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大叫道:“搞什么鬼!头都差点给你蹦了!”他一抬头,只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什么玩意!”接着那团东西就一下子盖住了大山的脑袋,乱作了一团。
    听到那边的动静,查文斌和唐远山也急忙赶了过去,只见超子正在给大山取下头上的白布,拿在手里一瞧,那是条衣服。
    一件白色的长褂,很脏,上面有血迹但是已经干涸,有一个弹孔,那是超子打的,这么个东西怎么会掉下来的?
    超子把那件长褂递给了查文斌道:“有东西勒住我的脚,文斌哥,我感觉那是个脏东西。”
    昌叔有些紧张道:“别瞎说哦。”
    “离我一个身子的距离,只要是活的,我都能察觉出呼吸,但是你们看。”超子卷起自己的裤腿,一道五爪的痕迹触目惊心。
    查文斌把那衣服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撕下一小片用火点了,一团火光后瞬间就化了成了灰烬,他用手指沾了那灰仔细搓了一番。
    “怎么样?”唐远山问道。
    “死了有些年头了,估计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超子,你的腿有没有问题?”
    “没什么大碍。”
    查文斌掏出一张符给超子道:“那再上去一趟,我给你看着,仔细看看树杈上还有别的没,遇到搭肩摸背的别回头,直接点了这个。”
    超子拿了符继续往上蹬,这会儿四五盏手电齐刷刷的照着,几双眼睛目送着超子蹭蹭往上爬。
    几分钟后,超子在树上叫道:“有东西!两只小雏鸟,还有几根骨头。”
    “都包上,一起带下来。”
    两只雏鸟,跟普通的家鸡幼崽差不多大小。
    “一直捏在手上,这俩玩意真不是什么好鸟,凶的很,啄的我皮都要开了。”
    还有一堆骨头,超子和那个鸟窝也给一起拎了下来,往地上一抖,大家全都脸色不好了。那大腿骨、头盖骨可以分的清清楚楚,这不是一具人的残骸是什么?
    “骨头倒是让它们啃的干净,那鸟儿你不让我打真是错了,连人肉都吃能是什么好东西,好在没拔毛炖了,知道它吃人肉的话得吐死。”
    查文斌说道:“一会儿挖个坑埋了,白凤凰是冥鸟,吃的自然是尸体,而且得是坟里的尸体。”
    “这俩小的是不是一并埋了?”
    “带着,有用!指不定刚才那个抓你腿的就是这个人,他可能是好心怕你上去被鸟给吃了,好好埋,别糊弄人家。”
    卓雄接过那对雏鸟笑着道:“好好埋哈,别让人有意见晚上还找你。”
    “滚!”
    这一晚,查文斌就在帐篷外呆了一夜,上苍似乎在跟他开着玩笑,那片云始终没有散去。没有星象,一个风水局就缺了一半,只能静静的指望着明晚了。
    受伤的白凤凰有了雏鸟安静了很多,对于它来说吃尸体就和青藏高原的兀鹫一样,那只是它生存的法则。人可以厌恶它人的习惯,但是你得尊重它人生存的基本。
    第二日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投射让睡眼蒙眬强撑的查文斌有些兴奋,那束光打到的位置在对面的一处山坡。地势相对平坦,起伏也不大,用来葬人或许会是个好地方。想着明日的阳光位置变化不大,起身叫起了一群人就开始穿越茂密的丛林,又经过半天的跋涉终于到了目的地。
    让查文斌有些失望的是,脚下全是坚硬的石头,这里生长着低矮的灌木,自然形成的岩石找不到丝毫可以下手的墓穴,不光是这里,方圆几里地内情况都是类似。
    这一晚,注定有些人要难熬了,唐远山便是其中之一。
    他焦急的陪在查文斌身边,那位道士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眼了,他平躺在地上,双眼一眨都不眨的望着朦胧的天空。今天,云雾依旧是主旋律,山风伴随着篝火“呼呼”作响,卓雄时不时的添加着柴火,不止一次的他想问:你究竟怎么了?
    “有眉目嘛?”唐远山问道,这关乎着家族百年兴衰,是眼下最急迫的事情。
    “没有。”
    “您得想想办法啊,我这全指望您了。”
    “等吧。”
    唐远山也撑不住了,他先进了睡袋,大山来轮换卓雄站第二班岗,这会儿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他拿了件外套给查文斌披上:“哥,去睡儿吧,这是人家请我们的,能办就办,不能办也没办法,别让自己垮了。”
    “大山,等明年我不当道士了,咱们一块儿去你原来的地方吧。”
    大山憨憨的摸摸后脑勺道:“我哪都行,听文斌哥的,不过,你真不干道士了?”
    查文斌翻着手中的七星剑道:“不想干了,该传出去了,让河图那小子接班吧。”
    “他还小吧?”
    “差不多了,我跟他那么大的时候也接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道这东西,靠的是悟性,他有那个天资,将来不走邪路的话会创出名堂的。回去了,找人给你和他们两个都说上媳妇,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媳妇?嘿嘿。”大山有些不好意思了,搓搓手道:“没想过,我没文化,粗人一个,谁家姑娘愿意跟。”
    “人踏实比什么都重要,我哪天要不在了,有事就去找那两个弟兄。这人心险恶,他俩滑头很多,会帮着你的。”
    “文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本事那么大,我还是跟着你比较放心。”
    “我……”查文斌欲言又止,他的命星已经坠了,算了算顶多也还有三个月吧,时辰到了终究是要上路的。
    大山“嚯”得站起来大叫道:“快看,月亮出来了!”
    果然,那层整整笼罩了两晚的云层开始逐渐散去,偌大的天空之中一片云彩破了个洞,隐约那月亮就藏在后面,立刻就要凸显出来的模样。
    就在此时,那只一直被吊着的白凤凰突然起身朝着夜空“鸣”得一声长叫。查文斌回头去看,那鸟儿已经站立了起来,几次试图拍打着受伤的翅膀,但是无奈脚被绳子吊着只能在原地扑腾。
    查文斌问道:“今天是初几?”
    “我哪知道这个……”
    “鸣”又是一声长叫,这一回它伸长着脖子叫的更响也更持续了,就像是战士在吹冲锋的号角一样,绵延而悠长。白凤凰的叫声天生带着一丝悲凉,说是号角不如说是发桑号更为贴切。
    查文斌的手指迅速一掐:“十四,今天是七月十四。”
    “妈的,再鬼叫老子宰了你,睡个觉也不安生!”超子披着衣服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不光是他,其他人被那鸟叫都给吵醒了,纷纷从帐篷里爬了起来。
    超子这人本就有点冲,这会儿提着匕首就冲那白凤凰奔着去,先是一个巴掌狠狠得扇到那鸟头上,接着提着它的双脚就倒拎起来喝道:“吃人,老子让你吃人,剥了你皮喂给你那两个小的吃!”
    “慢着,别胡来!”查文斌喝道。
    “留着干嘛,跟哭丧一样的。”
    “现在几点?”
    超子撸起衣袖喊道:“十二点差几秒。”
    “那就对了,十五!今天是七月半,鬼节!快看!”
    话音刚落,那团云洞已经完全打开了,一束月光顺着天空散落了下来,照耀着山谷里大约半亩的土地白色发亮。这团光犹如灯柱一般,太显眼也太过诡异。
    “快,记住那个地方!”查文斌来不及了,他有些兴奋地喊道:“秋风的第一缕光,我明白了,说的不是太阳,而是月光!”
    慢慢的,天上那层云又开始合拢了,前后不到一分钟,世界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白凤凰不安的被超子提在手中,它的叫声一阵连着一阵,在苍茫的夜空久久回荡。丧号开始吹起,属于那个世界的狂欢即将开始了……
    第505章 金砖
    树影、乱石、藤条,乌鸦的叫声,风的呼啸声,脚步的稀疏声,人的喘气声。
    白凤凰的脖子被一条细绳给勒住了,超子倒提着它不知道有多少次在灌木中划过,鸟毛早就没了之前的华丽,显得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这是和白天截然相反的路,山的背后,要陡峭的多。因为靠阴面,林子并不密集,荆棘从身上划过,刺破了皮肤,就连素素的脚步都跟和男生一般快,因为必须要在天亮之前下了这个山再上一座山。
    林子里随处可见飘荡的“鬼灯笼”,幽幽的不知是鸟叫还是鬼哭,这是七月半,是死人的节日。人的头皮会不自然的竖起,这不是在害怕,而是你不停与看不见的脏东西擦身而过,是阳气和阴气接触时的本能反应。
    走夜路,尤其是在林子里,遇鬼是难免的。放在过去,查文斌会选择挑个灯笼,那是替鬼照亮,告诉这条道是人间道,别瞧错了撞到一起。
    现在则是大山和超子几人轮流挥舞着砍刀,尽可能的劈掉荆棘,荷枪实弹的人们会毫不犹豫攻击任何来路不明的东西。
    游魂们看见了生人从四面八方开始涌过来,对于它们而言,在这片林子里看见活人是很奢侈的事情,拉上任何一个能够垫背都以为提早超生。然而上天总是公平的,你若不贪婪就不会有死亡,七星剑肆意地舞动着,收割每一位试图靠近的阴灵,灭魂的符咒犹如黑洞一般吞噬着一切能够吞噬的东西。
    正与邪从来没有明确的区分,顺大道的便是正,与大道相背驰的便是邪。多少年影藏在这片深山中的亡魂,不论是冤死还是枉死,是准备拉垫背的还是恰好路过,灭魂剑无暇去分辨,挡我者死就是答案。
    到了大致的位置,时间已是四点,每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湿的,汗水混合着血迹迷茫在空气中。年纪轻的还好,昌叔和素素就已经不行了,只能双手叉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历来就是先寻龙再点穴,不过查文斌万万没想到这穴竟然是天点。
    天点是一门早就失传了很久了的技艺,穴由地生却由天定,不依照龙脉风水走势,全凭天意安排。这种穴是无法通过地理风水确定的,只能依靠选穴时天地给的提示,按照古老的传说:每隔一年,神州大地都会出现一处天穴,稍纵即逝;每隔一个甲子则会出现一处天定龙穴,入葬者后代必出帝王。
    神州大地,幅员辽阔,有人居住不过数分之一,能懂天道玄学者更是寥寥无几。这天穴一说虽流传已久但真正见过的屈指可数,要见天穴不止是精通天道算法,更为讲究的还是缘分。传说中,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葬的便是天穴,数千年后的今天,他的墓穴仍然还是一个谜,没有人能知道他的位置。
    “四点零一刻了,现在日子长,估计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得天亮,一旦天亮这个就墓开不得了。”
    唐远山也顾不上擦汗了:“为何开不得?”
    查文斌脚踩着布鞋在周边走了走去,那是道士特有的步伐丈量,他要首先确定出棺木的具体位置。
    “替你家先生选这穴位的人很是厉害,这是一处天穴,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天穴是天赐良穴,却又是硬给的,它不是自然生成,是天地偷偷给人间的赏赐。这种赏赐是违背天罡常道的,你先祖这块穴是月光生,见不得日光,一见则散,你唐家莫说再兴三百年,就是三年也难。”
    “会怎样?”
    “轻则家道中落,家主暴毙。”
    唐远山愣住了:“还有更严重的?”
    查文斌叹了口气道:“重则九族灭门,从此唐家消逝人间。你家先祖得蒙天厚,得了几百年时运,如今这块天穴气数将散,若是不能及时续上,前几百年受的恩惠后面这几年将会加倍偿还,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啊。”
    唐远山此刻就差给查文斌给跪下了,一把拉住他的衣服恳求道:“先生务必救我啊!”
    一边用石灰往地上撒,查文斌一边道:“你让我再替你家先祖寻个天穴是万万不能的,纵贯上下五千年,这恐怕是第二口有记载的天穴。查某今生能得一见已是天大的运气,不敢妄言能寻。”他继而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也有个法子可以破,就是不知唐先生舍得不舍得。”
    唐远山以为查文斌是开口要钱,哪里会不肯,连连点头道:“好说好说,只要先生能解,我保证先生一辈子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查文斌听完摇摇头道:“我要你钱财做什么?你家先祖历经数百年家业,富可敌国,这些财富本是民间来的,沾得都是这天地恩赐的光,但是也有多少是不干净的钱?私盐本是官家生意,你唐家要走又怎会不沾点血?这一路上多少孤魂野鬼怕都是这条盐道上留下的,那也是你唐家祖上欠下的债。
    “只要唐先生愿意把唐门财富尽数散回民间,积累阴德,广结善缘。我再替你家先祖找上一处龙穴续上,三百年的香火旺盛不是梦话。”
    “全部家财?”唐远山虽然大方,但查文斌如今一句让他尽数散去也不免太让他难以接受了。
    “在今天之前的所有财富,全部。”看着唐远山那一脸明显不愿意的样子,查文斌叹气道:“唐家的事还是你唐家自己做主吧,我只是建议一二,听与不听,悉听尊便。”
    剩下的时间就留给唐远山去思考吧,听与不听都只是个建议,这边查文斌已经确定了大致的位置。
    墓不大,三米乘五米左右,按照唐家先祖的地位和财力,这种规格算是很低调了。地表上的树木被几个人一扫砍光,乘着他们弄的时间,取了香烛蜡烛纸钱还有贡品在正面摆了个台子。
    又在离着坟墓西边不远的地方插了个灯笼,三根香,地上撒了些纸钱,那些是给过路的野鬼们用的。今晚看热闹的估计有不少,阴气一盛,活人就容易不舒服,闹不好回去还得大病一场,又设了几道令旗作为护法,尽量隔绝出一个安全地带。
    按照推算,唐家仙人是宋末期的人,那个时代的墓室多为方形,具体用的是哪一种形式就得用洛阳铲打了。
    这活儿教给大山去处理就行,接起来的洛阳铲可以无限长,飞快上下的砸出土地,不停带出下面的泥土。查文斌时不时会从铲子上取出泥土观察,当铲子遇到坚硬物的时候便不再继续,从最底部带上来的泥土看,是青砖。
    用洛阳铲是盗墓贼的勾当,但是查文斌用这个是为了最快的速度判断出墓的走向以便确定主棺的位置。他们不是来盗墓的,一旦确定,照实打下去便是,这几个大汉一起开工,要不了半小时就能搞定。
    最终,唐家先祖的主墓被确定出具体位置,这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征得唐远山的同意之后,折叠铁铲带着泥土飞溅,往下打了不到两米深就出现了青砖,清理出大约一个两平方左右的空地后,呈现了一个拱形地下建筑,墓砖的表面雕刻着各种经文,都有笔记本电脑大小,也有一些瑞兽和神仙。
    规格虽然不大,但是用料却是顶级,这些墓砖非但不是青灰色而是泛着金黄色。超子眼尖,一下子便看出那些墓砖来历不凡:“啧啧,唐家果真是大户,这东西不简单,弄来盖死人房子,就这些砖头一会儿可别弄坏了,弄上一块可以到省城换一套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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