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人群叽叽喳喳许多人说着说着,恨不得将手戳到赵思怜的身上。
    “贱人……”
    “不要脸……”
    “报应……”
    细细碎碎的恶毒之语像是无数把尖刀刺向赵思怜的身上,刺地她遍体鳞伤。她抬头看看笑语殷殷的陶夫人,心生后怕:她不过一句话,便让自己堕入地狱……旁人总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身世,唯独她,毫不留情面的戳破。听闻陶夫人一向温柔贤惠,此刻却是这样待她,只能说明……她怒了。
    她压根就瞧不上她,不在乎她,所以,连她的颜面都从不放在眼里,所以,这般□□裸地揭示她的身世——“赵诚运”三个字,俨如魔咒一般禁锢着她的人生,挥之不去。
    赵思怜忽而想起从前,她也曾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践踏过许许多多的人,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为鱼肉……
    赵思怜苍白着脸,忽而心头翻滚起一股腥甜,她勉力压住,轻声笑道:“思怜给夫人请安。”
    “客气了。”陶夫人温婉笑着,一壁挽过宋研竹的手,柔声问道:“我和墨言一直在住持方丈处辩佛理,你是打何处来?”
    两句话,看似随意,却很好地替陶墨言做了解释:陶墨言一直同我在一块,不可能同你私会,你是打哪儿来啊?
    陶夫人目光锐利,宋研竹了然地接过话头道:“我同赵家九姐姐一块来的。”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谁又在拿我们宋二小姐寻开心呢?”
    宋研竹转身欣喜道:“九姐姐!”
    “你这体质啊,就是招小人,可得好好求个签,去去小人才好!”赵九卿扫视了一眼众人,同陶夫人见了礼,嘴边挂着微笑,声音清澈,如一股清风一般吹过众人心头,“怜儿妹妹孝敬父母自是无可厚非,该点长明灯,该上香,自也由着你。可因着几句口角便哭成这般模样,难免让人误会是研儿妹妹欺负了你。更何况,这会情郎的罪名也太大了些,我这一娇滴滴的女子,可担不起‘情郎’二字!”
    赵思怜嘴抖了抖,正待叫一句“姐姐”,赵九卿握着宋研竹的手重重捏了捏,只当是安抚,笑道:“我在详签那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
    从头至尾,竟不看赵思怜一眼。
    宋研竹无奈道:“我一向是个路痴,在这寺庙里都迷了方向。原是想去找你,却不想被人缠住了,想走都不让,抽出手来,人跌一大跟头,全算我头上了!姐姐你要再晚一些来,我只怕要被送进衙门里治罪了!”
    “那哪能!”赵九卿捂着嘴轻声笑,“陶知府一向公正廉明,多少冤假错案到了他手中都真相大白,若您真如窦娥一般蒙冤,可记得要到陶夫人跟前求一求,让她替你美言两句,若真不行,我这‘情郎’陪你走上一趟便是!”
    宋研竹“噗嗤”一声笑,赵九卿也有些无奈地摊手对宋研竹道:“早知你这样不识路,便该将你带在身边。今日可是我求着宋二夫人,才能让你陪着我上香的,若是弄丢了你,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赵九卿几句话,不动声色地便说出了宋研竹今日的来意、陪同以及迷失在此的原因,方才还觉创下功劳的婆子见势头不对,对旁人使了个眼色,悄悄走开了,只留下一个赵思怜,孤零零地站着。
    赵九卿一向没有棒打落水狗的习惯,可见了赵思怜,仍是忍不住添了一句:“妹妹自小便时常陪同三婶到护国寺烧香礼佛,于这护国寺比我还要熟稔,莫非也是迷路了?”
    “是……”赵思怜面如死灰,低着头轻声应着,她不敢抬头看陶墨言的脸,却能知道,陶墨言此刻的脸色定然不是很好。
    而一旁的陶碧儿,早就放弃帮助赵思怜,走回到陶夫人身边,委屈且不满道:“娘,她怎么这样啊!”
    赵思怜嘴唇轻轻哆嗦,面色煞白,眼泪扑簌落下,身边的幼圆忙上前扶着她。
    赵九卿见她杵着,出声道:“妹妹既要供长明灯便早些去吧,免得去迟了,出来又再迷路,还得旁人劳师动众地找你。”
    宋研竹忍不住想要鼓掌,却硬生生憋住了。
    赵思怜忽而一仰头,一口血从喉头涌上来,一滴血,两滴血,落在地上,幼圆低呼了一声“小姐”,宋研竹低头望望她,只见她抬起头来,怨毒地望了她一眼,竟是一声不吭,捂着帕子,迅速地离开了。
    赵九卿这才领着宋研竹上前同陶夫人说话。
    “多谢夫人解围!”宋研竹诚心谢道,偏了身子又谢陶墨言,“感谢陶大少爷。”
    陶夫人依旧一派春风和煦的模样,好似方才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举手之劳罢了。也是咱们有缘分……”陶夫人若有所指地望了下陶墨言,笑道,“墨言总在我跟前说起合庆,说他聪明机灵,很是惹人喜爱,听说前些时候过了府试?”
    宋研竹点点头。前些时候宋合庆和朱景文二人一同去考童生试,将将过了府试,等过了时日还要去参加院试,若是过了院试,宋合庆就能算上秀才了,也算有了功名。
    近来宋承庆的铺子大放异彩,很是让宋盛明长了几分脸面,宋合庆一气呵成过了县试和府试,在同辈中已经是遥遥领先,更让宋盛明引以为豪。他走出去都挺直了腰杆子,连大话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我儿子可是奇才,只要去考,定然能考个秀才回来!
    大话是放出去了,回头却不敢懈怠,亲自监督宋合庆的课业,宋合庆近来真是苦不堪言。
    想到宋合庆,宋研竹的脸色多了几分自豪和柔和。
    陶夫人笑道:“令弟当真前途无量。”说完,又问赵思怜:“许久不见赵戎,他准备乡试准备地如何?”
    她话音未落,一旁的陶碧儿眼睛忽而一亮。
    “劳夫人惦念,他呀,也是紧张地不得了,鸡鸣则起,秉烛夜读,瘦了许多。”
    赵思怜说得极为艰难,尤其是当着陶碧儿和宋研竹的面,她有些左右为难——陶家与赵家一向交往甚密,从前更是一度传出陶家有意与赵府结亲,只可惜那会赵诚运官运亨通,宋惜之一门心思想让赵思怜高嫁,才没将视线锁定在陶墨言身上。倒是陶墨言的妹妹陶碧儿,同宋研竹年岁相当,性格活泼好动,家中大人很有几分想法,想要撮合她与赵戎。
    想起这点,赵九卿不由将视线落在宋研竹身上:赵戎毕竟是她的亲生弟弟,他的那些小心思,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她早早便看出些眉目,有心撮合他们俩,是以到了庄子里,她忙不迭寻了个由头便走,原是想让他二人好好对对眼,谁曾想中间又发生那么多事儿?
    同陶碧儿相比,赵九卿自然更中意宋研竹,私下里她也问过宋研竹对赵戎的看法,她只打着哈哈说,“赵六哥为人正直幽默”,赵九卿也拿不准她的意思。她又问赵戎,赵戎只惆怅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赵戎到底在忧愁些什么,有段时日每日都欢欢喜喜地像是吃了蜜糖一般,过了一会,却又如中了蛊毒一般萎靡不振,整日里唉声叹气。旁人皆以为他是为着今年的秋试忐忑不安,她却知道不是:赵戎对自个儿的学业一向信心满满,若是让他觉得这般纠结,一定是遇上什么他也无法解决的难事了!
    真是叫人操碎心了。赵九卿暗暗叹气:她原是打算,等过些时日,她一定要好好对他娘旁敲侧击地提一提这桩婚事——在她出嫁前,她得让宋研竹成为自己的弟妹!可如今……
    赵九卿移开视线,望向长身玉立站在宋研竹身旁的陶墨言,虽则此刻宋研竹低头站着,可是至始至终,陶墨言的眼睛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宋研竹的身上,而他眼里的光芒,更是让人心惊……二人站在一块,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她的脑子里每每冒出一个成语,心里头就叮地一声作响,再想起方才陶墨言极力维护宋研竹,甚至不惜搭上自个儿的名声,赵九卿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唇,陷入了沉思中——
    莫非,她那个傻弟弟,就是因为陶墨言,所以每日里坐立不安,夜不能寐?
    第87章 鱼蒙
    正想着,陶夫人却笑道:“赵戎才华横溢,不必太过担心。墨言到时也将同他一同赴考,但愿他们都能金榜题名!”
    “那是自然!”赵九卿笑道。
    二人又聊了片刻,才相互道别。
    宋研竹正要走,陶碧儿却拦在她的跟前,扭捏了片刻,朗声道:“方才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
    说完,一溜烟儿的便跑到了陶夫人身边。
    宋研竹愣怔了片刻,心头忽然艳羡:陶碧儿一生都活得自在,不谙世事,却有父母护着,兄弟捧着,养出这一副纯真无邪、清澈见底的洒脱性情来。
    头顶阳光西斜,她仰头看看太阳,心中却也明朗:前一世不济,这一世她也是幸福的,爹娘如今和好如初,兄弟哥哥都有出息,只要她自个儿能寻得一份幸福,那这一世,也算是完美了。
    出了圆形拱门,初夏急匆匆地跑到跟前,焦急道:“小姐你上哪儿去了,教我一阵好找!”
    “迷路了。”宋研竹笑着应着,随她走了两步,又遇见方才的小沙弥,圆乎乎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完成一条线,朝宋研竹眨巴眨巴眼,道:“施主上哪儿去了?不详签了么?
    赵九卿惊讶道:“你也求签了?”
    宋研竹袖笼中藏了签文,正想摇头否认,赵九卿却推了她一把,道:“既求了便别浪费,那位详签的大师很是灵验,旁人想让他详签,他还得看眼缘呢!”
    说着便将她往前带,直看到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和尚。赵九卿将她按着坐下来,宋研竹无奈的摇摇头,从袖笼中取出签文,只见老和尚眯着眼看了一眼,慢慢悠悠道:“谋望虽迟,终有所遇,福神相佑,扶持门日,终年运泰,事宜进取,凡事称心,咸无忧虑。山涛见王衍,乃上上签。”
    “那是个什么意思!”赵九卿不明白,还要再问,那老和尚却是闭紧了嘴,半个字不说。
    赵九卿晓得他的脾气,无奈地对宋研竹笑笑,低声道:“但凡高人脾性都与旁人不同,罢了,既是个上上签,我们只当它是万事大吉!”
    挽着宋研竹的手出来,问道:“你方才上哪儿去了?”
    宋研竹斟酌了片刻,便毫无保留地将方才遇见赵思怜,及在后山中提到的她同陶墨言的话一一说与赵九卿听,赵九卿闻言默了片刻,松了口气道:“好在墨言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换做旁人,只怕此刻早被算计了去!”
    她这个堂妹,城府和心机比她想得还深,好在宋研竹不慌不忙地应对了,要是换个笨嘴拙舌的上去,今日只怕要折在这儿。
    “我瞧她是一早便算计好了。今日在此上香的人这样多,若是墨言也同荣正那般轻浮,兴许早就抱着她穿越整个护国寺,落在旁人眼里,也不知是怎样的风月故事!”赵九卿叹了口长期道,“好在墨言是个‘柳下惠’,恪守礼法,将她留在林子里,否则我赵家姑娘的名声都得赔进去。我虽恼她,又觉得她可怜……你别瞧她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骨子里比谁都要强得紧,儿时祖母特意让我们几个都去了闺塾,她一声不吭,却事事都要做到最好。琴不如我,便日日练夜夜弹,十个手指头都破了还在咬牙练着,直到先生赞她一句好,诸如此类的事情从未断过。原本她如仙女一般让人捧着,如今却跌入凡尘,许是瞧见了墨言,便将他当做救命稻草了!”
    “她同陶大少爷是旧相识,陶大少爷总顾念她一些。”宋研竹低声道。
    “从前或许是……”赵九卿已有所指道:“许她就寻思这一点才贸贸然前去寻陶墨言,只等他心软,能送她去就医,人来人往下,她许就能攀上陶墨言了……只可惜她性子太过好强,应当是早就瞧你不顺眼,才会选这么个地方同你斗嘴,原想顺水推舟诬陷你一把,没想到你却不上当,狠狠地反击了一回,更没想到,竟是招来了正主儿……事关陶墨言名声,陶夫人怎么可能冷眼旁观?所以这样丝毫不给她留情面,毫不客气地便将她推到了人前……原本是算无遗策,败就败在她少算了一样——人心。哎,也是自作自受。”
    赵九卿顿了顿,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陶家与我赵家是世交,墨言更是从小便同小六玩在一块。旁的说不上,这个我却是了解的——墨言很不喜欢怜儿。”
    “啊?”宋研竹有些疑惑。
    赵九卿见她有兴趣,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过了许久,也是小六对我说的,你不提我都忘了。那年小六和墨言在我三叔家住了几日,正巧被墨言瞧见怜儿凌虐下人……她一向对下人极为严苛,那一日也不知发的什么火,让个丫鬟吞滚油,小六和墨言正好路过,救下了那个丫鬟。”
    宋研竹恍然大悟:陶家正堂两侧挂的便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陶家对下人一向仁爱,对大户人家凌虐下人的行径更是深恶痛绝。或许只是窥见了赵思怜暴虐的冰山一角,陶墨言便如鲠在喉。
    可是,百炼钢也拼不过绕指柔,前一世的陶墨言,到底是怎样败在了赵思怜的柔情之下?
    想起方才陶墨言站在她的身前护着他的模样,她竟有些晃神:终其两世,她所求所愿,不过是,有人能在她迷茫时为她点亮一盏明灯,能在她陷入泥潭时伸手扶她一把,风雨共度,同甘共苦。
    陶墨言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他跟前的那一刻,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她望着他的刚毅的侧脸,就在那一刻,她的心忽而顿了一顿……就像是许久许久之前,她躲在母亲的身后,第一次看见他时,他不发一言,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整个时间都延缓前进的速度,她甚至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熟悉的感觉忽如其来,既陌生,又熟悉,熟悉地让她心生恐惧和迟疑……
    宋研竹兀自出神,赵九卿仔细打量她的神情,面色凝滞,道:“你平日一向不爱打听旁人的消息,怎么今日却对她二人的事这样感兴趣?”
    宋研竹不由一窒,垂下眸子掩饰道:“好奇罢了。陶大少爷至今未婚,若是能同怜儿在一块,也算是青梅竹马,成就一段佳话。”
    “青梅竹马多了去了,要成就佳话,也非怜儿不可!”赵九卿轻笑一声,点点宋研竹的头道:“你呀,想事儿就是简单了些!听说陶夫人原是京里勇毅侯府的嫡出小姐,内宅夫人那些勾心斗角她早就看遍了。许就是在勇毅侯府看得太多,嫁入陶家之后她才从严整肃内务,决不让陶家出勾心斗角的事儿。听我娘说,当年她的铁血手腕让人惊讶……也就是上了年纪了,随陶知府回到建州后,才越发修身养性。别看她此时这样平易近人,一双眼却是锐利得很,断人无数,就怜儿那些小九九,在她跟前不值一提。说起来我当真羡慕碧儿,有这样的娘护着,才能有这样利落的性子。”
    话音一转,又回到了赵思怜身上,“有陶夫人在,怜儿想要嫁给陶墨言只怕不可能……陶夫人喜欢的,怕也是利落爽直,玲珑通透的人儿,怜儿……心思太多了。”
    宋研竹想起上一世陶夫人对自己无来由的喜爱,默默地想,自个儿算不上“利落爽直、玲珑通透”,想想却觉好笑:要成亲的是陶墨言,不是陶夫人,陶夫人再喜欢又有什么用,陶墨言的喜恶才是最重要的。
    赵思怜握住宋研竹的手道:“你回去也当小心些,怜儿这样好强的人被你当众驳了面子,只怕此时心中对你多有怨恨,只不知她后头还要做些什么。”
    宋研竹点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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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宋研竹才回到府里。原以为依着赵思怜的性子,早就到老太太跟前告了她一状,老太太定然要训诫她一顿,哪知回了府里,竟是一派宁静。宋研竹到底不安心,便将白日在寺庙的事情对金氏一五一十说了,金氏听完匪夷所思,摇头直叹:瞧不出赵思怜的心思竟这样深。宋研竹不慌不忙提到了从前的红姨娘,面似解语花,弱柳扶风一般的柔弱女子,狠辣起来比谁都可怕,金氏登时心有戚戚嫣,原是想要寻赵思怜说个清楚,被宋研竹劝了回来:她毕竟是老太太心尖儿上的人,事儿若是闹大了,以老太太的性子,难免会以为是她们不容人。
    又过了几日,府里依旧一派宁静,某日宋研竹上老太太屋里请安,瞧见赵思怜依旧温婉柔和的样子站在一旁,袁氏正同老太太说,又替宋欢竹和赵思怜两人置办了头面,宋老太太对她一视同仁的做法很是满意。
    袁氏趁此机会对宋老太太提及,想为宋盛远纳两个妾,人选已经定好了,一个是她娘家送来的一个小丫头,生得很是玲珑俊俏,一个是宋盛远的通房,原本也是袁氏的陪嫁丫头。
    宋老太太听闻,大大地赞了一番袁氏知书达理,金氏只当是没听见,荣氏却很是有些坐不住——伺琴的事情知道的人虽不多,但她也听说了一些蛛丝马迹。从前荣氏同袁氏相交甚好时,袁氏便说过,这一世拼死也不能让宋盛远纳妾,可最终她还是屈服了。若是荣氏这一胎生不下个儿子,只怕也是逃不过纳妾的命。
    袁氏又道:“前些时候怜儿屋里的那些个人全被打发了,研儿身边的芍药也不在,还有三弟妹,眼见着要生了,身边人手也缺了些……儿媳原是想早些将人补齐,又想着要慎重一些,才拖了些时日。今儿一早牙婆便将人送来了,儿媳看了看,一个个很是伶俐。还请娘给个主意,让谁先选?”
    宋老太太“嗯”了一声,环视了众人一圈,阖上眼道:“老三家的是长辈,自然让她先选,怜儿身边最是缺人,就让怜儿先选,等回头研儿再去把。”
    袁氏心中原也是这么排的,只是近来学了乖,轻易不自己拿主意,得了令,脸上欣喜道:“儿媳愚笨,一直在想如何排好,就怕得了郎情失了嫂意,还是老太太厉害。”
    宋研竹心底里不由得“啛”了一声:这马屁拍的,着实太过明显。
    正想着,站在老太太身边的赵思怜拽着老太太的衣角轻声道:“论年龄,姐姐比我年长,自然应当姐姐先选,论亲疏,我是客人,姐姐是主人,更该姐姐先选……”
    “什么主啊客的,可不许浑说!”袁氏亲切道:“你是我的干女儿,更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一家人,哪分主人客人!你再这样说,老太太可得生气了。再者说,你研儿姐姐最是懂事,哪会同你计较这个!对吧,研儿?”
    这样的高帽子戴下来,难道还能说不对?宋研竹嘿嘿一笑,低下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88章 鱼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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