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难的!夫人若是想吃,让厨下买就是!”宝莲笑道,顿了顿,又摇头,“这事儿只怕也不容易,还得王爷点头。”
    “不碍事,我不过说说罢了。”宋研竹淡淡笑着,一抬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个纸鸢,在天上飘飘荡荡,不多时,忽悠悠落在她的院子里。
    低头一看,是个蝴蝶形状的,做工不甚精细,画的蝴蝶也是歪七扭八。
    宝莲“咦”了一声,弯腰捡起纸鸢,身后忽而站了个小小的孩童,笑盈盈地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叫了句“姐姐”。宝莲顿时花容失色,差点惊呼出声。那一厢,门口的侍卫听见声响,扭头看了过来,宋研竹赶忙将人藏在他藏在身后。
    远远地便听见有人传,说王爷回来了,眼见孩童便要藏不住,宝莲哀声求道:“求夫人救救奴婢的弟弟!若是让王爷瞧见,只怕他小命难保!”
    第139章 鱼蒙
    “你随我来!”宋研竹眸色一沉,拿了披风便将他藏在披风下面,一路快步回了屋子,刚刚将他藏在屏风后面,朱起镇便走了进来。
    宋研竹斜斜依靠着,见了朱起镇,面无表情的抬起眸子。
    “听说你方才去了院子里?”朱起镇问道,“我以为你想通了。”
    “想得通想不通又如何,毕竟我全家上下数十人的姓名都在王爷手上,便是我每日里也需要提心吊胆,生怕哪日便死在王爷手上。”宋研竹不冷不淡道。
    “你若乖乖的,我何尝想要伤你,我疼你都来不及。”朱起镇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宋研竹,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你愚弄本王那么多次,换做旁人,是不是够死一万次。本王终究能当上皇帝,若你全心全意跟了本王,君临天下时,身旁便是你的位置,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畅快!”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宋研竹敛眉顺目,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一些,轻声道:“王爷要我斩断过去,总要给我些时日。到时候,研儿必定……全心全意追随王爷。只求王爷,护我一家周全。”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明白就太好了!”朱起镇很是满意她的表现,低头想要吻她,她却将头偏开,他也不恼,拍拍她的脑袋哄道:“我再给你几日……宋研竹,本王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宋研竹厌恶地皱眉头,擦拭了下自己唇,这才想起藏在屏风后面的男孩。
    宝莲冲进来,后怕地浑身打摆子,当着宋研竹的面,狠狠摔了那男孩一巴掌,道:“我同你说了多少遍,让你别再来寻我!你怎么就是不听,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对得起爹!”一壁说着一壁跪在宋研竹跟前,磕了好些个头。
    宋研竹这才知道,这男孩便是宝莲的弟弟,她爹死后,娘带着她和弟弟改嫁,结果后爹苛待二人,她被卖入王府,弟弟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虽则四五岁,看起来却同两岁孩童一般大小。
    看着铜墙铁壁的小院墙根处却有一处狗洞,被杂草掩住了,平日旁人注意不到,却被这孩子找着了。每每他饿坏了便来寻宝莲,想来这不是他第一次爬起来。
    宋研竹定睛看那男孩,果然同宝莲眉目颇为相似,只是大约饿坏了,一双眼睛都泛着光。宋研竹赶忙让宝莲去将点心端来,男孩见了点心,当下便狼吞虎咽。将人藏到了深夜,宋研竹这才让宝莲将人沿路送了回去。
    隔日的时候,宋研竹散步又摸到了那墙根,果真见那狗洞窄窄的,胖一些的狗都爬不过来。她叹了口气道:“宝莲,帮我个忙成么?”
    宝莲咬唇,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救了奴婢的弟弟,奴婢应当做牛做马报答您,您要奴婢做什么都成,只有一条,奴婢不能替你传消息……王爷手眼通天,奴婢的家人还在王爷手上,奴婢怕!”
    “你想多了。”宋研竹笑道,“我只是想念家乡,想吃一口金玉食坊的荔枝肉罢了……你若肯帮便帮,若时不肯帮,我也不怪你。左右不过一口吃食。”
    宝莲神色变幻,最终咬咬牙道:“院里的采买丫鬟同我颇有几分交情,夫人若是想吃,我便让她悄悄地带些进来。”
    ******
    “味道不对!”
    “味道不对!”
    “味道不对!”
    连着三天,都是同样的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买走了一盘荔枝肉,而后又将那盘荔枝肉完好无损地端回金玉食坊。掌柜的终于忍不住,对着面前的小丫鬟道:“这位姑娘,你说说我家荔枝肉到底哪里味道不对!”
    “我家夫人是您这的老主顾,她说了,这菜不该是这个味道。我们花了银子就想吃口正宗的建州菜,就是想吃大师傅的手艺!可你拿帮工的手艺忽悠我们,就是不对!”
    “这就是咱们大师傅的手艺!小姑娘没有证据,可不许胡说!”掌柜横眉道。
    “诶!”小丫鬟正要回答,一旁另外一个丫鬟拉拉她的手道:“不就是一盘肉么,咱们买也买了,仁至义尽了。赶紧走吧,回去晚了可就糟了!”
    “这是宝莲姐姐交代的差事!办不好我难过!”小丫鬟执拗地扬声道:“我怎么胡说了!我家主子说了,这荔枝肉就该用精肉、荸荠,用生粉和红糟抓匀了腌制,你这明显就不是用红糟腌制过的,贪了其中的功夫!”
    她声音扬起来,整个金玉食坊的客户都不由看了过来。
    掌柜的不由心下一沉,忙将那丫鬟带到一旁道:“姑娘,您家夫人是行家,金舌头,一吃便知端倪!但是小店真是没法子,家里出了丧事,当家的和主厨心情不佳,实在没法子上厨,不若您在等几天?”
    “等不及!我家主子就想吃口正宗的,这都三天了,你天天骗她!”
    “姐姐,咱们赶不及了!”另外一丫鬟再次催她,她看看天色,不耐得跺跺脚道:“我明日再来,明日若再拿不出好的,我砸了你们招牌!”丫鬟说着,将一锭银子甩在桌上,道:“我家夫人说了,她不爱葱白,不要蒜末,肉一颗颗看起来就得像是荔枝,多糖少醋,一样都不能少!”
    说完,她急忙忙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就在她离开的瞬间,一人从外头进来,掌柜的像是见了救星一般上去,道:“刘师傅你可算回来了!这儿有个姑娘等您一口荔枝肉,都快砸了咱们招牌了!”
    刘世昌面色颓然地摆手,正想说没兴致,掌柜的却不放过他,将方才姑娘说的话一字一句说了,又道:“你说吃个荔枝肉,不放葱白不要蒜末,还要多糖少醋!这算什么荔枝肉!”
    言语刚落,只见刘世昌忽而面色狰狞起来,抓着掌柜的手问:“方才那姑娘呢!”
    掌柜的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道:“已经走了,说是明日再来!”
    话音未落,刘世昌已经冲出金玉食坊,掌柜的指着远去的马车道:“就是那辆!”
    他的思绪起伏不平,恍惚想起来当日宋研竹同她争执荔枝肉的做法时,曾经赌气说过,肉一颗颗看起来像是荔枝,那是刀工,若是能不要葱白不要蒜末多汤少醋还能将一道荔枝肉做好,那才是本事!
    到底是凑巧还是……
    他撒腿要跑,一眼瞧见赵戎驾马而来,他抓着赵戎的手道:“赵六爷,带我追上那那辆马车!”
    “怎么了?”赵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摇头道:“来不及了,先上马……”犹豫了片刻他说出了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想法:“我觉得,我觉得……二小姐并没死。”
    赵戎神色一凝,拉着他便爬上马。
    载着小丫鬟的马车绕了好几条路,驾马的人很是谨慎,足足绕了半个时辰才偏身进到一个胡同里,到了胡同,车上的人下来,又换一匹马车,这回又走了半柱香时间。
    中间赵戎好几次都差点跟丢,好在他反应灵敏,识路又清,一路便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到最后马车停在了一户不怎么显眼的人家前。门前的朱漆斑斑勃勃,灯笼也是破旧的。
    从屋子里走出个管家模样的人,低声斥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丫鬟道:“要买的东西多,耽搁了些时候。”
    “快进来吧!”管家又呵斥道。
    几人陆续进了门,管家关门时,甚至谨慎地望了望四周。
    他走后,赵戎这才走出来,低声问刘世昌:“你方才说二小姐没死,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种感觉。”刘世昌将曾经同宋研竹说过的话告诉赵戎,道:“若世间真有如此巧合的事也就罢了,我只怕二小姐没死,想着法子向我求助……”
    “可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尸体……”赵戎咬牙切齿道:“所以你也不过是凭空猜测罢了!”
    “我果真是凭空猜测么?”刘世昌甩开他的手,低声道:“赵六爷,你看看这户人家,丫鬟的穿着比外头的小姐还精致,可偏生门第这样破落!若是普通人家,需要这样一次又一次换马车,这是防着谁?”
    赵戎不相信地摇摇头,刘世昌道:“我知道你难过,你怕再次失望,可万一呢?万一死的那个不是小姐,怎么办!”
    赵戎怔了怔,半晌,咬牙道:“我便陪你疯一回!”
    *****
    “这几日过得还好?”朱起镇眉眼不抬问道。
    宋研竹“嗯”了一声,道:“还成。王爷为我打造的这个笼子,很是精致。”
    “等你听话些了,我便放你出去!”朱起镇道。
    宋研竹不置可否地笑笑,道:“若王爷允许,多送些书、食材与我才好,府里厨子太差,做的菜不合我胃口。”
    “你要什么对管家说便是。”朱起镇放下茶盏,这才定睛看她。
    不过几日不见,宋研竹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前几日一闪而过的软弱又被恬淡取代,似乎一夜之间她便想通透了。
    这几日他虽未踏进院子里,却有人每日都向他汇报她在做什么。每日一早起来她便到院子里散步,散完了步,或到厨房里研究菜式,或在院子里养花弄草,前日,她甚至向厨房要了些酒,试图酿造梅子酒。而后,便是拿两本书,在屋里一看便是一下午……下人说她安静、恬淡、泰然自若。
    “整日呆在院子里,你会不会觉得闷?”朱起镇试探道。
    宋研竹笑道:“不闷。王爷不必这般防着我,毕竟我家数十口人的性命都在王爷的手上。”她低声说着,瞧见朱起镇的袖口破了个口子,扯了扯道:“衣服破了,脱下来我替你缝缝吧。”
    破了的衣裳丢了就好。朱起镇原本想说,双手却不由自主将衣服脱了下来。
    宋研竹随手接过,迎着光坐下,仔细逢起来。她做女红时极其认真,眉间轻轻蹙在一块,手上却不停地翻覆着。朱起镇束手站着,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挑了个话头道:“你会酿酒?”
    “嗯,跟着府里的大厨学过,很是简单。只是现在天气太热了,也不晓得能不能做好!”宋研竹信手打了个结,用牙齿咬断,送到朱起镇手上道:“好了,您试试。”
    朱起镇看了看,笑道:“你的手很巧。”不过片刻功夫,不仅仅把衣裳弄好了,还在袖子口就着那银丝线绣了一朵梅花。藏在袖子里,外头看不出来,却很是雅致。
    “你喜欢梅花?”朱起镇问道。
    宋研竹点点头道:“还行。”
    朱起镇忽而生了几分高兴,道:“我听说你画的梅花很有几分风骨,那一日我画竹,你画梅,咱们比比!”
    宋研竹脸上一僵,道:“好。”再无二话,收起线盒。身后的人却渐渐靠近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轻声道:“宋研竹,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今夜就让本王留下吧?”
    鼻尖充溢着宋研竹身上独有的清香,他的眼里氤氲上□□,一把将宋研竹打横抱起扔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第140章 鱼蒙
    宋研竹一把抓紧自己的衣襟,软声求道:“王爷,我……我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朱起镇埋首在她的脖颈,低低的声音带了几分凛冽,“本王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宋研竹眸色一深,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退到床角,探手摸到枕头底下的一处硬物,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王爷,不要!”
    朱起镇满腔的热情在前,完全没听见她说什么,宋研竹这样娇小,即便退到了墙角,他稍稍用力便将她拉了回来。她的反抗越发让他兴奋,血液里沸腾的鲜血让他忘乎所以,他只稍稍用力,只听“嘶”一声,便将宋研竹的裙子撕开大半。
    “宋研竹,你终究是我的!”朱起镇的声音低下去,伸手探入她的裙底。
    “朱起镇!”宋研竹大声喝着,朱起镇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怔了一怔,一抬头,就在刹那间,忽而觉得后背一阵剧痛,他“嗷”了一声,猛地宋研竹身上拍了一掌,伸手一摸,手臂上赫然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很深,汩汩地流着血。
    抬眼望去,宋研竹浑身发颤地举着把剪子,眼里没有半滴眼泪,却有着深入骨髓的厌恶——
    她眼里的提防太过明显,像是在提防一只狼。只一眼,便像是一盆冰水,从朱起镇的头顶浇下去,将他的满腔情义全数浇灭。片刻之后,他的发了疯一般夺过宋研竹手上的剪刀,尔后将她抓起来甩在床上,沉声问道:“本王到底哪里不好,需要你这么待我!宋研竹,你躲不过我,你永远躲不过!”
    这一回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他只有双脚便将她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半分动弹的余地也没有。吻如疾风骤雨一般落在宋研竹的身上,她身上的衣物经不住他两下撕扯,便碎成了布条。伤口上的血一点点落在宋研竹的身上,宋研竹甚至不能用手抹去脸上的血,只能任由它流入眼睛,糊了双眼,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无妄,宋研竹放弃挣扎,轻轻道:“王爷,王妃在天上看着你。”
    “……”身上的人不出意料的顿了一顿,宋研竹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轻声道:“王爷你看,王妃就在窗户外面看着咱们,你听,她在哭……”
    朱起镇一回身,只看窗外竹影斑驳映照在窗户纸上,一阵风吹过,竹林窸窸窣窣,像是一阵呜咽。一道白影忽而从窗前飘过,他眸色一紧,吼道:“是谁,谁在外面装神弄鬼!”
    快速从宋研竹身上跳下来冲到门边开门,门外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他疑心自己看错了,反手关上门,正想好好教训宋研竹一顿,门外忽而砰砰砰响起来,他吓了一大跳,转身就听见门外传来柳管事的声音:“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
    月色如洗,朱起镇蹙眉端坐在中厅庭院内,一旁的大夫战战兢兢道:“王爷,您这伤可不轻,若是再深一些,可就伤着筋骨了!”
    朱起镇闷声哼了一句,眉眼不抬地看着他用药,挥了挥让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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