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珞珞惊恐的看着他,确切的说是看着他的手,这么大的力气,骨头都可能震碎,他……没事吧?
    “白大人,怎么了?御医还没有来吗?”两名大夫连忙走过去询问。
    “来了。”白梨之咬牙愤恨道,“五名御医,全在睿王那里,说睿王的病情更重,先救睿王,等腾出手来了,再来瑾王殿下这里。”
    “这……”两名大夫顿时面面相觑,宫里那些明争暗斗他们这些城里的大夫是不懂,但就算睿王伤得再重,五名御医也太多了,难道就不能腾出哪怕一位御医过来吗?都是王爷,怎么差别会这么大?
    白梨之也是气得眼红,本来这种边境之城就不可能有什么好大夫,如今好不容易赶来了五名御医,竟然都是一些趋炎附势的货色!只是委屈了瑾王殿下,白梨之愤恨的想,他们这一个个通通都是在落井下石啊!
    “睿王不过是腰腹挨了一刀,哪有瑾王殿下伤得重,该死的!”白梨之顿时六神无主,像抓住最后两根救命稻草般看向两位大夫,抱拳郑重道:“现如今就只有靠你们二位了,还请务必救救瑾王殿下,不管多么优厚的条件都随你们开,只要你们能救回瑾王殿下,事后必定重重有赏!”
    两位大夫讪讪的点点头:“我们,尽力吧。”
    没什么底气的回答,让所有人的心情都陷入了低谷。
    也是,他们若是有办法,又怎么会让白梨之苦苦去等御医呢。
    “那个……药快凉了,是不是……”唐珞珞举起小手弱弱的插了一句,顿时打破了眼前快要僵凝的气氛。
    “跟我来。”白梨之大步越过唐珞珞,轻轻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唐珞珞看了一眼垂头叹气的两名大夫,端起药碗跟着白梨之进了卧房。
    一踏进去,迎面扑来一股恶心的腐味和药味,呛得唐珞珞后退一步,差点把碗里的药给洒了。
    “你小心点!”白梨之忍不住瞪了唐珞珞一眼,怕她真把药给洒了,接过她手里的药碗,道:“过来帮把手。”
    不知道是不是身处上位者的优荣,即便白梨之看起来儒雅有礼,对待唐珞珞这种看起来弱小又没什么用处的人,语气里总是下意识带上几分命令和指使,仿佛她就该是一个卑微的下人一般。
    唐珞珞心里不快,但看在病人的份上,她忍了。
    床上的男人身形高大却体型单薄瘦弱,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虚弱,黑色的长发倾洒在枕边,仿佛跟它的主人一样失去了光泽,死气沉沉的。
    然而,偏生这样一个男人,却生的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光洁细腻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和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俊美。
    病态的柔弱并没有减轻他的美,甚至因为这分柔弱和楚楚可怜,让人更想要去疼惜和爱护他。
    这一眼,唐珞珞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容颜。
    “过来。”白梨之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几乎每个见到殿下的女人都是这副傻样,看了就让人气闷。
    “哦。”回过神来的唐珞珞发觉自己盯着人家出神,不禁有些羞赧,脸蛋微红,低着头过去帮白梨之把床上的人扶起来。
    “你……你还是不要动他的好,这样伤口会裂开的。”唐珞珞紧张的看着他。
    “那你说要怎么喂药?”白梨之动作一顿,对方毕竟是大夫,这会儿听她的还是没错。
    “托着他的脑袋,总之最好不要牵扯到伤口。”看到那露出在被子下的肩膀上火红一片,唐珞珞不禁有些发怵,这么重的伤……这么简陋的医疗环境,简直就是在挑战她脑子里最弱的那根神经,她有轻微强迫症的好不好!
    白梨之按照唐珞珞的办法艰难的给瑾王喂了药,喂完,两人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介意我给他把把脉吗?”唐珞珞礼貌地问。
    白梨之看了唐珞珞一眼,却是不抱希望的,只是淡淡的应付道:“你把吧。”
    唐珞珞小心翼翼的抽出男子在被子下的手,将手指覆在了对方的脉搏处。
    好弱!这是男子的脉象吗?简直比女人的还弱!
    从小体弱多病,看来那个蓝衣青年真的没说谎,这个男人的身体不是不好,而是超级不好,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命悬一线啊。
    唐珞珞神色有些讪讪,这么严重的一个病号,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管是唐门的唐珞珞还是她自己,都只是一个刚刚出师和毕业的大夫,并没有实际的临床经验,这么棘手的病情,真的是很麻烦……
    看到唐珞珞脸上的表情,白梨之轻叹一声:“出去吧,别打扰殿下休息。”
    说休息,却是昏迷至今还未醒来,之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唐珞珞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神色满是挣扎和纠结,到底救还是不救?!
    救得话她胜算不大,不救的话又于心不忍,这要不是对方身份这么大,像座大山一样压在唐珞珞心里让她不敢轻举妄动,换做是普通人,兴许她就博手一试了,她不太懂古代的规矩,却也知道皇族轻易惹不得,她不想惹祸上身,天知道她果断舍弃那三千两银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自由和平安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看到唐珞珞的表情,白梨之疑惑地问道,“你要是能救殿下就直说,千万别藏着掖着,有什么困难尽管道来!”
    接触到白梨之热切期盼的眼神,唐珞珞为难道:“说实话,瑾王殿下怕是活不过明晚。”
    白梨之身形一震,许是打击过大,踉跄着后退一步,却还是强忍着心里的痛楚镇静道:“然后呢?”
    “我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救活他,说实话没什么把握,因为我也是刚刚出师。”唐珞珞着急的挠了挠头,“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让我试试吧。”
    白梨之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神情有些悲怆,却也点点头道:“嗯。”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谁还在乎这个呢,试一试又怎样,可是殿下怕是……白梨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我叫唐珞珞,幸会。”唐珞珞呵呵笑道。
    “你姓唐?你跟唐门有什么关系?”
    唐珞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我就是从唐门出来的。”
    “什么?!”白梨之震惊的看着她,顿时激动的无法言喻,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度,“你……你是唐门的女儿?!”
    唐珞珞吓得一愣,看着白梨之的眼神,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大意的自报了家门。
    “天呐!”白梨之简直不敢想象,他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而已,这一问,竟然被他问出一尊大神来!这简直就是天赐福星啊,殿下有救了!
    “你……你别激动。”唐珞珞欲哭无泪的看着他。
    “我……”白梨之笑得满面春风,激动和惊喜交织眼里,突然向唐珞珞跪了下去,恳求道:“还请唐小姐务必救救我家殿下!”
    “你先起来。”唐珞珞连忙伸手去扶他。
    “还请小姐答应在下,殿下真的不能死!求小姐救救殿下!”白梨之恳求的看着她,似乎她不答应,就坚决不起来。
    “我答应。”唐珞珞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先起来。”
    白梨之惊喜不已的站了起来,对唐珞珞的态度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恨不得把她当作神明一样供起来好好膜拜。
    “你冷静一下,我先跟你说明,我虽然是唐门的人,但……我的医术你心里要有个底。”唐珞珞尽量委婉的解释道,“瑾王殿下的病情实在太严重了,就算我爹亲自出马也不一定能治好他,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可以吗?”
    白梨之渐渐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家殿下那个病情有多难治,不然也不会拖了十几年还是那个样子,唐珞珞说的有道理,她只是个大夫,不是神,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她身上,确实过分了一些。
    “还请唐小姐尽力而为,若真是殿下福薄,也罢了。”白梨之郑重道。
    “嗯。”唐珞珞总算是笑颜逐开,“我会尽力的。”
    然而说是这么说,白梨之还是对唐珞珞抱以了极大的希望。
    “另外,你们也知道,我们唐门治病有一个毛病,就是不准外人观看。”唐珞珞真的有些吐槽这个毛病,唐门这哪叫怕他人偷学,完全就是固步自封,把老祖宗手里那点好东西紧紧揣着,除了自己人,谁也不准看一眼,小气吧啦的,现在的唐门确实厉害,但总会有被人超越的一天,而唐门却还是墨守成规……
    算了,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白梨之听之,很理解的点点头:“待会儿我便把两位大夫差遣到另外一处院子住着,不会打扰到唐小姐的。”
    “多谢了。”唐珞珞道。
    “唐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在下。”白梨之道。
    “我确实需要很多东西,出门的急,只带了两身衣服,药什么的一个也没来得及带。”唐珞珞笑了笑,“我需要一副银针、匕首、纱布和热水,现在。”
    “是。”白梨之连忙走了出去。
    唐珞珞将屋里的两扇窗户打开,散去屋里这恶心的气味,这个时候天气还有些炎热,若是感染发炎了,怕是要更麻烦了。
    屋外两名大夫并不知道唐珞珞的身份,见白梨之将他们安排到别的院子待命,以为是瑾王殿下支持不住了,一刻也不敢耽误的收拾东西速度离开了,生怕再追着他们救人似的,而他们是真的无能为力。
    白梨之见之没说什么,反正现在有唐珞珞在,她一个人足以抵得过十个大夫。
    大学里,唐珞珞学的本就是外科,对付这种外伤是很拿手的,然而这个瑾王外伤倒还是其次,最要命的是他的内伤也很严重,而这个,就得靠唐珞珞在唐老爹那里到底学到了多少皮毛了。
    白梨之见唐珞珞清理外伤既利落又漂亮,不禁再一次感叹唐门出来的子孙,果然跟外面的大夫不一样,那些粗手粗脚的大夫怎么能跟唐珞珞相比呢。
    肖子墨那个蠢货没有把唐珞珞要去真是太好了!
    白梨之心里万分庆幸,殊不知就在之前不久,他也是拿异样的眼光看待唐珞珞的,与他人并无分别。
    第二天中午,那五名御医里的其中两名这才姗姗来迟,要求给瑾王殿下看诊,本以为对方会恭恭敬敬的把他们请进去,却不料还没进门就遭了几个白眼,还不冷不热的把他们拒之了门外。
    看着砰地一声关上的院门,两名御医都愣住了,脑子一懵,顿时理不清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白梨之把那两个御医赶走了?”睿王差点一口汤药喷出来。
    “是啊,真没让他们进去,听说连原本给瑾王看病的两个大夫都赶到了别的院子里。”肖子墨也是万分不解,“瑾王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谁不知道,这白梨之该不会是觉得瑾王救不活了,干脆不救了吧?”
    睿王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但还是警惕的问道:“瑾王那个院子里还有什么人?”
    “除了白梨之和两个伙房的下人,好像没有……对了,还一个丫头,十五岁的样子,说是大夫,我一看傻乎乎的,就没敢要,丢给那白梨之去了。”肖子墨道。
    “丫头?”睿王眯起双眼。
    “是啊,长得倒是挺水灵的,一副单纯好骗的模样,牵着马一起来的。”肖子墨道。
    “最近不是有消息说,唐门这一代子孙外出历练已经开始了。”睿王问。
    “是的。”肖子墨道,“一共出来了六名,四男两女,都是唐门的嫡系一脉正统传人,现在所有人都赶着去巴结这六位呢,不过因为刚刚出师,这六人的行踪暂时还是个迷,至少我们这边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我想别人估计也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呢。”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六人里面,我们至少也要得到一位,把他请来,好生供养着,将来对夺嫡绝对大有益处。”睿王道。
    “那肯定的。”肖子墨笑了笑,“王爷您就放心吧,一有消息马上就会传到这边来。”
    “对了,你说那个丫头会不会是唐门的人?”睿王总觉得不放心,“白梨之可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瑾王这么多年苟延残喘都活下来了,怎么这个节骨眼就放弃了呢?我觉得一定有问题,去查查,仔仔细细的查!尤其是那个丫头!”
    “属下明白!”肖子墨领命。
    卧房里,唐珞珞给瑾王喂了药,总算是松了口气,工作告一段落,她也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接下来两个晚上,就看瑾王能不能自己挺过来。
    “对了,瑾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唐珞珞一边揉着酸疼的肩膀,一边好奇的问道。
    “你知道巴图国吧。”白梨之道。
    “呃……啥?”别怪唐珞珞,她是真不知道。
    “巴图国这几年兵强马壮,一直想要抢夺我曜月国边境的五座城池,这汴州也在内,五天前,军营被巴图大军偷袭,当时情况危急,本想要振奋军心而御驾亲征的皇上也遭到了围困,是瑾王殿下,当然还有睿王和晋王拼死护着皇上才得以解困,瑾王殿下受伤最重,睿王腰腹也挨了一刀,为了给两位殿下养伤,我们顺着小道特意迁移到汴城,因为汴城要更安全些,而轻伤的晋王殿下也护送皇上回京了。”白梨之耐心的解释道。
    唐珞珞了然的点点头,又道:“可是,明明是瑾王殿下受伤最重,为何御医没有先来救治瑾王殿下呢?”其实这个答案唐珞珞已经知道了,她会问,只是想要白梨之亲口说出瑾王为何不受宠的缘由而已。
    白梨之自然会说,哪怕讨得同情也好,对方毕竟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唐门嫡女,若是能收入瑾王殿下麾下,对瑾王殿下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助力。
    “瑾王殿下的母妃因为难产而去世了,瑾王殿下一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太医说他活不过二十岁,从小,瑾王殿下就体弱多病,磕磕盼盼总算是长到了二十二岁。”白梨之沉重的叹了口气,继续道,“瑾王殿下自出生起就被养在了皇后膝下,跟随年长他十岁的太子一起长大,太子殿下为人和善,对殿下很好,可是……”说到这,白梨之竟然红着眼眶哭了起来,半响才哽咽道:“太子殿下在他满三十岁的那天,意外坠楼身亡了……皇后娘娘伤心欲绝,从此一病不起,而殿下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原本是跟随太子殿下的心腹,如今追随着瑾王殿下,瑾王殿下很努力,奈何老天不开眼给了他这样一副身体……唉……”
    “太子殿下……”唐珞珞自然没有漏听白梨之说到“意外”时语气咬得有多重。
    “太子殿下的死一定是有人蓄意为之,这种话我本不敢跟外人道起,毕竟牵扯到皇族颜面问题,只是太子殿下死的实在太冤屈了!”白梨之愤愤的握紧拳头,看得出来他与这位前太子的感情非常深厚。
    “太子殿下真的是世上最好的主子,他一直努力钻研治国之道,从不与他人为敌,满朝文武都对他赞誉有加,称赞他是曜月国未来的希望和明君,这么好的一位皇子,竟然有人下得去手!他们的心该是有多黑啊!”
    唐珞珞很想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可是她没有在现场看过,更不认识这位温恭贤德的太子,所以也很难感同身受白梨之这种丧友之痛。
    半响,白梨之缓和了情绪,看向昏迷不醒的瑾王,道:“我跟随在瑾王身边,说实话并不指望他能够当上皇上,原本我只希望能借助他微薄的力量,找出杀害太子殿下的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也好让殿下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可是现在,我知道我这个奢望是很难实现的,瑾王殿下不乏雄心壮志,若他想要跟其他几位殿下殊死一搏,想要登上那至尊之位,我也会追随到底,直至生命消亡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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