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叫了她几声都叫不醒, 干脆任由她去。
    至于他……欺负了杜谦那么久,是该去安慰一下这个从没有长大的宝宝了。
    他在游园里转了一圈才找到杜谦, 他躲在花厅的沙发里喝闷酒,也不开灯,裴瑾走过去看到那里有一团黑影, 差点被吓一跳,等借着月光看仔细了, 无语极了:“宝玉啊,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坐这儿干嘛呢?”
    杜谦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幽幽垂下眼睛:“我不想和你说话。”
    “干嘛,生气呢?”裴瑾在他对面坐下, “你说你,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杜谦耿耿于怀, 呛他道:“对啊,我当然没有你年纪大了,谁知道你是什么千年老妖怪。”
    “哟, 真发脾气呢,”裴瑾给他倒了杯酒,“那我给你赔罪好不好?希望你看在我好不容易结一次婚的份上,原谅我吧。”
    杜谦嘟囔着:“我才不要你赔罪……”他委屈极了,“我要你帮我想想办法啊!我不想和婵媛离婚!”
    裴瑾问他:“为什么不想和她离婚?就为了报复她以前的所作所为?不是吧宝玉,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婵媛做的这些事虽然有点过线,可追根究底,是你的错。”
    杜谦有点忸怩:“我知道……唉,可我就是不想和她离婚!”
    裴瑾叹了口气,静静看着他:“你是不是现在才发现,她依然是你最爱的人?”
    杜谦不说话了,他还爱婵媛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原以为所有夫妻情分都已经耗尽,在离婚当天他应该高歌一曲以示庆祝,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脱口说的竟然是“我不同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同意,他就是一想到以后和婵媛是陌路人了,心里就没来由得发慌。
    “那我这样问你吧,如果不离婚,你能保证自己从今往后和她一心一意过日子,再也不找别人了吗?”裴瑾犀利地问,“如果你说能,我替你去做说客,让她再给你个机会,如果不能,你放过婵媛吧。”
    杜谦心乱如麻,想说“能”,但又觉得不一定能,可要说“不能”,就再也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了……“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谁知道气管像是被人死死拽紧,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答案已经很明白了,裴瑾轻轻叹了口气:“放手吧。”
    短短三个字,说得杜谦泪流满面。
    裴瑾停了一停,还是说道:“你不爱她,就该放她走,如果你还爱她,就别再折磨她了,这些年,还不够吗?”
    这些年,还不够吗?杜谦想起吵架时婵媛发了疯的把花瓶砸在他头上的样子,也想起自己气得跳脚和她对骂的样子……同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上演了几十年。
    曾经的婵媛,美好如画中仙子,可是他把她变成了夜叉。过往的恩爱,仿佛是镜花水月,根本没有存在过,他们彼此折磨,彼此痛恨,又彼此纠缠不清。
    是时候放手了。
    裴瑾说得对,爱要放手,不爱,也要放手。
    一想到这里,杜谦就觉得心如刀割,他别过脸去,静静流泪,良久,才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是我对不起她,我这就回去签协议。”说着就要站起来。
    “哎哎,急什么,差你这一天两天?”裴瑾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回来,“今天是我结婚,你是想触我霉头?坐下,喝酒,明天天亮了再说。”
    杜谦乖乖噢了一声,继续蜷缩在沙发里喝酒,因为心里闷,裴瑾还没喝完一杯,他就酩酊大醉,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说什么“我好难过”“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一会儿又开始哭“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听得裴瑾一阵又一阵摇头。
    就在此时,萧五冷不丁冒了出来:“要我说,他是活该,都是他咎由自取,你还宠着他。”
    他们几个人里,或许是因为只要杜谦有和他亦师亦友的情分,裴瑾特别宠他,要不然,也不至于当年杜谦一遇到什么事就哭着嚎着跑到裴瑾家里去躲难了。
    苏浮白也慢悠悠踱着步子过来:“子不教,父之过,就是你总是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才那么有恃无恐,以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裴瑾:“……”喜当爹x2
    但他们俩这话,他又无从反驳,细细想来,他每次看到杜谦耍赖求救,说归说,可还是忍不住会帮他,玉子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两个朋友见他如此郁闷,倒不好再说什么:“希望他这次是真的吃了教训,往后改了这些臭毛病才好。”
    “改是改不了。”裴瑾叹气,“他这小孩子脾气,不找个几个女朋友和婵媛赌气才见鬼呢。”
    一番话说得他们都没奈何起来,苏浮白担忧道:“他的几个孩子都和婵媛亲近,以后年纪大了,难免寂寞。”
    他和大乔虽然膝下空虚,可有彼此作伴,尚能慰藉,杜谦虽然有几个孩子,可孩子们痛恨父亲在外拈花惹草,一向与母亲亲近,鲜少回香港与他团聚,等他年纪大了,怕是孤家寡人。
    萧五一听,却有不同意见:“你也正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放心,他杜宝玉深得裴薄幸真传,少什么都少不了女人缘。”
    裴瑾很是震惊:“为什么又是我的错?”
    “你撇了他结婚去,他心里当然有气,还不准编排你了?”苏浮白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们这四个人里,谁不是小孩子脾气,越老越小呢。
    裴瑾拿他们没办法,自己郁闷了半天,还是认命:“别贫嘴了,还是先把宝玉扶回去吧,看他这样,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唉,看来他有的烦你了。”萧五说归说,还是把杜谦扶了起来,走了两步,他不得不说,“我觉得他这样伤心一段日子也挺好的,该减肥了。”
    裴瑾默默看了一眼萧五,作为一个老饕,萧五的身材怎么可能消瘦,起码有一百八十斤……还好意思笑杜谦?
    “你也该注意身体了。”裴瑾说道,“年纪大了,又好吃,再这么下去,有的是病痛找你。”
    谁知这句话让萧五跳了起来:“我宁可随心所欲吃到五六十,也不要清汤寡水吃到九十九,杀了我算了。”说罢,顿了顿,“人嘛,该死就死吧,反正我有你们能送我一程,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裴瑾被他勾起了最怕的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浮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了,就是苦了裴瑾,好在他还有人能多陪他些年。”
    萧五也自知失言,他们几个其实心里多少都对裴瑾的事有些猜想,见他现在苦笑的样子,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心里都有些难过。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冷不防,头顶响起一个声音。
    裴瑾抬头一看,是鱼丽睡醒了,趴在栏杆上看着他们,他马上就笑了起来:“你醒了,等一等,我把人弄回去就来找你。”
    “不必了,今天你们俩的大好日子,还是我来吧。”苏浮白接过杜谦,示意裴瑾可以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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