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易除,师弟难防 作者:朔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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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魔易除,师弟难防 作者:朔鸦

    陵手里动弹不得,忙出来劝道:“萧陵,林子熙好歹也是你师弟,你就这么对他?”

    萧陵看到陆曦寻,脸色更加森然,他冷笑:“原来这件事你也有份,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你,多一个祸害!”

    林子熙本来就身子虚,多亏林臻渡给他的魔力才能维持实体,单独行动,萧陵掌下又施了灵术,没过多久,他就感到呼吸困难,身体难受。

    萧陵将林子熙往前一丢,像是对待一块破布,陆曦寻见此,想要扑上去接住林子熙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林臻从门内走了出来,正好接住了林子熙。

    “师兄!”萧陵看到林臻,心里一喜,一边唤着一边走上前去。

    而林臻却不理睬萧陵,而是抱着林子熙蹲了下来,为林子熙再渡了不少气力。

    “师兄……”林子熙看着林臻,眼眶一热。

    林臻柔声安抚道:“没事了,你等下跟陆姑娘进屋里去,我单独跟萧陵说话。”

    萧陵见林臻丝毫不理睬自己,反而是抱着林子熙,温声细语,目光关切,顿时心里一痛,一阵酸楚在心头蔓延开来,他嫉妒林子熙能得到师兄的体贴照顾,他也因师兄对林子熙的好而惊慌不安。

    林子熙虽然死了,但没有转世,反而做了鬼,还跟在林臻身旁。

    在自己不在师兄身边时,在师兄痛苦时,林子熙在师兄身边。

    那是师兄一直都倍加疼爱的林子熙啊……

    那是导致他和师兄四年疏远的林子熙!

    一股恐惧淹没了萧陵,他愣愣地看着林臻小心翼翼地将林子熙交给陆曦寻,而后林臻看着陆曦寻将林子熙扶进屋后,才肯转头,与萧陵四目相对。

    身后的离渊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估计也是进屋找颜镜了,雪上梅间,只有他与林臻。

    萧陵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臻,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他被刚才那一幕打击了,只觉得胸腔的疼痛久久不散。他看见林臻眉眼如昔,英气俊朗,眼角下的印记已不显突兀,整个人完全不见在萧府时的疯狂暴躁的模样,他嘴角紧抿,神色从容不迫,气场已有了微妙的改变,浑身上下散发而出一骨子傲气,甚至有点压迫感。

    在他不在的时候,师兄竟然已经发生了改变。

    萧陵盯着林臻的模样,万分眷恋而又感伤。

    林臻也在看萧陵,心头的恨意早已隐去,看到萧陵眼下的淡青色与有失血色的嘴唇,心里涌起愧疚与心疼,但他仍然无法释怀,他现在对萧陵,是失望。

    相别数日,却恍若相隔数年,人事皆变,无从感慨。

    “萧陵,你真让我失望。”最终还是林臻最先开口,“草木也不至于无情,没想到你却无半点同门手足情谊!”

    萧陵知道林臻是在说刚才林子熙的事情,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有沙哑着声音,问道:“师兄,你又要因为林子熙而和我决裂吗?”

    林臻见萧陵毫无悔意,心下一冷,道:“你为人阴险毒辣,心胸狭窄,就算不为了子熙,我也难以和你这样的人继续朝夕相处。”

    听着林臻对自己的评价,萧陵凄然一笑,喃喃:“阴险毒辣……心胸狭窄……”他仰头大笑,心如刀绞,“师兄,原来我萧陵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逼死林子熙,对付秦云,还处处刁难陆姑娘。难道这些还冤枉了你不成?以前我对这些既往不咎是因为我……”林臻顿了顿,“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知道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做这些事情的,所以这些事情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我。”

    萧陵万没想到林臻会如此冷静地告白,整个人一怔。

    闻言,心里最开始有点激动,然而很快又被泼了冷水――林臻喜欢他,所以既往不咎,现在又开始追究了,是不是说明,师兄已经不喜欢他了?

    是因为恨自己欺骗了他吗?

    萧陵伸手拉住林臻的手,忙道:“师兄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好不好?”

    林臻也不挣开手,只是盯着萧陵道:“那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都好好地回答我,不得有半点虚假!”

    “好!”萧陵眼底重燃希望,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也顾不得其他了。

    “南陵十五年,在龙都放天火烧死夜雨的是不是你?”

    “……是。”萧陵顿了顿,“我原为天界四灵之首苍龙,奉天帝之命……准确而言是奉天枢的命令,降业火烧全城,目的就是要让夜雨和……你死,斩草除根。”

    林臻虽然知道当年萧陵根本不认得自己,但一听萧陵原本是打算烧死自己的,心里还是一寒,他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渡离的?邪斗说朱雀下凡来府上找你,那时正好是太师父百寿宴之前不久。”

    “一次去夜城,离渊给了我前世忆,我才发现师兄和夜雨长得很像,后来看了画像后更确定了,但也只以为是巧合。后来朱雀来找我,朱雀和我从前交情不错,他一直希望我能重返天界,于是暗中调查了师兄的所在后把情况告诉了我,要我戴罪立功,我佯装答应,其实只是想一探虚实,从而掩护师兄……如果我不答应,朱雀就会告诉天枢,让天界的人来对付师兄。”

    林臻没想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皱眉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陵道:“我以为毋须告诉师兄,因为……等我把师兄的封印再完全封上,师兄就和常人无异,到时天界也不会对身为凡人的师兄怎么样。”

    林臻脸色发白,他咬牙问:“所以说,你打算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一生一世都不知道自己是夜雨的儿子?”

    萧陵眼眸幽深:“是。”

    林臻猛地挣开萧陵的手,“为什么?”

    “天界里北斗独大,妖界里妖魔早易帜,师兄一旦恢复真身,凶多吉少,就算有我保护,明枪暗箭,也防不胜防,危险重重。”

    林臻却怒道:“保护我?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真好笑,我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却要你来为我做主?”

    “师兄……”

    “萧陵,我真的怀疑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想控制我。”林臻深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我的人生,一切决定都由我自己来做,我要接触谁也由我自己来决定。我不是你的儿子,更不是你的私有品!任你擅自帮我做决定!我又不是没有脑子的废物!”

    萧陵慌了,“师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样想!”

    “萧陵,你走吧,我要留下来解开另外一半封印。”

    萧陵眼睛睁大,心早已疼得麻木,他近乎哀求道:“师兄,跟我回家吧。”

    林臻第一次听到萧陵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一紧,差点就要原谅萧陵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你走吧。”

    他转身,进屋,而萧陵仍呆呆地站在原地,冷漠的表情已如面具一般掉落在地,他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眼底是碎掉的伤心难过。

    两个时辰后,离渊打开门,看到萧陵站在雪地里,茕茕独立,眼眶发红,他从未见过萧陵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萧陵的肩道:“渡离让我转告你:赶快走吧,等他解完封印后会来找你的,如果你执意不走,那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你了。”

    萧陵被冻得快要僵了的身体颤了颤,离渊这才看到萧陵脸上竟然有浅浅的泪痕。

    第三十七章 无名之谷

    林臻缓缓地睁开眼,眼中有一团赤色,如流水般泼洒在瞳仁中,慢慢地加深,最后化为鸦羽般的黑色。

    他此时盘腿而坐,上衣被脱了下来,后背的皮肤上出现了以前便出现过的回路,节点处即穴位处被扎上了银针,正散着热腾腾的白气。离渊和颜镜坐他身旁左右,各执一手,方注完力。

    离渊也是盘腿而坐,他沉吟道:“这一个月来,你的情况稳定了很多。”

    此时他已经脱下了神秘的斗篷,露出一张异常苍白的脸,长得不难看,但也顶多算是秀气,与颜镜萧陵等人一比,就显得有些一般了。他穿着灰色的旧袍,手指也是皮包骨头,白得来没有血色,颇有些病态。

    林臻初见他时,心里惊异。离渊的传说他从小就听过,离渊住在那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夜城,深居简出,法力高强,相当于一个半仙,可谓是神氏子四人之首。

    神氏子其余三人,颜镜倾城,萧陵冷傲,上官鸿霖坐拥江山,都是独步天下,气质超群之人。

    然而,离渊看起来普通到平庸,没有一丝引人注目的气场可言,朴素低调,就像是有不足之症的药罐子一样。

    “离渊是自己跳下的轮回道,仙骨未剔,并未进入轮回,不过身体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以致于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是颜镜之前告诉他的,说话间,对离渊并无怜悯的口气,而是深深的敬意。

    就是这么一个病怏怏的人,凭一己之力,指点上官鸿霖,帮助萧陵,拯救颜镜于水深火热之中……当然,颜镜并未将他自己那所谓“水深火热”的事也悉数告知,那不堪的过往,他宁愿永远将它埋葬在他的心底。

    林臻看着离渊,看着他,总是不禁地想离渊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奋不顾身慌不择路地跳下轮回道。

    离渊见林臻盯着自己,笑道:“我虽然和夜雨没有交情,却认得梓幽公主,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有点像她。”

    “总是有人说我和夜……我父亲很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和母亲也像的。”林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明我是亲生的,这没有搞错啊。”

    离渊失笑,林臻发现离渊的脾气也很普通,偏温和,一笑一怒都有迹可循,不像其他人一样难以捉摸。

    而颜镜却道:“这一点都不好,你太像你的父母,让别人光是看到你的脸,就已经起疑了。”

    林臻深思不语。

    颜镜继续道:“本来凭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给你弄上多久,幸好有离渊在,我们二人合力一起,才能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你的经脉打通了。”

    光是打通经脉都要一个月,那解开另一半封印岂不是要一年?

    离渊似是看出了林臻的想法,温和道:“神印是扣在各个穴位上的,我们帮你把经脉打通了,相处于把神印的根给断了。”

    林臻眼前一亮:“那封印很快就能解了吗?”

    “你的魔印一解,神印便就开始松落了。”离渊耐心解释道,“夜雨是魔王,封神印是借的梓幽的力量,自然是没有魔印牢固。但是就算如此,你也不可心急,我们只能帮你到此,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我自己?”

    “等它慢慢消失,同时你要适应并能熟练掌握你现在体内的那股混着神力的魔力。不然随着神力的释放,两股不同力量无法共处,那你会有性命之忧。”

    林臻没想到会涉及性命,有些惊愕,离渊见此,叹了一口气:“萧陵不想你解印,也有这个原因。”

    林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半天才道:“他……回东京了吗?”

    离渊道:“我劝了他很久,说了如果他不回,你就不会再见他后,他便走了。东京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朱雀那边也等着他去应付,我已经传书给上官,让他尽量在朝政上多担待点萧陵。”

    林臻眼前浮现一个月的那日看到的最后一眼的萧陵:孤独,冷凄,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颓丧。

    他心里难受,但颜镜这时却道:“林臻的路自然是林臻自己来走,就算丢了性命,也是基于林臻自己的决定,他凭什么来干涉?你们总是看到解印的不好,什么性命之忧什么天界袭击什么妖魔作乱,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懦夫才会说的话!”

    林臻吃惊地看向颜镜,只见他满眼绝然,绝世的面庞上扬起嘲讽的笑容,就像是俯瞰众生的高崖上的花朵,看起来格外冰冷:“他本就不伤天害理,是无罪之身,又何必为了北斗一派而逃窜?当年夜雨封印他,只是好让他逃命,但并不是让他逃避命运,逃避他自己!”

    萧陵看似不羁,实际内心却相当沉稳与保守,颜镜看似淡然内向,却骨子里有一股偏执与冲劲。

    离渊没有因颜镜连珠带炮的话语而生气,反而和颜悦色道:“是,你说的没错。”

    颜镜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而是对林臻道:“西雪有个无名谷,位于最西边的山谷中,离这里不远,等一下白穹会带你去那里,以后你每天就去那儿练功吧。”

    林臻眨了眨眼:“那儿鬼怪多吗?”

    “无死人,哪儿来鬼。无活人,哪儿来怪?”

    “呃……那是野怪多吗?”

    “空无一物,了无生机。”

    林臻有点不明白了:“那我怎么试?总不能日复一日地对着空气舞剑吧?”

    他本以为颜镜神通广大,会给他一块试炼场的地方,妖魔成群,猛兽成堆。

    颜镜道:“我是让你练功,不是让你练剑。”

    “……”

    林臻心想,原来听不听得懂颜镜的话,不在于自己有没有解除封印。

    `

    西雪天气晴朗,辽阔的天空湛蓝清亮,云层稀薄,如一缕缕白色的轻梦。林臻跟着白穹出了门,一路向西,行走在一望无垠的雪地里,只觉得心情好久都未如此轻松过了。

    白穹这次没有用咒法,而是一步一步地带着林臻走路,说是近,但还是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

    两人进了山谷,天空慢慢变得狭窄,谷底积雪未化,寸草不生,万籁俱静。再继续往下,就觉得光线没有之前那么明亮了,犹如进了日跌,周围有点阴森。

    白穹跳上谷底的一块石头上,身上白色的毛快和雪地融为一体,他变回人身,一屁股坐在了高地上,抱怨道:“这破地方我有好些年没来了,鸟不拉屎,要是我一个人来还怕得很。”

    林臻环顾四周,悬崖山壁上的雪很少,露出大块大块的土色。

    除了土和雪,果真什么都没有。

    他在白穹身旁坐了下来,寻思着:“颜镜特地要我来这儿练功,是为什么呢?”

    白穹翻了个白眼:“啥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你要是在我们家练功还得了,主人肯定是嫌你太碍事儿了。”

    林臻道:“这也有可能,但是……但是颜镜这么安排,一定另有深意。”

    白穹接嘴道:“深意就是让你赶快练好赶快走人啊。”

    “……你就这么不希望我留在这里吗?”林臻郁闷,心想自己和白穹好歹也是患难之交,自己不至于这么讨人嫌吧。

    白穹道:“当然希望你留在这里,你一来,就带了好多人过来,家里一下子就热闹了好多,总算有点温馨了。但是萧陵那边隔三差五就捎来信问你的情况,我递信递得来实在烦了,就连主人都不耐烦了,这几天的信看都没看,就回复过去一个‘一切安好,勿再来信相扰’,谁知东京那边还是不断来信,主人还骂萧陵是个‘瞎操心的老妈子’呢。”

    林臻沉默了,颜镜从未跟他提过这码事,应该是怕他分心吧?当初本来想心平气和地好好跟萧陵谈谈的,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萧陵扔林子熙这一出,以前的成见又破土重生,让他最后还是发火了。

    想起来,那么多年,自己真的没有几次是好好地跟萧陵长谈过,唯一的一次大概就是萧陵第一次邀他吃早饭的那回吧,还是萧陵主动的。

    想着想着,他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这样等封印解开了,他就能回去见萧陵了。

    林臻叹了一口气,干脆就在原地打起坐在,虽然还是不知道颜镜的用意,但运气调息总是没错的。

    被打通经脉的他,练完一套内功后,只觉得浑身舒畅,气息与力量在体内更加灵活顺畅,以往的他在内力方面,总被师父林武说是“先天不足”,然而他不甘心,便日日夜夜苦练,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最后还是勉强地领先于除萧陵以外的其他师弟。

    现在他的“先天不足”已解决,如鱼得水,只觉得自己的功力一个月之间,突飞猛进,现在看往昔,已可用“笨拙”一词形容。

    白穹在一旁懒懒地躺着,山谷间极其寂静,连风声都没有,好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林臻只觉得慢慢地,有丝丝缕缕冰凉之气,从四面八方而来,穿过他的衣服,渗进他的毛孔,融进他的血液――是灵力。

    这地方乍一看什么都没有,却蕴藏着强大的灵力!

    林臻暗惊,要是放一只兽或一具尸在这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衍出妖鬼出来。

    他甚至怀疑,这么强大的力量,都能催生雪妖。

    发现了这个玄机,他坐着又打了两个时辰的坐,直到天色明显暗了,才让白穹带自己回去。

    林臻走后没有多久,山谷就开始下雪。

    十一月的西雪,此时此刻,独独这一处无名谷,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宛如因风飞舞的柳絮,无声地落下,渐渐将林臻和白穹方才所在的石块掩埋在雪白之中。

    这雪下得寂静而温柔,就像是阔别多年的故友,送来的轻声问候。

    第三十八章 醉不成欢

    林臻现在对颜镜的印象多了一个:酒鬼。

    萧陵曾说颜镜“随身带着民间烈酒”,邪斗说颜镜“嗜酒如命”,白穹嘟着嘴抱怨着“主人每时每刻都离不开酒”,就连离渊都无奈地笑说颜镜“喝酒喝不醉,不醉不断酒”。

    然而林臻始终还是不太相信,看起来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颜镜,会爱喝酒。

    直到有一天――

    颜镜坐在案前看书,抬头看见林臻进来了,道:“林臻,你和白穹一起去酒窖拿些酒出来,离渊明日走,今晚就当为他饯行。”

    林臻这几天都会去无名谷练功,今天也不例外,这才刚刚回来,就被颜镜使唤了。

    他当时也没多在意,一个像样的院子都会有酒窖,拿酒来送别客人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当白穹带他到了那里时,他不由地惊呆了。

    颜镜的酒窖是在院子的地底下,有昏暗的烛火照明,林臻跟着白穹下了楼梯,才发现这酒窖竟然有颜镜一个院子那么大,四面墙壁,从低到高,架子上都放满了酒,地上还有摆了数以百计的大坛子酒,有两三坛已经拍开了泥封。

    这还是林臻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酒,他站在酒窖中,瞠目结舌。

    白穹就淡定地多了,他拍了拍林臻:“快来帮忙,有些酒太高,我够不着。”

    以前拿酒这件事,都是由轻絮和他一起坐的,轻絮比他高,所以高处的酒都由轻絮拿。现在轻絮出门陪秦云等人去城镇玩了,只有靠林臻了。

    林臻凑近了看,发现林立在壁柜上的酒上都贴有名字,有民间最便宜的烧刀子,也有皇宫御酒金茎露,还有兰生酒、龙膏酒、桑落酒、蔷薇露……甚至连马酒都有十来瓶。红纸上字迹工整,写的是簪花小楷,像是出自于颜镜之手,纸上除了酒的名字种类,还写了年份产地,有近期的也有年代久远的,林臻弯下腰,惊奇地发现最下面一排有好多瓶都是百年前的酒了。

    白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林臻道:“对了对了,林臻,你来看看这个。”

    林臻跟着白穹走到了另一面墙壁前,光是乍眼看去,便看出了这整面墙的不同。其他墙上的酒,瓶子大小不一,用材和颜色也五花八门,可以看出是颜镜四处搜罗来一瓶瓶放在这里的。

    然而眼前这面墙上的酒,每排每列每瓶,都是用的一模一样的黑釉瓷瓶,瓶面光滑,流转着暗色光辉,没有任何描花。瓶上也贴了条子,却不是用的红纸,而是白纸,纸上也不再是精致的簪花小楷,而是洒脱豪气的行书,好几百瓶上都清一色地写着“寒潭香”三字,没有注明年份产地,唯有一瓶上面多写了一行“赠知己颜镜,来日共赏美酒”。

    没有落款。

    白穹瞅着林臻的神色,道:“这一墙都是夜雨大人送给主人的,当时我估计还没出生,主人好像是因为轮回转世而在其他地方生活,后来被离渊大人点化后才回来,回来时就看到这些酒了。”

    林臻的目光停留在那句“来日共赏美酒”上,不说话。

    “主人曾说,夜雨大人送来的酒都好喝极了,所以他总是会先喝夜雨大人送的酒。但他现在却几乎不动夜雨大人的酒了……也就是知道你要来了后,主人才拿了瓶寒潭香,主人嘴上不说,但我和轻絮猜,是主人又在钻牛角尖了,他懊悔为什么自己让夜雨送来的酒只剩下这么点了。”白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一次,主人喝得有些醉了,进了酒窖,我不放心,就悄悄地跟了过来,结果看到主人对着这面墙坐了下来,一边喝酒一边说‘你这家伙怎么那么久都不给我送酒了?’”

    林臻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白穹说话也并不煽情,但林臻听完白穹的一席话后,只觉得心头又暖又涩,感动得来不知所言,唯有长长一叹。

    夜雨是真正地把颜镜当做知己,所以才会知其所好,年年送来好酒,即使不知对方身在何处。

    颜镜也是真的把夜雨看做知己,所以才会懊恼,才会埋怨,才会愿意倾力帮助林臻。

    然而,颜镜当时恐怕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会是夜雨送给他的最后一批酒。

    共赏美酒之约,已从“来日”变成了“无期之日”。

    据说寒潭香是用高山寒潭水酿成,口感清凉,不知道颜镜喝着这里的酒时,觉得是凉还是冷?

    但无论是怎样伤感怀念,颜镜这种人,都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吧。

    “拿一瓶这个上去吧。”林臻伸出手触到冰凉的瓷瓶,却是在想,多少年前的夜雨,是不是也这样握过这个瓶子,坚信着颜镜一定会回来?

    他虽是夜雨的儿子,总被人说像,却终究不是夜雨。

    一切都无从得知。

    `

    后来白穹和林臻又抱了两坛女儿红,才去向颜镜交差。

    适时秦云等人也回来了,陆曦寻和轻絮去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邪斗前些日子就不知跑哪里去了。颜镜家也没有摆设用来待客的大桌子,一群人干脆就在房间里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就这么吃吃喝喝的,竟然也其乐融融。

    颜镜吃的很少,几乎就动了两筷子蔬菜,然后就把着杯盏,优哉游哉地喝着酒。

    离渊喝的是女儿红,他不像颜镜一样酒量大,几杯下肚,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他笑道:“在天界时,从未与你对酌过,真是可惜。”

    颜镜道:“当时你滴酒不沾,我有什么法子?不过也好,仙露琼浆也没人与我抢。”

    离渊喝得醉了,竟笑了起来。

    曾有一个人,不许他喝酒,说是伤身体。

    也就是这么一个人,逼得他绝望得跳下轮回道,从此也开始学着借酒浇愁。

    林臻听着两人在讲天界的事情,好奇道:“能给我讲讲你们前世的事情吗?”

    颜镜嘴角轻扬,有几番自嘲:“有什么好说的,就是高高在上千百年,无聊无趣。”

    “萧陵是苍龙,那你和离渊是什么,也是四灵吗?”

    “不是,我是南斗的益算星君,而离渊是南斗六星君之首,司命星君。”

    林臻挠了挠头:“能给我讲一讲南北斗的事情吗,我还不是很清楚。”

    回答的不是颜镜,而是一旁的离渊,他笑眯眯道:“‘南斗司生,北斗司死。’听过这句话吗?”

    林臻点了点头,第一次邪斗用人身来找他时对他讲过。

    “生与死,本就是世间最为对立的两样东西,分别司管着生与死的南北斗,自然也容易出矛盾与分歧。”离渊叹了一口气,“最开始顶多是两派互不来往,但后来天枢……也就是北斗七星君之首,野心太大了,近百年来慢慢地开始排除异己,妄想称霸整个天界。”

    “北斗有七个星君?”林臻疑惑,“南斗有六个,北斗却又七个,不是不平衡吗?”

    颜镜看了眼离渊,冷哼道:“是啊,谁知道怎么会多一个,那摇光也不想想自己是谁的徒弟,竟跑去北斗派当了个第七星君。”

    离渊脸上难见的红晕散去,他的脸一如往常一样苍白,他道:“颜镜,别说了。”

    “什么叫别说了?”颜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逼你跳下轮回道,恩将仇报!我要是你,才不会忍气吞声,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好歹能出一口恶气。”

    离渊沉默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林臻大约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这北斗第七星君摇光,最初是南斗离渊的徒弟,却不知道怎么的,站到了北斗那边,最后还逼得离渊走投无路。

    也难怪颜镜会打抱不平。

    颜镜话头忽然指向林臻:“你这几天在无名谷练得怎么样了?”

    “啊?”林臻马上正色道,“还不错。”

    颜镜挑眉:“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可以,感觉还挺好的意思啊。”林臻又抓了抓头,不知道颜镜问这个干什么。

    “挺好?发现了什么吗?”

    林臻点头,“有的有的,我发现在无名谷里打坐,特别容易集中注意力,整个山谷灵力很强,让我身体舒畅。”

    颜镜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打坐?你每日来回两个时辰,跑到那里就是打坐?”

    “你不是让我练功吗,我就只有打坐练心法啊。”

    “我真怀疑夜雨把你的脑子也封印了。”

    “……我的记忆的确也跟着一起封印了。”

    颜镜深深地看了林臻一眼,“或许夜雨是把你的智慧都挪在了你贫嘴的功力上。”

    林臻这几天跟白穹混在一起,耍嘴皮子的功力倒是日有见长:“我爹那么英明,深谙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

    颜镜闻言,莞尔一笑:“夜雨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

    也对,夜雨是大魔头一个,哪里会和君子扯上半点关系。

    林臻对颜镜他们过去的事情都颇为好奇,忙抓住话机,问道:“你当时是天上的星君,我爹是地上的魔王,你们两怎么会成为知己呢?”

    颜镜笑容一僵,离渊接过话头,哈哈大笑:“说到这事,我是唯一的见证人,一次我和颜镜到凡间……”

    “离渊!”颜镜皱眉打断道。

    离渊喝醉了,话也多了起来,不理颜镜,继续说道:“结果啊,我俩就碰到了夜雨……哈哈,夜雨错把颜镜当成了姑娘,不明真相地就来调戏,气得颜镜……哈哈……气得颜镜直跳,说要杀了夜雨……这事儿笑了我好久,邪斗当时也在场。”

    林臻恍然,的确,颜镜漂亮得雌雄难辨,不仔细看的话真的以为是个冷艳的姑娘。

    其他人都识趣地离开了屋子,留下三人一边喝着酒,一边絮叨。

    林臻第一次尝了寒潭香,觉得清凉,连喝了三杯,忘记了这酒后劲极大,过了一会儿后就觉得头晕,已呈醉态。他听着颜镜和离渊两人谈着过去的一些事情,心里一动,最好奇的问题在喝醉时也轻易地问了出来:“你们……能给我讲讲前世的萧陵……是什么样子吗?”

    “萧陵啊……”颜镜微眯着眼,他酒量好,是三人里最清醒的,“四灵一向比较独立,各守天界一门,就相当于守护神吧。如果我没记错,苍龙是守东门。对吧,离渊?”

    离渊早就醉得厉害,此时眼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应了声。

    林臻趴在桌上,痴痴地笑道:“守护神?好厉害的样子……萧陵他,萧陵他穿着铠甲的样子,真……真好看。”

    “萧陵的性格比较独来独往吧,出了名的难打交道,不通情理。”

    林臻嘿嘿地笑着,看起来竟颇为得意,他口齿不清道:“他这样,挺好的……嘿嘿嘿嘿这样的话我就不担心……不担心他在天界招惹过……招惹过谁了。”

    毕竟是喝了许多酒,颜镜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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