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战煌惊讶的看他一眼,没想到程梓川连这个都知道了。
    人间修士死后,魂魄下达鬼界,可入轮回,程宴傅笑绫二人抚养程梓川,早有功德护持,可平安转世。
    先前程梓川与楼月潼提起过,九源山乃人间界唯一上达仙界下抵幽冥之处,他沉睡七年,醒来后就惦记着父母,以清琊身份悄悄在鬼界走了一遭,然而却知晓父母魂魄被人拘走了,并未入得轮回转世投胎!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程家背后恐怕还有一双手在操纵,他要面对的,远比一个小小的程家麻烦的多。
    神君战煌似笑非笑的说:“这么有情有义,果然只是一个转世,真正的圣尊可是不会在乎两个蝼蚁的!”
    “我不是他,这一点我赞同,”程梓川不咸不淡的反击回去:“不过也只有他转世了,你才有底气兴风作浪,不是吗?”
    “所以呢?你想跟我做交易?用自己的命换那两个蝼蚁的魂魄?”
    程梓川抬头看了看天空,异常冷静道:“自己太蠢就不要以己度人了。”
    话音落下,沉黯的天空忽然有雷声作响。
    “程曜”脸色一变——他乃神界战神,就算借程曜身躯也只能瞒过一时,再停留无疑会惊动规则,连呆在神界的本尊也会受损,程梓川定然料到这一点,如其所言,他果然只是来证实猜想,而不是要正式与他对上。
    但既然来了,神君战煌可不会无功而返,他不能再给程梓川成长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到了台下的楼月潼身上,伸手遥遥一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程梓川,送个礼物给你吧。”
    而后程曜一震,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天雷感受到某种存在,毫不犹豫地劈下,斗台轰然倒塌,无形的波动掠过这一方天地,在程曜身上一顿,却又悄然隐去。
    楼月潼方才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一边试着冲破某种限制,一边遥遥看到了二人在对峙交谈,只是离得太远,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正狐疑时,就见“程曜”转了过来,那一指并非杀招,完全说不清是什么,楼月潼蹙眉,也没发现自己有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直到周围人恍如大梦初醒,一个个还没弄清楚怎么了,就见天雷声势浩大的落了下来。
    甚至牵引了几个羽化境,逼得他们苦苦压制的境界骤然一松,引来了雷劫。
    天雷再加上数个修士的雷劫,把此地所有修士都殃及了进去,情况怎是一个混乱糟糕可言的!
    ☆、第40章 好感
    “怎么回事?表弟不是在跟程曜生死战吗?斗台怎么塌了?雷云哪来的?表弟呢,他……”
    傅衍之什么时候都这么能啰嗦,楼月潼头疼:“闭嘴!”
    花骅化好险躲过一道雷劈,发丝焦了一缕,偏偏还笑嘻嘻的说:“真有趣,大家一起渡劫这么壮观的场景,千百年也见不到一次吧!”
    “有趣?”楼月潼轻飘飘的瞄了他一眼,“我现在就把你扔雷劫中心,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最有趣的好不好?”
    花骅化无辜又诚实地摇摇头:“不好。”
    这都是些什么货?
    程梓川关键时候又不见踪影!
    楼月潼真想把他们全踹死算了!
    事实上,程梓川也在躲雷劫,因为神君战煌这么一闹,规则像是睡醒了查严一样——让众人该渡劫的渡劫,该飞升的飞升,各归各位,顺应从宽,抗拒从严。
    程梓川……当然是拒绝的。
    办法只有一个,佩戴上阴阳佩变成清琊的模样,遮去原本气息,等这一大波雷劫过了再说。
    但这无疑会引起小魔女的怀疑。
    稍稍一犹豫,雷云就追了过来,程梓川趁着倒塌斗台的遮挡,避过众人视线,翻手拿出了黑白分明的玉佩。
    这一方雷云悄然散去,追着其他渡劫者去了,丝毫没有引起注意。
    程曜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五脏如焚,全身剧痛,他一看,原来是倒塌的斗台大部分压在了他身上,好在赤煌剑护体,没有危及性命,饶是如此,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记得打斗中被程梓川夺了剑,而后全身的灵力往一处汇聚,莫非是全力发出了一击与程梓川的灵力相撞?才造成了斗台倒塌的动静?可这些庞大的雷云又是怎么回事?
    程曜此刻痛苦难忍,也没什么心思去深究,只想脱困。
    忽然,他余光瞥到了一片雪白的衣摆,有人往这边而来,九源道服,带着面具,手持银色长剑,哪怕在乱象中仍是从容不迫,清净高洁,程曜惊喜的叫道:“清琊小师叔!”
    清琊:“……”
    这种情况是救呢还是不救呢?
    程曜是神君战煌在人间的寄体,又有赤煌剑护体,绝对是死不了的,那么……
    清琊抬了抬眼,转了方向走过来,剑光掠过,复又回鞘,程曜身上的负重化为飞灰,可他体内灵力凝滞,空空如也,此刻根本无法运转,只好借着赤煌剑勉力起身,感激倒是分外真诚:“多谢小师叔相助!”
    清琊:“……嗯。”
    “小师叔为何会在此?”程曜疑惑的问。
    清琊冷淡道:“观战,救人。”
    程曜清楚这个小师叔的性子,便自动翻译她的话,他还记得程梓川是小师叔的朋友,所以小师叔特地来观战,见发生意外便来救人了?
    清琊历来公正无私,九源山上上下下无不敬仰,程曜虽然一心想杀程梓川,对清琊却没什么意见,只略感郁闷,却也不好在她面前说程梓川的不好,想了想问:“小师叔也救了程梓川?”
    清琊没回答。
    程曜当她默认,郁闷又加了一重。
    出去后遇上了玄豫真人与秦筱,两人乍见清琊都极为惊讶,程曜料想清琊不愿开口,就简单解释了下。
    秦筱冲她见礼,玄豫打量了下,“不知清琊师妹把那小子带哪儿去了?”
    清琊道:“他赢了,便走了。”
    “谁赢谁输无人见到,这话可不能乱说!”玄豫脸色一变,肃然道:“此战有许多怪异之处,我怀疑是那小子搞鬼,还请清琊师妹将人交出来!”
    玄豫真人没见到程梓川,再看看程曜狼狈模样,怀疑他也受了重伤,被清琊藏了起来——毕竟谁都知道了,清琊与程梓川关系不浅。
    清琊也不狡辩,转身便走:“若不信,你便找吧。”
    玄豫颇为恼怒,程曜正感激清琊相助之恩,便说道:“师父,这事应与小师叔无关,我醒来就见到小师叔,她没有时间藏人。”
    玄豫早就看不惯这个师妹目中无人的作风,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好脸色,却是没再拦人了。
    谁知楼月潼几人也到了此处来寻程梓川,正巧将这些话听入耳中。
    “清琊!”楼月潼叫道。
    清琊一顿,走到她身侧,低低道:“他受了伤,不便停留。”说着,指了指天空雷云。
    楼月潼点点头,这一回倒是没有怀疑——程梓川经过升仙池的洗练,雷劫早该过了,在这个地方呆久了只怕压制不住,赶紧先躲开才是正常的。
    倒是傅衍之盯着清琊傻了,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捂脸。
    花骅化小声问:“傅兄,你怎么了?”
    傅衍之哭丧着脸,也小声说:“我看她也像我的小仙女……”
    “……”
    花骅化目瞪口呆——哦,合着傅兄你看到这种高岭之花类型的妹子都像你小仙女啊?
    看看秦筱,再看看清琊,他算是明白一件事了,傅衍之的小仙女一定是白衣清冷,气质出尘的,说不定让他去九源山走一转,会遇到百八十个“小仙女”!
    当然傅衍之其实也就是说说,小仙女只有一个,秦筱那时都已经承认了,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他只是看到清琊的那一瞬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如果先遇到的不是秦筱而是清琊,说不定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当然傅衍之不会在秦筱面前再傻了吧唧的问清琊你是不是去过空空岭啊什么的……
    秦筱其实一直在用余光看傅衍之,看到他并没有因为她上次的打击而抑郁憔悴,她既松了口气又隐隐的失落,再看到他入神的盯着清琊,心中忽然“咯嗒”一声,有种强烈的心虚感升了上来,难道清琊小师叔才是……
    “一起走吗?”清琊横剑于身侧,出声询问,比面对玄豫等人时要温和了不少。
    楼月潼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咱们头一回见面你也是这么问的。”
    清琊一顿,楼月潼自以为她是害羞,大大方方地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勾起愈发甜美的笑容,仿佛是情真意切的劝她:“走啊,一起走吧,我跟你讲,程梓川那个人手段多的是,下次啊你管他去死,省得没抓到鱼还惹一身腥,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话说的,无形之中黑了程梓川,又暗暗损了玄豫一番,完全是小魔女的风格。
    清琊听着她的话,盯着她挽过来的胳膊:“……”
    应该欲哭无泪还是受宠若惊?
    ☆、第41章 记忆
    一场混乱落下帷幕,没人再顾得上“双程之战”的输赢,一个个谈笑风生的来,苦兮兮的回,背地里把程家骂了个底朝天。
    而事实上,最该哭的其实是程家人,满打满算以为这次可以借程曜的风头扬眉吐气,谁知莫名其妙的一大片雷劫把程家毁得七七八八,还死了不少人,更要担上众人的骂声,简直无处喊冤。
    但这些都不关楼月潼的事了。她本与清琊等人一道离开程家,可没走多远忽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许多画面如潮水般纷涌而来,本身的力量还处于封印中,可记忆却好似渐渐苏醒了。
    她僵在原地,掌心捏起,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头疼令她气息骤变,暴戾又骇人。
    “……怎么了?”傅衍之感觉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小魔女的场景,有点恐慌。
    花骅化走上前想要表达一下关心,倏地就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撞到了地上,错愕的表情来不及收起,就先咳出了血丝。
    傅衍之连忙过去扶他:“花兄,你没事吧?”
    花骅化苦着脸:“咳咳,要打人可不可以先说一下啊,好歹让我有逃跑的时间么……”
    傅衍之无语,拍拍他的肩膀权作安慰。
    清琊忽然想到神君战煌临走前的那一指,顿时上前,也险些被震开,可她到底稳住了,一把抓住楼月潼的手臂,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叫,只好问:“受伤了?”
    楼月潼没动,也没开口,像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地,眼中光景迷离。
    清琊有些担忧,想了想一掌按向她的后颈,却见她抬起了头,神色微微茫然,不知道看到了何处,看到了何人,半响,竟喃喃叫了一声:“师……师尊……”
    清琊手势顿住,面具下的神情完全变了。
    楼月潼并不是朝着清琊叫的,她目光似穿透了虚空,看到了过去。
    九重天阙,玉宇澄清。
    有白影翩然而过,他可以坐在树下入定千年万年,不惊不动,无波无澜,一旦踏出那个地方,必然只为抹杀,他是一个守护者,也是一个杀戮者,敬畏他的人数不胜数,想他死的也只多不少。
    她曾经问过他许多次——你存在的意义就只有守护秩序碑,维护规则吗?你留下我,就不怕终有一日毁在我手上?
    他是怎么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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