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宴,云宴,醒醒,你怎么了?”

    “……云宴,开开眼,是我……”

    陆云宴在睡梦中被吵醒,眼睛半睁,有人将微冷的手放于她额头,条件反s般,她伸手发力扣住那双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捏断。忽闻得沁凉幽谧的木香,才发觉那人是秦夕,她急忙撤开手,干哑着嗓子讷讷道:“我睡糊涂了,没记起你在旁边。弄疼你了么?”

    “不打紧,或许我该庆幸你的刀没在旁边,不然我可能要被捅个对穿了。总归,警醒些是好事。”秦夕不在意地笑了笑,眼里满是关切,他翻身下床给她倒了一杯尚有余温的茶,又用绢子替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卯时未到,再睡会儿,这几日攻下朱鹭堡你累坏了。”

    她摇头,就着从窗牖中漏进来的如水月光,看清他手上明显一圈淤青。她在枕下一 />,掏出一个圆圆的白瓷药盒,用指甲挖了一块黛色的药膏,在手心搓热了,轻轻抹在他手腕上。

    “我又说梦话了?”

    “嗯,又喊又叫,我哄了好久你才醒。”他眼睛追随着她的手移动,在清泠泠的皎洁月色中波光闪动柔冶得好似一汪甘泉,“梦见陆柘了?”

    “这个你都猜的出来?”这回换作是她微微惊愕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垂首的瞬间错过了那双瞬间冻结成冰的眼眸,“梦见以前的旧事了,也多亏你把我叫醒得早,没梦到后来元宵节的事,所以还算是个好梦吧。”

    她是常常被梦魇住的,有时全身抽搐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口中胡言乱语怎么都唤不醒,这回却在梦里听见她眉头舒展,轻轻又欢快地笑,嘴里喊着破碎的、意义不明的话语,像一只雏鸟一般着与己无关的人,“你问些别的吧。”

    静夜中传来银虬泄水声,远处隐隐有寒鸦嘶鸣,秦夕喉结上下滚动,犹豫再三,终是涩涩地开口:“你背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后背被炸开的花灯烧伤过,‘那个人’就用锥子在上面雕了青来遮住伤痕。”

    他隔着亵衣握住了她的左肩,“左肩怎么也有疤?看起来不是刀剑所伤。”

    “还是‘那个人’做的。他说这刺青能辟邪压煞,百鬼不侵,我当时疼昏了头,图一时嘴快,说他就是恶鬼,怎不见他被镇住。他听完立时拔出冠上玉簪往我肩上扎了一个洞,做完觉得犹不解恨,又张口咬得血r模糊,也不许人来敷药。后来r都烂穿见了骨,他身边的人说再这样下去纹身也要毁了,这件事才作罢。你以前不是开玩笑我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兴许就是这个刺青的缘故。”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雾蒙蒙地挤出几滴泪,“以前能熬过来就是自己都把自己当畜生看,心想哪天脱了傍生,重回人世,要把一切都撇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只是可惜人的这张皮,终究不能像蛇蜕蝉壳那样一了百了舍弃掉。”

    颈上拴着冰冷沉重的潜英铁锁,用猫狗一样的姿势跪伏在那人脚边乞食,命如蝼蚁被任意玩弄鼓掌之间……她站在陡崖边将凿断的铁链掷入湍急奔腾的江水中,把身上惨白的肌肤在烈日朔风中晒成蜜色,背上的刺青却在年岁的更迭中,从小小的一片无声无息地延伸触角攀覆了整个背部。

    秦夕缄默不语,在她发顶印下一个沉静的吻,秀致匀称的手隔着亵衣轻柔地沿着背脊安抚,眼y冷,唇含笑,修眉如斩犀切玉的刀刃一般淬着恄栗寒霜。

    “不过是个刺青而已,有什么大不了?他从地狱中爬出来,我们就再杀一次,这次要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唔,我得起身了。”陆云宴侧耳听着雄**打鸣声和阵阵犬吠,正色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既然暗地里支持嶷支国,想必不会善罢甘休,万一我有不测,你也多加小心。”

    秦夕闻言清浅一笑,“不会有事的,就像那时我遍体鳞伤,你背我渡江,我也信你,绝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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