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
    周又悠就这么被滚会她母后的怀抱了,而年糕则是冷漠地扫了一眼周允钰,一副我不和你计较的大方模样,走到舒瑶身后,趴了下来,继续打盹儿。
    好吧,周允钰也得承认,他和这傻狗永远也不会有对盘的时候,不过如今不仅仅是舒瑶喜欢它,就连两个孩子也喜欢它,想弄走它,基本不可能了。
    而现在舒瑶和宝贝们都在他怀里,他也就不和它计较了!
    周又祎和周又悠对这个总和他们抢母后的人,熟识得还是挺快的,而且周允钰对他们也是发自内心疼爱,如今又正是认人的时候,接受起来并不困难。
    周又祎小太子天真烂漫,总爱往他父皇脸上胸口涂口水,胆子可比他母后大了不少。周又悠文静些,相对周允钰来说,她更黏舒瑶一些,窝在她母后怀里,十分乖巧。
    周允钰对舒瑶对孩子自来很有耐心,陪两个孩子到他们玩累睡着了,他亲了亲舒瑶的额头,这才离开凤翎宫,往御书房走去。
    陶义看着心情恢复正常的周允钰悄悄松了口气,方才就是他做主没让人去抱孩子下去的,就是嘛,对着两个看几眼都能让人心化了的宝贝,再不好的事情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儿了。
    不过,他也还是烦恼,本来以为周允钰和萧太后母子,从这回周允钰主动去寿安宫后,就该彻底缓和下来了。
    却不想,这一趟离开,周允钰情绪不对,萧太后也随之称病,就连后来舒瑶去看她,都没让进去了。
    舒瑶忍不住问了问周允钰,得到的也只是和他无关的含糊回答。
    舒瑶担心,但萧太后不见她,她也没什么办法,最后还是她把两个宝贝一起带去请安,萧太后心疼孩子,这才见到了她。
    从神色上来看,萧太后还真没什么大碍,但舒瑶依旧觉得她的心里有事儿,郁结难梳的事儿,然她不知始末,想劝也没有办法劝,只能带着宝贝们,分散些她的注意力,让她稍稍宽心些。
    “瑶儿,你有害怕过吗?”萧太后神色淡淡,却突然问了舒瑶这一句。
    舒瑶愣了又愣,才大致猜出萧太后问她的是什么,她们如今情同母女,舒瑶并不觉得有些话不能对她说,她缓缓点了点头,“如何会不怕呢。”
    周允钰对她越好,她心中的忐忑就越多,如何不怕。
    而且这个世道于女子本就是不公平的,周允钰若是变心,尽可再纳佳人三千,总会找到他心动的人。而她却依旧得困守在皇后的位置上,给出去的心也未必能完全收回,如何不怕。
    “但害怕只是偶尔,”偶尔的时候,她才会被那些情绪所惊扰,更多时,她还是知足常乐的,“我答应过陛下要相信他的,嗯,我信他。”
    一开始对周允钰的信任,她需要努力才能做到,而今却越来越成为习惯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背叛你了呢?”萧太后除了和曾经的云曦,从未和其他人谈论过这样的话题,对着舒瑶,她突然很有倾诉的欲望。
    “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那就退回各自的位置好了,或许一开始会很难,但假以时日,总会做到的,”舒瑶并不想自己成为那种,因为情爱迷失本性甚至变得面目可憎的人,那会很悲哀,比相信还失去帝王的宠爱还要悲哀。
    “母后,我不知道您为何这般难过,但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您有陛下,有我,还有宝贝们,您并不孤单,”舒瑶缓缓靠到萧太后的怀里,轻轻蹭着她,无论是她,还是周允钰其实都是希望她能开怀的。
    “陛下……他很担心您的,”周允钰对萧太后的关心很别扭,她每日给他说萧太后的情况,他总是无意识就听得特别认真,萧太后的心情不好,周允钰也一样会受到影响。
    萧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来,她摸了摸舒瑶的脸,“瑶儿你很好。”
    能说出这一番话的舒瑶,比起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都要好了,明慧所言不差,她就是天生有慧根之人,最是通透了。
    “钰儿他和他父皇不像……这很好,”这样很好,非常好,这许是萧太后如今唯一算安慰的地方了。
    许是受他萧外祖的影响,周允钰并不像周家的人,或许他身上就是这点才让先皇不喜。比起为他宠爱更亲近他的七皇子,周允钰自来和萧外家相熟,因为她的疏忽,他受她父亲教导更多,这才是真正让先皇忌讳不喜的地方。
    没有了先皇给萧太后编织的执念,而今她也终于将过往的事情,看得更清楚了些。她父亲总是对她莫名叹气,又无可奈何,他们都有所察觉了吧。
    但察觉了也没什么用,如今想来,他们何未曾隐晦提醒过几次,但每每先皇对她一哄,她就又放下了。
    这些日子,她不仅仅在消化先皇并不爱她的事实,还在消化她自己那些犯蠢的过往,若是先皇如今还活着,萧太后许会和他拔剑相向。
    但他死了,骗了她一辈子,死前都没给她半句解释的话,这才是萧太后如今最不甘心的地方,她想要和他决裂,想要恨他,却因为他死了,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他把她变得这么可悲,却一死百了。
    现如今,她比周允钰还想知道那个令牌的主人是谁。
    但这么多天过去,她也没能查出来,她和周允钰居然都查不出来,但这并不表示她有多厉害,她所倚仗的依旧同那个令牌一样,是先皇留给她的!
    云府,满京城最华美的府邸之一,一年四季花团锦簇,特别是小宋氏居住的绮香园,最是让人称道。
    她每年春秋举办的赏花节,京城各家都以能收到她的帖子为荣。
    时入深秋,凌寒独傲的□□,白菊,米分菊,各种花色开了满园,依旧这般美不胜收,就好像她孀居这么多年了,依旧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不过此时的她,莫名有些心慌,看着丫鬟仆妇们打点着八月二十八的赏菊宴,居然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夫人……夫人?”
    “什么事,”小宋氏收起恍惚,看向了这个跟了她二十多年的贴身丫鬟。
    “这是三日后客宴的名单,您看看,可还有不妥?”
    丫鬟冰梅将礼单递给小宋氏,而后问道。
    小宋氏目光快速扫着,在陈氏的名字上不着痕迹停留了一下,就继续看了下去,而后摇了摇头,“就按这些送帖子去吧。”
    “是,”冰梅屈膝行礼就要退下,却见小宋氏突然扬起了手,她就继续看向了她,等着她的吩咐。
    而原本目光雅淡的她,突然变成阴沉和严肃起来,“确定没留下什么破绽?”
    她已经有些后悔帮了秦老的忙了,冰梅被人跟踪的事情,让她十分警觉。不管跟踪的人是谁,都表示或有可能有人注意到她了。
    冰梅眸光闪了闪,确定地摇了摇头,淡淡道,“奴婢的本事,您应该最清楚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气质全不同于之前询问关于送帖子事情时的了。
    小宋氏并未多话,扬手让她下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道理如今还自乱阵脚。这么想着,她就彻底放下那点微妙的心慌,恢复了该有的夫人做派。
    第119章 :印证
    八月二十八的赏菊宴如期举行,陈氏在日前就收到了云府的帖子。再不久她就得到了一份小宋氏送出帖子的所有宾客名单,几乎涵盖了京城勋贵的所有阶层,稍一分析,她也就知道小宋氏为何会有那么灵通的消息了。
    并不需要耗费手段布置,她只需要日常闲聊中,就会有很多人将一些隐秘的消息自行送与她知道了。
    满京城的后宅妇人里,若论威望最高,应该是她,可要说人缘最好,那就该是小宋氏,而这一点在人们注意到她之前,几乎一无所觉,或者说是,知道了,也只当理所当然。
    小宋氏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只是因为她云家老夫人的位置,更多还是她这么多年名声的经营,以及她个人的魅力所在。
    今年云府举办的这个赏菊宴,陈氏并没有前往,这让小宋氏暗暗松口气,又莫名有些不爽。
    陈氏回京至今,除了一般宫宴之外,也就去了容府做客过一会儿,再就是那日皇觉寺里遇上安宁长公主。今儿,她没来,也没人觉得不对,本来云家和蒋家的关系就因为他们自己的不作为淡了许多的。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做到位,在如今没有主母的蒋国公府,童雅作为世子夫人对外就是蒋国公府的女主人了,她带着几个受邀的小姑子前去了云府,更没人能说什么。
    小宋氏亲自接待了童雅她们,她自也问起了陈氏为何没来,按照她的感觉,这一趟陈氏是该来的,那次的对话,她自问并无破绽,但心中也莫名忐忑了几日,陈氏也该当如此,可她偏偏就还没来。
    “府中来了位贵客,祖母脱不开身,老夫人莫要见怪,”童雅微微低头柔声说道,目光扫过这辈分上是她们外祖,可年龄容貌其实和过世韩氏相当的小宋氏,想不通她当年为何二八芳龄要嫁给四十多岁都可以做她父亲的云公。
    童雅心中是何想法,面上却不显分毫。
    小宋氏微微点头,心中的不爽更多,倒不是觉得童雅说瞎话糊弄她,而是觉得陈氏看不起她,所谓贵客,这京城里还能有比她辈分还重的吗。
    “怎不把皓哥儿带来,我甚是想念他了,”
    “可是不巧,皓哥儿几日前又被孙媳祖父接到童王府去了,”童雅笑道,一声孙媳的自称半点不适都没有。
    小宋氏也知道童王府教养出来的童雅,绝对能当好蒋国公府的家,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倒越发和陈氏想象。
    她名分上就是蒋书玴的外祖母,该有寒暄她和童雅一点不落地都做了,而后才散开,让她们到花园里逛去。
    陈氏还真是有打算前去云府的,但临行前也还真来了不能不接待的贵客。
    萧太后微服私访,一身暗青色的披风帷帽,还真难让人发现是她亲自来了,若非此时陈氏接待她了,还只当是她身边的宫人持着她的令牌来此传话而已。
    陈氏惊讶的情绪也无掩饰,“娘娘有事只让人传旨便好了,怎亲自来府中了?”而且出行只带了数位禁卫军,贴身的宫人一个没带。
    萧太后脱下帷帽,作到了主位上,侧身看着陈氏,眸光闪烁却内蕴着十分的认真。
    她来此一趟也是想了多日,下定了决心的,长痛不如短痛,只有将过去一切都弄清楚了,她许才能真的放下。
    “沅姨,今日前来,是琦楠想请沅姨帮我一个忙。”
    她这番话让陈氏颇有时光交错之感,当年也是她坐在她的身边,掷地有声道,“沅姨,今日前来,是琦楠要与您合谋!”
    无论谁也想不到,那一场政变能成功发动,深究到最初始,是两个女人相对而坐的一场谈话。
    萧太后本就是和她完全不同的人,她善谋善断,辨识人心,而萧太后则是极情极性,果决无畏,她可以热烈得如一团火,也可以冷得像一团捂不化的寒铁,端看她是如何看到一个人,一件事。
    她在那场政变里所给予的作用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更因为她暗中的帮助献策,她的威望一度比庆元帝还要强盛。
    萧氏一族是京城传承数百年的老牌世家,加上她父亲萧太公在朝廷的威望,以及她几个兄弟在军中的分量,她身上凝聚着家族和她亲人的力量。
    她和她的合作不可避免,只有萧太后才能毫无芥蒂地采纳她的意见,认可她的能力。换一句话说,当时能让所有人选择帮助庆元帝的,不是因为庆元帝本身有多出色,而是因为他娶了一个出色的妻子。
    “什么忙?”陈氏眼中的恍惚一闪而过,她对萧太后的欣赏一如初始,舒瑶的婚事是她们之间最后的博弈,如今,萧太后要她帮忙,在不触及她底线的情况下,她都会帮的。
    萧太后微微垂眸,心中也不由得感慨,几日前她还有些嫉妒陈氏在周允钰心中的分量,但今日,她却又选择她来帮忙,在陈氏面前,她也只是晚辈,她也是她为数不多能试着去依靠的人。
    “父亲曾经对我说过,您是我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有什么想不通的就来找您,”当时她并不明白,她父亲死前为何要对她说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想来,或许,那个时候,他就预见了而今的一切。是啊,哪里会有一辈子都戳不破的谎言。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怯懦,她不想活在谎言里,活在怜悯里。
    陈氏未应答萧太后的话,只让她继续往下说,事实上从看到萧太后到现在,她心中琢磨了无数个她可能来找她的事情。
    “我想请您帮忙查一查,先皇一直藏着的那个女人……她是谁?”从看清事实到现在,已经有些时候了,但她说出这番话时,依旧觉得心里钝痛无比。
    他骗了她,他爱着别人。这是事实,她必须接受的事实,但还不够!
    陈氏继续沉默,眸光甚至表情都波澜不惊,就连萧太后也看不透她此时心中的想法。
    “说清楚些吧,您是怎么发现的?”陈氏淡淡道,她以她对萧太后的了解,这事绝对是近来才发现的,否则,只先帝还活着,以她的性子,绝对会闹一个翻天覆地。或许会出史上第一个休夫的皇后也说不定。
    她来找她,果然是对的,陈氏不会对她怜悯,她只会真正地帮她。
    而后萧太后就将令牌的事和陈氏一说,很多不能对周允钰,不能对舒瑶倾诉的话,此时都能开口。
    “令牌啊……”陈氏低语道,这件事还真没人告诉她,蒋书玴作为周允钰的近臣,有他需要遵守的规则,而周允钰估计有所猜测,却又因为是他父皇和生母之间的事,自也不好说对她说。
    “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居然拿出去帮叛逆,”萧太后并未歇斯底里,如今她想要的就是一个答案,一个真相,然后就是放下,彻底放下。
    “沅姨……你已经知道是谁了?”萧太后始终注意着陈氏的神情,自也发现她那一闪而过的沉思和恍然。
    “只是一个猜测,娘娘若无事,可以陪臣妇一起印证这个猜测,”印证的过程也好给萧太后一个缓冲接受的过程。
    这一层迷雾揭开,可能不仅仅是那个女人的身份暴露出来,可能还会有一些被掩藏得更深的连她也不定知道的真相被揭开。
    萧太后缓缓点头,她来蒋府这一趟,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再如何也依旧是千疮百孔。
    皇觉寺的事情之后,安宁长公主以及她驸马颜卿的处决也下来了。
    颜卿一力当下了所有罪责,安宁长公主以及她的儿女并未受到太多牵连,然而当颜卿秋后问斩的处决已经在周允钰的桌案上时,安宁长公主愿意用自己的品级和封地换颜卿一命的请罪折子也随之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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