路边,握着李逸初的手走到桥上,从后面圈着他看江面:“当年和我同批进公司的有十几个人,虽然我是q大的硕士,但是在国外名校海归面前什么都不算,当然我们中还有普通本科学校的硕士。今晚你看到的马嵘的工作室,里面员工的背景参差不齐。”梁煊捏着李逸初的手指继续道:“我不是在宣扬学历无用论,那太假了。这些年我见识过各种企业,看到的现象就是学历背景只是一块敲门砖,只要你进了这个门,后续的发展和学历之间几乎没有多少关系。”
    李逸初也是个领导,平时会和各种背景的下属打交道,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道理谁都懂,真要做起来,还是有些怵。
    梁煊把他转过身面向自己,眼睛里倒映着灯光,明亮温柔:“你很好,好到让我仰慕。”
    李逸初脸上的笑容再忍不住,他小时候把梁煊当目标,出事后自知没有资格,只能羡慕。他从没想过,梁煊有一天也会反过来说仰慕他。
    梁煊低头抵着他的额头:“我经常庆幸我爸和你爸是好兄弟,我才能从小就认识你,占尽先机。否则这个世上优秀的人太多,我有什么资格站到你身边。”
    李逸初皱着鼻子:“感觉你在哄我……”
    梁煊笑:“你去试一次,就知道是我哄你,还是事实如此。”
    去年秋天,李逸初拜托封启明调走了自己的简历和资料,他当时怕万一梁煊查看他的简历,以前的事就都瞒不住了。现在他想再参加竞聘,就打算去找封启明把材料拿回来。封启明去年去加拿大休养,过完年才回国。
    封启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李逸初,接到电话后就让他直接去家里。
    当天是周末,封岭没有上学,在院子里支着画板画画,一看到李逸初进门,扔了画笔朝他跑过去:“逸初哥哥!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封启明也朝李逸初笑道:“忙着谈恋爱,把我们父女俩都给忘了吧。”
    李逸初:“……”
    封岭跟着两个大人进屋,封启明让她先去看电视,自己和李逸初说点事,等会儿再和她玩。
    封启明带李逸初去书房,给他泡了一杯红茶。
    李逸初在沙发上坐的笔直。
    封启明拍拍他肩膀:“跟你聊聊天,不是什么大事。”
    李逸初放松下来,封启明这么郑重其事,让他刚才莫名的紧张。
    封启明:“首先我向你道歉,我自作主张查了梁煊的履历。”
    李逸初无所谓地喝口茶。
    封启明笑:“你知道我把你当自己孩子看,你父母走的早,成家立业方面我得替他们尽责任。这几年我看你一直飘着,好不容易有个梁煊,我不能袖手旁观。”
    李逸初:“查完了呢?有什么发现?”
    封启明:“这我就不得不夸你一句了,眼光真是好。”
    李逸初看封启明那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有目的,撇着嘴道:“你想干什么?”
    封启明手指敲着膝盖,微笑道:“乘风集团求才若渴。”
    “得了吧。”李逸初放下茶杯,“我不愿给你打工,你就打梁煊的主意。但是我跟你说句实话,事业方面我不会干涉梁煊,也不会劝他。”
    封启明:“真的?”
    李逸初:“顶多我跟他说你有这个意向,至于梁煊会怎么选,那我可不管。”
    封启明满意道:“行,你先帮我透个口风。以后我亲自和梁煊谈。”
    李逸初在封家吃了午饭,封岭一直缠着他不让他走,玩到下午四五点,封启明要留他在家里吃晚饭,李逸初说什么也不愿意了,拍拍封岭的小脑瓜就走了。
    梁煊今天去火锅店查账,也是忙到下午四五点才回家。于是两人的车同时到车库门口。李逸初打开车窗朝梁煊吹口哨:“这位大兄弟先请!”
    晚饭时李逸初向梁煊提了封启明的想法,梁煊想都不没想就拒绝了。
    李逸初有点奇怪,追在梁煊后面问为什么,梁煊一直不正面回答。后来李逸初被梁煊抓到浴室一起洗澡,洗了没一会儿两人就抱到一块儿去了,李逸初后背抵着墙壁,双腿勾着梁煊的腰,浑身潮红。梁煊吮着他的下巴,含糊不清道:“要我去乘风集团天天听人把你和封启明说的不清不白,你也太高看我的忍耐力了。”
    李逸初闻言噗噗笑,很快就被身体里灼热强硬的东西顶弄的笑不出来了。
    “梁煊……轻点……”李逸初抓着梁煊的肩膀低声求他,颤抖的声音中混着急促的喘息。
    梁煊感觉咬着自己的地方越发紧缩,动作不仅没有轻下来,反倒比刚才更加连贯凶猛。
    李逸初被颠的双腿几乎挂不住,十几分钟后才在一阵眩晕中蜷着脚趾抱紧了梁煊。
    梁煊一边亲他一边给他清理身体,李逸初靠着梁煊的肩膀,嘴巴有些肿:“我今天跟封启明说了,要他想办法漏出点口风,不要再让人把我和他的关系往那方面揣测。”
    梁煊轻笑:“这么自觉?”
    李逸初圈住他的脖子:“为了你啊。要是你也和哪个人有这种不好听的传闻,就算我知道是假的,我依然不舒服。”
    梁煊倒没有李逸初想的这么计较,当初他误以为李逸初和封启明有关系时依然想办法把人追回来,他从始至终要的就是李逸初这个人,至于其他方面,比如他的洁癖和苛刻,那都是对待外人,一旦对上李逸初,所谓的原则就不存在了。
    李逸初曾经一个人势单力薄地过了八年,足够努力的同时也不得不感谢上天还算厚道,没有让混迹于社会底层的他遇到太多龌龊的人或事。当年的李逸初年幼单纯,长的又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引入歧途。梁煊低下头吮吻李逸初薄薄的软舌,欲念翻涌,差点舔破了他的上颚。
    梁煊有多怨恨就有多感激,他怨恨自己,也怨恨命运弄人,让李逸初离开他八年之久。可他更感激,感激封启明,感激路新,感激过去每一位善待过李逸初的人,这些人让他视若生命的爱人在孤苦无助的时候不至于绝望,一步步走过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第51章
    李逸初开始着手准备竞聘的材料,梁煊自然义不容辞地当他老师。梁煊对总部比较了解,也知道高层喜欢哪种工作风格的人,所以有针对性地为李逸初挑选方案。
    两人并排坐在书桌前,梁煊拿着笔划材料,李逸初撑着脑袋:“我怎么觉得不太公平。”
    梁煊:“怎么?”
    李逸初笑嘻嘻:“你是我的外挂,可别人没有啊。”
    梁煊揉他头发:“各凭本事,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找人求教。”
    李逸初脑袋凑到他面前:“即便找了也都不如你。”
    梁煊清清嗓子:“认真看材料,不许色诱。”
    李逸初忍笑,用笔去戳梁煊紧绷的嘴角,下一秒就被梁煊抓住了手腕。梁煊推开椅子,抱住李逸初的腰把人捞过来,单腿搭在另只椅子下面的横杠上,将李逸初箍在怀里,右手捏着他的颌角笑问:“还闹吗?”
    李逸初扭过头看电脑屏幕,一本正经道:“继续工作。”
    梁煊手指稍微偏转,对着李逸初的唇吻下去,把刚才喂到他嘴里的薄荷糖卷到自己嘴里才放他坐起来,但是身体依然保持原来的动作,手里翻着文件夹:“接着看。”
    电脑的时间显示十一点半,梁煊低头看李逸初:“困了吗?”
    李逸初耷拉着眼皮:“我还没洗脸……”
    梁煊把他脑袋按到自己肩膀处:“睡吧,等会我给你洗。”
    李逸初便闭上了眼。
    梁煊抱着他回卧室,去浴室用温水沾湿毛巾,然后轻轻擦了擦李逸初的脸。
    第二天是周末,梁煊打算让李逸初多睡会儿,他醒来后没有抽出被李逸初压在脑袋下面的胳膊,而是抱着李逸初,另一只手打开手机。
    李逸初鼻子就挨着梁煊锁骨,身体也贴着梁煊的身体,梁煊低头看他,用手机拍了几张他睡觉的样子。
    下午李逸初就按照梁煊的要求,把他当评委进行竞聘演讲。李逸初站在客厅中央,背后是电视墙。梁煊就坐在沙发,戴着眼镜仔细地看李逸初的表现。
    在演讲过程中,梁煊不会去打断他,而是拿着本子把自己看到的问题一一记下来,等到李逸初讲完,他才起身走到李逸初面前,从上到下的点评:“先说外在。眼睛眨的太频繁,指示笔捏的太使劲,还有腿,你一卡壳就来回踱步,这都说明你很紧张。你平时开会都没有这些毛病。”
    李逸初:“平时不紧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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