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刻拍案惊悚 作者:季霜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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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刻拍案惊悚 作者:季霜桥

    知你为何一直查不出自己的身世吗?”严鸿渡低声一笑,饱含苦楚:“那是我将你派出去的人收买,并且抹去你过往的一切痕迹。我只想你当乾坤含闲阁的楼陵而以。”严鸿渡重新拿起弦月,比划了一个刀式,“对,一直以来我都是习武也会武,但是我也不敢让你知道。”

    楼陵听着,也不知作何反应,将垂在胸口的头发拨到背后,却听见长发上结的铃铛发出铃铃的声音,他眉头微皱,竟然是一把扯下数颗,用力掷到地上,反弹起来,落到沈涟回身上。楼陵顿时火起,抢前几步,恶狠狠往沈涟回肚子上踹了一脚。沈涟回顿时疼得冷汗直冒,却又动弹不得。

    该说这是什么心情,楼陵脑子混乱一片。

    “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严鸿渡又想了很久,却不再说话。其实楼陵应该明白的。

    与其失去,不如藏住秘密,将他留在身边。

    爱是什么?有些时候,爱只会成为互相伤害的利刃。

    楼陵看看沈涟回,又看看严鸿渡。手起手落,解开他的哑穴,问:“我爹娘呢?”

    “她……她……”沈涟回发出喝喝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地宫中。

    “……”楼道:“他们的坟墓在哪里?”

    “呵呵哈哈哈……”

    楼陵听烦了,又给了沈涟回一脚,沈涟回猛哼一声,笑不出来了。突然他手脚抽搐,全身皮肤在变皱变老,头发也渐渐变白,眼窝深陷,眼仁却是外凸,那种变化极快,只在瞬息之间,沈涟回从一个而立青年变成一个半白老人。

    咯咯咯咯咯……他从喉咙中发出诡异的声音。

    楼陵不由得抽气,倒退一步,被严鸿渡揽入怀。

    “若……若……嫣若……”沈涟回扒着地上的泥土,声音也变得苍老无比,楼陵知道他正呼唤着谁。

    “嫣若嫣若……”

    三十年前天上宫的宫主,她的美貌无人能出其左右,她使毒的功夫更是天下第一。追求她的人几乎从京城排到关外,但谁都不会想到最后她竟然嫁给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

    最想不到的大约是沈涟回了。那时候他风华正茂,还是右护法,与白少宫主青梅竹马。原本是众人眼中,白嫣若的准夫婿。

    恩怨情仇便由此起。

    天上宫的教众何辜?白嫣若稚子亦何辜?却都成了这场残酷盛宴下的牺牲品。

    “嫣若……”沈涟回扒着泥土,连指甲断了未曾察觉,而在黑色泥土地上留下道道血痕。严鸿渡冷眼看着,丝毫不觉得同情。

    倒是楼陵有些不忍,扭头不去看他。

    严鸿渡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

    一时间,地宫中安静得有点可怕。

    但是很快,楼陵就觉得不对了。

    空荡荡的地宫,除了沈涟回偶尔发出的声响之外,另一种声音,沙沙沙……像什么东西拖动着一样,声音渐渐清晰。

    在地宫的回廊中越来越近。

    16白衣

    那种拖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同时伴随着强烈的古怪的味道,似檀非檀,似蔻非蔻;在浓郁的味道,还暗含着难以遮掩的浓烈尸臭。

    楼陵双目紧紧锁住回廊通向地宫的出口。

    白色的身影在黑色的通道中格外显眼,严鸿渡紧紧地握住了弦月,楼陵也掌心聚气,两人皆是防备姿态,却在看清那身影时候,齐齐愣住。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或者说,不是人。

    那活物在地方俯伏爬行,脸色苍白,双唇却是血般的殷红,眼中不见黑仁,只有眼白,但即使是这样,这张脸,楼陵又如何认不出来,脸色阵白阵青。这叫严鸿渡心疼不已,又不知如何是好。

    趴在地上的沈涟回看到她,顿时激动起来疯狂大喊:“嫣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白嫣若若离弦的箭一般自地上弹起,袭击向严楼二人。楼陵显然有些慌乱,捏着铮扇,却连闪躲都忘记了,严鸿渡连忙将他护到身后,避开白嫣若。

    楼陵还处在震惊中未回神,也难怪,他与母亲离别十几载,本以为她已经丧生,却在这地宫中又一次重逢,母亲却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怎叫他不心惊,不心疼。

    尘封的记忆也随着母亲的出现,断断续续地在脑海中浮现。天真无邪的孩提时期、落魄的少年时期交替着回想起来。这一切让楼陵有些错乱。

    严鸿渡拖着楼陵,小心翼翼与白嫣若周旋。可白嫣若早已失去意识,对严鸿渡下手毫不留情,严鸿渡不敢伤害到她,又必须护得楼陵周全,在这样处处被牵制的情况下,饶是天下第一的身手,也难保自身安危。眼见白嫣若五指成爪,就要抓到楼陵,严鸿渡想也不想伸手挡下,锐利的指甲瞬间爪去手臂上一大块皮肉了,严鸿渡却连眉头也不皱,道:“我知道你是楼陵的母亲,可如今你变成这般模样。大概死了更解脱罢。”说罢长刀一抖,竟是进攻的姿态。

    正此时,楼陵突然按住严鸿渡的肩膀。

    严鸿渡知他算是清醒了,也没有回头,道:“我不能看着你受伤。”

    “我知道。”楼陵将严鸿渡推开,“我也不能看着你,或者她受伤。”

    楼陵才是真正地被夹在两人之间,进退两难。

    “鸿渡,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者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喜欢你。”

    楼陵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语,让严鸿渡震惊了,因为楼陵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楼陵是什么表情。却看见楼陵冲上去,与白嫣若缠斗在一起。

    楼陵杀招凌厉,式式取白嫣若的致命处,却也对白嫣若的攻击不闪不避,没几招,双方都负了伤。

    一旁的沈涟回看得直呼好好好。

    严鸿渡大概能明白楼陵刚刚说的话的意思了。

    想同归于尽么……陵,你好狠的心啊。

    严鸿渡苦笑着,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在白嫣若的手袭向楼陵心脏的时候,将楼陵救下。

    白嫣若扑了个空,没有黑仁的双目盯着严鸿渡。

    “鸿渡!”楼陵又要上去,却被严鸿渡拦下。

    “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严鸿渡一句话,楼陵无从反驳。严鸿渡又转向白嫣若,道:“白宫主,你可看清楚他是谁了?他是你的儿子楼陵,你刚刚,差点杀了他。”

    白嫣若没有任何动作。严鸿渡也不停,将天上宫,沈涟回的事情全部说出来。白嫣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却任凭沈涟回怎么喊,也不再攻击。

    “……为此,陵还中了那方休之毒。”严鸿渡说到这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停顿了一下。

    白嫣若怔怔的,突然流下两行血泪。红色的血衬着白得发蓝的皮肤,更显诡异。

    “嫣若嫣若,快杀了他们!”沈涟回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白嫣若似乎受不得他的命令,然后她疯狂起来,胡乱攻击,却没有再伤楼陵分毫。

    沈涟回急了,几乎用喊的,说:“嫣若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白嫣若抬起头看向严鸿渡,严鸿渡立即发现她两只眼睛皆变成血红颜色,十分骇人,正在他要做出反应的时候,白嫣若比他更快,掌中真气垂动,一边一人地将他们击退,撞到墙上,力道之大,让两人猛咳。

    沈涟回似乎瞧出什么端倪,急急道,“嫣若你要干什么!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他掏出火折子,顺手丢旁边一块布上,那布料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或者他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我在洞中埋了火药!你们谁也逃不掉的!!”

    白嫣若如若无闻,一掌击在地宫墙上,瞬间整个地宫天摇地动,严鸿渡楼陵擅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觉得身体一直在向后退。楼陵看到白嫣若的嘴巴一张一合,似在说什么……

    然后便失去意识。

    17末

    “陵,陵!”

    迷迷糊糊中,楼陵觉得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严鸿渡,正张口欲言,却呕出一口黑血。严鸿渡大惊,刚要为他渡真气,却被他制止。楼陵随意擦去唇边血迹,道,“我无妨,倒有种心口一股闷气尽数散了的感觉。”严鸿渡有些讶异,拉起楼陵的手探了脉象,倒确实是沉稳有力。

    “是……”严鸿渡猜测是那人,却难说出口。

    “或许吧。”楼陵,慢慢起身,四下环顾一番,只看见一口孤冢。他问,“这是哪?”

    严鸿渡道:“我是从这里进入地宫的。”

    那孤冢原来就是严鸿渡进入那个,此时却又有所不同,墓碑端端正正摆在中间,看不出任何密道的痕迹。墓碑上还有字,刻有字――楼沐,白嫣若之墓,立碑人是沈涟回。

    严鸿渡看着那个碑文,不知作何感想。现在这个墓穴中,真的埋葬了他们三人。半生爱恨纠葛,竟然这样轻易地落下帷幕,让人唏嘘不止。

    严鸿渡看看墓碑,又看看楼陵。只见楼陵一言不发,跪下拜了三拜。只是父母恩,又岂是三拜便能算清?

    楼陵也没站起来,就着跪的姿势,问严鸿渡,“那时候,你听见我娘亲说什么了吗?”

    严鸿渡被如此一问,倒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楼陵见他沉默,说:“我知道你听见了。”

    严鸿渡略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她说,‘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是么……”楼陵闭上眼睛,微微垂首,严鸿渡看不清他的表情。

    片刻,他起身,面对严鸿渡,却是粲然一笑,说:“我们,回去吧。”

    严鸿渡有些反应不过,只觉得楼陵一笑如阳光穿破黑云,所有阴霾都因为这一笑而消失不见。

    楼陵主动拉住他的手,说:“走吧。”

    严鸿渡被楼陵拖着走,十指紧紧纠缠,丝丝温暖漫上心间。

    “要去哪里呢?”楼陵偶尔回头,斑驳的日光照在他身上,说不出的耀眼。

    “先回滨洲吧?”严鸿渡算还有理智。

    “随便啦。”楼陵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连话语尾音都微微上扬。

    严鸿渡突然不走了。楼陵疑惑的回头看他。

    “陵,你先前在地宫中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次。”严鸿渡唇角含笑,虽然温柔,却不容拒绝。

    楼陵一听,展开折扇,说:“今天天气好。”

    严鸿渡的唇角倒弯起来,楼陵手中的折扇打开三遍,又摺起三遍,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突然他抬头来,看着严鸿渡,然后抱住他,吻上他的唇。

    这还要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们去三峡吧。那时候你答应我的。巫山三台八景……高阳台一定要去!那什么怎么念来着?”

    “……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这典故呢?”

    “当年楚怀王游高唐,累时小憩,梦见神女瑶姬自荐……“楼陵说到一半,突然打住。

    严鸿渡笑嘻嘻勾住他的肩膀,“怎么不说下去呢?”

    楼陵瞥他一眼,道:“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哈哈哈,没,什么都没有……”

    今宵风月知谁共,

    声咽琵琶槽上凤。

    人生无物比多情,

    江水不深山不重。

    完。

    怀璧其罪(待续)

    赵潇栩爱竹成痴。从不画牡丹芍药,只偏爱那一杆碧玉般的竹。

    他还没有那样痴迷竹子之前,痴迷着一个人。

    那人同他一样姓赵。

    潇栩还记得怀璧小时候,明明是粉雕玉琢,金童下凡般的面孔,家里却没有一个喜欢他。他也不和爹娘,大哥以及自己一起用膳。他只能端着碗,远远看着。娘每次心情不好,便总爱拿藤条抽怀璧。潇栩想不通,怀璧明明是自己的弟弟,生得又那样好看,为什么娘就是不喜欢他呢?

    许多年后,他才听大哥说,怀璧是一个□的孩子,是爹无意中犯得一个错。

    明明是爹的错,为什么要打怀璧呢?

    “因为他是□的孩子。”

    赵怀璧下了轿子,看到赵潇栩一如既往地站在门边等他,不由得唇角微微上扬。赵潇栩连忙迎上去,怀璧略一施礼,道:“二哥。”

    潇栩抖了抖狐裘,然后帮他披上,道:“天冷,当心着凉。|”怀璧比潇栩略矮,他抬起头来,看着潇栩,眯着眼睛笑着,眉目如画,让潇栩心跳动变得无规律起来。

    “进屋子里吧。”潇栩找了个借口,偏过头,不敢再去看他,当然他也没有看见怀璧一瞬间唇角向下垂的模样。

    “父亲这样着急叫你从扬州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潇栩回过头来看怀璧的时候,赵怀璧又是一副笑靥如花,道,“我也不清楚。”

    |

    到了正厅,赵老爷端坐着,手指轻叩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潇栩与怀璧双双向他行了一礼,赵老爷点头示意之后让他们坐下。

    “潇栩,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让媒婆给你找了个妻子……”赵老爷话还没说完,赵潇栩便猛然站起来,说:“我不要娶妻!”

    “……”赵老爷皱起眉,不悦地看着潇栩,“男人哪有不娶妻的道理。”

    “潇栩愿意独自过一辈子。”赵潇栩的性子本是平淡,此时反应却十分激烈。

    赵老爷见他如此,也不好强迫,只能道:“这事可以先押后。你好好想一想吧,男人终归要成家立业的。”

    潇栩也不想再坐,对着赵老爷作了一揖,说:“潇栩先告退。”

    潇栩走到花园时,怀璧追了上来。看到他,潇栩有些发愣。

    “二哥为何不想娶妻?”

    听到这个,潇栩转身面对满园冬雪,一言不发。

    花园中除了几棵梅花外,再没有任何植物,薄薄的雪铺在园中假山上,一片晶莹剔透,好似玉琢,又似雪山一般。

    怀璧指着那假山,道:“二哥,你看那处,像不像住着仙人的昆仑?”

    赵潇栩转头看怀璧,却仿若听不到他的话,只盯着他看。

    “二哥?”赵怀璧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略带沙哑,几分惑人。

    赵潇栩只是年纪比赵怀璧大,其他方面皆不如跟着大哥在外头打滚了几年的赵怀璧。他只觉得怀璧似乎变得更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他。

    “二哥,”赵怀璧的手勾住赵潇栩的脖颈,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我好看吗?”

    一句话,赵潇栩如遭雷击,想也不想吻住赵怀璧的唇。

    赵怀璧任他为所欲为,唇角的笑意渐渐深了。

    一夜沉沦。

    天亮的时候,赵潇栩醒来,赵怀璧已经离开,去了扬州。

    竟然对弟弟做出这样的事情,让赵潇栩陷入自责中,日日买醉酒家。

    赵老爷十分生气,赵潇栩本就不爱出门不爱经商只爱养花侍草,现在倒好,连家都不回,就躲在醉太白里醉生梦死,怎么叫都叫不回来,赵老爷生生被气病,卧床不起。

    赵新城与赵怀璧皆从扬州赶回来,赵新城亲自去了醉太白,将赵潇栩拖回来。让他跪在床头。

    赵潇栩看到病榻之中的父亲,终于有些清醒。

    怀璧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喂着赵老爷喝药。动作十分轻柔。赵潇栩不敢抬头去看他。

    他既无颜见自己的父亲,也无颜见自己的弟弟。

    赵潇栩步履匆匆地走回自己居所。却在门口被人拦下。

    “二哥。”拦住他的人是赵怀璧。

    赵潇栩见着他,不由一愣。又垂下头去。

    赵怀璧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入房间内。

    “二哥,你干嘛躲着我。”赵怀璧的声音又变得略带沙哑,十分诱惑。赵潇栩觉得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一下一下地撩拨着。

    “二哥,你看着我啊。”

    赵潇栩不敢,他害怕那样的事情又会重演。

    “二哥,你不喜欢我么?”

    怀璧的声音柔柔的,似蚕丝一样,紧紧将赵潇栩缠绕住。等他发现要挣开的时候,才知道那蚕丝只会越缠越紧。

    “二哥,”赵怀璧的声音轻轻颤抖起来,“若你不想再看到我,那我走了,我去扬州,一辈子不回来。”

    赵潇栩终是忍不住,在赵怀璧转身要走的时候,从背后将他抱住,仿佛要将他揉入身体里似的。

    “怀璧,怀璧,怀璧……”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字字透着深情。

    赵潇栩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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