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她因为尴尬而略带可爱的样子,若不是因为身体实在虚弱,真相把她抱起来吻一吻,眼下就只能笑说:“封号朕是想好了,不过名字想来你给她们取过,朕也没有另换,既然叫刘小花和刘小朵,这样阿娇随手特色的名字朕就更舍不得改了。”
    陈娇还想为这两个名字分辨几句,门外就有侍女前来禀告,说汤药已经煎好请天子服药,另有御医在外听宣,为天子箭伤换药。
    刘彻心知中毒的伤口狰狞溃烂在所难免,他不想让陈娇看到,便对她说:“御医等着用药,你看起来也乏累,去看看小花和小朵就休息吧。”
    陈娇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多有不便,这几天手着刘彻也没有其他心思,多少疏忽了两个女儿,也就嘱咐了曹小北几句离开了寝殿,直到当晚刘彻再次醒来进药的时候才过来。
    陈娇这次过来还带来了两个女儿特意告诉刘彻哪个是姐姐刘小花,哪个是妹妹刘小朵。
    “这是妹妹小朵,当时我累的狠了也没什么意识,就听到稳婆打了她一下,一下就哭得满帐响亮,连我都被她一下子吵醒了,一眼看过去就见她被稳婆倒提着,胎里带的头发浓密又黑亮,非常与众不同。”
    陈娇说起孩子就特别有话说,整个人都很愉悦兴奋,刘彻就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什么比对孩子更上心,说起她的孩子就像提起天下无双的至贵珍宝,千言万语都讲不完,这种由内而外的快乐让她变得特别美丽,就像当年刚生下麒麟双子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刘彻都没想到还能跟陈娇再次分享这种属于他们两人的温馨和快乐,所以就更加珍惜,看向她和女儿的眼神都是极尽柔和,似乎身上很难愈合的毒伤也不那么令他难熬了。
    陈娇余光看到刘彻对女儿也很好奇喜爱,兴致越发好起来,把不安分的刘小朵交给大寒又抱着乖乖闪着大眼睛的刘小花道:“小花刚降世的时候我大概那一会是暂时晕过去了,小朵出生以后才一起见到她,后来仔细看她胳膊上有一小片蝶形的红记。其实我当时第一眼看小花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的小嘴又红又薄,真是跟她父亲一模一样。”
    陈娇的语气里带着骄傲和兴奋,像是把她的至宝拿出来跟刘彻分享似得,直到她满是欢快笑意的眼睛对上刘彻温柔的眼神,看到他等下薄而嫣红的唇时才意识到这样的形容似乎有些太过直白的表达自己在不经意间对他的想念。
    陈娇有些不好意思,略微尴尬的抿抿下唇,看着别处不再说话了。
    刘彻靠在软垫上看着夷陵公主刘小花只是微笑道:“确实有朕的影子,尤其下颌嘴唇这些地方,尤其像。大寒,把公主们抱下去吧,朕看珈宁公主都要闹觉了。”
    大寒也有眼色,行了礼就带着小公主和侍女们小步退了下去。
    “阿娇,麟儿已经是太子了。”
    刘彻知道陈娇一直反对立柳林为太子,但是现在木已成舟,他不像再有什么影响他和陈娇的感情,索性开诚布公,跟他把原因讲清楚。
    刘彻的态度严肃,显然要与陈娇说正事,他现在陈体不好,精力也算不得旺盛,有些心照不宣的事陈娇也想早一点说完。
    “我知道了。是什么时候的事?麟儿,他,是自己愿意的吗?”
    “是朕决定亲自去匈奴的时候决定的,昭告天下也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刘彻道,“真还没来得及询问过麟儿的意愿,但是这件事朕不得不做,这关系到大汉江山的安定和未来。”
    “陛下你知道南宫会动手?”陈娇惊讶的看想刘彻。
    其实,从刘彻说他打算去匈奴迎接陈娇的时候就动了立刘麟为皇太子的心思,陈娇就已经明白了,只是她在这一瞬间还不能相信刘彻竟然真的做了这样奋不顾身的决定。
    “朕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朕知道她恨朕入骨,为了报复朕她绝不会轻而易举的让你回来。”刘彻微微叹了口气,很认真的看着陈娇道,“是朕连累你,让你有性命之忧,朕必须要亲自去救你。”
    愿意放下帝王身份前去敌方前线谈判营救心爱之人,这叫奋不顾身,可如果一开始就抱着为了保护她宁愿以身相替这样的想法,这就不是奋不顾身了,这是明目张胆的替死!
    “你疯了吗?!”陈娇讶然怒道,“你知道南宫为了报复你想杀我,你还来救我,不,你是来替我送死!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有这种想法,你怎么能这么冲动,你不要大汉江山了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了事朝局巨变整个大汉会有多危险?”
    “所以朕做了所有该做的事。”刘彻的语气很平静,声音依然低而轻,他温和的平视着陈娇道:“朕立了麟儿做储君,给他安排了张骞领班的内政辅佐之臣,外面又有耿直的霍去病和他的嫡亲舅舅陈君爱,以麟儿的聪慧和才华,这江山乱不了。”
    “那你也太乱来了!”陈娇想想都觉得后怕,这种事真是军国大事,况且麟儿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刘彻这事就算安排的在缜密也还是太过冲动。
    可是,她在心底却是感动的,甚至是一个巨大的惊喜,深深的触动。
    “阿娇,朕以前也不知道朕会做这种事。朕觉得在朕心里,大汉江山比一切都重,真不能让高祖的基业会在朕的手里,朕一定要做千古一帝,功过秦皇业盛文景,这才是朕一生的追求”刘彻笑了,笑容里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当朕知道你带着百舌草独身再入匈奴的时候,朕的心真的以下就凉了,阿娇你知道吗,凉透了,就是一种,一种彻底死心的感觉,对所有的事,无知无感。”
    刘彻形容的很认真,他仍旧苍白的脸颊将他所表达的彷徨和绝望更轻易的展现在陈娇的眼前,他握住她的手说:“朕就一下子感觉心空了,朕只要想着以后只有朕一个人,再也不会见到你,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就觉得,朕没有办法跟你形容。什么都没有意义,什么都感觉不到,好或者不好,别人怎么评价朕,史书怎样撰写朕,这些朕从前无比在意的事,真的在一瞬间全部失去了意义,你懂吗?”
    “我懂。”陈娇忽然说,“我懂,我明白。”
    就在刘彻昏迷不醒的这三个昼夜里,陈娇对他所形容的这种心冷和空虚深有体会。有一个人,他在的时候,或者你恨,或者你不在意,或者你轻视甚至厌烦,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他死了,你知道他确确实实消失在这个世上永远不会再出现,你才会体验到什么叫做心死,什么叫做孤单。
    刘彻与陈娇对视,他没有再说下去,他们彼此眼中的一切足够互通心灵。
    刘彻忽然笑了,轻轻咳嗽了两声,带动肋下的箭伤,微蹙眉心。
    陈娇回神,连忙轻抚他的后背道:“不说了,多大的事,不就立个太子,我的儿子这样聪明,害怕当不起么。”
    刘彻平复着咳嗽笑道:“看来朕这一箭真没白挨。”
    “你可以不来的。”陈娇白了他一眼道,“其实你不来我也未必就会被那一箭伤的多狠,说不定和你一样,无知无觉心安理得的躺几天就醒了,好过在这里熬着难受。”
    刘彻的眉梢微微挑起,似乎不太高兴,他收了笑意看着陈娇道:“胡说。出去了一年多样子没变,人也和从前一样傻,朕不为你挡着,这一箭要是中在你身上,你就死定了。”
    刘彻虽然无力,但他义正言辞的神情还是让陈娇一个字也反驳不了,不过看他还有精力跟自己讲道理,她也无形中松了口气,自己也不知不觉的发挥了自我安慰精神,好吧好吧,话虽然说得不吉利不过他也受伤了,就当让着他好了。
    作者有话要叨叨:
    七夕那天没有更新,所以今天补上,甜甜的一章,没有很快结束,就当发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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