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接过汤碗放在桌上,扶着若宁在软塌上坐下,“阿姐怀着身子,还总是为我操心,阿兰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若宁拉过她的手,微微一笑:“你我是至亲姐妹,阿姐不关心你,还要关心何人?”她眸光闪闪,问起:“宋军已经驻扎在城外两日,他的目的显而易见,阿姐想问你,你可愿随他回去?”
    若兰垂下头,樱唇抿得紧紧。若宁语重心长道:“皇上并未娶什么荀将军的妹妹,太后也拉下脸写信劝你回去,若你心中还惦记着他,就别再闹别扭,跟他回宫,安稳过日子,经此一事,我想他也会吸取教训,对你珍而重之。若你不情愿,阿姐不惜一切代价,也不会由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阿姐。”一股暖意涌上来,若兰在旁边坐下,依偎在若宁肩头,泛着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不娶荀映雪,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阿兰这乖张性子,断不会跟别人共享一个夫君。圣心难测,深宫凄冷,阿兰好怕,到头来不过是伤心梦一场。”
    “唉。”若宁望着窗外茫茫的夜色,轻叹一口气。
    翌日,宋军兵临城下,廷泽跨着战马停在阵前,碧空如洗的蓝天下,他身着玄袍金甲,黑色披风在身后随风招展,浑身的肃杀凛然之气展露无遗。
    林昱搀扶着若宁走上城墙,查看一番形势之后,林昱向远处喊道:“支月国与大宋从未有过争端,皇上此番出兵意欲何为?”
    廷泽看向城墙上那个清俊儒雅的身影,扬声道:“朕要若兰!”
    “皇上动辄几十万大军围攻贫弱小国,只为了一个女人,不怕令朝臣失望,将士寒心。”
    林昱的诘问之语没入耳际,廷泽愣了一刻,唇角扯了扯,仍然道:“朕哪怕负了全天下人,也要带她回去!”
    林昱与若宁对视一眼,若宁道:“想见若兰,先要过孤这一关。赵廷泽,你踏我国土,扰我子民,敢不敢受孤一箭?”
    前方有一刻的沉寂,未几,廷泽冷沉的声音传来,“没有若兰,朕在世上如同行尸走肉,姐姐若是一箭将我射死,廷泽便也解脱,感激不尽。”
    “如此,孤就不客气了!”若宁张弓搭箭,咻地一声利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似长了眼睛般正中廷泽心口。
    阵前之人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落马,栽到了地上。
    厚重的城门霍然洞开,一人一骑奔出,往宋军那方而去。
    骏马奔至近前,若兰急忙下马,推开围着的军士,把躺在地上的人抱进怀中。当她看到羽箭穿透金甲没入他的身体,鲜血自伤口处涌出,心里立刻慌乱如麻,“阿泽,我是若兰,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咳咳……”廷泽口中涌出一口鲜血,缓缓睁开双目,虚弱地道,“若兰,朕终于见到你了,真好,可惜……”
    “你不会有事的,姐夫医术高超,我这就带你去找他。”若兰抹了把眼泪,就要扶他起来,却被廷泽握住手阻止。
    “不必了,朕此番意气用事,合该受姐姐这一箭。朕临死前,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老实回答我,不然朕死不瞑目。”
    “你问。”若兰嘤嘤哭着,泪水模糊一片。
    “莫哭。”廷泽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朕想问你,以前的事,你还怨朕吗?时光若能倒回,你还会一声不响地离开吗?”
    若兰垂泪摇头,死死抱住他的脖颈,哽咽道:“我离开皇宫的时候就后悔了,是我错怪你,不该对你乱发脾气,阿泽,你千万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跟你回去……”
    “这么说,你愿意跟朕回去了?”廷泽拍了拍她的背,轻笑道,“松开些,朕要被你勒死了。”
    待到若兰的手臂松开,廷泽一把拔出胸口的羽箭,解开金甲,在袍衫内摸寻两下,掏出一个硬邦邦的铁盘形状的物什,咣当一声扔在旁边,若无其事地掸掸衣袍,“你阿姐的箭法真是出神入化,挺着个大肚子还能射这么准。”
    “你怎知阿姐怀孕?”若兰不由疑惑。
    “呃。”廷泽一噎,心思急转找着措辞,“朕是皇帝嘛,对西域各国的国主自然了如指掌。”
    他领口敞开一些,露出里衣隐带金光的金丝软甲,若兰看向地上的护心镜,才恍然明白她被廷泽诓了,怪不得她刚才策马过来时无人阻拦。
    “你,你居然联合阿姐一起骗我。”若兰心头的怒火一下点燃,蹿得老高,气冲冲就要站起身,却被廷泽长臂一身,带入怀中。
    他嗓音低沉急切,带着恳求,“朕求你,别再离开我,不然朕会比死了还难受。”
    心似乎被什么触动,若兰的心软下来,再说不出硬气的话。
    “看这光景,两人已然破镜重圆了。”不远处的城墙上,若宁向林昱莞尔道,“夫君,还是你的主意好,若兰性子犟,不逼一逼她,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对皇上的那份情愫。”
    “君子有成人之美。”林昱笑了笑,小心地扶她下着阶梯,“方才娘子受累了,为夫带你回去歇息。”
    两日后,宋军撤退,廷泽回宫后立刻拟旨,昭告天下,皇后江若兰病逝,以皇后之仪厚葬于东郊皇陵。
    峭壁生辉,远山苍翠如黛,山河巍峨九重。
    数九寒冬,大宋最西的关隘上,林昱与廷泽负手立在山顶,俯瞰绵延不尽的江山景色。
    “廷泽自认无经世治国之才,愿拜林兄为一品宰相,辅佐朝政,还请林兄莫要推辞。”
    林昱含笑道:“昱此番归来乃是为了看望扬州父母,拙荆临盆在即,昱要即刻返回支月国,如今心已如离弦之箭,恐辜负皇上厚意。”
    廷泽脸色一白,神色变得复杂,“廷泽昔日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王爷时,犹记得那日在皇宫梅园中,林兄曾亲口说过若朕以大局为重,与应相抗衡,林兄与水云寨各部都会全力支持。林兄饱读圣贤书,君子一言,可不能反悔啊。”
    林昱想了想,确实有那么一回事,于是笑道:“既如此,昱就与慕容兄定下十年之约。这十年之中,昱当全心辅佐,效犬马之劳,但十年之后的归去,昱要自行决定。”
    “朕答应你!”廷泽心头大喜,立刻道,“愿与林兄击掌为誓。”
    双掌在空中击响,清朗的笑声在山峦中回荡。
    新年刚刚过去,若宁顺利产下一名男婴,林昱致信扬州父母,两家人皆大欢喜,林正清为孙儿取名林睿,取睿智通达之意。
    不久后,若宁退位给其母玉鸣沙,与若兰同居公主之位,若兰随母性,更名玉兰。
    永安二年三月,正是莺飞草长,繁花争望之时。
    宋帝迎娶支月国公主玉兰,册立为继皇后。
    珠帘轻摇,芙蓉鲛绡纱帐低垂,暧昧撩人的气息纠缠不歇,一室春/色旖旎。
    廷泽拥着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唇边的笑容温柔宠溺,“姐夫都当了父亲,朕不能甘居人后,我们也要抓紧了,最好三年抱俩,赶超姐夫。”
    “这种事情哪能自己做主的,要看缘分。”若兰嗔了他一句,向里侧卧着。
    廷泽板过她的身子,压在那丹唇上辗转流连,忽然停下道:“朕想起一事,你该练练字了,你贵为皇后,以后写个懿旨什么的必不会少,总不好老是让人代写,闲暇时用心练练,省得临时抱佛脚,后悔也来不及。”
    若兰眨眨眼,疑道:“你又没见过我写字,怎么知道我字写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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