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请自重 作者:笑无语
第173章 大结局（下）
郡王请自重 作者:笑无语
郡王请自重 作者:笑无语
“我有必要骗你么？”顾无欢轻瞥了一眼东方舞阳，“她有孕大概一个月多。”
“是么，那真是太好……”东方舞阳面露喜色，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嘀咕了一句，“不对，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想这么早要孩子，所以她有吃药么？”
她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屋子外的人自然是没听见么她在说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顾无欢淡淡吐出一句话。
他也很惊讶。
本以为风闪灵是身子不舒服，他还担心她哪里出了问题，没想到……只是因为有孕，身子虚了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毛病。
同一时间，屋子外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抹复杂之色。
风闪灵有了顾无欢的孩子，那么，似乎又为他们的离开增加了一个理由。
确实……是该离开了。
努力之后依旧毫无所获，那么就该放手。至少，他们曾经用心追求过，故而也没什么遗憾了。
心情最复杂的自然该属柳奚尘。
不管到底是小颖，还是风闪灵，他都无法否认，在这一刻，他迷茫又失落。
从前，似乎一整颗心都被小颖给塞满了，满脑子除了小颖再无其他，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想法好像渐渐淡了。
是因为另一个自己给自己写的那一封信，亦或者是因为长期的追求无果所以疲惫？他从来都是一个自信的人，但无奈这一次对手实在强大。
小颖已经有孕了，自己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他从来不愿意去想自己口中的小颖和他们口中的闪灵有何区别，因为她是他生活下去的一个目标，然而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身体里其实有许多个自己在轮流主宰意识的时候，他震惊之后很快就接受了，渐渐地，除了小颖之外他又有了其他目标，就是让自己能彻底主宰自己，而不是如他们所说的多重人格，精神分裂。
原来一直以来，在别人眼里他都是一个疯子。
顾无欢一开始和他说的时候他还不愿意相信，但他又不得不信，否则怎么解释自己总莫名其妙晕倒又莫名其妙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如果说，这个‘怪病’治不好的话，那么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也会很累，小颖若是跟了自己，多半是没有跟顾无欢一起来的幸福。
此刻他脑子里百转千回，一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直到东方舞阳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扯回了——
“闪灵醒了！”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又齐聚在榻上的人身上。
风闪灵的眼眸缓缓睁开。
顾无欢两步走到了她的床头边坐下。
“无欢……”风闪灵睁开眼第一眼所见的人是顾无欢，眸中初醒的慵懒褪去，换做一抹惊喜，“当真是你，我这是……回到王府了？”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做梦么？”顾无欢低垂着眼看她，“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不舒服？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何，有点儿疲惫，可能是走多了山路。”风闪灵说着，便要从床上起身。
顾无欢一手按住她的肩头不让她起来，“躺着，听我说，从今日起，你不能再随意出门疯玩，从今日起，戒酒戒辣，从今日起，要出门一定要与我汇报，不能擅自离开王府，并且，即使我陪你出门游玩，也绝不能登山。”
“……”风闪灵静默了一瞬，才叹息一声，“不用这么狠吧？虽然说我总是惹你担忧，但这一次当真不能怪我啊，谁知道试个衣服还能掉进陷阱里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回来，我醒来第一件事，你就开始找我算账了？”
“这不是再找你算账。”顾无欢的面色无喜无怒，“这是忠告，因为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身上，背负着两个人的安危。”
风闪灵听着这话，有点儿听不懂，“什么？”
“闪灵，你还不明白么？”顾无欢身后的东方舞阳终于没忍住插嘴，“你自己有孕了，你还不知道吧？从前你怎么玩怎么闹都不要紧，因为你只有一个人，现在你肚子里还有一个，你现在凡事都要顾忌着他，其实大哥说的都没有错，这一回，我站在他这边。”
“什……什么？”风闪灵差点儿没咬到舌头。
“如果你没听清楚，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东方舞阳笑道，“你是要做娘亲的人了，该收收心了，别跟以前似的疯，你真的要安心呆在王府中了。”
“这……”风闪灵从惊讶中回过神，内心深处止不住的欣喜，望向了顾无欢，“当真么？你确定？”
“喜脉是那么容易诊错的么？”顾无欢斜睨她一眼，“疲惫嗜睡，这些都是十分正常的怀孕反应，疯丫头，你是开心多一点儿，还是惆怅多一点儿？”
“我为何要惆怅？”风闪灵望着顾无欢，有些不解。
顾无欢道：“惆怅你被限制了自由。”
“这有什么好惆怅的。”风闪灵唇角弯起，“也许换做从前，我真的会惆怅，但如今有孕，这些都能忍，不久*个月的事么？大不了以后再玩。”
未免也太有效率了。
她才停止吃药没多久啊……
风闪灵暗自窃喜的神情落在了顾无欢的眼中，这让他证实了一件事儿。
“诶，你们怎么也来了？”风闪灵一个不经意间，终于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二人。
门外的两人见她看了过来，齐齐开口，异口同声——
“我……”
“我……”
顿了一顿，二人对望一眼，再次异口同声道——
“你先说。”
“你先说。”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风闪灵望着他们，“难得你们这么有默契，难道有什么事儿是不好开口的么？需要一个推一个？”
“好了，我先说吧。”柳奚尘朝着风闪灵淡淡一笑，“小颖，我要走了，前来和你告辞的。”
“你要走？”风闪灵面有疑惑，“去哪儿？”
“天行山。”柳奚尘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道这一去，何时能回来，但，下次回来，也许我已经是一个完整的我了，我回来之后，一定会来探望你的，你……珍重。”
“也好。”风闪灵朝他浅浅一笑，“终于决定要去找鬼医了么，如果他为难你，你就写信回来给我们……”
“不用，鬼医，我自信能有本事搞定他。”柳奚尘眉目间划过一丝傲然，“也许我的怪病注定我会输给某人，不过，我还没有认输。”
风闪灵：“……”
某人所指的谁，真是太明显了。
而下一刻，坐在床头的‘某人’开了口，声线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有些人本身技不如人，还总喜欢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不过本王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尤其是和病人计较，太没意思，啊，对了，柳奚尘，若是你的怪病真的有一日治好了，不知你的那个人格会主宰你，真是期待，希望是那个叫我师父的你，下一次回来，我和疯丫头期待你一句师父师娘。”
“顾无欢！”柳奚尘险些暴跳而已，“休要再提此事！老子明确告诉你，现在的老子，就是以后真正的我！”
“哦，我拭目以待。”顾无欢的口吻依旧漫不经心，“其实，温润如玉的那个性格倒也还不错，你要不要和本王打一个赌，最后的你，完整的你，一定不是你现在这个人格。”
“好了好了，别吵吵。”风闪灵见二人一抬杆起来便没完没了，忙出声道，“不管最后回来的是哪一个，柳奚尘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柳奚尘听闻此话，朝风闪灵笑了笑，纠正道：“是师父。”
“行行行，师父。”眼见他要走了，风闪灵也不和他计较，反正有这个师父也不丢人，起码人家是有真功夫的。
“顾无欢，听到了没有。”柳奚尘冷哼了一声，“你且看着吧，绝不会是叫你师父的那个傻人格，你趁我人格调换对我的忽悠和欺骗，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顾无欢看都不看他，“你原不原谅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少块肉。”
“你……走着瞧！另外，我再警告你，你若是敢对小颖不好，我一定会拆了你的王府。”
“黑云，送客。”
“顾无欢你，我一定会回来的！”柳奚尘被黑云白云轰赶着出了王府，临走前还不忘大喊一句。
风闪灵听着他那句话直接笑喷。
我一定会回来的……听着可真逗。
“对了，小七，你想和我说什么？”此刻房门外仅剩荆楚煜一人，风闪灵不由得将疑惑的眼神投向了他。
“我……我见你昏迷，来看看你。”荆楚煜顿了顿，而后道，“阿灵，我明日便要回国了，我出来的够久了，明日，你能送送我么？在王府门口送送我便好了。”
“你也要走了么……送你自然是可以的。”风闪灵说着，望向了顾无欢，“派些人护送他和百里无心回去吧，我们，送他们到城门口，可好，你陪着我去，总成了吧？”
说着，像是怕顾无欢不答应，她还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很快我就要失去自由了，让我再沿途看看风景可好？”
顾无欢轻瞥她一眼，“依你便是。”
风闪灵朝他嘿嘿一笑。
“阿灵，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望着屋子里的一幕，荆楚煜有点儿堵心的同时也十分欣慰。
他就是喜欢看她自内心的笑，快乐的笑。
自从挡箭的事儿过去后，他们似乎又能回到从前了。
其实，把他当弟弟又怎样呢？至少弟弟在她心里也是重要的，过去他总是太纠结于风闪灵总以阿姐自居，现在回想起来，他和她，最快乐的那段日子，可不就是他是小七，她是阿姐的那段日子。
所以——何必在意那么多，至少，以后她不会觉得他烦了，他不会再造成她的困扰了。
“我回房去收拾点儿东西。”荆楚煜朝着风闪灵笑道，“以前总是你教训我，如今，我也想教训一下你，有孕在身，以后可千万悠着点儿，你个性天生活泼好动，可以想象让你安静几个月有多难……”
荆楚煜话音还未落下，风闪灵便挑起了眉头，“你们今儿是怎么了，全都一个鼻孔出气，我看上去，有那么不安分么？”
“有。”
“有。”
“有。”
三个不同的声音，相同的话语让风闪灵一时间有点儿眼抽。
“好吧，我改。”她伸手揉了揉眉心，“我会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你们且放宽心好了。”
荆楚煜离开了之后，东方舞阳也很有眼力劲地离开了。
“等会儿舞阳。”东方舞阳踏出门槛的时候，顾无欢在她身后叫住了她，“暂且不要告诉母妃，她此刻，也不知道游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要打搅她的欢乐，闪灵这边，我自会照看好的。”
“……其实，相比较游山玩水，闪灵怀孕显然更会让母妃欢乐吧？”东方舞阳道，“你不想让我告诉母妃，其实是嫌她聒噪，怕她念叨，对吧？”
“有些话心里清楚就行，没必要说出来。”顾无欢唇角的笑意很浅。
东方舞阳抽了抽唇角，嘀咕了一句‘知道了’而后转身离开，还不忘带上门。
其实，以母妃的性格，回来照顾闪灵，必定会寸步不离小心翼翼喋喋不休外加念念叨叨而后占用闪灵与大哥在一起的时间，若是母妃亲自照顾，大哥的时间，可不就被抢去了一大半了。
她表示理解。
“无欢……”此刻屋子内仅剩风闪灵与顾无欢，风闪灵伸手揽上顾无欢的肩，“为何，我看不出来你有多高兴呢？”
顾无欢望着风闪灵，倏然间俯身，将唇覆上她的唇，辗转不息。
好几日未见，他心焦又气怒，今日她出现在他面前，出现的那么突然，让他惊讶又喜悦。
这几日孤枕难眠，总是觉得身边少了她，寝食难安。
顾无欢的动作丝毫不轻柔，然而他压在她身上却避免了压在她腹部上，他可没忘记她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
良久后，顾无欢的唇撤了开，却依旧没起身，与风闪灵鼻尖相抵，他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风闪灵轻轻喘息着，“你，你知道了？”
“从你的神情，我可以毫不怀疑的确定，是你自己停了药。”顾无欢沉吟片刻，道，“你就真的那么喜欢孩子？甚至也不与我说，我们才成婚多久，你就整了个孩子出来了。”
“我要是直接与你说，担心你不同意。”风闪灵嘀咕了一声，“我原本也不想怀的，我也是爱玩的人，我也想与你轻松地过个一年半载的日子，但，有一天我忽然现，其实小孩子很可爱，话说，王府里的那个小男孩你见过吧？府里唯一的孩子，你应该见过的，好呆萌，长得粉雕玉琢的，每回看见都想捏两把，不过人家的娘亲在一边，我没好意思总是去捏，我们可以自己生一个来玩啊。”
“原来你想要孩子就是为了生来玩的？”顾无欢眼角微微一跳。
“也不尽然，只要想到是你我的孩子，就高兴，我方才就在想，以后孩子像你好还是像我好。”风闪灵在顾无欢脸上啄了一口，“我隐瞒你停止吃药的事儿就不要与我计较了，这是你的娃，你完全有理由接受的。”
顾无欢望着风闪灵，眸中泛起一丝柔意，随后唇角也勾起，“当然是像我好一些，不能像他娘，总是惹祸，如果是女孩，一定不能像你这么野。”
“我怎么就野了。”风闪灵白了他一眼，“不过确实，我希望孩子的智商可以继承你的，你的头脑，我总归是斗不过你的，不过最好不要继承你的长相，像我就好了，好看的同时又不容易招蜂引蝶，像你就不行了，那简直是没完的桃花运，尤其男孩子更不能像你了，桃花眼，最容易犯桃花。”
“你身边的阿猫阿狗就少了？”顾无欢冷哼一声，“我的相貌是比你出色，但你也是犯桃花的类型，不要狡辩，反正都是要犯桃花的，倒不如选个更出色一些的相貌，像我比较好。”
“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这都还没生呢，谁知道会像你还是像我？”
“是你自己先挑起的话题，你不用朝我凶，你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戒焦躁是最基本的，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顾无欢长叹一声，“你想想，你还有*个月要熬，从现在起，像你自己说的，你要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你平日的表现，看上去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马，和舞阳没有什么两样，我希望，未来，我们一家人，可别都是野马型的女子，你与舞阳拯救不回来了，我们总该拯救一下后代。”
“……你倒是很会拿我的话来堵我。”风闪灵磨了磨牙，一口咬在顾无欢嘴上，“孩子以后可不能像你一样的毒舌，否则会招人恨的，尤其是男孩子，要是毒舌，会遭媳妇嫌弃。”
“你的意思是你嫌弃我？”
“你知道就好。”风闪灵一口又咬在她的脖颈上。
“乖，别闹。”顾无欢避开了风闪灵的牙，“疯丫头，不要说我没警告你，你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乱挑火。”
风闪灵闻言，抽了抽眼角，松了口。
说的也是……
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能与顾无欢再那什么。
年轻气盛，饶是顾无欢定力再好，也不能经得起她的挑火，所以……往后还是少逗他的好，只不过这平时肆无忌惮地逗习惯了，这一时间要改，还真有点改不过来。
“无欢，你以后要记得提醒我。”风闪灵淡淡道，“比如我要是有什么行为，不合适的话，你可千万提醒我，这个任务就交给你的。”
“我定力没你想象的那么差。”顾无欢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自己注意着点分寸就好。”
“……”风闪灵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总觉得有点儿难为情，便绕开了话题，“话说，其实你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儿吧？是因为我，因为是我们的孩子，所以你欣然接受，但，我觉得你有必要了解一下小孩的可爱之处，比如咱们府里的那个小男孩……”
“我们的孩子以后一定比他可爱。”顾无欢打断风闪灵的话，“我不用看我也明白的。”
“好吧，我饿了。”风闪灵撇了撇嘴，“跟你斗嘴斗了这么久，又饿又渴。”
“想吃点儿什么？”
“椒盐虾，糖醋排骨，红烧牛肉。”风闪灵几乎是下意识吐出这些菜名。
“辣，不可吃，太油腻，不可吃。”顾无欢淡淡道，“我给你做点儿清淡的，这就是你想要孩子首先要付出的代价，你喜欢的那些食物，都不适合你吃了。”
风闪灵静默片刻，而后有些支吾地道：“不吃就不吃喽……这并不是很难办的事。”
顾无欢望着她，目光颇有些幸灾乐祸，“让一个重口味的人，接受长期的清淡食物，啧啧，似乎确实有些不好办。”
“好了你，能不说风凉话了么。”风闪灵白他一眼，“我说了能做到，那便是能做到，我饿了，给我弄点儿吃的去！”
“遵命，夫人。”顾无欢目光中仍旧掩饰不住笑意，看的风闪灵有些牙痒痒的。
这厮素来就很反对她的口味，总觉得她平日吃的重口味食物都不健康，如今有了一个不得不戒掉的理由，自然是正合他的意了。
“你就好好在这儿躺着。”顾无欢起身的时候，还不忘朝着风闪灵这么吩咐一句。
“我不想再床上躺太久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可能会比较嗜睡，还是等我想睡了再躺。”风闪灵说着便起身下了榻，“我想去屋子外走走。”
“也好。”顾无欢道，“别四处乱跑。”
“放心吧，就在王府里，再乱跑还能跑到哪儿去，我又不是没有分寸。”
风闪灵再三保证，顾无欢才放心的走开了。
风闪灵踏出了门槛，走到了屋子外不远的梨花树下的玉桌旁坐下，不多时，便有两个丫鬟前来，到了她跟前，福了福身，行过礼后便径自站到她身后去了。
风闪灵自然知道这是顾无欢叫来伺候她的。
坐着也无趣，风闪灵偏过头朝着其中的一人道：“你去把小蜻蜓叫过来。”
作为王府里唯一的一个小孩儿，大伙儿自然都认识他，那丫鬟依着风闪灵的意思走开了，片刻之后，便领着一个小男孩来了。
他依旧如初见时那般纯真可爱，惹人喜欢。
“来，坐姐姐旁边。”风闪灵指着边上的石凳。
小蜻蜓与她差不多熟了，自然也就没客气，坐到了她的身边。
“灵姐姐，我前几天都没有见着你，好像大家都在找你，你去哪儿了？”稚嫩的嗓音响起，他用乌漆漆的眼瞳望向了风闪灵。
“呃……这个，姐姐是和他们玩躲猫猫。”风闪灵朝他笑道，“你们小孩平时不就很喜欢玩这个么？”
“姐姐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玩这个？”
“谁说不行？”风闪灵捏了捏他的脸颊，“玩游戏可没有年龄之分，以后姐姐的孩子出世了，你教他玩游戏好不好？有你和他作伴，你们可就都不寂寞了。”
“好啊好啊。”小蜻蜓面上绽放一抹喜色，“姐姐的孩子什么时候会出来？姐姐的孩子出来，我就不是这个王府里最小的了。”
“这个……要等明年了，不过时间一眨眼就过了的，你比他也就大上五六岁，应该能处的来的。”风闪灵笑着道。
二人正说着话，风闪灵余光瞥见前方一抹修长的紫影缓步而来，抬眸望去，顾无欢正往她这儿走来，身后跟着白云。
白云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摆着好几道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盘子枣泥糕。
“给你弄了些清淡的小菜来，不过味道还不错，这枣泥糕是酸中带甜的，据说女子有孕的时候就喜欢吃酸的。”顾无欢走到了她的跟前，朝她说着，视线一转落在她身侧的男孩身上，“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是啊，难道你没见过？”风闪灵眨了眨眼，“不可能吧？他都在王府里晃悠好些日子了。”
“你知道我并不大喜欢小孩，我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从没去注意过。”顾无欢的语气云淡风轻，将小男孩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嗯，长得是挺清秀的，看上去也乖巧，除此之外，没什么特色。
想不通风闪灵与东方舞阳怎么就那么喜欢他，类似这样的小孩，大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
“你这人真的是。”风闪灵斜睨他一眼，“那你现在看清楚了，什么感想。”
“要我说实话么？”
“算了，你还是保持沉默。”风闪灵瞅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会说什么，必定又是‘没感觉’‘一般般’之类的话。
许是顾无欢眼神中天生的清凉，亦或者他没有表情的脸，让小蜻蜓瑟缩了一下，没来由的有些忌惮，望着顾无欢好片刻，他才挤出了一句话——
“见、见过郡王。”
“胆子还小？”顾无欢微一挑眉，“我看起来很凶么？”
风闪灵咬牙，“顾无欢！你跟小孩说话能不能稍微和善一点？别拿你对外人的那种口气。”
“难道你也觉得我看起来像坏人？”顾无欢瞥了一眼风闪灵，又望向小蜻蜓，“说说，为何见到本王要害怕，为何见到郡王妃，你就能那么随意？”
“不，不是……”小蜻蜓犹豫了片刻，而后道，“是郡王太……那什么，威严，对对，就是这个词，您看起来，很有威严，这应该是夫子曾说过的气魄。”
“噗嗤”顾无欢听着这话竟没忍住笑。
风闪灵目光中也盈满了笑意。
威严？不，顾无欢其实看起来一点也不威严，甚至很多时候他看起来很无害，但是，与他对视的时候，你却能看见他目光中自有的冷凝与凉薄，故而，多数与他对视的人会有压力，但只要不接触他的视线，就不会有这些感想，同样也就不会畏惧。
他有着天生带着震慑性的目光，但他的面部神情其实很无害。
不过小蜻蜓所说的气魄，这倒是真的。
“你看起来懂得还不少。”顾无欢唇角扯起一抹淡笑，“念过书？”
眼见顾无欢笑了，小蜻蜓便也没一开始那么拘束了，“没念过……娘说我还太小了，没到上学的年纪呢，不过我常跑去学堂外看夫子教书的。”
“这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已经懂事便能开始读书了。”顾无欢悠然道，“既然郡王妃那么喜欢你……这样如何，本王雇用一个夫子来专程教你，念书习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要求你样样精通，你可有信心？”
“郡王……说的是真的？”小蜻蜓怔愣过后，面上一派向往之色，“我真的可以学这么多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娘亲说这都是有钱人家小孩能学的……”
“我已经开了口，自然就不是忽悠你的，你想学什么都好，不过，以上这些，你必须都会。”顾无欢唇角的笑意未减，“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吧，若是你都会了，以后就让你做小少爷或是小姐的贴身侍从。”
“郡王的意思，是让我当暗卫？”小蜻蜓眨了眨眼，指了指一边的白云，“是像他一样的么？就像他跟着郡王那样？”
“不，比他们风光多了，他们都是一群只懂武艺的笨蛋而已，他们没有文采的。”顾无欢道，“你只需要回答，你愿不愿意？”
一边的白云抽了抽唇角。
什么叫一群只懂武艺的笨蛋，他也会背诗的好不？
“愿意！”小蜻蜓的声音清脆而洪亮，“娘亲说了，我们只需要混一口温饱就成，但夫子说，男子汉要有志向，谢谢郡王提拔。”
“提拔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顾无欢笑了笑，“你偷听学堂讲课，说话倒是挺溜的，但有些词儿还是用不好。”
“我会努力的。”小蜻蜓一脸坚定。
风闪灵一边喝着粥一边听着二人讲话，好几次忍不住想笑。
看顾无欢和小孩儿交流，倒也蛮有趣。
“笑什么？”顾无欢望向风闪灵的时候，正看见她眸光中的笑意。
“没什么，只是觉得……其实你应该多和小孩接触，你对他们并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了解。”风闪灵笑道，“我希望，在我们的孩子出世之前，你能先学会喜欢孩子。”
“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喜欢的，用不着学着喜欢。”顾无欢轻咳一声，“不讨论这个了……这样吃感觉如何？还习惯么？”
“嗯。”风闪灵点了点头，“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帝都里似乎是生了一点儿事？”
她忽然想起她回来的时候，在街边的茶肆，听到有人议论的关于太子会被废黜的事儿，说什么给陛下投毒，扎小人之类的，听着便觉得不靠谱。
“何止是一点儿事。”顾无欢这般说了一句，而后朝着其余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其余的人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儿，纷纷退下了，小蜻蜓也被白云带了下去。
“你可是在回府的路上听说了什么？”顾无欢问道。
“的确。”风闪灵道，“关于太子……”
“我一猜就知道。”顾无欢淡淡道，“听到风声的人对他褒贬不一，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无论是投毒还是人偶，都是证据确凿，很难洗清嫌疑。”
“也就是说，他当真是被陷害？”风闪灵吃粥的动作一顿，“想想也是，这厮虽然野心大，但看其平日的言行举止，对陛下还是敬爱有加的，弑君这种事儿，他做不出来的吧？况且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这一点我也能肯定，顾原逸做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我相信陛下与我们的想法差不多。但，最主要的还是证据，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顾原逸，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借此弹劾，奏请废黜太子。”
“废黜太子？新太子立谁？顾原峥么？”风闪灵冷笑，“可笑，只可惜在幽灵山庄的时候，我没有法子制住他，否则，真想给他使个摄魂术，让他交代一切，让他自己认罪。”
“说到这儿，我也有话想问你。”顾无欢道，“这一次你又是如何从幽灵山庄逃离的？你回来的时候，带的那个女子是谁？”
“我带来的女子，是顾原峥的得力助手，我差点儿把她给忘了。”风闪灵望向顾无欢，“你是如何安置她的？”
“将她安置在一间空房里，派人看着，因为我不确定她是什么人，对你有什么用。”顾无欢说到这儿，桃花美目微微一眯，“难道说顾原峥身边的人又被你拐来了一个？上回不是就拐了两个叫什么板凳来福的……”
“这次不一样。”风闪灵摇了摇头，“上一次是自愿被我拐来的，这一次，是我强行将人家拐来的。”
“这么说，你是将她捉回来打算审问的？”顾无欢笑道，“也好，让她供出幽灵山庄到底在什么鬼地方，要知道，锦衣卫在断肠崖底，几乎把方圆一百里翻了个底朝天，据板凳那两人提供的消息，上一次他们带着你逃出幽灵山庄，虽然是迷路了，但他们能确定，幽灵山庄应该就是在百里之内的。”
“找不到很正常，山庄入口处是一个大阵法。”风闪灵沉吟片刻，“顾原峥手下有人擅长布阵，也许用阵法迷惑住了众人的视线，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不必审问她，算来，我欠了她一个人情，若不是她，这一次我还真的走不出幽灵山庄，无欢，答应我，不必为难她，先关着就是了，也不要苛待她，幽灵山庄的路，我有办法寻找。”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便依你，不为难她。”顾无欢撩起风闪灵的一缕，“你有什么办法？”
“我上次出来没记着路是因为昏迷不醒，这次出来是因为被蒙着眼睛，我带回来的那女子叫幻娘，精通蛊术，顾原峥的得力助手之一，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才忽悠她带我出门，但她很谨慎，即便是送我出山庄也要蒙上我的眼睛，而我在她不注意到时候，沿路留下了蛊粉，追踪蛊最喜欢的东西，我抹在了鞋底，一路走出来，必定能留下痕迹。”
“真机灵。”顾无欢笑道，“从哪儿可以开始寻找？”
“应该是接近山头的那里。”风闪灵道，“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个位置，我可以负责带路……”
“我说过，不允许你登山。”顾无欢道，“山路崎岖，你本就不该走，原先你不知道自己有孕且为了回来，我自然是不能说你什么，但如今，你可以不用去，那便不要去，听话。”
“那我不去，你知道我说的地方是哪儿么？”风闪灵眼角一跳，“蛊粉大概就是在接近山头那里用完了，但，整个山头那么大，我这么说你哪里能晓得具体的位置。”
“让锦衣卫和暗卫们带着追踪蛊慢慢去找吧。”顾无欢淡淡道，“你提供一下大概位置便可，例如周围有什么景物，若是想不起来也不打紧，才这么半天不到，蛊粉不会那么快消失，且让他们去找吧。”
“你现在就这么奴役锦衣卫了，相比较李世明这个首领，我觉得你用锦衣卫的时间都比他的多。”风闪灵斜他一眼，“真会捡便宜。”
“是他自己要求的，我怎能拒绝这样的好意。”顾无欢悠悠道，“我的暗卫比他的锦衣卫强，但他非要那么热心，我自然也就不客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令狐家倒了，柳家的功劳。”
“什么？”风闪灵被这忽如其来的消息弄的有点儿惊讶。
“这都要归功于荣国公自己啊，你名义上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顾无欢唇角的笑意凉薄，“你不是素来都很讨厌那一家子的么？以后你再也不用看见他们了，柳家掌握了令狐老家伙贪污受贿的事儿，据说是收了覃州刺史的好处，借用自己的权势助人家为非作歹来着，狼狈为恶，一旦被人揪住了把柄，可不得往死里弹劾，于是乎撤了他荣国公的爵位，贬为庶民，赶出帝都，并且，此生不得踏入帝都。是不是觉得好极了？”
“真是让人想不到。”风闪灵回过神后，摇了摇头，“对待他们，我如今也谈不上什么恨不恨的，早就看淡了，不过他们会出事一点儿也不奇怪，还记得上一次见到柳奚尘，他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定会帮小颖讨回公道，这件事儿，九成的可能是他造成的，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找到了机会，令狐家倒台也太快了。”
“眼不见心不烦。”顾无欢轻哼了一声，而后道，“对了，一会儿，咱们去宫里一趟。”
“干什么去？”风闪灵面有疑惑。
“做好人去。”顾无欢淡淡道，“顾原逸已经被软禁在东宫整整两日，再拖延下去，只怕他的太子之位真的要保不住了，要知道很多时候陛下也是身不由己的，就算他本人不信，只要朝中的呼声高了，他也只能选择先废黜顾原逸。”
“你要帮他？”风闪灵微一挑眉。
“现在有两个选择。”顾无欢朝着风闪灵笑了笑，“太子党和二皇子党，你选择站在哪一边？”
“我以为你会置身事外，不参与任何一派的。”风闪灵唇角勾起一抹好笑的意味，“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了。”
“秘密。”顾无欢刮了刮风闪灵的鼻子，“认真回答我，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站在那一边，你会选谁？”
风闪灵十分干脆道：“当然太子。”
“那就走吧。”顾无欢道，“把你手上的粥吃完，我们便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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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郡王，对不住，陛下有令，在太子殿下被软禁期间，任何人不能探望。”
“本王没说要见他，本王给他送点儿东西这总成吧？”
“这……郡王要送什么？”
“食物。”顾无欢说着，抬高了手，晃了晃手上的食盒，“陛下只说了不许探望，没有说不允许送饭吧？”
“这……”大殿外的侍卫面上有一抹为难之色，“太子殿下的一日三餐会有宫人固定送来，郡王就不必送了。”
“他们送的能吃，本王送的就不能吃了？”顾无欢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在侍卫的目光之下，打开了食盒的盖子，里头正是一盅颜色鲜艳炒饭，揭开了盖便溢出了阵阵香气，顾无欢拿起了汤匙，插在了米饭中央，递到守卫面前，“你要不要来试吃一口？看看这八宝饭味道如何，有没有问题。”
守卫：“……”
顾无欢唇启，吐出一个字，“吃！”
冰冷的话语，寒凉的眼神让守卫头皮麻，在顾无欢的注视之下，他硬着头皮舀了一勺饭，放入口中。
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八宝饭，尝起来味道果真也是极好的。
“怎样？可有问题？”顾无欢将瓷盖盖回了盅上，而后重新放回了食盒中。
“无欢，别这么凶神恶煞的。”风闪灵在顾无欢身后看着这一切，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她上前一步，朝着守卫道，“是这样的，早些时候，礼郡王欠了太子殿下一顿饭，这一直没时间请上，如今，太子殿下这样的情况，要是还不请，只怕要没机会了呢，我话说到这儿，你也该明白的。”
毒害当今圣上，被废黜太子之位是迟早的事，而一旦彻底证实，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届时，一杯毒酒，一条白绫，都算是比较便宜的死法了。
“小的明白。”那守卫接下了食盒，试吃也试吃过了，他自然不想再挨顾无欢的冷眼，忙道，“小的立即送去给太子殿下，郡王请放心。”
“有劳你的。”风闪灵朝着他笑了笑，而后揽着顾无欢的胳膊离开了。
“每次看你拿眼神压人的时候总觉得那么好笑呢。”离开了东宫之后，风闪灵道，“这气势，我给满分了。”
“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给他施一点儿压力他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顾无欢轻描淡写道，“这结果本就在我的意料之内。”
“你在八宝饭里放的那封信里究竟写的什么内容？”风闪灵撇了撇嘴，“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看。”
“关于顾原峥的秘密，我告诉顾原逸了，我让他自己想办法将这事儿告诉陛下，借口他爱怎么找都行，总之别说是我说的。”顾无欢淡淡道，“让陛下将顾原峥看清，但不能我来做这件事，我作为他的好侄子，不想当着他的面揭穿他儿子的罪行，这样像极了告状，便让顾原逸去做这事儿好了，这也是给他一个自救的机会。”
“你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心意外生。”风闪灵双手环胸，悠然开口。
“意外？送封信能有什么意外生？”
“比如说说，顾原逸会不会吃着吃着把信给吃了或者咬烂了？那可就好笑了。”
“这世上再没有人如你这样天马行空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顾无欢抬手弹了一下风闪灵的脑袋，“别总想些有的。”
“别总弹我脑袋瓜子。”风闪灵揉了揉脑袋，“接下来去哪儿？”
顾无欢道：“忆云殿。”
“那是哪儿？”
“顾原峥的生母，云妃的寝宫。”
“找她？”风闪灵挑眉，“她会知道顾原峥的消息么？就算会，她能告诉你么？”
“找过后才知道。”
二人又一路弯弯绕绕，到了忆云殿，大殿之外的宫人认出了二人，虽面有疑惑，但依旧上前行礼——
“礼郡王，礼郡王妃。”
“劳烦通报云妃娘娘一声，我二人求见。”风闪灵淡淡道，“有要紧事找她。”
……
“真是稀客啊，想不到礼郡王与郡王妃会来本宫这儿。”焚香缭绕的寝殿中，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白皙的指间一支茶夹，夹着紫砂杯进行烫杯。
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优雅贵气。
“无事不登三宝殿。”顾无欢轻描淡写道，“我也不与云妃娘娘绕弯子了，如今朝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个时候，二殿下在哪儿呢？”
“峥儿？”云妃手上的动作一顿，“礼郡王这话可是把我给难住了，峥儿素来散漫惯了的，出宫去哪儿玩也不和本宫说的，如今这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本宫原也以为他会回来的，但这两日一直没有他回宫的消息。若不是因为他常常出宫，且总是好几天不回来，本宫都要担心他出什么事。”
“这么说，云妃娘娘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了？”顾无欢说着，也抬起了手，在云妃烫杯还未结束的时候，他便帮着将茶叶拨到了茶壶中。
“礼郡王不必动手，本宫自己来便好了。哪有让客人沏茶的。”云妃说着，忙将茶壶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而后提起一边烧开了的水，将水倒入茶壶中。
“云妃娘娘，可否先屏退左右？”顾无欢的声音毫无波澜，“我有要事要与您详谈。”
云妃听闻此话，并没有多想，便朝着身后的宫人们道：“你们都先退下。”
宫人们依言全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内，一时间仅剩下三人。
不多时，一阵茶香四溢，云妃先是给顾无欢和风闪灵各自倒了一杯，最后才是给自己倒的。
“多谢云妃娘娘。”风闪灵正准备拿起茶杯，顾无欢便止住了她的手，“小心烫，等会儿再喝。”
“郡王还真是疼爱郡王妃啊。”云妃轻笑了一声，而后拿起了茶杯，到唇边吹了吹，抿了一口，“不过这喝茶，最好还是趁热喝，凉了可不好……”
话还未说完，她忽然一哽。
不知道是怎么的，心口处倏然间滞了一滞，好似有什么东西忽然窜进去了。
好像是……随着喉管蹿进心口的那种感觉。
才这么想着，前方响起了顾无欢的声音，“怎样，是否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在蹿？”
“你……”云妃抬眸，惊愕地望着顾无欢。
同样惊讶的还有风闪灵。
无欢竟然暗地里动手给云妃下蛊，唯一的机会应该便是刚才他假装帮忙加茶叶拨进茶壶里的时候，难怪他不让她喝茶，借口说是太烫了。
同一时间，云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开口要大喊，顾无欢伸手扼上了她的喉咙。
云妃顿时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顾无欢。
顾无欢绝对不是要杀她的，他不可能在她的寝宫里这么明目张胆，他应该是想要逼自己说些什么出来。
“疯丫头，吹笛子。”顾无欢朝着身后的风闪灵道，“吹控制蚀血蛊的笛声。”
风闪灵二话不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笛子，放在唇边便吹了起来。
顾无欢此举，显然是逼问。
看来他这一回是不找到顾原峥誓不罢休了。
“唔……”云妃被顾无欢扼着喉咙喊不出声，心中又绞着似的疼痛，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
顾无欢估计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这才松开了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顾原峥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的耐心有限。”顾无欢语调清凉，“你以为，这是在你的寝宫里，我就不敢拿你怎样了么？云妃，你信么？我可以不留痕迹地要了你的命，且还能洗脱嫌疑，你想不想试一下。”
云妃躺在地上抽搐着，此刻已是满头的汗珠，却还是咬着牙道：“不……知道。”
风闪灵停下了笛声，望着顾无欢。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顾无欢桃花美目眯了眯，试图再使用最后一个方法来确定。
他将手伸入衣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从里头倒出了一粒药丸，“这粒药丸，吃下去之后不会马上死亡，首先会是风寒的症状，口不能语，之后御医看了一定会给你开治风寒的药方，与这药搭配，正好成了致命的药，云妃娘娘，要不要试试？你还有机会可以说，我只问你顾原峥的下落，或者你告诉我幽灵山庄的具体位置也行。”
虽然李世明已经带着锦衣卫和追踪蛊去找，但是也无法保证一定就能找得到。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云妃喘息着，这一刻目光中的惊恐与慌张显露无遗，“什么幽灵山庄，我从来就没听过，我想告诉你，也得我知道才行啊。”
顾无欢并没有因着这句话放过她，伸手口上的她的下颌，作势要将手里的药丸喂进去。
“我说我说！”云妃挣扎着，快速道，“你再如何逼问我我也是回答不出来的！你真以为我是死鸭子嘴硬么？我并非真正的云妃娘娘，峥儿又怎么会把所有的事告诉我呢？！”
此话一出，顾无欢与风闪灵均是微微一惊。
“我……我不是云妃娘娘……”云妃喘息着，道，“我是云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同样也是二皇子的奶娘，所以我才能将云妃模仿的如此之像，但你们要相信，我当真不是她，我不是她……”
顾无欢从惊讶中回过神，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云妃脸颊边缘的人皮面具。
“没用的，需要药水才能撕下来，我已经好多年没撕下来了。”云妃道，“药水，在二殿下那儿。”
“无欢，是真的么？”风闪灵走上了前。
“确实是戴了人皮面具，制作十分精致的人皮面具，难怪我没有注意到，但可以触摸出，凭感觉，活人的皮肤与死人的皮肤还是不一样的。”顾无欢拧了拧眉头，“这些年来的云妃一直是你，那么真正的云妃呢？”
“云妃娘娘……过世应该有六年了。”
“云妃是如何死的？”风闪灵追问道，“为何顾原峥要你扮作云妃？”
“云妃娘娘……是让二皇子误杀的。”地上躺着的人顿了顿，又道，“当时，知情人便只有我一人，旦二皇子非但没有杀我灭口，反而让我成为了云妃，因为，我与娘娘朝夕相处，她的一言一行，我都能模仿得来。”
“误杀？六年前？”顾无欢眸中寒意涌动，“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隐瞒我，否则，我一旦知道……”
“我所言句句属实，不曾欺骗，郡王若是不信，我有证据，娘娘的尸骨，被埋在御花园最南面的假山下。”
此话一出，顾无欢目光一滞，“你说什么，御花园……假山下？”
“无欢，怎么了？”风闪灵眼见顾无欢神色有点儿不对劲，忙问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无欢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久之前，“还记得我与你说过蹴鞠比赛的事儿么？他扭伤了脚，也就是那一回，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之后他对我一直不曾有过什么好脸色，而就在不久之后，有一回我被陛下传去御书房，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假山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我走路无声，他没有注意到，我走近看了，才现是顾原峥，我冷不丁说了声‘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把他吓了一跳。他骂了我一句多管闲事，我笑问他，‘脸色这么难看，偷鸡摸狗还是杀人放火了？’，他骂我信口雌黄说我心眼坏，我回了他一句‘没教养，你娘是怎么管教你的？’他当时脸色就变了，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现在想想，他当时应该想杀我的心都有了。”
风闪灵扶额，“原来那时候，他正在埋云妃的尸骨，你那么说……真是刺激他。”
“不知者无罪。”顾无欢道，“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他骂一句我回一句，再正常不过了。”
“礼郡王，其实，云妃娘娘当真没有管教好二殿下。”地上的‘云妃’叹息了一声，“二殿下从小就不讨娘娘喜欢，娘娘作为和亲公主，与陛下是政治联姻，娘娘心上人其实另有他人，和亲是万般不情愿，却无可奈何，打从娘娘进宫的时候，心中便是装着恨的，怀着恨意而来，带着恨意而去，这么些年她对二殿下从未关心过，人前做做样子，人后，一不开心便对着二殿下又打又骂，将他锁在寝殿里拿木棍子打，还不让二殿下往外说，她一直要二殿下争太子之位，却没想到殿下竟逆着她的意思，非但不争，还愈吊儿郎当，这让娘娘更加生气，她时常一边打殿下，一边嚷着，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去与顾原逸争啊，你看你父皇都不亲近你，你还怎么找机会下手啊你。”
风闪灵听着这一番话，静默好片刻才消化完毕了。
原来，顾原峥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的玩世不恭，他的吊儿郎当，都是他故意要逆着他母妃的意思的，都是他报复他母亲的，而她母亲去世后，这一切也都成为了习惯，他习惯了带着面具做人，习惯了一个人，习惯将自己锁起来，不与任何人交心。
原本以为顾原峥只是记恨着蹴鞠那件事儿，没想到，无欢在无意中竟然捅了他的伤疤。
云妃自小给顾原峥灌输的思想是——争夺太子之位，找到和陛下亲近的机会，对他下手？
顾原峥原来从生下来便是云妃的复仇工具而已，对这个不是与爱人生下的孩子，云妃半点也疼爱不起来，反而常常打骂，他不仅是复仇工具，也是云妃不开心时拿来泄恨的工具。
然而这些都没有人知道，云妃死后，知道的便只有顾原峥和他奶娘。
云妃甚至没有哺育过顾原峥，她对这个孩子，感情究竟有多淡？
云妃之死，让顾原峥解脱的同时，也给予了他痛苦。而他为了对外隐瞒，做到滴水不漏，便让奶娘顶替了云妃，从此之后，他便自由了。
不过他之前所受过的心灵创伤却是再也弥补不回来的了。
如果不是今天来了这一趟忆云殿，这些事，也许再过多少年都不会有人知道。
顾无欢也静默了好片刻，才道：“那么这次关于太子被软禁的事儿，你又知道多少？我们早也怀疑到了顾原峥的头上，所以你不用再隐瞒，只需要给我们提供线索便可。”
‘云妃’犹豫了片刻，才道：“如果殿下被揭穿了，那么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会想办法整垮他的，毕竟原本就是他错在先，太子清者自清，而你若是交代清楚，没准我们还能劝顾原峥回头呢。”风闪灵此刻将好话说全了，“你不如将你所知道的全交代了，也许，对顾原峥会有帮助，你若是真的关心他，就不要助纣为虐。”
“殿下以前对我也不错的，但云妃娘娘死后，他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对我也冷淡至极，他让我扮演好云妃的角色，自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他的事，我素来都没法插手，也没有资格插手，但我想告诉你们，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绝对没有野心，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争储，他只是……想得到一个肯定，他只是想让所有人看他有多强，他想俯视别人，不想让人俯视，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孤独，很孤独。”
“看出来了。”风闪灵说着，瞥了一眼顾无欢，“他比你还任性呢。”
这话说出来，接收到的是顾无欢的一个白眼。
风闪灵轻咳一声，望着地上的‘云妃’：“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有多少说多少，这样你也不受罪，顾原峥……我们说不定还能解救他一下。”
……
断肠崖顶。
数不清的蓝色身影徘徊在山头，众人都十分一致地低着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大人！追踪蛊有反应了！”倏然间一声高昂的男子声音响起，顿时让众人全都抬起了头。
一道高大矫健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到了那说话的人跟前，“果真？”
“大人请看。”那锦衣卫蹲下了身，将手中的竹筒往地上一放，竹筒里的蛊虫蹿了出去，一路朝前爬行。
“跟上它！”李世明道，“多放几只，你们谁身上还带着的，全放了。”
李世明话音落下，便又有数十人凑上了前，将随身携带出来的追踪蛊全放了。
所有的蛊虫几乎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的。
一众人便紧跟在一众蛊虫的身后。
而没有人想到，大伙儿走着走着，头顶上空倏然间响起一道男子清朗的声音——
“你们，在找谁呢？”
这道声音……
领先的李世明顿时脚下步子一顿，朝着身后众人打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众人抬头望天，根本看不见半道人影。
下一刻，一道清朗的男子笑声响起，伴随着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一道藏青色的人影从半空中掠过，落在了众人跟前。
而就在他落地之时，四面八方的树在这一刻叶子全都在抖动，‘哗哗’声过后，一道道草绿色的人影从树中钻了出来，片刻的时间竟然将一众锦衣卫包围住了。
今日带出的这一个分队也就约莫三十人，而周遭包围着的绿衣人人数比锦衣卫要多得多，且，锦衣卫们手上都只有剑，而外围的绿衣人们，手上却都是弩。
他们竟是早就在这儿埋伏好的，绿色的衣裳和树叶融合在了一起，加上训练有素的隐蔽功夫，锦衣卫们竟都没有觉。
“二殿下，别来无恙。”李世明此刻的神情倒也冷静，“下官想请问二殿下，这么大的阵势是为了哪般？”
“等你们上钩啊，很明显。”顾原峥慢悠悠道，“闪灵带走了追踪蛊的蛊粉一路沿途洒下，你们有蛊虫便可以顺利找到幽灵山庄了，不过，很可惜，我也一早察觉到了屋子里的蛊粉让人动过手脚，你们以为，我会让你们这么轻易地找到路么？”
“是下官大意了，落在殿下手里，无话可说。”李世明道，“不知殿下擒我想做什么？”
“李世明，我知道你在锦衣卫中有很高的威信，若是把你给除了，只怕我难以控制一众锦衣卫，这上千的儿郎们，我总得找个人帮我管管呢，想来想去，还是你比较合适。当然，李大人可以不帮着个忙，这么多人，算少不少，算多，其实也不多。”顾原峥朝着他笑道，“话说到这儿，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世明神色微变。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顾原峥的意思，顾原峥这已经是间接承认了他要夺储。
整垮太子，将来云若的君主就是他，他此刻给自己的是两个选择，要么归顺他，要么死，若是不从，那么就不是他一个人死，一众锦衣卫必然跟着遭殃。
而自己是锦衣卫的主心骨，自己若是站他这一边，他便能控制锦衣卫，在他看来，控制不住的人，不能留下。
这种时刻，只能先稳住他再说了。
“二殿下何必把话说的那么严重呢。”李世明笑道，“下官的思想一直很明确，锦衣卫最初是为了拥护王权而设立，我们所效忠的便是云若的君主。”
言外之意，你有本事坐皇位了再说，到那时我自然站你这边。
他不能一下便答应顾原峥的要求，否则在对方看来显得太敷衍，便只能装作先退让。
“也罢，这事儿咱们往后再详谈，现在，我要李大人帮个忙。”顾原峥笑道，“我需要一封李大人的亲笔信。”
“殿下想做什么？”
“送到顾无欢手中，让他来救你。”顾原峥淡淡道，“纸笔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二殿下高估我了。”李世明淡淡道，“下官虽然成了礼郡王的妹夫，但，他其实也并不看重下官，他曾说，他在帝都里找了不少郡马爷的候选人，个个相貌家世不比下官差，他怎会为了下官涉险，下官要是出了什么事，郡主还可以再找更优秀的人。”
“顾无欢可以不管你，但他不能不管舞阳，只要舞阳不放弃你，他也就不会放弃。”顾原峥唇角笑意未减，“你写不写？当然，你若是不写也可以，那么我写，但若是这样，那么信便是单独送到舞阳手中，届时，你和舞阳都在我手上的话，还怕顾无欢不来？”
“你……！”李世明拧眉，随后咬牙，“我写。”
……转眼便到了正午时分，日头正高，断肠崖顶上，一片青蓝交织。
最中央三十多名蓝衣人被用麻绳捆成了一团，三十多人捆在一起，一层又一层的绳索让人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李世明被单独绑在了一棵大树边，周围五六人看守着。
算算时间，信应该在一刻钟前就被送到了顾无欢的手上才对。
他的目光落在三丈之外的身影上，只见那人正慵懒地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边上还有一人给他撑着油纸伞，另一人拿竹筒给他装水喝么，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门来郊游，当然，这需要忽略掉他身后被捆成一团的几十人。
空气原本还很寂静，倏然间响起了马蹄声，李世明心想该不会是顾无欢来了？不过听这马蹄声显然出自一匹马，难道他没带人来？
想到这儿，李世明偏过头去看，等那抹人影近了，他大吃一惊。
东方舞阳！
“你出尔反尔！”李世明朝着顾原峥的方向怒视。
“我说了你若是不写信给顾无欢，我便写给舞阳，可我没说你写给顾无欢我就不写给舞阳了。”顾原峥淡淡道，“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怎么能算是出尔反尔。”
“你！”李世明咬牙，随后偏过头朝着东方舞阳的方向低喝一声，“别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东方舞阳望着眼前的情景，满目惊讶，“顾原峥，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么。”顾原峥的视线扫过东方舞阳，“用你们二人，引顾无欢前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东方舞阳蹙眉，“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需要闹到这样的地步？”
“舞阳，你怎么还这么天真。”顾原峥笑了一声，“我和他现在已经不是误会不误会的了，我们注定没办法和平共处，而且，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就在闪灵逃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你在说什么……”东方舞阳拧起了眉头，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来闪灵竟是被你掳走的？！我只知道闪灵在衣店里丢了，却不知道是你干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哥也知道是你，却没和我说，你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我们的事，不需要你一个小女孩来掺和，顾无欢也是为了你好，你的性格，要是知道了那些事，恐怕会胡搅蛮缠，你还是快快乐乐地生活更好，原本我也不想让你搅和进来的，但是如今，没有办法了。”顾原峥的语气一派平静，“一直以来，你都以为我和顾无欢只是冷战，但其实，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了，我和他，已经是水火不容。”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东方舞阳眸中怒意升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睚眦必报，没心没肺，冷血无情。”顾原峥道，“只是你没有现罢了。”
“你！”东方舞阳咬了咬唇，而后道，“你放了李世明，我们有话好说。”
“舞阳，你省省吧。”顾原峥笑道，“我等顾无欢来。”
“你……”东方舞阳还想再说什么，耳畔却传来了一阵的马蹄声。
她忙回过身去看，同一时间，李世明与顾原峥也看了过去。
前方的路尘土飞扬，但人群中那一抹紫色分外醒目。
是顾无欢带着王府的暗卫们来了。
“来了。”顾原峥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我就知道他会来的。”
“顾无欢，别来无恙啊。”顾原峥望着前方枣红色大马上的紫衣男子，笑道，“哟，闪灵没跟来？”
“当然不能带她来。”顾无欢云淡风轻道，“怕你污染了她的眼睛。”
“也罢，等解决了你，我再去找她也成。”顾原峥说着，站起了身，“顾无欢，你我还没有交手过吧？之前都是拿我的属下给你耍，今日，我亲自应付你，你接招么？”
“按照约定，你要先放人。”顾无欢面无表情，“你身上已经那么多缺点了，还想再多个食言而肥么？人，偶尔也要有一点儿优点。”
“我也没说不放人啊。”顾原峥朝顾无欢笑了笑，而后对着身后的绿衣人做了一个手势。
绿衣人走到一众被捆绑的锦衣卫跟前，将绳索解了开，解放了一众人。
但众人脱离了绳索，却没有立即站起来，只是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我就知道你能忽悠，你能那么干脆的答应，果然是早有准备的。”顾无欢望着那一众显然种了迷药的锦衣卫，并无多大意外。
这样放和不放其实没多大区别，他们已经失去战斗力了，一会儿打起来也帮不上忙。
“反正我是遵守约定了。”顾原峥悠悠道，“顾无欢，我在想，如果闪灵还在我手中的话，我对付你会不会更简单一点。”
此话一出无疑是点了火，顾无欢眸光骤冷，下一刻便从马背上跃到了半空中，一掌朝着顾原峥便劈了过去。
顾原峥毫不畏惧，同样跃起身迎了上去。
战争一触即。绿衣人与王府暗卫同样没闲着，蜂拥而上便迅速斗在了一起。
东方舞阳想去救李世明，无奈却被人群堵在了外头，根本冲不进去，索性也加入了打斗之中。
她一步步朝着李世明所在的方位逼近，眼见已经就要接近他那儿了，她手上的动作愈狠了，终于又解决了一人，她到了李世明跟前，“小李……”
“躲开！”李世明眼见东方舞阳背后一柄长剑袭来，而东方舞阳还不自知，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而下一刻，右边忽然间出现一只长剑，说时迟那时快，飞快挑开了东方舞阳背后的冷剑，将绿衣人一脚踹出了好几丈远。
“闪灵？”李世明望着东方舞阳身后的人，目光惊诧。
东方舞阳将李世明快速松了绑，而后望向了风闪灵，“闪灵，你怎么来了？大哥不是不让你来的么？”
“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决定前来，而且，我可不是单独来的，你看我把谁带来了？”风闪灵说着，侧开了身子，让东方舞阳看清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
东方舞阳抬眸望去，怔住。
人群外，站着两道笔直的身影，一身便装，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二人是谁。
太子顾原逸，与当今天子顾子墨。
“是陛下非要让我带着他来，我实在拗不过。而后顾原逸也要跟着来，没办法。”风闪灵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他们也差不多什么都知道了，想想也觉得没有必要阻拦。”
“他们又知道了些什么？”东方舞阳眼角微抽，“总觉得你们隐瞒了我好多事情似的……”
“回去再和你解释。”风闪灵说话间，又有绿衣人冲上来，如此一来，三人不得不再次迎上绿衣人的攻击。
“闪灵，我们掩护你，你还是先回去，或者你站远一些。”东方舞阳低声道，“你如今的状况，实在不适合打架了。”
东方舞阳所言确实有理，风闪灵道：“好，我站远一些。”
东方舞阳与李世明掩护着风闪灵往外围而去，而同一时间，那站在不远处的顾原逸二人正朝着这儿走来。
“陛下和太子这是要干什么……”李世明拧了拧眉头。
眼见二人离得近了，顾原逸抽出了随身携带着的佩剑，护在了顾子墨前头，而后朝着半空中的两道人影大喊道——
“顾原峥，你还不停手！”
这一声喝浑厚有劲，让正在交手的顾原峥顾无欢二人都看了过去，二人纷纷讶异，同时也各自撤回了招式。
顾原峥落地之际，面色阴沉，望着顾无欢道：“你把父皇叫来的？”
“不是我。”顾无欢冷眼斜睨他。
“二皇弟，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我便不追究你陷害我的事情了。”顾原逸望着顾原峥，神色冰冷，“事已至此，你知错么？”
“假惺惺。”顾原峥嗤笑一声，“你原不原谅我，你以为我在乎么？你算个什么？”
“峥儿，你为何要这么做？”一声叹息响起，来源于顾原逸身后的人。
“没有理由，既然你们都知道是我捣的鬼了，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顾原峥神色平淡，“父皇大老远跑这一趟，你的兵马呢？在山头下潜伏着么？如今您只需要一声令下，便可以来擒我了。”
“我们并没有带人马来。”顾原逸道，“这是我们给你的一个机会，我们是来带你回去，不是来捉你回去，二皇弟，咱们回宫好好谈谈，不行么？”
“跟你谈？浪费时间。”顾原峥冷哼一声，“你如今摆出这么一副大度的模样，要给谁看？不错，我的阴谋败露了，即使父皇不惩罚我，我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和你争，你的冤屈洗清了，太子之位坐稳了，现在就来跟我演好兄长的戏码？”
“峥儿，你果真一点悔意也没有？”顾子墨冷峻的面容上划过一抹失落，“我竟一直不知这么些年忽略了你，而你也从来不说，你我是父子，我却不知这么些年你过的一直不好，你有心事……为何从来不知道找父皇说？你所经历的那些，为何也不说？你总是藏着掖着，为何？父皇就这么让你难以亲近么？”
这一刻，他连自称都改了，显然只是以一个正常的父亲的口吻说的。
顾原峥的神情原本是平静无波的，听到这儿，神色微变。
父皇这番话的意思……岂不是说他什么都知道的？
原以为，他们知道的只有自己陷害顾原峥这事儿，最多也就到自己屡次害顾无欢，却没想到……连他的过去他的经历，也让他们得知了？
包括……他的缺陷？以及他最大的秘密？
顾原峥冷冽的眼神望向了顾无欢。
顾无欢同样冷眼迎视，开口的话轻描淡写，“这么看我作甚？陛下那儿，我什么都没说。”
顾原峥蹙眉。
“是我告诉父皇的，是我逼供了云妃。”顾原逸的声线响起，不咸不淡，“二皇弟，你还是随我们回去吧，你说我假惺惺也好，卑鄙狡猾也好，我可对天誓，不计较你陷害我一事。”
“话重复着说你烦不烦！”顾原峥低喝一声，“说的比唱的都还好听，你敢说你心里不是在窃喜？你敢说你没有幸灾乐祸。”
“我有什么好窃喜的？顾原峥，你为何总是把他人想的如此恶劣？你难道不知你自己才是最恶劣的么？不错，从前我并不喜你，但此刻，我当真不怨恨你，知道你那些经历，我可以理解……”
“理解？你理解我什么？你那么风光无限，难道私底下过的和我一样糟糕？你凭什么说出理解二字？你没有经历过的，你懂什么？！你是真的理解我，还是只是可怜我？”顾原峥目光乍冷，“你与顾无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宁可你们与我为敌，宁可你们怨恨我，也不要你们可怜我！”
“够了！”顾子墨冷喝一声，“你是不愿意和我们回去，非要逼着我们将你抓回去？！”
“父皇是想开导我？”顾原峥望着正对面的人，“父皇在怪我不曾与你交心？”
说到这儿，他笑了一声，“母妃是那个德行，我从不指望父皇能有多好，我年少时，你可曾多关心我一下？你的目光全都在顾原逸顾无欢那儿吧？顾无欢只是你的侄子，你对你却比对亲生的都要好！我原以为父皇只是忌惮梁王，后来我渐渐现，你对他竟是自内心的疼爱，那时候我只有十四五岁，父皇，你能想象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么？”
此话一出，似乎连空气都寂静了。
“你不能怪任何人，要怪，首先你要怪你自己太过自闭。”许久未说话的风闪灵开口打破了寂静，“你的观点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母妃不好，所以就不指望父皇好？陛下作为一国之君，也许平日里表现得较为冰冷威严，但这并不代表不关心，只是你自己从来不说，所以在他心底只会以为你过得好，既然没有烦恼，那么他自然就不必分心思在你那儿，而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要学的东西太多，陛下自然要多放点儿心思在他身上，因为他身上担着大任，而你不是，在所有人眼里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的伤你的痛你隐藏太深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你很快乐，那么何必多此一举去关心你？你想过你自己的问题么？”
“再有，关于无欢，你是没听说过梁王和陛下年轻时候的事么？其实陛下对无欢的好，主要来源于梁王，但这与政治无关，在他们看来，权势和兄弟情比起来，是浮云，陛下对无欢，是一种回报。”风闪灵顿了顿道，“其实太子有一句话说的极对，你总是把人想的太恶劣，且你太骄傲，你宁可别人恨你也不愿意别人可怜你，何必？恨难道不累么？你其实从来没有野心，你并不想争什么储君，你只是想证明你自己，你想站在最高处俯视别人，你做的这些，归根结底两个字，报复。然后我很疑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证明你的骄傲吗？那么你做到了，我们都知道你很傲，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风闪灵话音落下，顾原峥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倏然间大笑出声。
“闪灵，如果我早知道这世上有个能将我看穿的女子，我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只可惜，顾无欢又比我幸运。”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风闪灵拧眉，“你一定要和我们抗争到底？”
“当然。”顾原峥唇角轻勾，将手伸进衣袖中拿出了一串铃铛，当着众人的面便开始摇晃起来。
风闪灵正纳闷着他想做什么，听着铃声完全不受影响应该不是摄魂铃才对。
而下一刻，便听得身后东方舞阳一声惊呼，“小李子！”
风闪灵闻声转过头，但见李世明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整张脸血色尽失。
这是——
“我料到你可能会来，所以，我下的蛊，绝对不是能用笛声控制的。”顾原峥的笑声清朗，“闪灵，用铃音来控蛊，即便是你，也束手无策吧？”
风闪灵几乎咬碎了牙。
卑鄙恶劣的性格一点儿没改。
控蛊的铃声和摄魂铃完全没有一点儿沾边，她当然没辙。
“顾原峥，你简直过分！”东方舞阳怒目而视。
“你到底想怎样？”顾无欢声线清凉。
“这一回，我想公平一次，我不会要求你们束手就擒，咱们，继续刚才那一场吧，分出胜负为止。”顾原峥收起了铃铛，朝着周围一众下属道，“动手！”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局势，顿时又一不可收拾。
“父皇，里头太危险！”顾原逸眼见双方的人又斗上了，忙将顾子墨往外推。
“可恶至极！”东方舞阳咬牙，捡起一边掉落在地上的剑，直奔顾原峥。
管他什么公平不公平，就算偷袭不光彩一回，他也要狠狠教训一下顾原峥不可。
“舞阳，别冲动。”风闪灵眼见东方舞阳气势汹汹，忙出声阻止。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拿到他手上那串破铃铛！”东方舞阳低喝一声，不顾风闪灵阻拦朝着顾原峥直奔过去。
而还不等她近身，顾原峥已经看见了他，一个起落将东方舞阳一脚踹了开，而后快速避过了对面顾无欢的攻势。
东方舞阳的身子直接朝着人群里砸去，有几名绿衣人持剑便要刺，风闪灵的上前，将那一排的长剑全挑开。
她急于救东方舞阳，并不知一名绿衣人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掌，她身体一震，险些呕出一口血，整个人直接朝着山崖下飞去。
“闪灵！”东方舞阳一声惊呼，要伸手已经够不上风闪灵的衣角。
她这一声惊呼，让顾无欢与顾原峥齐齐看去，几乎是在同一时，二人都撤了招式，往山崖边去了。
顾原峥原本离山崖就更近，顾无欢在他对面自然更远些，二人身手几乎是差不多的，顾原峥便更快一步到，在风闪灵掉落下的那一刻便抓住了她的手腕，然而没能抵挡过风闪灵坠落的速度，被带的一起往山崖下掉。
所幸在坠落的时候，他伸手抓到了山崖边生长出的树枝，这才稳住了二人的身形。
而崖顶上，顾无欢眼见就要奔到悬崖边，却被两只手硬生生扯了回去，力道之大让他猝不及防。
身后传来东方舞阳的哭喊，“别去，那么高，你现在跳下去也于事无补，我们去山崖下找可好……”
同一时间，崖顶下方，顾原峥一手紧紧抓着树枝，一手攥着风闪灵，抬眸往上看，距离崖顶，大概有三丈多的距离了。
“抓紧我。”他朝着风闪灵说着，本想先将风闪灵甩上去，却忽然现，手中抓着的树枝松动了。
树枝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力，如果他要将风闪灵抛上去，那么势必要使上劲，恐怕原本不堪承重树枝在中途就能给断了。
“风闪灵。”他忽然笑了，“树枝支撑不住我们了呢，你说，要是一起掉下去，咱们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哦？”
风闪灵抬眸望着他，开口，嗓子喑哑，喉中似乎有腥甜之气，她强咽下要吐出的血，“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现在试着朝崖顶喊，让上面的人知道我们挂在这儿，没准我们都可以活，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你舍不得顾无欢，但我，没有舍不得的人，我忽然现，如果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你陪着我，值了。”顾原峥低头，朝风闪灵笑。
风闪灵望着他，目光掠过一丝悲伤。
既为他感慨，也为在这死亡边缘而感伤。
“顾原峥，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你这些事，我一定会设法感化你的。”风闪灵语气平静，“我不会让你落到这么一个可悲的境地，我真有那么一刻想和你做朋友，你身边但凡有一个朋友，你也不至于这样吧？来世，你能不能好好攒攒你的人品？”
顾原峥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好啊，来世攒人品，但我觉得，相较于攒一个能交心的朋友，我更愿意攒一个夫人，岂不更好，今世是注定不可能的了，风闪灵，我这辈子说假话比说真话多，但，有件事我没骗你，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话落，他低笑一声，倏然间将风闪灵往上一扯，内力运于手掌间，将风闪灵整个人推上了崖顶！
同一时间，他左手抓着的树枝，断了。
风闪灵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崖顶上呆滞的众人，迎面一道紫影冲上来，将她狠狠拥进怀中。
顾无欢挣脱开东方舞阳拉扯的那一刻，便见到风闪灵从崖下飞了上来，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而将风闪灵拥住的那一刻，他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我没事了。”风闪灵拍了拍顾无欢的肩，而后转过了身，往下崖底。
完全看不见顾原峥的身影了。
早在她上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顾原峥会掉下去。
生死关头，他竟然……选择了送自己上来。
二人身后，一众绿衣人眼见主子跌落，只能纷纷丢下武器，弃械投降。
而就在离众人身后的不远处，顾子墨望着崖顶良久不语，最终，缓缓、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他身侧，顾原逸眸光愕然，渐渐地，竟多了些悲怆。
结束了……
都结束了。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心。
……
礼郡王府。
“闪灵，粥不烫了，可以吃了。”装潢雅致的房屋里，蓝衣少女坐在床头前，手中拿着汤匙，对着靠在床壁的白衫女子以半哄着的口吻道，“来，啊……”
“行了行了，别逗我笑了，我自己吃。”风闪灵实在看不惯东方舞阳一副老妈子的样，忙自己伸手抢过了粥碗。
距离断肠崖边的那一场战役已经过去了七日。
她虽然背后挨一掌，但更偏向肩头的位置，并没有伤到腹部，所幸腹中孩子平安。
而顾原峥……派下悬崖的探子来报，竟没有现他的半点踪迹。
皇帝得知这一切，命人在帝都广撒消息，只道二皇子失踪数天，若能提供下落者，必有重赏。
太子的冤情彻底洗清，云妃交代了被投毒的茶叶存放在寝宫某处，那两日，朝中正好查获一名贪污官员，甚至滥用职权压榨百姓，被判秋后处决，便索性将下毒与人偶诅咒一事全挂在他身上。
顾原峥的所有罪行均是被压了下来，知情者均守口如瓶。
假云妃依旧是云妃，自从得知顾原峥落崖之后，便终日愁眉不展，日渐消瘦，据说，皇帝恩准了她出宫散心一段时日，并派人贴身保护，换言之，就是给了她自由了。
“不知顾原峥究竟是死是活。”东方舞阳托着腮叹气，“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却找不着人，是挂树上让人给救了呢？还是让路人看见给埋了？派下去的人特地将崖下峭壁的树木都查了一遍，正对着他掉落的方位那一部分查，也没现半片衣角，真奇了怪了。”
“这么些天没有消息，也许就算他活着，也不想让我们找到他。”风闪灵喝下一口粥，“幻娘肯定要恨死我了……”
“放她的时候派人跟着她，若是顾原峥还活着，或者我们还能利用幻娘找到他。”
“不用让人跟着了，不用找了。”风闪灵道，“幽灵山庄也不要再去找了，总之关于顾原峥的一切，我们都不要去追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悠漫的男子声线响起，顾无欢踏进了屋子里，到了床头边，东方舞阳很自觉起了身，将位置让给顾无欢。
“不必再去追寻关于他的一切。”顾无欢拿过风闪灵手中的粥碗，将一碗粥喂完了，这才道，“在屋子里闷么？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嗯。”风闪灵应了一声。
东方舞阳见此，道：“那你们玩，我去找小李子。”
东方舞阳说着便跑开了，顾无欢牵着风闪灵走出了屋子，在庭院中漫步了一会儿，而后在鲤鱼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风闪灵靠着顾无欢的肩头闭目养神，倏然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而后是婢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郡王，方才去给荆公子送饭，哪知道推开门不见人影，荆公子只留下了这么一封信，看来是离开了。”
风闪灵闻言，当即睁了眼，望着婢女手中的那封信，接了过来。
将信摊开了，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与其不舍告别，倒不如不辞而别。阿灵，珍重。”
落款是——小七。
“小七就这么留书走了，我都还没送送他。”风闪灵望着信，叹息一声。
“这不也挺好的么，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你若是去送他，就他那矫情样子，他又会絮絮叨叨不舍半天，倒不如干脆走人，反正以他的性格，指不定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又来，送不送并无差别。”顾无欢淡笑道，“不用在意。”
“他都走了你还酸什么呀。”风闪灵无奈笑了笑，伸手揽上了顾无欢的脖颈，“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就好了。”
“难，因为我本人也不想改。”顾无欢笑望着风闪灵，顺势伸手揽上她的腰，倾身一个吻落在她唇上。
“无欢，我有点儿困了，这儿景色这么好，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可好？”
“好，这椅子也够长了。”顾无欢坐直了身子，让风闪灵侧躺在他腿上。
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垂眸望着她被清风拂乱了的，伸手将那一缕拨到耳后，眸中一抹奇异的温柔。
轻风吹拂起二人的衣角轻扬，紫影端坐，白影侧卧，细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落在二人身上，流转出一片柔和的璀璨，仿佛画师精心所勾勒出的画卷，无与伦比。
－－－－－－题外话－－－－－－
正文结束，还有一点儿番外不定时更新~
我承认我是个迷糊作者外加不够细心，主线剧情写完了，便很少再想费笔墨写酱油们的故事，因为我知道多数读者还是更在意男女主角的，所以关于酱油角色都会用很少的笔墨交代，大家看的开心就好~
写到最后，对顾原峥这个角色真的恨不起来了啊……番外估计会交代他吧，从头到尾的一个杯具孩子。
新文估计一周内会出来，希望还会有老朋友捧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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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大结局（下）
第173章 大结局（下）
郡王请自重 作者:笑无语
郡王请自重 作者:笑无语
“我有必要骗你么？”顾无欢轻瞥了一眼东方舞阳，“她有孕大概一个月多。”
“是么，那真是太好……”东方舞阳面露喜色，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嘀咕了一句，“不对，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想这么早要孩子，所以她有吃药么？”
她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屋子外的人自然是没听见么她在说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顾无欢淡淡吐出一句话。
他也很惊讶。
本以为风闪灵是身子不舒服，他还担心她哪里出了问题，没想到……只是因为有孕，身子虚了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毛病。
同一时间，屋子外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抹复杂之色。
风闪灵有了顾无欢的孩子，那么，似乎又为他们的离开增加了一个理由。
确实……是该离开了。
努力之后依旧毫无所获，那么就该放手。至少，他们曾经用心追求过，故而也没什么遗憾了。
心情最复杂的自然该属柳奚尘。
不管到底是小颖，还是风闪灵，他都无法否认，在这一刻，他迷茫又失落。
从前，似乎一整颗心都被小颖给塞满了，满脑子除了小颖再无其他，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想法好像渐渐淡了。
是因为另一个自己给自己写的那一封信，亦或者是因为长期的追求无果所以疲惫？他从来都是一个自信的人，但无奈这一次对手实在强大。
小颖已经有孕了，自己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他从来不愿意去想自己口中的小颖和他们口中的闪灵有何区别，因为她是他生活下去的一个目标，然而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身体里其实有许多个自己在轮流主宰意识的时候，他震惊之后很快就接受了，渐渐地，除了小颖之外他又有了其他目标，就是让自己能彻底主宰自己，而不是如他们所说的多重人格，精神分裂。
原来一直以来，在别人眼里他都是一个疯子。
顾无欢一开始和他说的时候他还不愿意相信，但他又不得不信，否则怎么解释自己总莫名其妙晕倒又莫名其妙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如果说，这个‘怪病’治不好的话，那么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也会很累，小颖若是跟了自己，多半是没有跟顾无欢一起来的幸福。
此刻他脑子里百转千回，一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直到东方舞阳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扯回了——
“闪灵醒了！”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又齐聚在榻上的人身上。
风闪灵的眼眸缓缓睁开。
顾无欢两步走到了她的床头边坐下。
“无欢……”风闪灵睁开眼第一眼所见的人是顾无欢，眸中初醒的慵懒褪去，换做一抹惊喜，“当真是你，我这是……回到王府了？”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做梦么？”顾无欢低垂着眼看她，“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不舒服？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何，有点儿疲惫，可能是走多了山路。”风闪灵说着，便要从床上起身。
顾无欢一手按住她的肩头不让她起来，“躺着，听我说，从今日起，你不能再随意出门疯玩，从今日起，戒酒戒辣，从今日起，要出门一定要与我汇报，不能擅自离开王府，并且，即使我陪你出门游玩，也绝不能登山。”
“……”风闪灵静默了一瞬，才叹息一声，“不用这么狠吧？虽然说我总是惹你担忧，但这一次当真不能怪我啊，谁知道试个衣服还能掉进陷阱里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回来，我醒来第一件事，你就开始找我算账了？”
“这不是再找你算账。”顾无欢的面色无喜无怒，“这是忠告，因为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身上，背负着两个人的安危。”
风闪灵听着这话，有点儿听不懂，“什么？”
“闪灵，你还不明白么？”顾无欢身后的东方舞阳终于没忍住插嘴，“你自己有孕了，你还不知道吧？从前你怎么玩怎么闹都不要紧，因为你只有一个人，现在你肚子里还有一个，你现在凡事都要顾忌着他，其实大哥说的都没有错，这一回，我站在他这边。”
“什……什么？”风闪灵差点儿没咬到舌头。
“如果你没听清楚，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东方舞阳笑道，“你是要做娘亲的人了，该收收心了，别跟以前似的疯，你真的要安心呆在王府中了。”
“这……”风闪灵从惊讶中回过神，内心深处止不住的欣喜，望向了顾无欢，“当真么？你确定？”
“喜脉是那么容易诊错的么？”顾无欢斜睨她一眼，“疲惫嗜睡，这些都是十分正常的怀孕反应，疯丫头，你是开心多一点儿，还是惆怅多一点儿？”
“我为何要惆怅？”风闪灵望着顾无欢，有些不解。
顾无欢道：“惆怅你被限制了自由。”
“这有什么好惆怅的。”风闪灵唇角弯起，“也许换做从前，我真的会惆怅，但如今有孕，这些都能忍，不久*个月的事么？大不了以后再玩。”
未免也太有效率了。
她才停止吃药没多久啊……
风闪灵暗自窃喜的神情落在了顾无欢的眼中，这让他证实了一件事儿。
“诶，你们怎么也来了？”风闪灵一个不经意间，终于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二人。
门外的两人见她看了过来，齐齐开口，异口同声——
“我……”
“我……”
顿了一顿，二人对望一眼，再次异口同声道——
“你先说。”
“你先说。”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风闪灵望着他们，“难得你们这么有默契，难道有什么事儿是不好开口的么？需要一个推一个？”
“好了，我先说吧。”柳奚尘朝着风闪灵淡淡一笑，“小颖，我要走了，前来和你告辞的。”
“你要走？”风闪灵面有疑惑，“去哪儿？”
“天行山。”柳奚尘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道这一去，何时能回来，但，下次回来，也许我已经是一个完整的我了，我回来之后，一定会来探望你的，你……珍重。”
“也好。”风闪灵朝他浅浅一笑，“终于决定要去找鬼医了么，如果他为难你，你就写信回来给我们……”
“不用，鬼医，我自信能有本事搞定他。”柳奚尘眉目间划过一丝傲然，“也许我的怪病注定我会输给某人，不过，我还没有认输。”
风闪灵：“……”
某人所指的谁，真是太明显了。
而下一刻，坐在床头的‘某人’开了口，声线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有些人本身技不如人，还总喜欢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不过本王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尤其是和病人计较，太没意思，啊，对了，柳奚尘，若是你的怪病真的有一日治好了，不知你的那个人格会主宰你，真是期待，希望是那个叫我师父的你，下一次回来，我和疯丫头期待你一句师父师娘。”
“顾无欢！”柳奚尘险些暴跳而已，“休要再提此事！老子明确告诉你，现在的老子，就是以后真正的我！”
“哦，我拭目以待。”顾无欢的口吻依旧漫不经心，“其实，温润如玉的那个性格倒也还不错，你要不要和本王打一个赌，最后的你，完整的你，一定不是你现在这个人格。”
“好了好了，别吵吵。”风闪灵见二人一抬杆起来便没完没了，忙出声道，“不管最后回来的是哪一个，柳奚尘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柳奚尘听闻此话，朝风闪灵笑了笑，纠正道：“是师父。”
“行行行，师父。”眼见他要走了，风闪灵也不和他计较，反正有这个师父也不丢人，起码人家是有真功夫的。
“顾无欢，听到了没有。”柳奚尘冷哼了一声，“你且看着吧，绝不会是叫你师父的那个傻人格，你趁我人格调换对我的忽悠和欺骗，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顾无欢看都不看他，“你原不原谅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少块肉。”
“你……走着瞧！另外，我再警告你，你若是敢对小颖不好，我一定会拆了你的王府。”
“黑云，送客。”
“顾无欢你，我一定会回来的！”柳奚尘被黑云白云轰赶着出了王府，临走前还不忘大喊一句。
风闪灵听着他那句话直接笑喷。
我一定会回来的……听着可真逗。
“对了，小七，你想和我说什么？”此刻房门外仅剩荆楚煜一人，风闪灵不由得将疑惑的眼神投向了他。
“我……我见你昏迷，来看看你。”荆楚煜顿了顿，而后道，“阿灵，我明日便要回国了，我出来的够久了，明日，你能送送我么？在王府门口送送我便好了。”
“你也要走了么……送你自然是可以的。”风闪灵说着，望向了顾无欢，“派些人护送他和百里无心回去吧，我们，送他们到城门口，可好，你陪着我去，总成了吧？”
说着，像是怕顾无欢不答应，她还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很快我就要失去自由了，让我再沿途看看风景可好？”
顾无欢轻瞥她一眼，“依你便是。”
风闪灵朝他嘿嘿一笑。
“阿灵，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望着屋子里的一幕，荆楚煜有点儿堵心的同时也十分欣慰。
他就是喜欢看她自内心的笑，快乐的笑。
自从挡箭的事儿过去后，他们似乎又能回到从前了。
其实，把他当弟弟又怎样呢？至少弟弟在她心里也是重要的，过去他总是太纠结于风闪灵总以阿姐自居，现在回想起来，他和她，最快乐的那段日子，可不就是他是小七，她是阿姐的那段日子。
所以——何必在意那么多，至少，以后她不会觉得他烦了，他不会再造成她的困扰了。
“我回房去收拾点儿东西。”荆楚煜朝着风闪灵笑道，“以前总是你教训我，如今，我也想教训一下你，有孕在身，以后可千万悠着点儿，你个性天生活泼好动，可以想象让你安静几个月有多难……”
荆楚煜话音还未落下，风闪灵便挑起了眉头，“你们今儿是怎么了，全都一个鼻孔出气，我看上去，有那么不安分么？”
“有。”
“有。”
“有。”
三个不同的声音，相同的话语让风闪灵一时间有点儿眼抽。
“好吧，我改。”她伸手揉了揉眉心，“我会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你们且放宽心好了。”
荆楚煜离开了之后，东方舞阳也很有眼力劲地离开了。
“等会儿舞阳。”东方舞阳踏出门槛的时候，顾无欢在她身后叫住了她，“暂且不要告诉母妃，她此刻，也不知道游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要打搅她的欢乐，闪灵这边，我自会照看好的。”
“……其实，相比较游山玩水，闪灵怀孕显然更会让母妃欢乐吧？”东方舞阳道，“你不想让我告诉母妃，其实是嫌她聒噪，怕她念叨，对吧？”
“有些话心里清楚就行，没必要说出来。”顾无欢唇角的笑意很浅。
东方舞阳抽了抽唇角，嘀咕了一句‘知道了’而后转身离开，还不忘带上门。
其实，以母妃的性格，回来照顾闪灵，必定会寸步不离小心翼翼喋喋不休外加念念叨叨而后占用闪灵与大哥在一起的时间，若是母妃亲自照顾，大哥的时间，可不就被抢去了一大半了。
她表示理解。
“无欢……”此刻屋子内仅剩风闪灵与顾无欢，风闪灵伸手揽上顾无欢的肩，“为何，我看不出来你有多高兴呢？”
顾无欢望着风闪灵，倏然间俯身，将唇覆上她的唇，辗转不息。
好几日未见，他心焦又气怒，今日她出现在他面前，出现的那么突然，让他惊讶又喜悦。
这几日孤枕难眠，总是觉得身边少了她，寝食难安。
顾无欢的动作丝毫不轻柔，然而他压在她身上却避免了压在她腹部上，他可没忘记她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
良久后，顾无欢的唇撤了开，却依旧没起身，与风闪灵鼻尖相抵，他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风闪灵轻轻喘息着，“你，你知道了？”
“从你的神情，我可以毫不怀疑的确定，是你自己停了药。”顾无欢沉吟片刻，道，“你就真的那么喜欢孩子？甚至也不与我说，我们才成婚多久，你就整了个孩子出来了。”
“我要是直接与你说，担心你不同意。”风闪灵嘀咕了一声，“我原本也不想怀的，我也是爱玩的人，我也想与你轻松地过个一年半载的日子，但，有一天我忽然现，其实小孩子很可爱，话说，王府里的那个小男孩你见过吧？府里唯一的孩子，你应该见过的，好呆萌，长得粉雕玉琢的，每回看见都想捏两把，不过人家的娘亲在一边，我没好意思总是去捏，我们可以自己生一个来玩啊。”
“原来你想要孩子就是为了生来玩的？”顾无欢眼角微微一跳。
“也不尽然，只要想到是你我的孩子，就高兴，我方才就在想，以后孩子像你好还是像我好。”风闪灵在顾无欢脸上啄了一口，“我隐瞒你停止吃药的事儿就不要与我计较了，这是你的娃，你完全有理由接受的。”
顾无欢望着风闪灵，眸中泛起一丝柔意，随后唇角也勾起，“当然是像我好一些，不能像他娘，总是惹祸，如果是女孩，一定不能像你这么野。”
“我怎么就野了。”风闪灵白了他一眼，“不过确实，我希望孩子的智商可以继承你的，你的头脑，我总归是斗不过你的，不过最好不要继承你的长相，像我就好了，好看的同时又不容易招蜂引蝶，像你就不行了，那简直是没完的桃花运，尤其男孩子更不能像你了，桃花眼，最容易犯桃花。”
“你身边的阿猫阿狗就少了？”顾无欢冷哼一声，“我的相貌是比你出色，但你也是犯桃花的类型，不要狡辩，反正都是要犯桃花的，倒不如选个更出色一些的相貌，像我比较好。”
“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这都还没生呢，谁知道会像你还是像我？”
“是你自己先挑起的话题，你不用朝我凶，你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戒焦躁是最基本的，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顾无欢长叹一声，“你想想，你还有*个月要熬，从现在起，像你自己说的，你要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你平日的表现，看上去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马，和舞阳没有什么两样，我希望，未来，我们一家人，可别都是野马型的女子，你与舞阳拯救不回来了，我们总该拯救一下后代。”
“……你倒是很会拿我的话来堵我。”风闪灵磨了磨牙，一口咬在顾无欢嘴上，“孩子以后可不能像你一样的毒舌，否则会招人恨的，尤其是男孩子，要是毒舌，会遭媳妇嫌弃。”
“你的意思是你嫌弃我？”
“你知道就好。”风闪灵一口又咬在她的脖颈上。
“乖，别闹。”顾无欢避开了风闪灵的牙，“疯丫头，不要说我没警告你，你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乱挑火。”
风闪灵闻言，抽了抽眼角，松了口。
说的也是……
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能与顾无欢再那什么。
年轻气盛，饶是顾无欢定力再好，也不能经得起她的挑火，所以……往后还是少逗他的好，只不过这平时肆无忌惮地逗习惯了，这一时间要改，还真有点改不过来。
“无欢，你以后要记得提醒我。”风闪灵淡淡道，“比如我要是有什么行为，不合适的话，你可千万提醒我，这个任务就交给你的。”
“我定力没你想象的那么差。”顾无欢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自己注意着点分寸就好。”
“……”风闪灵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总觉得有点儿难为情，便绕开了话题，“话说，其实你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儿吧？是因为我，因为是我们的孩子，所以你欣然接受，但，我觉得你有必要了解一下小孩的可爱之处，比如咱们府里的那个小男孩……”
“我们的孩子以后一定比他可爱。”顾无欢打断风闪灵的话，“我不用看我也明白的。”
“好吧，我饿了。”风闪灵撇了撇嘴，“跟你斗嘴斗了这么久，又饿又渴。”
“想吃点儿什么？”
“椒盐虾，糖醋排骨，红烧牛肉。”风闪灵几乎是下意识吐出这些菜名。
“辣，不可吃，太油腻，不可吃。”顾无欢淡淡道，“我给你做点儿清淡的，这就是你想要孩子首先要付出的代价，你喜欢的那些食物，都不适合你吃了。”
风闪灵静默片刻，而后有些支吾地道：“不吃就不吃喽……这并不是很难办的事。”
顾无欢望着她，目光颇有些幸灾乐祸，“让一个重口味的人，接受长期的清淡食物，啧啧，似乎确实有些不好办。”
“好了你，能不说风凉话了么。”风闪灵白他一眼，“我说了能做到，那便是能做到，我饿了，给我弄点儿吃的去！”
“遵命，夫人。”顾无欢目光中仍旧掩饰不住笑意，看的风闪灵有些牙痒痒的。
这厮素来就很反对她的口味，总觉得她平日吃的重口味食物都不健康，如今有了一个不得不戒掉的理由，自然是正合他的意了。
“你就好好在这儿躺着。”顾无欢起身的时候，还不忘朝着风闪灵这么吩咐一句。
“我不想再床上躺太久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可能会比较嗜睡，还是等我想睡了再躺。”风闪灵说着便起身下了榻，“我想去屋子外走走。”
“也好。”顾无欢道，“别四处乱跑。”
“放心吧，就在王府里，再乱跑还能跑到哪儿去，我又不是没有分寸。”
风闪灵再三保证，顾无欢才放心的走开了。
风闪灵踏出了门槛，走到了屋子外不远的梨花树下的玉桌旁坐下，不多时，便有两个丫鬟前来，到了她跟前，福了福身，行过礼后便径自站到她身后去了。
风闪灵自然知道这是顾无欢叫来伺候她的。
坐着也无趣，风闪灵偏过头朝着其中的一人道：“你去把小蜻蜓叫过来。”
作为王府里唯一的一个小孩儿，大伙儿自然都认识他，那丫鬟依着风闪灵的意思走开了，片刻之后，便领着一个小男孩来了。
他依旧如初见时那般纯真可爱，惹人喜欢。
“来，坐姐姐旁边。”风闪灵指着边上的石凳。
小蜻蜓与她差不多熟了，自然也就没客气，坐到了她的身边。
“灵姐姐，我前几天都没有见着你，好像大家都在找你，你去哪儿了？”稚嫩的嗓音响起，他用乌漆漆的眼瞳望向了风闪灵。
“呃……这个，姐姐是和他们玩躲猫猫。”风闪灵朝他笑道，“你们小孩平时不就很喜欢玩这个么？”
“姐姐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玩这个？”
“谁说不行？”风闪灵捏了捏他的脸颊，“玩游戏可没有年龄之分，以后姐姐的孩子出世了，你教他玩游戏好不好？有你和他作伴，你们可就都不寂寞了。”
“好啊好啊。”小蜻蜓面上绽放一抹喜色，“姐姐的孩子什么时候会出来？姐姐的孩子出来，我就不是这个王府里最小的了。”
“这个……要等明年了，不过时间一眨眼就过了的，你比他也就大上五六岁，应该能处的来的。”风闪灵笑着道。
二人正说着话，风闪灵余光瞥见前方一抹修长的紫影缓步而来，抬眸望去，顾无欢正往她这儿走来，身后跟着白云。
白云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摆着好几道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盘子枣泥糕。
“给你弄了些清淡的小菜来，不过味道还不错，这枣泥糕是酸中带甜的，据说女子有孕的时候就喜欢吃酸的。”顾无欢走到了她的跟前，朝她说着，视线一转落在她身侧的男孩身上，“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是啊，难道你没见过？”风闪灵眨了眨眼，“不可能吧？他都在王府里晃悠好些日子了。”
“你知道我并不大喜欢小孩，我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从没去注意过。”顾无欢的语气云淡风轻，将小男孩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嗯，长得是挺清秀的，看上去也乖巧，除此之外，没什么特色。
想不通风闪灵与东方舞阳怎么就那么喜欢他，类似这样的小孩，大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
“你这人真的是。”风闪灵斜睨他一眼，“那你现在看清楚了，什么感想。”
“要我说实话么？”
“算了，你还是保持沉默。”风闪灵瞅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会说什么，必定又是‘没感觉’‘一般般’之类的话。
许是顾无欢眼神中天生的清凉，亦或者他没有表情的脸，让小蜻蜓瑟缩了一下，没来由的有些忌惮，望着顾无欢好片刻，他才挤出了一句话——
“见、见过郡王。”
“胆子还小？”顾无欢微一挑眉，“我看起来很凶么？”
风闪灵咬牙，“顾无欢！你跟小孩说话能不能稍微和善一点？别拿你对外人的那种口气。”
“难道你也觉得我看起来像坏人？”顾无欢瞥了一眼风闪灵，又望向小蜻蜓，“说说，为何见到本王要害怕，为何见到郡王妃，你就能那么随意？”
“不，不是……”小蜻蜓犹豫了片刻，而后道，“是郡王太……那什么，威严，对对，就是这个词，您看起来，很有威严，这应该是夫子曾说过的气魄。”
“噗嗤”顾无欢听着这话竟没忍住笑。
风闪灵目光中也盈满了笑意。
威严？不，顾无欢其实看起来一点也不威严，甚至很多时候他看起来很无害，但是，与他对视的时候，你却能看见他目光中自有的冷凝与凉薄，故而，多数与他对视的人会有压力，但只要不接触他的视线，就不会有这些感想，同样也就不会畏惧。
他有着天生带着震慑性的目光，但他的面部神情其实很无害。
不过小蜻蜓所说的气魄，这倒是真的。
“你看起来懂得还不少。”顾无欢唇角扯起一抹淡笑，“念过书？”
眼见顾无欢笑了，小蜻蜓便也没一开始那么拘束了，“没念过……娘说我还太小了，没到上学的年纪呢，不过我常跑去学堂外看夫子教书的。”
“这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已经懂事便能开始读书了。”顾无欢悠然道，“既然郡王妃那么喜欢你……这样如何，本王雇用一个夫子来专程教你，念书习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要求你样样精通，你可有信心？”
“郡王……说的是真的？”小蜻蜓怔愣过后，面上一派向往之色，“我真的可以学这么多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娘亲说这都是有钱人家小孩能学的……”
“我已经开了口，自然就不是忽悠你的，你想学什么都好，不过，以上这些，你必须都会。”顾无欢唇角的笑意未减，“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吧，若是你都会了，以后就让你做小少爷或是小姐的贴身侍从。”
“郡王的意思，是让我当暗卫？”小蜻蜓眨了眨眼，指了指一边的白云，“是像他一样的么？就像他跟着郡王那样？”
“不，比他们风光多了，他们都是一群只懂武艺的笨蛋而已，他们没有文采的。”顾无欢道，“你只需要回答，你愿不愿意？”
一边的白云抽了抽唇角。
什么叫一群只懂武艺的笨蛋，他也会背诗的好不？
“愿意！”小蜻蜓的声音清脆而洪亮，“娘亲说了，我们只需要混一口温饱就成，但夫子说，男子汉要有志向，谢谢郡王提拔。”
“提拔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顾无欢笑了笑，“你偷听学堂讲课，说话倒是挺溜的，但有些词儿还是用不好。”
“我会努力的。”小蜻蜓一脸坚定。
风闪灵一边喝着粥一边听着二人讲话，好几次忍不住想笑。
看顾无欢和小孩儿交流，倒也蛮有趣。
“笑什么？”顾无欢望向风闪灵的时候，正看见她眸光中的笑意。
“没什么，只是觉得……其实你应该多和小孩接触，你对他们并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了解。”风闪灵笑道，“我希望，在我们的孩子出世之前，你能先学会喜欢孩子。”
“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喜欢的，用不着学着喜欢。”顾无欢轻咳一声，“不讨论这个了……这样吃感觉如何？还习惯么？”
“嗯。”风闪灵点了点头，“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帝都里似乎是生了一点儿事？”
她忽然想起她回来的时候，在街边的茶肆，听到有人议论的关于太子会被废黜的事儿，说什么给陛下投毒，扎小人之类的，听着便觉得不靠谱。
“何止是一点儿事。”顾无欢这般说了一句，而后朝着其余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其余的人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儿，纷纷退下了，小蜻蜓也被白云带了下去。
“你可是在回府的路上听说了什么？”顾无欢问道。
“的确。”风闪灵道，“关于太子……”
“我一猜就知道。”顾无欢淡淡道，“听到风声的人对他褒贬不一，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无论是投毒还是人偶，都是证据确凿，很难洗清嫌疑。”
“也就是说，他当真是被陷害？”风闪灵吃粥的动作一顿，“想想也是，这厮虽然野心大，但看其平日的言行举止，对陛下还是敬爱有加的，弑君这种事儿，他做不出来的吧？况且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这一点我也能肯定，顾原逸做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我相信陛下与我们的想法差不多。但，最主要的还是证据，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顾原逸，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借此弹劾，奏请废黜太子。”
“废黜太子？新太子立谁？顾原峥么？”风闪灵冷笑，“可笑，只可惜在幽灵山庄的时候，我没有法子制住他，否则，真想给他使个摄魂术，让他交代一切，让他自己认罪。”
“说到这儿，我也有话想问你。”顾无欢道，“这一次你又是如何从幽灵山庄逃离的？你回来的时候，带的那个女子是谁？”
“我带来的女子，是顾原峥的得力助手，我差点儿把她给忘了。”风闪灵望向顾无欢，“你是如何安置她的？”
“将她安置在一间空房里，派人看着，因为我不确定她是什么人，对你有什么用。”顾无欢说到这儿，桃花美目微微一眯，“难道说顾原峥身边的人又被你拐来了一个？上回不是就拐了两个叫什么板凳来福的……”
“这次不一样。”风闪灵摇了摇头，“上一次是自愿被我拐来的，这一次，是我强行将人家拐来的。”
“这么说，你是将她捉回来打算审问的？”顾无欢笑道，“也好，让她供出幽灵山庄到底在什么鬼地方，要知道，锦衣卫在断肠崖底，几乎把方圆一百里翻了个底朝天，据板凳那两人提供的消息，上一次他们带着你逃出幽灵山庄，虽然是迷路了，但他们能确定，幽灵山庄应该就是在百里之内的。”
“找不到很正常，山庄入口处是一个大阵法。”风闪灵沉吟片刻，“顾原峥手下有人擅长布阵，也许用阵法迷惑住了众人的视线，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不必审问她，算来，我欠了她一个人情，若不是她，这一次我还真的走不出幽灵山庄，无欢，答应我，不必为难她，先关着就是了，也不要苛待她，幽灵山庄的路，我有办法寻找。”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便依你，不为难她。”顾无欢撩起风闪灵的一缕，“你有什么办法？”
“我上次出来没记着路是因为昏迷不醒，这次出来是因为被蒙着眼睛，我带回来的那女子叫幻娘，精通蛊术，顾原峥的得力助手之一，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才忽悠她带我出门，但她很谨慎，即便是送我出山庄也要蒙上我的眼睛，而我在她不注意到时候，沿路留下了蛊粉，追踪蛊最喜欢的东西，我抹在了鞋底，一路走出来，必定能留下痕迹。”
“真机灵。”顾无欢笑道，“从哪儿可以开始寻找？”
“应该是接近山头的那里。”风闪灵道，“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个位置，我可以负责带路……”
“我说过，不允许你登山。”顾无欢道，“山路崎岖，你本就不该走，原先你不知道自己有孕且为了回来，我自然是不能说你什么，但如今，你可以不用去，那便不要去，听话。”
“那我不去，你知道我说的地方是哪儿么？”风闪灵眼角一跳，“蛊粉大概就是在接近山头那里用完了，但，整个山头那么大，我这么说你哪里能晓得具体的位置。”
“让锦衣卫和暗卫们带着追踪蛊慢慢去找吧。”顾无欢淡淡道，“你提供一下大概位置便可，例如周围有什么景物，若是想不起来也不打紧，才这么半天不到，蛊粉不会那么快消失，且让他们去找吧。”
“你现在就这么奴役锦衣卫了，相比较李世明这个首领，我觉得你用锦衣卫的时间都比他的多。”风闪灵斜他一眼，“真会捡便宜。”
“是他自己要求的，我怎能拒绝这样的好意。”顾无欢悠悠道，“我的暗卫比他的锦衣卫强，但他非要那么热心，我自然也就不客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令狐家倒了，柳家的功劳。”
“什么？”风闪灵被这忽如其来的消息弄的有点儿惊讶。
“这都要归功于荣国公自己啊，你名义上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顾无欢唇角的笑意凉薄，“你不是素来都很讨厌那一家子的么？以后你再也不用看见他们了，柳家掌握了令狐老家伙贪污受贿的事儿，据说是收了覃州刺史的好处，借用自己的权势助人家为非作歹来着，狼狈为恶，一旦被人揪住了把柄，可不得往死里弹劾，于是乎撤了他荣国公的爵位，贬为庶民，赶出帝都，并且，此生不得踏入帝都。是不是觉得好极了？”
“真是让人想不到。”风闪灵回过神后，摇了摇头，“对待他们，我如今也谈不上什么恨不恨的，早就看淡了，不过他们会出事一点儿也不奇怪，还记得上一次见到柳奚尘，他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定会帮小颖讨回公道，这件事儿，九成的可能是他造成的，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找到了机会，令狐家倒台也太快了。”
“眼不见心不烦。”顾无欢轻哼了一声，而后道，“对了，一会儿，咱们去宫里一趟。”
“干什么去？”风闪灵面有疑惑。
“做好人去。”顾无欢淡淡道，“顾原逸已经被软禁在东宫整整两日，再拖延下去，只怕他的太子之位真的要保不住了，要知道很多时候陛下也是身不由己的，就算他本人不信，只要朝中的呼声高了，他也只能选择先废黜顾原逸。”
“你要帮他？”风闪灵微一挑眉。
“现在有两个选择。”顾无欢朝着风闪灵笑了笑，“太子党和二皇子党，你选择站在哪一边？”
“我以为你会置身事外，不参与任何一派的。”风闪灵唇角勾起一抹好笑的意味，“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了。”
“秘密。”顾无欢刮了刮风闪灵的鼻子，“认真回答我，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站在那一边，你会选谁？”
风闪灵十分干脆道：“当然太子。”
“那就走吧。”顾无欢道，“把你手上的粥吃完，我们便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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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郡王，对不住，陛下有令，在太子殿下被软禁期间，任何人不能探望。”
“本王没说要见他，本王给他送点儿东西这总成吧？”
“这……郡王要送什么？”
“食物。”顾无欢说着，抬高了手，晃了晃手上的食盒，“陛下只说了不许探望，没有说不允许送饭吧？”
“这……”大殿外的侍卫面上有一抹为难之色，“太子殿下的一日三餐会有宫人固定送来，郡王就不必送了。”
“他们送的能吃，本王送的就不能吃了？”顾无欢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在侍卫的目光之下，打开了食盒的盖子，里头正是一盅颜色鲜艳炒饭，揭开了盖便溢出了阵阵香气，顾无欢拿起了汤匙，插在了米饭中央，递到守卫面前，“你要不要来试吃一口？看看这八宝饭味道如何，有没有问题。”
守卫：“……”
顾无欢唇启，吐出一个字，“吃！”
冰冷的话语，寒凉的眼神让守卫头皮麻，在顾无欢的注视之下，他硬着头皮舀了一勺饭，放入口中。
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八宝饭，尝起来味道果真也是极好的。
“怎样？可有问题？”顾无欢将瓷盖盖回了盅上，而后重新放回了食盒中。
“无欢，别这么凶神恶煞的。”风闪灵在顾无欢身后看着这一切，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她上前一步，朝着守卫道，“是这样的，早些时候，礼郡王欠了太子殿下一顿饭，这一直没时间请上，如今，太子殿下这样的情况，要是还不请，只怕要没机会了呢，我话说到这儿，你也该明白的。”
毒害当今圣上，被废黜太子之位是迟早的事，而一旦彻底证实，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届时，一杯毒酒，一条白绫，都算是比较便宜的死法了。
“小的明白。”那守卫接下了食盒，试吃也试吃过了，他自然不想再挨顾无欢的冷眼，忙道，“小的立即送去给太子殿下，郡王请放心。”
“有劳你的。”风闪灵朝着他笑了笑，而后揽着顾无欢的胳膊离开了。
“每次看你拿眼神压人的时候总觉得那么好笑呢。”离开了东宫之后，风闪灵道，“这气势，我给满分了。”
“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给他施一点儿压力他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顾无欢轻描淡写道，“这结果本就在我的意料之内。”
“你在八宝饭里放的那封信里究竟写的什么内容？”风闪灵撇了撇嘴，“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看。”
“关于顾原峥的秘密，我告诉顾原逸了，我让他自己想办法将这事儿告诉陛下，借口他爱怎么找都行，总之别说是我说的。”顾无欢淡淡道，“让陛下将顾原峥看清，但不能我来做这件事，我作为他的好侄子，不想当着他的面揭穿他儿子的罪行，这样像极了告状，便让顾原逸去做这事儿好了，这也是给他一个自救的机会。”
“你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心意外生。”风闪灵双手环胸，悠然开口。
“意外？送封信能有什么意外生？”
“比如说说，顾原逸会不会吃着吃着把信给吃了或者咬烂了？那可就好笑了。”
“这世上再没有人如你这样天马行空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顾无欢抬手弹了一下风闪灵的脑袋，“别总想些有的。”
“别总弹我脑袋瓜子。”风闪灵揉了揉脑袋，“接下来去哪儿？”
顾无欢道：“忆云殿。”
“那是哪儿？”
“顾原峥的生母，云妃的寝宫。”
“找她？”风闪灵挑眉，“她会知道顾原峥的消息么？就算会，她能告诉你么？”
“找过后才知道。”
二人又一路弯弯绕绕，到了忆云殿，大殿之外的宫人认出了二人，虽面有疑惑，但依旧上前行礼——
“礼郡王，礼郡王妃。”
“劳烦通报云妃娘娘一声，我二人求见。”风闪灵淡淡道，“有要紧事找她。”
……
“真是稀客啊，想不到礼郡王与郡王妃会来本宫这儿。”焚香缭绕的寝殿中，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白皙的指间一支茶夹，夹着紫砂杯进行烫杯。
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优雅贵气。
“无事不登三宝殿。”顾无欢轻描淡写道，“我也不与云妃娘娘绕弯子了，如今朝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个时候，二殿下在哪儿呢？”
“峥儿？”云妃手上的动作一顿，“礼郡王这话可是把我给难住了，峥儿素来散漫惯了的，出宫去哪儿玩也不和本宫说的，如今这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本宫原也以为他会回来的，但这两日一直没有他回宫的消息。若不是因为他常常出宫，且总是好几天不回来，本宫都要担心他出什么事。”
“这么说，云妃娘娘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了？”顾无欢说着，也抬起了手，在云妃烫杯还未结束的时候，他便帮着将茶叶拨到了茶壶中。
“礼郡王不必动手，本宫自己来便好了。哪有让客人沏茶的。”云妃说着，忙将茶壶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而后提起一边烧开了的水，将水倒入茶壶中。
“云妃娘娘，可否先屏退左右？”顾无欢的声音毫无波澜，“我有要事要与您详谈。”
云妃听闻此话，并没有多想，便朝着身后的宫人们道：“你们都先退下。”
宫人们依言全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内，一时间仅剩下三人。
不多时，一阵茶香四溢，云妃先是给顾无欢和风闪灵各自倒了一杯，最后才是给自己倒的。
“多谢云妃娘娘。”风闪灵正准备拿起茶杯，顾无欢便止住了她的手，“小心烫，等会儿再喝。”
“郡王还真是疼爱郡王妃啊。”云妃轻笑了一声，而后拿起了茶杯，到唇边吹了吹，抿了一口，“不过这喝茶，最好还是趁热喝，凉了可不好……”
话还未说完，她忽然一哽。
不知道是怎么的，心口处倏然间滞了一滞，好似有什么东西忽然窜进去了。
好像是……随着喉管蹿进心口的那种感觉。
才这么想着，前方响起了顾无欢的声音，“怎样，是否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在蹿？”
“你……”云妃抬眸，惊愕地望着顾无欢。
同样惊讶的还有风闪灵。
无欢竟然暗地里动手给云妃下蛊，唯一的机会应该便是刚才他假装帮忙加茶叶拨进茶壶里的时候，难怪他不让她喝茶，借口说是太烫了。
同一时间，云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开口要大喊，顾无欢伸手扼上了她的喉咙。
云妃顿时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顾无欢。
顾无欢绝对不是要杀她的，他不可能在她的寝宫里这么明目张胆，他应该是想要逼自己说些什么出来。
“疯丫头，吹笛子。”顾无欢朝着身后的风闪灵道，“吹控制蚀血蛊的笛声。”
风闪灵二话不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笛子，放在唇边便吹了起来。
顾无欢此举，显然是逼问。
看来他这一回是不找到顾原峥誓不罢休了。
“唔……”云妃被顾无欢扼着喉咙喊不出声，心中又绞着似的疼痛，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
顾无欢估计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这才松开了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顾原峥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的耐心有限。”顾无欢语调清凉，“你以为，这是在你的寝宫里，我就不敢拿你怎样了么？云妃，你信么？我可以不留痕迹地要了你的命，且还能洗脱嫌疑，你想不想试一下。”
云妃躺在地上抽搐着，此刻已是满头的汗珠，却还是咬着牙道：“不……知道。”
风闪灵停下了笛声，望着顾无欢。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顾无欢桃花美目眯了眯，试图再使用最后一个方法来确定。
他将手伸入衣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从里头倒出了一粒药丸，“这粒药丸，吃下去之后不会马上死亡，首先会是风寒的症状，口不能语，之后御医看了一定会给你开治风寒的药方，与这药搭配，正好成了致命的药，云妃娘娘，要不要试试？你还有机会可以说，我只问你顾原峥的下落，或者你告诉我幽灵山庄的具体位置也行。”
虽然李世明已经带着锦衣卫和追踪蛊去找，但是也无法保证一定就能找得到。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云妃喘息着，这一刻目光中的惊恐与慌张显露无遗，“什么幽灵山庄，我从来就没听过，我想告诉你，也得我知道才行啊。”
顾无欢并没有因着这句话放过她，伸手口上的她的下颌，作势要将手里的药丸喂进去。
“我说我说！”云妃挣扎着，快速道，“你再如何逼问我我也是回答不出来的！你真以为我是死鸭子嘴硬么？我并非真正的云妃娘娘，峥儿又怎么会把所有的事告诉我呢？！”
此话一出，顾无欢与风闪灵均是微微一惊。
“我……我不是云妃娘娘……”云妃喘息着，道，“我是云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同样也是二皇子的奶娘，所以我才能将云妃模仿的如此之像，但你们要相信，我当真不是她，我不是她……”
顾无欢从惊讶中回过神，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云妃脸颊边缘的人皮面具。
“没用的，需要药水才能撕下来，我已经好多年没撕下来了。”云妃道，“药水，在二殿下那儿。”
“无欢，是真的么？”风闪灵走上了前。
“确实是戴了人皮面具，制作十分精致的人皮面具，难怪我没有注意到，但可以触摸出，凭感觉，活人的皮肤与死人的皮肤还是不一样的。”顾无欢拧了拧眉头，“这些年来的云妃一直是你，那么真正的云妃呢？”
“云妃娘娘……过世应该有六年了。”
“云妃是如何死的？”风闪灵追问道，“为何顾原峥要你扮作云妃？”
“云妃娘娘……是让二皇子误杀的。”地上躺着的人顿了顿，又道，“当时，知情人便只有我一人，旦二皇子非但没有杀我灭口，反而让我成为了云妃，因为，我与娘娘朝夕相处，她的一言一行，我都能模仿得来。”
“误杀？六年前？”顾无欢眸中寒意涌动，“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隐瞒我，否则，我一旦知道……”
“我所言句句属实，不曾欺骗，郡王若是不信，我有证据，娘娘的尸骨，被埋在御花园最南面的假山下。”
此话一出，顾无欢目光一滞，“你说什么，御花园……假山下？”
“无欢，怎么了？”风闪灵眼见顾无欢神色有点儿不对劲，忙问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无欢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久之前，“还记得我与你说过蹴鞠比赛的事儿么？他扭伤了脚，也就是那一回，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之后他对我一直不曾有过什么好脸色，而就在不久之后，有一回我被陛下传去御书房，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假山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我走路无声，他没有注意到，我走近看了，才现是顾原峥，我冷不丁说了声‘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把他吓了一跳。他骂了我一句多管闲事，我笑问他，‘脸色这么难看，偷鸡摸狗还是杀人放火了？’，他骂我信口雌黄说我心眼坏，我回了他一句‘没教养，你娘是怎么管教你的？’他当时脸色就变了，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现在想想，他当时应该想杀我的心都有了。”
风闪灵扶额，“原来那时候，他正在埋云妃的尸骨，你那么说……真是刺激他。”
“不知者无罪。”顾无欢道，“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他骂一句我回一句，再正常不过了。”
“礼郡王，其实，云妃娘娘当真没有管教好二殿下。”地上的‘云妃’叹息了一声，“二殿下从小就不讨娘娘喜欢，娘娘作为和亲公主，与陛下是政治联姻，娘娘心上人其实另有他人，和亲是万般不情愿，却无可奈何，打从娘娘进宫的时候，心中便是装着恨的，怀着恨意而来，带着恨意而去，这么些年她对二殿下从未关心过，人前做做样子，人后，一不开心便对着二殿下又打又骂，将他锁在寝殿里拿木棍子打，还不让二殿下往外说，她一直要二殿下争太子之位，却没想到殿下竟逆着她的意思，非但不争，还愈吊儿郎当，这让娘娘更加生气，她时常一边打殿下，一边嚷着，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去与顾原逸争啊，你看你父皇都不亲近你，你还怎么找机会下手啊你。”
风闪灵听着这一番话，静默好片刻才消化完毕了。
原来，顾原峥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的玩世不恭，他的吊儿郎当，都是他故意要逆着他母妃的意思的，都是他报复他母亲的，而她母亲去世后，这一切也都成为了习惯，他习惯了带着面具做人，习惯了一个人，习惯将自己锁起来，不与任何人交心。
原本以为顾原峥只是记恨着蹴鞠那件事儿，没想到，无欢在无意中竟然捅了他的伤疤。
云妃自小给顾原峥灌输的思想是——争夺太子之位，找到和陛下亲近的机会，对他下手？
顾原峥原来从生下来便是云妃的复仇工具而已，对这个不是与爱人生下的孩子，云妃半点也疼爱不起来，反而常常打骂，他不仅是复仇工具，也是云妃不开心时拿来泄恨的工具。
然而这些都没有人知道，云妃死后，知道的便只有顾原峥和他奶娘。
云妃甚至没有哺育过顾原峥，她对这个孩子，感情究竟有多淡？
云妃之死，让顾原峥解脱的同时，也给予了他痛苦。而他为了对外隐瞒，做到滴水不漏，便让奶娘顶替了云妃，从此之后，他便自由了。
不过他之前所受过的心灵创伤却是再也弥补不回来的了。
如果不是今天来了这一趟忆云殿，这些事，也许再过多少年都不会有人知道。
顾无欢也静默了好片刻，才道：“那么这次关于太子被软禁的事儿，你又知道多少？我们早也怀疑到了顾原峥的头上，所以你不用再隐瞒，只需要给我们提供线索便可。”
‘云妃’犹豫了片刻，才道：“如果殿下被揭穿了，那么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会想办法整垮他的，毕竟原本就是他错在先，太子清者自清，而你若是交代清楚，没准我们还能劝顾原峥回头呢。”风闪灵此刻将好话说全了，“你不如将你所知道的全交代了，也许，对顾原峥会有帮助，你若是真的关心他，就不要助纣为虐。”
“殿下以前对我也不错的，但云妃娘娘死后，他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对我也冷淡至极，他让我扮演好云妃的角色，自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他的事，我素来都没法插手，也没有资格插手，但我想告诉你们，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绝对没有野心，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争储，他只是……想得到一个肯定，他只是想让所有人看他有多强，他想俯视别人，不想让人俯视，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孤独，很孤独。”
“看出来了。”风闪灵说着，瞥了一眼顾无欢，“他比你还任性呢。”
这话说出来，接收到的是顾无欢的一个白眼。
风闪灵轻咳一声，望着地上的‘云妃’：“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有多少说多少，这样你也不受罪，顾原峥……我们说不定还能解救他一下。”
……
断肠崖顶。
数不清的蓝色身影徘徊在山头，众人都十分一致地低着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大人！追踪蛊有反应了！”倏然间一声高昂的男子声音响起，顿时让众人全都抬起了头。
一道高大矫健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到了那说话的人跟前，“果真？”
“大人请看。”那锦衣卫蹲下了身，将手中的竹筒往地上一放，竹筒里的蛊虫蹿了出去，一路朝前爬行。
“跟上它！”李世明道，“多放几只，你们谁身上还带着的，全放了。”
李世明话音落下，便又有数十人凑上了前，将随身携带出来的追踪蛊全放了。
所有的蛊虫几乎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的。
一众人便紧跟在一众蛊虫的身后。
而没有人想到，大伙儿走着走着，头顶上空倏然间响起一道男子清朗的声音——
“你们，在找谁呢？”
这道声音……
领先的李世明顿时脚下步子一顿，朝着身后众人打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众人抬头望天，根本看不见半道人影。
下一刻，一道清朗的男子笑声响起，伴随着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一道藏青色的人影从半空中掠过，落在了众人跟前。
而就在他落地之时，四面八方的树在这一刻叶子全都在抖动，‘哗哗’声过后，一道道草绿色的人影从树中钻了出来，片刻的时间竟然将一众锦衣卫包围住了。
今日带出的这一个分队也就约莫三十人，而周遭包围着的绿衣人人数比锦衣卫要多得多，且，锦衣卫们手上都只有剑，而外围的绿衣人们，手上却都是弩。
他们竟是早就在这儿埋伏好的，绿色的衣裳和树叶融合在了一起，加上训练有素的隐蔽功夫，锦衣卫们竟都没有觉。
“二殿下，别来无恙。”李世明此刻的神情倒也冷静，“下官想请问二殿下，这么大的阵势是为了哪般？”
“等你们上钩啊，很明显。”顾原峥慢悠悠道，“闪灵带走了追踪蛊的蛊粉一路沿途洒下，你们有蛊虫便可以顺利找到幽灵山庄了，不过，很可惜，我也一早察觉到了屋子里的蛊粉让人动过手脚，你们以为，我会让你们这么轻易地找到路么？”
“是下官大意了，落在殿下手里，无话可说。”李世明道，“不知殿下擒我想做什么？”
“李世明，我知道你在锦衣卫中有很高的威信，若是把你给除了，只怕我难以控制一众锦衣卫，这上千的儿郎们，我总得找个人帮我管管呢，想来想去，还是你比较合适。当然，李大人可以不帮着个忙，这么多人，算少不少，算多，其实也不多。”顾原峥朝着他笑道，“话说到这儿，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世明神色微变。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顾原峥的意思，顾原峥这已经是间接承认了他要夺储。
整垮太子，将来云若的君主就是他，他此刻给自己的是两个选择，要么归顺他，要么死，若是不从，那么就不是他一个人死，一众锦衣卫必然跟着遭殃。
而自己是锦衣卫的主心骨，自己若是站他这一边，他便能控制锦衣卫，在他看来，控制不住的人，不能留下。
这种时刻，只能先稳住他再说了。
“二殿下何必把话说的那么严重呢。”李世明笑道，“下官的思想一直很明确，锦衣卫最初是为了拥护王权而设立，我们所效忠的便是云若的君主。”
言外之意，你有本事坐皇位了再说，到那时我自然站你这边。
他不能一下便答应顾原峥的要求，否则在对方看来显得太敷衍，便只能装作先退让。
“也罢，这事儿咱们往后再详谈，现在，我要李大人帮个忙。”顾原峥笑道，“我需要一封李大人的亲笔信。”
“殿下想做什么？”
“送到顾无欢手中，让他来救你。”顾原峥淡淡道，“纸笔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二殿下高估我了。”李世明淡淡道，“下官虽然成了礼郡王的妹夫，但，他其实也并不看重下官，他曾说，他在帝都里找了不少郡马爷的候选人，个个相貌家世不比下官差，他怎会为了下官涉险，下官要是出了什么事，郡主还可以再找更优秀的人。”
“顾无欢可以不管你，但他不能不管舞阳，只要舞阳不放弃你，他也就不会放弃。”顾原峥唇角笑意未减，“你写不写？当然，你若是不写也可以，那么我写，但若是这样，那么信便是单独送到舞阳手中，届时，你和舞阳都在我手上的话，还怕顾无欢不来？”
“你……！”李世明拧眉，随后咬牙，“我写。”
……转眼便到了正午时分，日头正高，断肠崖顶上，一片青蓝交织。
最中央三十多名蓝衣人被用麻绳捆成了一团，三十多人捆在一起，一层又一层的绳索让人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李世明被单独绑在了一棵大树边，周围五六人看守着。
算算时间，信应该在一刻钟前就被送到了顾无欢的手上才对。
他的目光落在三丈之外的身影上，只见那人正慵懒地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边上还有一人给他撑着油纸伞，另一人拿竹筒给他装水喝么，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门来郊游，当然，这需要忽略掉他身后被捆成一团的几十人。
空气原本还很寂静，倏然间响起了马蹄声，李世明心想该不会是顾无欢来了？不过听这马蹄声显然出自一匹马，难道他没带人来？
想到这儿，李世明偏过头去看，等那抹人影近了，他大吃一惊。
东方舞阳！
“你出尔反尔！”李世明朝着顾原峥的方向怒视。
“我说了你若是不写信给顾无欢，我便写给舞阳，可我没说你写给顾无欢我就不写给舞阳了。”顾原峥淡淡道，“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怎么能算是出尔反尔。”
“你！”李世明咬牙，随后偏过头朝着东方舞阳的方向低喝一声，“别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东方舞阳望着眼前的情景，满目惊讶，“顾原峥，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么。”顾原峥的视线扫过东方舞阳，“用你们二人，引顾无欢前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东方舞阳蹙眉，“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需要闹到这样的地步？”
“舞阳，你怎么还这么天真。”顾原峥笑了一声，“我和他现在已经不是误会不误会的了，我们注定没办法和平共处，而且，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就在闪灵逃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你在说什么……”东方舞阳拧起了眉头，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来闪灵竟是被你掳走的？！我只知道闪灵在衣店里丢了，却不知道是你干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哥也知道是你，却没和我说，你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我们的事，不需要你一个小女孩来掺和，顾无欢也是为了你好，你的性格，要是知道了那些事，恐怕会胡搅蛮缠，你还是快快乐乐地生活更好，原本我也不想让你搅和进来的，但是如今，没有办法了。”顾原峥的语气一派平静，“一直以来，你都以为我和顾无欢只是冷战，但其实，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了，我和他，已经是水火不容。”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东方舞阳眸中怒意升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睚眦必报，没心没肺，冷血无情。”顾原峥道，“只是你没有现罢了。”
“你！”东方舞阳咬了咬唇，而后道，“你放了李世明，我们有话好说。”
“舞阳，你省省吧。”顾原峥笑道，“我等顾无欢来。”
“你……”东方舞阳还想再说什么，耳畔却传来了一阵的马蹄声。
她忙回过身去看，同一时间，李世明与顾原峥也看了过去。
前方的路尘土飞扬，但人群中那一抹紫色分外醒目。
是顾无欢带着王府的暗卫们来了。
“来了。”顾原峥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我就知道他会来的。”
“顾无欢，别来无恙啊。”顾原峥望着前方枣红色大马上的紫衣男子，笑道，“哟，闪灵没跟来？”
“当然不能带她来。”顾无欢云淡风轻道，“怕你污染了她的眼睛。”
“也罢，等解决了你，我再去找她也成。”顾原峥说着，站起了身，“顾无欢，你我还没有交手过吧？之前都是拿我的属下给你耍，今日，我亲自应付你，你接招么？”
“按照约定，你要先放人。”顾无欢面无表情，“你身上已经那么多缺点了，还想再多个食言而肥么？人，偶尔也要有一点儿优点。”
“我也没说不放人啊。”顾原峥朝顾无欢笑了笑，而后对着身后的绿衣人做了一个手势。
绿衣人走到一众被捆绑的锦衣卫跟前，将绳索解了开，解放了一众人。
但众人脱离了绳索，却没有立即站起来，只是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我就知道你能忽悠，你能那么干脆的答应，果然是早有准备的。”顾无欢望着那一众显然种了迷药的锦衣卫，并无多大意外。
这样放和不放其实没多大区别，他们已经失去战斗力了，一会儿打起来也帮不上忙。
“反正我是遵守约定了。”顾原峥悠悠道，“顾无欢，我在想，如果闪灵还在我手中的话，我对付你会不会更简单一点。”
此话一出无疑是点了火，顾无欢眸光骤冷，下一刻便从马背上跃到了半空中，一掌朝着顾原峥便劈了过去。
顾原峥毫不畏惧，同样跃起身迎了上去。
战争一触即。绿衣人与王府暗卫同样没闲着，蜂拥而上便迅速斗在了一起。
东方舞阳想去救李世明，无奈却被人群堵在了外头，根本冲不进去，索性也加入了打斗之中。
她一步步朝着李世明所在的方位逼近，眼见已经就要接近他那儿了，她手上的动作愈狠了，终于又解决了一人，她到了李世明跟前，“小李……”
“躲开！”李世明眼见东方舞阳背后一柄长剑袭来，而东方舞阳还不自知，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而下一刻，右边忽然间出现一只长剑，说时迟那时快，飞快挑开了东方舞阳背后的冷剑，将绿衣人一脚踹出了好几丈远。
“闪灵？”李世明望着东方舞阳身后的人，目光惊诧。
东方舞阳将李世明快速松了绑，而后望向了风闪灵，“闪灵，你怎么来了？大哥不是不让你来的么？”
“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决定前来，而且，我可不是单独来的，你看我把谁带来了？”风闪灵说着，侧开了身子，让东方舞阳看清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
东方舞阳抬眸望去，怔住。
人群外，站着两道笔直的身影，一身便装，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二人是谁。
太子顾原逸，与当今天子顾子墨。
“是陛下非要让我带着他来，我实在拗不过。而后顾原逸也要跟着来，没办法。”风闪灵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他们也差不多什么都知道了，想想也觉得没有必要阻拦。”
“他们又知道了些什么？”东方舞阳眼角微抽，“总觉得你们隐瞒了我好多事情似的……”
“回去再和你解释。”风闪灵说话间，又有绿衣人冲上来，如此一来，三人不得不再次迎上绿衣人的攻击。
“闪灵，我们掩护你，你还是先回去，或者你站远一些。”东方舞阳低声道，“你如今的状况，实在不适合打架了。”
东方舞阳所言确实有理，风闪灵道：“好，我站远一些。”
东方舞阳与李世明掩护着风闪灵往外围而去，而同一时间，那站在不远处的顾原逸二人正朝着这儿走来。
“陛下和太子这是要干什么……”李世明拧了拧眉头。
眼见二人离得近了，顾原逸抽出了随身携带着的佩剑，护在了顾子墨前头，而后朝着半空中的两道人影大喊道——
“顾原峥，你还不停手！”
这一声喝浑厚有劲，让正在交手的顾原峥顾无欢二人都看了过去，二人纷纷讶异，同时也各自撤回了招式。
顾原峥落地之际，面色阴沉，望着顾无欢道：“你把父皇叫来的？”
“不是我。”顾无欢冷眼斜睨他。
“二皇弟，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我便不追究你陷害我的事情了。”顾原逸望着顾原峥，神色冰冷，“事已至此，你知错么？”
“假惺惺。”顾原峥嗤笑一声，“你原不原谅我，你以为我在乎么？你算个什么？”
“峥儿，你为何要这么做？”一声叹息响起，来源于顾原逸身后的人。
“没有理由，既然你们都知道是我捣的鬼了，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顾原峥神色平淡，“父皇大老远跑这一趟，你的兵马呢？在山头下潜伏着么？如今您只需要一声令下，便可以来擒我了。”
“我们并没有带人马来。”顾原逸道，“这是我们给你的一个机会，我们是来带你回去，不是来捉你回去，二皇弟，咱们回宫好好谈谈，不行么？”
“跟你谈？浪费时间。”顾原峥冷哼一声，“你如今摆出这么一副大度的模样，要给谁看？不错，我的阴谋败露了，即使父皇不惩罚我，我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和你争，你的冤屈洗清了，太子之位坐稳了，现在就来跟我演好兄长的戏码？”
“峥儿，你果真一点悔意也没有？”顾子墨冷峻的面容上划过一抹失落，“我竟一直不知这么些年忽略了你，而你也从来不说，你我是父子，我却不知这么些年你过的一直不好，你有心事……为何从来不知道找父皇说？你所经历的那些，为何也不说？你总是藏着掖着，为何？父皇就这么让你难以亲近么？”
这一刻，他连自称都改了，显然只是以一个正常的父亲的口吻说的。
顾原峥的神情原本是平静无波的，听到这儿，神色微变。
父皇这番话的意思……岂不是说他什么都知道的？
原以为，他们知道的只有自己陷害顾原峥这事儿，最多也就到自己屡次害顾无欢，却没想到……连他的过去他的经历，也让他们得知了？
包括……他的缺陷？以及他最大的秘密？
顾原峥冷冽的眼神望向了顾无欢。
顾无欢同样冷眼迎视，开口的话轻描淡写，“这么看我作甚？陛下那儿，我什么都没说。”
顾原峥蹙眉。
“是我告诉父皇的，是我逼供了云妃。”顾原逸的声线响起，不咸不淡，“二皇弟，你还是随我们回去吧，你说我假惺惺也好，卑鄙狡猾也好，我可对天誓，不计较你陷害我一事。”
“话重复着说你烦不烦！”顾原峥低喝一声，“说的比唱的都还好听，你敢说你心里不是在窃喜？你敢说你没有幸灾乐祸。”
“我有什么好窃喜的？顾原峥，你为何总是把他人想的如此恶劣？你难道不知你自己才是最恶劣的么？不错，从前我并不喜你，但此刻，我当真不怨恨你，知道你那些经历，我可以理解……”
“理解？你理解我什么？你那么风光无限，难道私底下过的和我一样糟糕？你凭什么说出理解二字？你没有经历过的，你懂什么？！你是真的理解我，还是只是可怜我？”顾原峥目光乍冷，“你与顾无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宁可你们与我为敌，宁可你们怨恨我，也不要你们可怜我！”
“够了！”顾子墨冷喝一声，“你是不愿意和我们回去，非要逼着我们将你抓回去？！”
“父皇是想开导我？”顾原峥望着正对面的人，“父皇在怪我不曾与你交心？”
说到这儿，他笑了一声，“母妃是那个德行，我从不指望父皇能有多好，我年少时，你可曾多关心我一下？你的目光全都在顾原逸顾无欢那儿吧？顾无欢只是你的侄子，你对你却比对亲生的都要好！我原以为父皇只是忌惮梁王，后来我渐渐现，你对他竟是自内心的疼爱，那时候我只有十四五岁，父皇，你能想象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么？”
此话一出，似乎连空气都寂静了。
“你不能怪任何人，要怪，首先你要怪你自己太过自闭。”许久未说话的风闪灵开口打破了寂静，“你的观点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母妃不好，所以就不指望父皇好？陛下作为一国之君，也许平日里表现得较为冰冷威严，但这并不代表不关心，只是你自己从来不说，所以在他心底只会以为你过得好，既然没有烦恼，那么他自然就不必分心思在你那儿，而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要学的东西太多，陛下自然要多放点儿心思在他身上，因为他身上担着大任，而你不是，在所有人眼里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的伤你的痛你隐藏太深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你很快乐，那么何必多此一举去关心你？你想过你自己的问题么？”
“再有，关于无欢，你是没听说过梁王和陛下年轻时候的事么？其实陛下对无欢的好，主要来源于梁王，但这与政治无关，在他们看来，权势和兄弟情比起来，是浮云，陛下对无欢，是一种回报。”风闪灵顿了顿道，“其实太子有一句话说的极对，你总是把人想的太恶劣，且你太骄傲，你宁可别人恨你也不愿意别人可怜你，何必？恨难道不累么？你其实从来没有野心，你并不想争什么储君，你只是想证明你自己，你想站在最高处俯视别人，你做的这些，归根结底两个字，报复。然后我很疑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证明你的骄傲吗？那么你做到了，我们都知道你很傲，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风闪灵话音落下，顾原峥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倏然间大笑出声。
“闪灵，如果我早知道这世上有个能将我看穿的女子，我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只可惜，顾无欢又比我幸运。”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风闪灵拧眉，“你一定要和我们抗争到底？”
“当然。”顾原峥唇角轻勾，将手伸进衣袖中拿出了一串铃铛，当着众人的面便开始摇晃起来。
风闪灵正纳闷着他想做什么，听着铃声完全不受影响应该不是摄魂铃才对。
而下一刻，便听得身后东方舞阳一声惊呼，“小李子！”
风闪灵闻声转过头，但见李世明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整张脸血色尽失。
这是——
“我料到你可能会来，所以，我下的蛊，绝对不是能用笛声控制的。”顾原峥的笑声清朗，“闪灵，用铃音来控蛊，即便是你，也束手无策吧？”
风闪灵几乎咬碎了牙。
卑鄙恶劣的性格一点儿没改。
控蛊的铃声和摄魂铃完全没有一点儿沾边，她当然没辙。
“顾原峥，你简直过分！”东方舞阳怒目而视。
“你到底想怎样？”顾无欢声线清凉。
“这一回，我想公平一次，我不会要求你们束手就擒，咱们，继续刚才那一场吧，分出胜负为止。”顾原峥收起了铃铛，朝着周围一众下属道，“动手！”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局势，顿时又一不可收拾。
“父皇，里头太危险！”顾原逸眼见双方的人又斗上了，忙将顾子墨往外推。
“可恶至极！”东方舞阳咬牙，捡起一边掉落在地上的剑，直奔顾原峥。
管他什么公平不公平，就算偷袭不光彩一回，他也要狠狠教训一下顾原峥不可。
“舞阳，别冲动。”风闪灵眼见东方舞阳气势汹汹，忙出声阻止。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拿到他手上那串破铃铛！”东方舞阳低喝一声，不顾风闪灵阻拦朝着顾原峥直奔过去。
而还不等她近身，顾原峥已经看见了他，一个起落将东方舞阳一脚踹了开，而后快速避过了对面顾无欢的攻势。
东方舞阳的身子直接朝着人群里砸去，有几名绿衣人持剑便要刺，风闪灵的上前，将那一排的长剑全挑开。
她急于救东方舞阳，并不知一名绿衣人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掌，她身体一震，险些呕出一口血，整个人直接朝着山崖下飞去。
“闪灵！”东方舞阳一声惊呼，要伸手已经够不上风闪灵的衣角。
她这一声惊呼，让顾无欢与顾原峥齐齐看去，几乎是在同一时，二人都撤了招式，往山崖边去了。
顾原峥原本离山崖就更近，顾无欢在他对面自然更远些，二人身手几乎是差不多的，顾原峥便更快一步到，在风闪灵掉落下的那一刻便抓住了她的手腕，然而没能抵挡过风闪灵坠落的速度，被带的一起往山崖下掉。
所幸在坠落的时候，他伸手抓到了山崖边生长出的树枝，这才稳住了二人的身形。
而崖顶上，顾无欢眼见就要奔到悬崖边，却被两只手硬生生扯了回去，力道之大让他猝不及防。
身后传来东方舞阳的哭喊，“别去，那么高，你现在跳下去也于事无补，我们去山崖下找可好……”
同一时间，崖顶下方，顾原峥一手紧紧抓着树枝，一手攥着风闪灵，抬眸往上看，距离崖顶，大概有三丈多的距离了。
“抓紧我。”他朝着风闪灵说着，本想先将风闪灵甩上去，却忽然现，手中抓着的树枝松动了。
树枝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力，如果他要将风闪灵抛上去，那么势必要使上劲，恐怕原本不堪承重树枝在中途就能给断了。
“风闪灵。”他忽然笑了，“树枝支撑不住我们了呢，你说，要是一起掉下去，咱们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哦？”
风闪灵抬眸望着他，开口，嗓子喑哑，喉中似乎有腥甜之气，她强咽下要吐出的血，“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现在试着朝崖顶喊，让上面的人知道我们挂在这儿，没准我们都可以活，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你舍不得顾无欢，但我，没有舍不得的人，我忽然现，如果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你陪着我，值了。”顾原峥低头，朝风闪灵笑。
风闪灵望着他，目光掠过一丝悲伤。
既为他感慨，也为在这死亡边缘而感伤。
“顾原峥，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你这些事，我一定会设法感化你的。”风闪灵语气平静，“我不会让你落到这么一个可悲的境地，我真有那么一刻想和你做朋友，你身边但凡有一个朋友，你也不至于这样吧？来世，你能不能好好攒攒你的人品？”
顾原峥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好啊，来世攒人品，但我觉得，相较于攒一个能交心的朋友，我更愿意攒一个夫人，岂不更好，今世是注定不可能的了，风闪灵，我这辈子说假话比说真话多，但，有件事我没骗你，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话落，他低笑一声，倏然间将风闪灵往上一扯，内力运于手掌间，将风闪灵整个人推上了崖顶！
同一时间，他左手抓着的树枝，断了。
风闪灵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崖顶上呆滞的众人，迎面一道紫影冲上来，将她狠狠拥进怀中。
顾无欢挣脱开东方舞阳拉扯的那一刻，便见到风闪灵从崖下飞了上来，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而将风闪灵拥住的那一刻，他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我没事了。”风闪灵拍了拍顾无欢的肩，而后转过了身，往下崖底。
完全看不见顾原峥的身影了。
早在她上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顾原峥会掉下去。
生死关头，他竟然……选择了送自己上来。
二人身后，一众绿衣人眼见主子跌落，只能纷纷丢下武器，弃械投降。
而就在离众人身后的不远处，顾子墨望着崖顶良久不语，最终，缓缓、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他身侧，顾原逸眸光愕然，渐渐地，竟多了些悲怆。
结束了……
都结束了。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心。
……
礼郡王府。
“闪灵，粥不烫了，可以吃了。”装潢雅致的房屋里，蓝衣少女坐在床头前，手中拿着汤匙，对着靠在床壁的白衫女子以半哄着的口吻道，“来，啊……”
“行了行了，别逗我笑了，我自己吃。”风闪灵实在看不惯东方舞阳一副老妈子的样，忙自己伸手抢过了粥碗。
距离断肠崖边的那一场战役已经过去了七日。
她虽然背后挨一掌，但更偏向肩头的位置，并没有伤到腹部，所幸腹中孩子平安。
而顾原峥……派下悬崖的探子来报，竟没有现他的半点踪迹。
皇帝得知这一切，命人在帝都广撒消息，只道二皇子失踪数天，若能提供下落者，必有重赏。
太子的冤情彻底洗清，云妃交代了被投毒的茶叶存放在寝宫某处，那两日，朝中正好查获一名贪污官员，甚至滥用职权压榨百姓，被判秋后处决，便索性将下毒与人偶诅咒一事全挂在他身上。
顾原峥的所有罪行均是被压了下来，知情者均守口如瓶。
假云妃依旧是云妃，自从得知顾原峥落崖之后，便终日愁眉不展，日渐消瘦，据说，皇帝恩准了她出宫散心一段时日，并派人贴身保护，换言之，就是给了她自由了。
“不知顾原峥究竟是死是活。”东方舞阳托着腮叹气，“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却找不着人，是挂树上让人给救了呢？还是让路人看见给埋了？派下去的人特地将崖下峭壁的树木都查了一遍，正对着他掉落的方位那一部分查，也没现半片衣角，真奇了怪了。”
“这么些天没有消息，也许就算他活着，也不想让我们找到他。”风闪灵喝下一口粥，“幻娘肯定要恨死我了……”
“放她的时候派人跟着她，若是顾原峥还活着，或者我们还能利用幻娘找到他。”
“不用让人跟着了，不用找了。”风闪灵道，“幽灵山庄也不要再去找了，总之关于顾原峥的一切，我们都不要去追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悠漫的男子声线响起，顾无欢踏进了屋子里，到了床头边，东方舞阳很自觉起了身，将位置让给顾无欢。
“不必再去追寻关于他的一切。”顾无欢拿过风闪灵手中的粥碗，将一碗粥喂完了，这才道，“在屋子里闷么？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嗯。”风闪灵应了一声。
东方舞阳见此，道：“那你们玩，我去找小李子。”
东方舞阳说着便跑开了，顾无欢牵着风闪灵走出了屋子，在庭院中漫步了一会儿，而后在鲤鱼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风闪灵靠着顾无欢的肩头闭目养神，倏然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而后是婢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郡王，方才去给荆公子送饭，哪知道推开门不见人影，荆公子只留下了这么一封信，看来是离开了。”
风闪灵闻言，当即睁了眼，望着婢女手中的那封信，接了过来。
将信摊开了，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与其不舍告别，倒不如不辞而别。阿灵，珍重。”
落款是——小七。
“小七就这么留书走了，我都还没送送他。”风闪灵望着信，叹息一声。
“这不也挺好的么，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你若是去送他，就他那矫情样子，他又会絮絮叨叨不舍半天，倒不如干脆走人，反正以他的性格，指不定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又来，送不送并无差别。”顾无欢淡笑道，“不用在意。”
“他都走了你还酸什么呀。”风闪灵无奈笑了笑，伸手揽上了顾无欢的脖颈，“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就好了。”
“难，因为我本人也不想改。”顾无欢笑望着风闪灵，顺势伸手揽上她的腰，倾身一个吻落在她唇上。
“无欢，我有点儿困了，这儿景色这么好，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可好？”
“好，这椅子也够长了。”顾无欢坐直了身子，让风闪灵侧躺在他腿上。
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垂眸望着她被清风拂乱了的，伸手将那一缕拨到耳后，眸中一抹奇异的温柔。
轻风吹拂起二人的衣角轻扬，紫影端坐，白影侧卧，细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落在二人身上，流转出一片柔和的璀璨，仿佛画师精心所勾勒出的画卷，无与伦比。
－－－－－－题外话－－－－－－
正文结束，还有一点儿番外不定时更新~
我承认我是个迷糊作者外加不够细心，主线剧情写完了，便很少再想费笔墨写酱油们的故事，因为我知道多数读者还是更在意男女主角的，所以关于酱油角色都会用很少的笔墨交代，大家看的开心就好~
写到最后，对顾原峥这个角色真的恨不起来了啊……番外估计会交代他吧，从头到尾的一个杯具孩子。
新文估计一周内会出来，希望还会有老朋友捧场~（_
校园港
恋耽美
第173章 大结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