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是这个世界留给他最后的印象,然后他就倒在了血泊里。
    姚笛从他身上搜出了那个牛皮信封,小心翼翼地将那叠钞票最上面一张和最下面一张拿了出来,然后擦拭了牛皮信封。
    任一问道:“姚姐,你为什么要拿掉两张钞票呢?”
    姚笛说道:“人们从银行取钱,一般来说也不会点,所以只有一头一尾两张钞票上才会留下指纹。我把钞票拿走了,又把信封上的指纹擦去了,这样一来,警方就不会立即怀疑白石冰了。”
    任一又问道:“你干脆把那一万块钱都拿走,这样不是更省事?”
    余榭说道:“姚笛不但要替白石冰开脱,更要栽赃他,这还是一场心理战。”
    何旋说道:“如果把钱全拿走了,白石冰肯定不会害怕,但是现场没有留下他的指纹,但是钱却少了两张,那意思是说,你干的事我都看见了,只是暂时不会揭发你,就像在白石冰身上绑了一颗定时炸弹一样。”
    余榭说道:“白石冰甚至会想,那个要挟他的人也许会以为他杀了徐虎呢!这才是最可怕的,而且白石冰的确有杀徐虎的动机和理由,这样一来,白石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对吧,苏警官?”
    “对,”苏镜说道,“我们在附近垃圾站附近找到一件蓝色的男装,应该是姚记者穿的吧?”
    “是。”
    “还有一部手机,通讯录全部删除了,sim卡也取走了。姚记者这么做,是想让我们相信这是熟人作案吧?”
    姚笛说道:“是。我要让你们相信徐虎被杀之前跟凶手联系过。”
    “我们的确是这么想的,”苏镜说道,“否则解释不通凶手为什么要把通讯录删除,还要把sim卡取走。”
    任一犹疑着问道:“姚姐就不怕警方查不出徐虎的身份?”
    姚笛说道:“警方肯定会解剖尸体的,然后就会发现他的肺有问题,那段时间,矽肺工人维权的事闹得很大,”她转向苏镜说道,“你们肯定会首先想到那几个维权工人。”
    “是。”苏镜点点头。
    “而且,”姚笛补充道,“徐虎是八名维权代表之一,他失踪了,其他几个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他们肯定会报警。”
    “这你猜错了,他们以为徐虎出卖了他们。”
    余榭说道:“这样一来,白石冰就像是又坐了一次过山车。他刚刚跟徐虎见面给了他钱,而且还撂下了狠话,接着徐虎就被杀了,他自然会很紧张,会想到牛皮信封上、还有钞票上会留下他的指纹,他曾经给徐虎打过电话,这些都足以让警方对他产生怀疑。可是,由于通讯记录被毁了,警方就不可能马上找他了,所以他在提心吊胆的等待中熬了一天。姚笛,你是这么想的吧?”
    “是,”姚笛点点头,补充道,“白石冰给了徐虎钱之后,就不想再见到他了。7月16日维权工人在市政府门口上访静坐,我故意要拉着他一起去采访,但是他却不愿意去。”
    余榭说道:“难怪!那天我让他跟你一起去采访,他说:‘根本发不了,还拍什么啊?’我当时还想呢,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啊,原来是不愿意再见到徐虎。”
    姚笛说道:“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徐虎已经被杀了呢。”
    苏镜接着说道:“等我们找到白石冰的时候,只是说起电话号码的事,他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没有提指纹的事。而且知道钱少了两张之后,他就会更加害怕了。”
    姚笛苦笑一声,说道:“那几天,我有事没事就跟他讨论案情,把他刺激得都快疯掉了。可惜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
    何旋说道:“我想起来了,7月19日那天我跟白石冰去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采访林昊然医生,在医院门口遇到你们,我当时就觉得白石冰突然不在状态上了,就跟丢了魂似的,一直回到台里,他还是没精神。现在我明白了,因为在医院门口,套子告诉我们那个叫林昊然的医生跟挟尸要价有关系。”
    苏镜补充道:“在那之前,他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开始追查挟尸要价了,当他乍一听到这四个字,就知道我们已经逼近真相了,而一旦查出他跟挟尸要价有关,那么他对陈海、徐虎之死就更有嫌疑了。”
    姚笛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说道:“我现在明白了,苏警官这是请我吃最后一顿饭呢,谢谢你了。”
    苏镜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姚笛又看着任一和余榭说道:“任一,那两条片子就辛苦你编一下啦,姐要撂挑子了。”
    余榭百感交集,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何旋却笑道:“大家少安毋躁,姚姐,你不要使奸耍滑,片子该编还是得编。你刚才只是讲了一个故事而已,故事很好很精彩。”
    姚笛却笑了笑,说道:“何旋,你以为这是《东方列车谋杀案》啊?”
    苏镜无奈地看了看何旋,说道:“我不是私家侦探,我是警察。”
    何旋嚷道:“你有证据吗?你全是推断,刚才就是姚姐在讲故事。”何旋讲到激动处,眼眶竟湿润了。
    姚笛笑了:“你们两口子啊,真是绝配!刚才苏警官问我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眼泪汪汪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怎么了呢?原来跟你一样!哈哈哈。何旋,你难道想让我连累你、余制片和任一做假证吗?”
    众人一起沉默了,姚笛却笑了,说道:“干什么都哭丧着脸?苏警官,你请吃饭,能不能再请喝点酒啊?”
    5.余音绕梁
    10月7日那天,何旋喝醉了,哭得一塌糊涂;苏镜的心情也很低落,破了案却不开心,这是第一次。
    “顺宁摸奶门”的主角很快都人肉搜索出来了,男的是顺宁市城管局的一个处长,叫吴昊,女的是他的属下,叫楚华。
    针对监控摄像泄露的质疑,顺宁警方迅速展开调查,10月10日公布了调查结果。
    苏镜猜对了!
    真的是临时工干的。
    10月20日,幼儿园埋尸案做出一审判决。
    程艳和老王共需赔偿吕国豪丧葬费、死亡赔偿金和精神抚慰金十八万二千七百四十元,法院驳回了原告其他诉求。
    何旋和任一做了一期节目,讲述姚笛复仇的故事,余榭希望通过这个节目来拉高收视率,所以节目特别强调凶手是《顺宁新闻眼》的记者,还多次使用了姚笛以前出镜的画面,警方则希望通过这个节目让白石冰打消心理负担回来投案。
    但是,白石冰一直没有出现。
    何旋对苏镜说:“白石冰恐怕要跟‘7·23’一起成为永远的谜了。”
    一百多名尘肺工人陆陆续续得到了赔偿,每个人都只获得了一次性赔偿十五万元,尽管还有一部分人不满意,但是势单力孤,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除夕夜,在鞭炮声中,余榭再次打开了微博,并写上一句评论:“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那是北岛的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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