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心咒[出书版] 作者:随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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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毁心咒[出书版] 作者:随风飞

    。非但三天两头的往地府跑,後来更是故意设了个局,硬逼著自己恨他。

    只因得不到他的爱,便干脆要他的恨。

    天下之大,恐怕再寻不著那样的笨蛋。

    罗起想到冷禹那一双幽暗含情的眸子,禁不住微微发笑,但随即又忆起他今日的古怪举动,不由得轻叹出声。

    喜怒哀乐,已经受了那个人的影响。

    这是否证明……他早已不知不觉的动了情?

    罗起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掌,难得的心浮气躁起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答案。最後因为挂念冷禹的伤势,便干脆不再细想,起身朝冷禹寝宫的方向走去。

    他曾经去探过几次病,每一回都来去自如,哪料这次刚走到寝殿外头,就被结界给挡住了去路。

    奇怪,这地方怎麽会布下结界?

    罗起皱了皱眉,随口念动咒语,抬脚硬闯了过去。

    结果刚往前迈出一步,就被巨大的力量反弹了回来,衣服上甚至冒起点点火光──根本进不去。

    这结界真是古怪,简直就像专门为了对付他而设下的。

    罗起握住拳头,眼底掠过一抹暗色,干脆伸出手去,重新念出另一串长长的咒语来。

    掌心里蓝光闪烁。

    四周很快就响起了劈劈啪啪的声音,结界开始逐渐崩坏。

    就在这个时候,黑衣黑发的俊秀青年突然从寝殿里跑了出来,叫道:「阎王大人,手下留情。」

    罗起展颜微笑,却并不收回手来,只开口问道:「这结界是怎麽回事?」

    「殿下身体不适,正在房中静养。所以特意设下结界,以防被人打扰。」

    身体不适?

    那人的伤势竟严重到这种地步?

    罗起心中一动,立刻想起冷禹苍白的脸色以及突然昏倒的情形,不觉脱口道:「我要见他。」

    闻言,若无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支支唔唔的说:「殿下说了,这会儿谁也不想见。」

    罗起察言观色,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眸色转深几分,一字一顿的问:「喔?他是什麽人都不想见呢?还是独独不见我一个人?」

    先前在人界时,冷禹已在隐隐约约的躲著他了,现在这态度更加明显。

    「阎王大人还是请回吧。」若无嘴角抽了抽,额上不断渗出冷汗,半晌才道。

    罗起手一抖,掌心蓝芒更甚,眼中似有火光炸裂开来。

    若无吓得半死,几乎以为他要动手杀人了。

    哪知罗起却垂了垂眸子,慢慢撤回手去,嘴角一勾,笑容温和,嗓音更是低软动人:「既然如此,那我便改日再来吧。」

    话落,转身就走,连头也不回一下。

    若无这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急忙跑回房间去,走到床边立定了,小声说:「殿下,阎王大人已经走了。」

    床上那人完完全全的裹在被子中,动也不动。

    若无又接著说道:「不过阎王大人刚才的模样真是可怕,我还当他会突然动手,吓也吓死了。殿下,你当真不见他麽?」

    「……不见。」冷禹喘了喘气,声音哑得厉害,好像光说出这两个字来,就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若无顺势望过去,正好瞧见露在被子外头的一缕白发,不觉心惊起来,颤声道:「就算不见阎王大人,也该找秋长老过来看看吧?殿下你的头发……」

    话还没说完,就听冷禹猛烈咳嗽了起来,全身抖个不停。

    「殿下,你又咳血了?」若无一时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说,feifan「我这就去找秋长老!」

    「不准去!」冷禹抹了抹唇边的血丝,一边咳嗽,一边厉声道,「说过多少遍了,我现在谁都不能见!」

    没错。

    不是不想见,而是不能见。

    冷禹闭了闭眼睛,费力的咬紧牙关,尚在发抖的手指慢慢抚上自己的发──那满头青丝,已经全白了。

    「殿下……」

    若无还在旁边唠叨个没完,冷禹却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麽了。体内灼烧般的痛楚仍在继续,忽冷忽热的交替一阵之後,竟渐渐麻木了起来。

    他於是就这麽昏昏沈沈的睡了下去,再次清醒过来时,窗外的天色早已暗成一片,若无满脸激动的立在床前,道:「殿下,你总算醒了!」

    「我这次又睡了多久?」冷禹抬手按住额角,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两日。」若无替他盖了盖被子,道,「阎王大人昨天跟今天都来过,那模样真是一日比一日可怕,而且始终呆在荷花池那边不肯走。不过此处毕竟是天界,他应该不会随便乱来吧?」

    嘴里虽然这样说著,心中却紧张得要命。

    毕竟某人离开时的表情可不是狰狞两个字可以形容的,搞不好今天半夜就会来拆房子了。

    闻言,冷禹仅是轻轻「喔」了一声,挣扎著坐起身来,掀被下床。

    若无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

    岂料冷禹竟摆了摆手,自己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他那日回天界的时候,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连动一动手指的气力也不剩。今日却行动自如,双脚似踏在棉花上一般,走起路来毫不费力,甚至连那痛楚也消失无踪了。

    回光返照。

    这四个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冷禹的神色却极镇定,唯有指尖微微抖个不停。他先是走到桌边坐定了,然後吩咐若无取一面铜镜过来,借著微弱的烛火望向自己的倒影。

    全白的发,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果然是病入膏肓的人才会有的容颜。视线一移,又转而望住自己的手。原本枯瘦如柴的双臂,此刻更是爬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痕,瞧起来甚是恐怖。

    再过不久,就连脸上也会出现这些痕迹了。

    这一切,全部都是魂飞魄散的预兆。

    冷禹将镜子随手一扔,靠在桌上喘了喘起,心底平平静静的,竟丝毫也不觉得害怕。唯一痛苦的是,从今往後,再见不著那个人了。

    这麽这麽喜欢他。

    少见一日也要费上无尽相思,更何况生离死别?

    想著,胸口又习惯性的刺痛起来。

    至少……再见他最後一面。

    冷禹咬了咬牙,忽然振作精神,转头问道:「阎王这会儿也在荷花池边麽?」

    「是啊,他这两日一直在天界逗留。」

    「好,」冷禹点点头,双手在桌上一撑,勉强站起了身来,哑声道,「若无,你再替我办一件事。」

    若无呆了呆,连忙凑过去听候差遣。

    冷禹半阖著眸子,懒洋洋的说了几句话,然後在若无的搀扶下走出寝殿,结果却因为体力不支的关系,刚行了几步,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殿下?」若无吓得不轻,连忙冲上去拉他。

    然而冷禹全身发抖,光是动一动手脚,就觉得疼痛入骨。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气,隔了许久,才勉强挪动双手,一点一点的爬了起来。

    「殿下……」若无见他的双手磨破了皮,一直往外渗出血来,当真连话也说不出口了。

    冷禹却只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过去。」

    这应该是最後一回了吧?

    就像往常一样,无论多麽痛苦,他都选择一步步走到那个人的身边去。

    冷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几乎每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待他行到荷花池边时,全身已经浸透了冷汗,面色苍白如纸。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努力睁大双眸,远远望去,一眼就瞧见了某道熟悉的身影──黑色唐装,及腰乌发,眉目盈盈若画,薄唇似弯非弯,斯文俊美,容颜无双。

    即使到了此时此刻,冷禹也依旧被那人迷得神魂颠倒,一时间面色微红、心跳如雷。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朝若无使个眼色。

    若无於是後退几步,双掌一翻,缓缓念出咒文来。

    片刻後,四周缓缓筑起结界,回廊两侧的长明灯一一熄灭,如墨的黑暗蔓延开来,荷花池边霎时变得漆黑一片。

    罗起吃了一惊,立刻凝神屏息,打算施法对抗这莫名而来的黑暗。然而什麽都还没干,就觉有人从後面抱住了他的腰。

    罗起顺势一扯,发现环上来的那双手又冰又凉,隐约带著一丝颤意。他心头跳了跳,轻轻的唤:「三殿下?」

    无人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身後那人很低很低的「嗯」了一声。

    罗起便勾唇微笑起来,一把将人拉到跟前,问:「总算肯出来见我了?若再晚一些,你那寝殿可就保不住了。」

    顿了顿,又问:「这结界又是你搞得鬼?干嘛弄得这麽黑?」

    冷禹不答话,双手仍旧抱著他的腰不放。

    罗起竟也不躲,就这麽任凭他搂著,问:「听说你这两日一直在房里静养,上次受得伤还没好吗?那天突然昏倒,也是因为这个?」

    冷禹如何能答他真话,便只叹了叹气,反问道:「你这麽关心我的伤势,是否只为了负责?」

    「当然。殿下的伤是因我而起,我自然……」

    话还没说话,冷禹已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罗起,若我再纠缠你千年万年,你……」即使是一片漆黑,冷禹也努力睁大眼睛,直勾勾望住某人的面孔,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我?」

    一阵静默。

    隔了许久,罗起才动手抚了抚冷禹的发,低低的应:「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那语气又轻又软,实在温柔至极。

    冷禹却只觉浑身发抖,眼中的光芒立刻灭了下去。

    翻江倒海的疼痛再次汹涌而上,比从前每次都来得剧烈,他清楚知道,这个身体……已到极限。

    冷禹忍不住闭上眼睛,在罗起胸口静静靠了一会儿,然後展颜微笑,柔声道:「将来一定还会有许多人喜欢上你,你到时候可别再这麽无情了,免得又惹人伤心。」

    面前的男子俊美无双,以後定会有许许多多的人为了他奋不顾身,可惜……不再是他。

    想著,喉咙里竟响起一声嘶哑的轻笑,然後抬了头,在罗起唇边重重印下一吻,脚下踉跄几步,转身就走。

    罗起呆了呆,连忙去抓他的手,但尚未碰著衣角,就觉地面猛烈震动了一下。

    四周结界瞬间崩坏,两侧的长明灯再次点亮。

    模模糊糊的光影里,罗起隐约瞧见冷禹消失的身影,以及……满头白发?!

    罗起心头一紧,面容迅速沈了下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刚才那个应该不是他眼花吧?冷禹前几日还好好的,现在怎麽变成这副模样了?

    那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的昏倒,後来故意设了结界不让他探病,今日又把灯弄灭了才肯现身……绝对有古怪。

    罗起深吸一口气,俊秀的面孔上逐渐露出微笑,眼底却寒意凛冽。

    早知如此,前天就该直接闯进去找人的。

    想著,也不管此处乃是天界圣地,就这麽袖子一甩,大步朝冷禹的寝殿走去。被门外那结界拦住的时候,他也毫不迟疑,随口念出长串咒语来,一头冲了进去。

    劈劈啪啪。

    在结界的巨大压力下,罗起周身泛起点点火光,他却只眯了眯眼睛,暗中加大力道,继续往前。

    霎时间地动屋摇,蓝芒大盛。

    不过片刻功夫,罗起就已顺利闯了进去。但跑进屋里一看,却只见若无一个人愁眉苦脸的立在那里,完全没有冷禹的踪影。

    他不觉面色一沈,脱口问道:「人呢?」

    「阎、阎王大人?」

    「三殿下人在哪里?」

    「这……」若无眨了眨眼睛,结结巴巴,「殿下他……」

    支吾了半天也没把话说清楚。

    罗起平日耐性好得很,这会儿也始终是笑吟吟的模样,只漫不经心的伸手往桌面一拂──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化成粉末随风飘散。

    若无的双脚抖个不停,再说不出话来。

    「三殿下到底去了哪里?」罗起便又上前几步,手慢慢搭上他的肩膀,软声问,「还有,他的头发是怎麽回事?」

    说话的语气虽然轻柔,表情却极恐怖。

    事到如今,若无哪里还敢隐瞒?只得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关於逆天施法、魂飞魄散一事,他也只知道个大概,因而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饶是如此,罗起也立刻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冷禹让他爹重入轮回的代价,并非折损灵力,而是……魂飞魄散!

    这四个字,罗起实在熟悉不过。

    一千年前,他曾亲眼看著父亲消失无踪,而如今,又要重来一遍麽?

    思及此,罗起竟觉耳边嗡的响了起来,手指慢慢发抖。他面上笑容依旧,神色却逐渐扭曲起来,胸口无端端的泛起闷痛。

    突然忆起了刚才在荷花池边,冷禹哑著嗓子问出口的那句话。

    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他?

    不是问喜不喜欢,而是问可不可能。

    但自己是怎麽答得?竟只随随便便的敷衍过去,连个明确的答复也没有。

    哈!

    罗起面上笑意更深,眼神却狰狞得近乎可怕,冷声问:「这件事情,怎麽从来也没人跟我提起?」

    「三殿下使得本就是禁忌之术,自然不会随便给人知道。况且这麽大的事儿,若是被天帝知晓了,那还得了?」顿了顿,特意澄清道,「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殿下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确实与你无关。」罗起点了点头,眸中光华流转,「我这就去找那家夥算账。」

    说罢,转身就走。

    他原本以为冷禹笨得厉害,现在才发现,那人根本就是天下第一的大蠢材。

    甚至连他的爱也得不到,仅仅为了恨,值得如此麽?

    哼,他才不会恨他。

    那人越想要的东西,他就越不给他。

    罗起咬牙切齿的往前走,但刚迈出步子,就听若无在後面喊道:「阎王大人!殿下自知大限已至,说要寻个地方静静呆著,根本没人晓得他去了哪里。就算您当真找过去,恐怕也已经太迟了。」

    闻言,罗起倏的顿住脚步,眸中寒意大盛。

    迟、了?!

    意思是说,那家夥已经魂飞魄散?

    从今往後,上天入地、上穷碧落,再寻不著冷禹这个人。再没有……那个一心一意痴缠自己的人。

    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视线模模糊糊的,隐约浮现出冷禹苍白俊秀的面孔,那一双黑眸里情意绵绵,哑声问:喜不喜欢我?

    「……喜欢。」罗起握一握拳,万分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然後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以手遮脸,放声大笑。

    当然是喜欢的。

    冷禹痴恋他千年之久,他纵然是铁石心肠,也没有不动情的道理。

    只是那份心思藏得太深太深,连他自己也不曾知觉,仅是习惯了那人的纠缠不休,习惯了那人的死缠烂打。

    後来他失去理智,刚刚出手弄伤冷禹,便已觉得後悔了。

    再後来冷禹避而不见,更是令他心神不定、胸口发闷。

    这一切的一切的,难道不算喜欢麽?

    可惜,他偏偏……明白得太晚了。

    罗起喘了喘气,慢慢止住笑声,神色也平静下来,转头问若无道:「那禁忌之术是怎麽使的?殿下当初既然能让我爹转世重生,我自然也一样可以。」

    「这个恐怕不行。唯有继承了天帝血统的人,才能施行那逆天之术。」若无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他瞧见罗起的面容瞬时变得灰白一片,双眼血红,神色阴沈,便是地府里爬上来的恶鬼,也比他好看许多。

    完了完了,阎王大人定要大开杀戒了。

    若无双腿发软,自知逃生无望,只好闭目等死。

    但隔了许久,也不见任何动静。

    睁眼再看时,却发现罗起脸上的狰狞之色已经褪去,又换成了那斯文无害的温柔表情,垂了垂眸子,自言自语的低喃道:「没错,我纵使让他转世重生,也绝对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他喜欢的是骄傲自负、盛气凌人的天界三皇子,而不是什麽乱七八糟的转世。

    除了冷禹之外,他谁都不要。

    第八章

    罗起主意既定,面上自然又露出盈盈浅笑来,低头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半空中画了个符咒。

    地面顿时又是一阵晃动。

    屋内狂风大作、烟尘弥漫,不过片刻功夫,那画下血咒的地方就渐渐扭曲了起来,最後形成一道时空裂缝。

    罗起弹了弹手指,周身立刻覆上一层淡淡光芒,抬脚跨了进去。

    下一刻,已然身处另一个时空。

    放眼所见的是大片竹林,再过去则是一座凉亭和几间木屋,依稀与地府的景致有些相似,只是门前多了一个荷花池。

    罗起瞧得窒了窒,立刻想到,这些都是自己时常流连的场所。冷禹魂飞魄散之前,偏要找这麽个地方呆著,定然是因了他的关系吧?

    想著,不由得心口一紧,又加快了脚步。

    他是循著冷禹的气息寻来此处的,但不知是否已经太迟?会不会推门进去一看,却发现里头什麽也没有?

    即使伸出双手,也只能拥抱一片虚无。

    罗起走到木屋外头的时候,竟迟疑著不敢推门了。他面上神情镇定,手指却微微发抖,好似从来没有这样害怕的时候。

    魂飞魄散是怎麽回事,他实在清楚至极──先是全身笼罩金色的光芒,然後一点点消失不见,最後化为天地尘埃,再无踪影。

    他害怕瞧见那个样子的冷禹。凝香整理

    罗起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压下前所未有的惧意,终於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趴靠在桌前的白发男子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现出惊讶之色,紧接著低低叫了一声,慌忙转头朝角落里逃过去。

    仅仅这麽一眼,罗起便已看清了冷禹此刻的模样,不只满头白发、面容苍白,那原本清秀俊美的面孔上如今更是爬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痕。

    ……天火焚身的痕迹。

    记得冷禹娇生惯养,从前只被小小欺负一下,就会吵吵嚷嚷的叫个半天,如何受得了那种痛楚?

    思及此,罗起只觉脚下一软,几乎就要跌倒下去,好不容易才支撑著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抱住那背对著他的白发男子。

    若有人肯为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怎麽可能还不动心?

    忘掉一个人这麽难,喜欢上一个人,却只要短短一瞬。

    「殿下。」罗起开口轻唤,声音绵绵软软的,温柔至极。

    冷禹却不应声,只那麽静静立著,身体抖个不停。

    罗起便将人抱得更紧些,又唤一遍:「殿下,是我。」

    冷禹喘了喘气,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问出一句话来:「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心里想著你,自然就找过来了。」

    闻言,冷禹全身一震,那奇异的颤抖竟然停了下来,哑声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嗯,这麽重要的事,殿下竟然一直瞒著我。」

    「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自受,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现在就滚吧,不必负什麽责任了。」

    罗起听得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道:「我只是有句话要对殿下说而已,可不是来负责的。」

    「什麽话?」

    罗起薄唇一弯,并不急著回答,只牢牢扯住冷禹的胳膊,顺势一拉,让他转过身来面朝著自己。

    哪知冷禹竟被这动作吓了一跳,一直一直的垂下头去,大叫:「不要看我的脸!」

    罗起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激动,伸手想去抬他的下巴,结果却被一口咬住了。

    冷禹气力不济,这一下却咬得极用力,恶狠狠地咬下去,直到嘴中弥漫了血腥味,也死活不肯松开。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反复回响:不能见他不能见他不能见他……

    他现在这副样子,怎麽可以被心上人瞧见?

    罗起闷哼一声,虽觉得手指疼痛,却并抽出手来,只这麽任凭冷禹咬著。隔了片刻,忽然感到温热的液体滴到了指尖上。

    心头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罗起连忙收回手来,将那鲜血淋漓的指头凑至唇边,轻轻舔了一舔。

    咸咸涩涩的。

    泪水的味道。

    罗起忽然觉得胸口泛闷,几乎透不过气来,心底却偏偏溢满了柔情蜜意,柔软得不像话。忍不住将怀中之人紧紧抱住,伸手轻抚那一头凌乱的白发,低低叹气。

    全是他的错。

    骄傲至极的天界三皇子,会变成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完全是因了他的关系。

    不过,幸好还来得及。

    来得及见他最後一面。

    来得及……将那句话说出口。

    罗起低下头,一面亲吻冷禹的白发,一面柔声哄劝道:「殿下,你抬头看我一看,好不好?」

    那语气又轻又软,似带了诱惑之意。

    冷禹身体一僵,死死咬住下唇。

    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依然会因为罗起的一句话而面红心跳、神魂颠倒。

    「殿下,只看一眼就好。」罗起微微笑著,温热的气息近在耳边。

    冷禹握了握拳,终於把持不住,慢慢抬起头来。睁眼的刹那,似有强光一闪而过,然後,他瞧见了什麽?

    俊秀容颜,悠然浅笑,以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白发?!

    冷禹大吃一惊,连忙去扯罗起的头发,低呼道:「你……怎麽会……」

    罗起身为阎王,当然不可能长出白发来,除非他……自毁元神?!仙人要伤害自己,就只能把所有仙力凝聚起来,一寸寸的弄断自己的心脉。这种做法可比普通的受伤疼上千百倍,而若不及时阻止的话,下场就是形神俱灭!

    罗起这麽聪明的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他为什麽这麽做?

    难道,他打算陪著自己魂飞魄散?

    冷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又觉得不敢相信,一时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罗起则仍是笑,转头亲了亲他的手,问:「如何?这模样是不是很可怕?」

    冷禹答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那就对了,我也极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罗起缓缓抚上冷禹满是裂痕的脸颊,神色温柔似水,一字一顿的说,「殿下,我喜欢你。」

    话落,眨了眨眼睛,慢慢吻住他的唇。

    已经选好该走的路了。

    既然没那个本事逆天而行,那就干脆陪著心爱之人,一起化作这天地尘埃。

    罗起一面想,一面勾唇微笑起来,手指缓缓缠上冷禹的白发。

    冷禹则怔怔立在那里,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他面孔上本就爬满了裂痕,此刻再配上这麽个神情,实在是恐怖至极。

    罗起却越瞧越觉得有趣,忍不住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低笑出声。

    冷禹呆了一下,终於回过神来,後知後觉的红了脸,哑著嗓子问:「你喜欢我?或者……仅仅是因为感激我、同情我?」

    罗起仍是笑,再次低了头吻他,软声道:「殿下认识我这麽久,难道还不了解我的性情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没道理因了这种缘故说谎骗人。」

    毕竟,要喜欢上一个人根本不难,只消一个念头,就能烧成熊熊烈火。

    真正难的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恰好也喜欢自己。

    幸好他虽然明白得迟了些,却还来得及把心上人拥进怀里。

    想著,不由得一路吻了下去。

    冷禹被他亲得头晕目眩,一时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僵硬的手臂,牢牢抱住了罗起的腰。

    「爱也好恨也罢,甚至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所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成了。」说著,黑眸直勾勾的盯住罗起看,一遍遍的重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总算如愿以偿。

    那一双幽深似水的眸子里,终於映进了自己的身影。

    冷禹扯动嘴角,有些吃力的微笑,紧接著却又咳嗽起来,唇边带出几缕血丝。

    他这回连抹也懒得去抹了,只是这麽笑。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指尖已经开始麻痹。

    他却不管不顾,一直一直的笑下去。

    透过罗起那双温柔似水的墨瞳,他瞧见自己此刻的模样──白色长发凌乱的散在肩头,面孔上裂痕斑斑,薄唇毫无血色,整个人虚弱得恍若鬼魅。

    说出去恐怕会给人笑死。

    堂堂的天界三皇子,竟然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将自己折腾得如此狼狈。甚至没有功夫去想一想,这麽做究竟值不值得?

    没办法,谁教他偏偏喜欢他。

    爱著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愿意奋不顾身的冲上去,连回一下头也嫌浪费。

    冷禹喘了喘气,咳得愈发厉害起来,嘴里满是血腥味。罗起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温柔又霸道的吻下去。

    唇齿交缠。

    两个人嘴边都染了血,视线相遇,然後一同微笑起来。

    「罗起……」冷禹将这在心底百转千回过的名字念出口来,眼中情意绵绵,环抱著罗起的双手却软软垂了下去。

    他周身逐渐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罗起神色一黯,却只当什麽也没瞧见,轻轻的应:「殿下,我在这里。」

    随後牵了冷禹那绵软无力的手,扶著他走出门去。

    外头晴空万里。

    地府的竹林和天界的荷花池挨在一处。

    罗起随便一挥手,那满池的荷花便都悄然绽放,w丽无双。

    冷禹瞧得出神,慢慢靠在罗起身旁,迷迷糊糊的喃:「罗起,我实在倦得很了。」

    「那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罗起的手掌慢慢覆上他的眼睛,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动人。

    一面说,一面用剩下的那只手与冷禹交握。

    若是再有个一千年给他们纠缠下去,会怎麽样?

    大概还是会忍不住欺负怀中这人吧?

    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看他神魂颠倒的样子……然後牢牢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再不分离。

    可惜没有这麽多的如果。

    所以只能珍惜此刻的分分秒秒,把短短一瞬,当作千年来爱。

    幸好这并非离别。

    再过不久,他与他便会同这天地山川融为一体,永不分开。

    罗起又微笑了一下,将那只手握得更紧一些。而冷禹身上的光芒则越来越明显,指尖已开始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罗起神色不变,即使握进掌心的仅是一片虚无,也始终维持著那个姿势。

    冷禹终於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眨了眨眼睛,眸中一片茫茫的水雾。他一只手已经消失不见,另一只手却勾住了罗起的颈子,倾身吻过去。

    先是小心翼翼的亲了亲那温热的嘴角,然後再重重一口咬下去,含糊不清的喃:「我喜欢你……」

    他咬得这样用力。

    简直恨不得啃下罗起的一块肉来,好就此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带著他的气息随风飘散。

    罗起知他心思,因而只盈盈笑著,任他啃咬。

    光芒忽明忽灭。

    冷禹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大半。

    罗起却始终视而不见,一遍遍抚摸他白色的长发,轻轻的唤:「殿下。」

    眸中暗光流转,语气温软至极,明明不久前才刚说出喜欢,却好似已爱过了成百上千年。

    舍不得分离。

    即使明知前方就是永恒,也一直一直的舍不得放开手

    没过多久,罗起身上也笼罩了淡淡的光芒。

    他们两人却仍是那麽紧紧拥抱著,面上甚至还带了甜蜜笑容,在那逐渐扩大的光影里慢慢融成一片。

    下一瞬,地老天荒。

    所谓魂飞魄散,应当就是身体化作虚无,从此不复存在吧?

    但是当冷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沈沈浮浮的飘在半空中,手脚虽然已经消失不见,意识却仍旧清醒得很。

    只一眼,就认出站在面前的俊秀男子,是当初教他那禁忌之术的天界长老。

    「秋长老?」冷禹非但神智清明,甚至还能开口说话,「你怎麽会在这里?」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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