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也连忙扶住纪宁,脸上因为担心,一片惨白。
    看到肖遥这么关心着姐姐,纪芸知道自己该是知难而退了,哭着脸道:“好,你们的爱情重要,我的爱情不重要。你们不用牺牲,只要牺牲我就好了。我成全你们!”
    纪芸说着,泪奔跑了出去。
    肖遥一面担忧着纪宁,一面想去追纪芸,却被夏大夫按住,“没关系,你看好宁公主,芸公主交给我就可以了。”
    肖遥仍然满脸担心,“好,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夏大夫郑重地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开满百合花的院子里,纪芸一遍遍跳着那个她最爱的舞蹈,脑子里满是小时候的回忆。
    小时候,她跳舞跳得最丑,尤其这支舞,她为了学习它,摔了好多跤,吃了好多苦头,可是仍然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夸奖。直到有一天,一个白发少年路过她的花园,看着她跳舞看出了神,当她跳完还给她鼓掌。
    白发少年说:“你跳的舞真好看,和这些百合花相得益彰,就像飞舞在百合花丛里的蝴蝶。”
    从那个时候起,她喜欢上了这个白发少年,喜欢上了这支舞蹈,喜欢上了百合花。看到白发少年因为一头白发,常被人嘲笑,她就气不过上前为他理论出气。可是,就因为她比他小五岁,他始终把她当小孩子看,根本不把她的感情当一回事。无论她怎么表达她有多么多么喜欢他,他都笑笑,说你把我当哥哥喜欢,我很高兴。
    不是啊,不是把你当哥哥的喜欢啊!为什么他就是不懂?为什么?
    直到他喜欢上了她的姐姐,她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成为他心里唯一的女人了,可是,她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
    如今细细想来,她究竟算什么呢?她是个公主,从小锦衣玉食,被父王母后宠溺,拥有无上的高贵,却连自己的爱情都守不住。
    她的爱情不珍贵,她活该牺牲,她应该去成全别人?
    可是,怎么能甘心?
    一舞跳罢,有掌声传来。纪芸呆呆地看着为她鼓掌的大夏国皇帝,脸一红,气呼呼道:“不许鼓掌,我跳的舞不是给你看的!”
    夏大夫走上前,道:“我知道,你是想跳给肖将军看的,可惜啊,人家眼里心里都只有你的姐姐。”
    纪芸翻了翻白眼,“那……那又如何?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哈哈……”夏大夫大笑了两声,“说得好像我愿意娶你似的。”
    纪芸大喜,“你真的不会娶我?”
    夏大夫点头,“不过这个骗一骗人的场面终究要撑一撑的。你不愿意与我回去也可以,我可以让别人易容成你的样子,代替你与我走一走这个场面。不过,你需要把噬魂散的配方给我。”
    “好!”纪芸简直喜不自禁,又疑惑,“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噬魂散的配方的?”
    “因为你那日偷偷潜入大巫人的阎罗殿,翻找东西时,我也在。我亲眼看到你把噬魂散的配方书塞入自己的怀里。”
    纪芸大惊,“什么?你……你当时也在?原来你也想去偷东西!那为什么我被抓你没有被抓?”
    夏大夫道得十分在理,“那是我藏得好。”
    ☆、不负天下不负卿(四)
    其实那日,夏大夫想偷更多一些记载药方的书,可惜,因为纪芸被抓,让大巫人苏禄察觉到什么,一把火将整个阎罗殿给烧了,然后苏禄将阎罗殿里的所有人都杀死,从此解散阎罗殿,而将目标延伸到整个大夏国。
    纪芸十分不甘心地从怀里掏出记载噬魂散的书籍,扔给夏大夫。
    夏大夫接过书籍,有些头疼道:“你竟将它随时带在身上,实在有够大胆。若是被大巫人发现,你可知你这条命便别要了。”
    纪芸得意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幸,那大巫人没有搜女人身体的习惯。”
    夏大夫:“……”
    “所以,”纪芸眨巴眨巴眼睛,满满的期待道,“我可以留在这里不用回去了对吗?”
    夏大夫翻了翻书,确定是那日所见的书,且是大巫人苏禄的笔迹,点头道:“你可以不用回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从此不得以真人模样轻易现身,更不许再用纪芸这个名字,更不能再用大禹国公主的身份。不然,你不是死于非命,便是会被再度被抓入皇宫。”
    纪芸吓得脸色一颤,“好,我……我答应你。”
    夏大夫道:“你姐姐纪宁公主当初之所以能够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抛弃的可不仅仅是身份和名字,甚至还有你无法想象也永远承受不起的东西。所以,你不该再责怪你的姐姐。”
    纪芸眼神一颤,羞愧地低下了头。
    夏大夫准备离开时,纪宁在肖遥和纪芸的搀扶下,为他送行。
    走到院子门前,夏大夫道:“由于外面人多眼杂,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你们不宜再送了。”
    肖遥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纪宁却在一番口难开的犹豫中,还是吐出了那个人,“恩人,楚公子他……”
    肖遥脸色一怔,丫鬟青珠更是怒不可泄,叫了一声,“小姐!”
    夏大夫回头,道:“他没有你,过得反而好些。”
    没有你,过得反而好些。
    这是怎样现实而又令人的心鲜血淋漓的话语。
    纪宁脸色苍白到极点,匆匆点头,“没事,我没有他,过得也很好。”
    “那就好。”夏大夫道完,大步离去。
    此刻,皇宫之中,天牢内,栩栩由于从昨日开始重伤一直无人问津,身上的伤痕已腐烂得散发阵阵恶臭。她在钻骨的疼痛中一直昏昏沉沉,连一丝一毫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这天夏斌喊了一声栩栩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思着以往她至少会轻微地吭一声,这都好长时间了却半点动静也没有,于是他担心地又连叫了几声栩栩的名字。
    可是,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牢门开启的声音,他正惊讶着是谁,抬眼望去,吓得闭上了嘴巴,冷汗直冒中,人整个缩成了一团。
    牢门外,横尸遍地,一片可怖的血色。
    梁鬼持着一把血刀,砍下最后一个留着开门的士兵的头颅。
    天微微亮时,梁鬼抱着几乎已经死去的栩栩,来到了京城里最偏僻也最不起眼枯灯寺前,恰逢那时,纪芸难得地起了一次早,准备帮寺里做些善事,扫扫石梯上的灰尘,便看到两个血淋淋的人昏倒在石梯上,而其中一个人便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栩栩。
    “天啊,发生了什么?”纪芸简直吓惨了,连忙叫了庙里的和尚帮忙一起救人。
    栩栩在黑暗中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知觉的躺着。
    即使满身腐烂的伤痕,竟也感觉不到疼痛。甚至,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不记得自己在哪里,不记得自己是谁。她的世界里一片空虚。
    她希望一直这么空虚着,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没有快乐和悲伤,没有喜爱和仇恨。
    可是,还是有一片光亮打破了这片宁静祥和的黑暗。
    光芒中,师父那张冷艳的脸庞,载着满满的杀气。他拿着血淋淋的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师父是要做什么?
    她很疑惑,是要做什么来着?
    忽地,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声音浮出脑海:“我便废了你的武功!”
    她吓坏了。
    师父,不要!
    突如其来的满身疼痛令她大汗淋漓地惊醒。
    恢复部分知觉的瞬间,随着光线一点点进入眼帘,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物,是纪芸。
    她怎么会和纪芸在这里?
    想说话,可是身体僵硬得像石头,连想要转动眼珠都做不到。
    像是死了一样,只是灵魂还在。
    忽地,有人推门进来。是刚刚送走大夫的梁鬼。
    很久很久的沉默后……
    梁鬼咳了咳,“方才大夫的话你当也听到了,栩栩此刻的状况,已经和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我们找口棺材将她埋了罢。”深深叹了口气,“我们终是迟了一步。”
    “栩栩她不会死的。”纪芸坐在床边,像抱一个已经不能动弹的傀儡一样把栩栩抱在怀里,一副生怕别人抢了去的模样,“谁也别想碰她。我给她吃了我师父研制的还魂丹,至少三年之内不会死。梁鬼,你去把老医仙给劫持来,他一定有办法让栩栩恢复生气。”
    梁鬼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医仙正在忙着准备帮千寻沐和夏云欢换心的事,我能不能闯过高少将的这一关不说,若我贸然将老医仙带来,那么千寻沐和夏云欢都要死。”
    “那不是很好么?”纪芸阴冷道,“梁鬼,别忘了是谁给倾城吃了噬心蚀骨毒。大巫人可没那闲空做这么无聊的事。是夏大夫,你的好师兄千寻沐……”
    “国不可无君,”梁鬼打断了纪芸的话,“那二人无论谁最后活下来,都将是大夏国的好皇帝。我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大夏国陷入没有君主的混乱之中。再者,倾城还没有死,只要我能在一年内给她找到解药,就可以救活她。而这世上能制出噬心蚀骨毒解药的,只有唯一了解噬心蚀骨毒配方的夏大夫。”
    “……”纪芸咬了咬牙,暗握拳头。若说之前,她还对那夏大夫存有一丝好感,如今看着栩栩被伤成了这幅模样,无论多少好感都烟消云散,只想为栩栩报仇。
    梁鬼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吃惊地问道:“据说,你杀先帝的时候,也伤了大巫人。据我所知,大巫人苏禄不是你们大禹国的奸细吗?你们怎么自己人闹矛盾了?”
    “是他先背叛了大禹国!而且我杀先帝,是被他用药迷了心智。再者,就算我不杀那先帝,那先帝也会死,也该死了。”纪芸咬牙切齿道,“那个老不死的,真是想长生想疯了!”
    “……”
    枯灯寺实在太偏僻,只有一个每天大老远跑过来给纪宁看病的主治大夫,这个大夫还是夏大夫特地请的,只给纪宁看病,说什么打死也不愿给栩栩这么一个将死之人浪费药材和时间,道是命令里只允许他救治纪宁一人,其他人一概不给治。
    肖将军得知这个半死不死的木头人是梁鬼从大夏国天牢里劫出来的,更是气坏了,当即拿剑指着梁鬼道:“快把这个人从这里带出去,我可不想你们两个破坏这里的安宁,若是引来朝廷中人,害得我和宁公主身份暴漏,届时你们百死难辞其咎!”
    梁鬼想想,他说得也对,又想到要找个大夫给栩栩看病,看看能不能救一救她,于是扯了一大块布将栩栩包起,背起来便要走。
    纪芸从未想过她的肖遥哥哥会这么无情,气得也跟着梁鬼一起走了。肖遥本想拦住她,但见她用那样愤恨的目光瞪着自己,心里某处隐隐作痛,便不再阻拦,只一再交代梁鬼要好好保护她。
    因为答应过大夏国的皇帝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所以纪芸带了个头纱,遮住了半张脸。
    一路行来,二人急切地找着医馆,当看到一处大大的医馆招牌时,纪芸先一步跑去,结果一不注意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纪芸慌乱地道,然后抬头看着撞了的人,惊讶极了,“是你?”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当你无意认识他,便教得他一见钟情,之后虽然狠下心分别,却总还会再见。因为他在想你。
    卫岩也一眼认出了她,因为她虽然被面纱遮住了上半张脸,但那小巧的嘴巴,和那夸张的表情,他至今也只记得见过一个,便是,“芸姑娘?”
    纪芸伸出一拳打在卫岩的胸膛上,笑呵呵道:“小子,上次一别,你都干嘛去了?可知道,我多么想念你这个小弟?”
    听到“想念”一词,卫岩甚是感动,但听到小弟这词,感动得差点骂娘,抓着后脑勺道:“我回了趟西河村,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京城找你了。听说你在皇宫,我还想闯皇宫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咳咳!”梁鬼故意咳嗽了两声。
    卫岩这才注意到纪芸身后的人,然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二……二师兄,你……你怎么在这里?”
    梁鬼道:“那么你这臭小子又怎么在这里?特地为了追女孩子的?”
    卫岩顿时红了脸,“嘿嘿,什么都瞒不过二师兄。”
    纪芸一头雾水,道:“快点去医馆吧,栩栩再不救真的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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