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尚书?”沈怀良叫道,“为何不跪新皇?”
    “非长非嫡非贤,我为何要跪?”霍冕没有家人,孤身一人,因此杜恒宇拿捏不到他的短处。
    “霍尚书不敬新皇,是要犯上作乱了?”沈怀良冷冷道,“禁军何在!”
    闻言,朱赛清领着禁军把整个大殿包围起来。两个禁军上前压住霍冕,要把他扭送下去,霍冕举手高声道:“先皇啊!你看看卫王,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他罢兄夺位,是不忠不孝的恶人啊!东青国亡矣!”
    “闭嘴!”朱赛清恶狠狠地打了霍冕一下,霍冕年事已高,晕厥过去,被人拖走了。
    杜冠宁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三朝老臣?”
    “废太子,你已经自身难保,还是想想自己吧!”杜恒宇张狂一笑,转身走向上首的龙椅,正要坐下之时,殿外一个人高声道:“慢着!”
    秦东明闯进来,手里举着一封书信,高声道:“我这里握有靖节皇帝的亲笔书函!卫王要赤羽国的香淳太后指使军队佯败,好助他立功!他登基以后,要割让西境五座城池!他丧权辱国,绝不能坐这个皇位!”
    众臣愕然,还未登基,竟然一口气许给赤羽国五座城池,这跟卖国有什么区别?
    杜冠宁推开八福,慢慢走到殿中心,抬头看向站在上首的杜恒宇:“卫王,本宫没想到,父皇尸骨未寒,你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当皇帝。你让卫王妃撺掇杨宝珍的伎俩,以为本宫中计了吗?这不过是本宫和父皇对你的考验而已!”
    “你!你说什么……!”杜恒宇脱口而出,惊愕不已。
    沈怀良连忙高呼:“来人啊,保护新皇!这些人捏造证据,意图谋反!”
    朱赛清也叫道:“拿下太子!”
    可禁军立在殿上,没有一个人动。朱赛清环顾四周:“你们聋了吗?!”
    “他们没有聋,不过听命于我而已。”朱虞侯和宋允墨走进来,朱虞侯负手看着朱赛清,面容冷峻。朱赛清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不是被我……”
    宋允墨冷冷道:“你以为殿帅被你控制了?他不过是洋装被你灌醉,等着你露出狐狸尾巴,好去城外把你们埋伏的精弩给毁掉而已!”
    朱赛清和沈怀良皆变了脸色,他们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已经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沈怀良连忙说:“大家别相信他们!宋昭文通敌叛国,宋家全都脱不了干系,朱虞侯跟他们是一伙的!”
    宋允墨指着沈怀良道:“一派胡言!我大哥已经在先皇临终前面圣陈情,秦长史手中的靖节皇帝信函也可证明大哥无辜!那朱轻方是个巨贪,先是贪污修堤坝的款额,导致益州大坝决堤,两岸生灵涂炭。而后他怕事情败露,将十数名设计大坝的工匠乃至他们的家人赶尽杀绝。他扶植卫王登基,要卫王许以既往不咎的承诺。卫王经答应了!如此失德败行,如何能够成为一国之主?”
    “宋允墨,你住口!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沈怀良怒斥道。
    “是吗?”宋允墨向后看了一眼。沈毅被带进殿里,他跪在沈怀良的脚边,流着泪道:“父亲,您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
    “你书房中暗藏的与香淳太后以及朱轻方的通信,都已经在我书中,要我拿出来当众念吗!”宋允墨高声道。
    “你?!你这个逆子!”沈怀良一脚踹在沈毅的肩膀上。
    “来啊!把居心叵测的卫王和沈怀良一党全部抓起来!”朱虞侯大喝一声,随后王殊带着禁军冲入殿中:“全部拿下!”
    杜恒宇没想到,连被看押在侯府的王殊都得以逃脱,这才知道大势已去。情急之下,他命天苍上前抓住了宋允墨。
    “谁都不许动,谁动我就杀了他!”杜恒宇大声叫道。
    众人已成合围之势,但天苍挟持宋允墨,杜恒宇和沈怀良在他们身后,慢慢往殿外退去。
    “殿帅,绝不可放走他们……”宋允墨艰难地说。
    “你给我闭嘴!”杜恒宇狠狠道,然后对众人说,“退开!再不退开,我就杀了他!”
    朱虞侯看向杜冠宁,后者咬牙抬手,让禁军都退开。
    杜恒宇等人退到殿外,殿前广场上有两拨人正在厮杀,一片混乱。杜恒宇一眼看见了朱璃,心中宽慰不少。他给天苍使了个眼色,天苍押着宋允墨,那两人奔进混战的人里头。天苍回头看他们脱身了没有,王殊悄悄绕到前面,忽然飞起来一腿,把天苍踢飞出去。
    宋允墨获救,朱虞侯命人去把天苍压住,王殊欲要去追杜恒宇等人,却被告知宫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奋力堵上。他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身侧,不甘心让他们就这样跑了。这时,他想起还有个朱赛清还没有抓获,举目望去,哪里还有朱赛清的影子?
    ***
    梦溪宫里,宫人们尖叫着跑来跑去,瑶花收拾细软,对贤妃道:“娘娘,卫王妃的人在宫外接应,我们快走!”
    贤妃被她拉着,珠花都凌乱了,匆匆走到宫门口,却看见王殊压着朱赛清在地上。禁军已经把梦溪宫团团围住了。
    瑶花拦在贤妃面前,往后退:“你,你们想干什么?”
    王殊喝道:“你们就呆在梦溪宫里,哪里都不能去!”
    “你们敢!这可是贤妃娘娘!”瑶花威势不减,心中却很是发虚。
    王殊不屑地说:“卫王窃国事败,已经逃逸!贤妃娘娘身为卫王的生母,自然难逃干系。我奉命暂时把你们看管起来,等新皇登基,再行处置!”
    瑶花噤声,扶着失魂落魄的贤妃回到宫殿里去了。
    副将问道:“大人,这个朱赛清怎么办?”
    “押到天牢,等新皇的旨意吧!”王殊看了朱赛清一眼,转身离去。
    城门口,杜恒宇还一直在等朱赛清接贤妃出来,走来走去。朱璃心中已经知道事败,劝道:“殿下,娘娘出不来了,我们快走吧!”
    “可是母妃!”杜恒宇皱着眉头。
    沈怀良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出城,娘娘再想办法救吧!再晚,我们的人抵挡不住宫门,可就来不及了!”
    杜恒宇咬了咬牙,转身上了马车。杨柳驾车,一路向城外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总共92章,最后一章比较少。我估计有烂尾嫌疑。
    ☆、合葬
    兰君奔进翡翠宫,看到厚重的红木棺椁和灵堂,以及满身孝衣的德妃,才真真正正地相信,她的父皇——一颗帝星陨落了。
    她奔到棺椁旁边,看着里面面色苍白,已经毫无生气的皇帝,哀哭了起来。
    她终于知道离宫那次,父皇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那般不舍得她。她一直以为父皇不过是来翡翠行宫养病,病总会好,他们还会再次见到。没想到那一面竟然是永别。
    “父皇!我来晚了!”兰君伏在棺沿边大声哭泣,伸手去握棺中人那冰凉枯槁的手。王阙走到她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兰儿,节哀。”
    兰君扑在王阙怀里,哭得撕心裂肺,闻者动容。
    毕德升红着眼睛走过来,把一个锦囊交给兰君:“皇上说,这个东西对公主重要,让老奴一定交还给公主。”
    兰君伸手把锦囊接过来,跪在地上放声痛哭。王阙抱着她,感同身受,只能不停地劝慰。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
    过了一会儿,兰君爬起来,把锦囊放进庆帝的怀里,哭道:“父皇,儿臣不孝,没能见到您最后一面……这个东西就代替儿臣,永远陪在您身边吧。父皇……父皇……”兰君扶棺泣不成声,最后竟昏了过去。
    王阙把兰君抱到偏殿去休息,毕德升连忙命医者前去照顾。
    德妃跪在灵前不停地抹泪,她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也已经咽气了,最后一刻,只有谢金泠陪在皇帝的身边,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庆帝这一生征服了许多人的心,其中也包括德妃。只不过她永远是仰望他的小星星,从未奢求过什么。
    丁柯跑进灵堂,对德妃说:“娘娘,朱轻方在肃州拥兵,以拨乱反正为由,反了。”
    “原来他们处心积虑谋夺肃州主帅之位,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谢金泠负手走进来,声音清朗,眼圈却红红的。宋昭文跟在他的后面,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德妃道:“谢大人,您看眼下该怎么办?”
    “娘娘宽心,只需把皇上的灵柩送回京城出丧,别的事自有臣等来办。”
    德妃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觉得只要谢金泠在,就算大厦将倾,也无所畏惧。
    翡翠宫在山顶,山中青翠一览无余,鸟儿高飞,浮云蔽眼,天地浩渺。跟自然之力相比,人终究是渺小的,贵为九五之尊也不能幸免。
    谢金泠转过身,看到王阙走过来,问道:“公主没事吧?”
    “伤心过度,晕了过去。修养一下就会好。”王阙叹气,“还是没能让她见到皇上最后一面。”
    谢金泠宽慰道:“人跟人之间都有缘分。缘分尽了,便没办法强求。不要过于自责了,眼下如何平乱才是最重要的。你有什么想法?”
    “肃州和益州都是要塞,易守难攻。朱轻方早年在国公爷手下为将,极善用兵。如今他拥兵二十万,若得赤羽国相助,如虎添翼,只怕很难阻挡。”
    谢金泠手中握着一封信,递给王阙:“赤羽国帮不了他们了。靖节皇帝在朝堂上发难,援引太后勾结卫王,导致赤羽国连败,死伤无数,逼太后退回到后宫,还政于皇帝。靖节皇帝信守与忠勇侯的诺言,承诺绝不派兵支援朱轻方。”
    “但就算赤羽国不派兵增援,这二十万大军仍是锐不可当。“这时,宋昭文走过来,向两人各行了一个礼:“但可以以颍州和濠州两个州形成羽翼,再派沧州总督率兵前去支援。只要截断他们的后路,我有信心可以打胜。”
    谢金泠仍是有所顾虑:“可杨修只有八万的兵,实力悬殊。那颍州和濠州可是沈家的地盘。”
    宋昭文道:“只是借地而已,不用与当地的人多做接触。而且沈家在这两州横行多年,百姓未尝不希望肃清他们的力量。我倒是担心一点,朱轻方的军队以精弩等重兵器著称,曾派出来帮我们攻打赤羽国,那弩机的威力我见过,确实可怕。”
    王阙微微笑道:“他的精弩再厉害,只怕也派不上用场了。”
    宋昭文不明就里:“此话怎讲?”
    “你忘了?你曾去益州查他贪腐一案,他为了毁尸灭迹,烧了几处库房,大概不小心引燃了存放精弩的兵器库,损失惨重。朱璃和卫王曾想借我的船走水路,运送巨木入益州,说是要建寺庙,实则要重造弩机。我不但没答应,还让沿河任何一家船商绝不承运他们的物品。眼下益州暴雨连连,那巨木只怕还陷在蜀道的泥地里。”
    谢金泠拊掌,看王阙一眼,不知是褒是贬:“不愧是老谋深算。”
    王阙摆手道:“叔夜,你年长我许多,这么说可不妥。我若是老,你不是老成精了?”
    三人皆笑,宋昭文拜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前往颍州,二位保重!”他说完,又朝着灵堂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才快步下了山道。
    谢金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玉衡,以八万对二十万还是太难了。我们得再找点兵,帮帮他们。”
    “你的意思是……?”
    “冀州的军队必须守卫京城,也要为了防止北漠王趁机作乱,动不得。只能让相王出兵,可是相王未必肯乖乖出兵……”谢金泠皱眉道,“你需亲自去古州一趟,说服相王出兵。”
    青山烟翠,莺啼鸟啭,风光无限好。王阙收回目光,知道自己拒绝不了:“那你帮我把公主好好送回竟去。”
    谢金泠应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去古州,诸事小心。”
    ***
    兰君在偏殿醒了,德妃来看望她。
    兰君对德妃,其实心存感激。毕竟刚进宫那会儿,若是没有她和静妃两个,自己应该被贤妃整死好几回了。可是三王之乱后,静妃自缢,德妃关在德福宫,她们之间竟是生疏了许多。
    “公主,逝者已矣。皇上若是看见你这样,该多心疼。”德妃抚摸着兰君的脸,帮她擦去泪水。
    “娘娘……”兰君握着德妃的手,还是忍不住满腔的悲痛。
    德妃看了看四下,对兰君低声道:“公主,晚些时候,我们把龙袍放进棺椁里,让他们封棺。我留在这里,把棺椁送回京。公主和毕公公把皇上的尸骨运到宋家的陵园去吧。”
    兰君止住哭泣,不解道:“为何?”父皇再喜欢国公爷,也不可能把两个大男人葬在一处吧?
    “宋家陵园之后,还有一处小小的陵园,是皇上为你母亲而修。他临终前拜托我,皇陵只放衣冠,他要跟你的母亲合葬。”
    兰君又感动又惊讶。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母亲已经葬入了皇陵,跟静妃,珍嫔她们在一处,没想到竟然在白州。为何母亲的陵墓要修在这里?
    她说出疑问,德妃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或许毕公公知道?”
    晚上众人都宿在翡翠宫,山中夜晚,好像总有些诡诞的声音,烛火也比较微弱。灵堂上,兰君紧抱着龙袍,看毕德升和两个小太监把庆帝的遗体搬入特制的小木箱里,盖上盖子,然后她倾身把龙袍放进了大棺椁,摆放好。
    几个知情的人都跪在灵前下跪磕头,最后送庆帝一程。工匠们抬起棺盖,叮叮咚咚地封棺,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有些吓人。
    毕德升对兰君和谢金泠说:“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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