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确保辨认的准确性,我们把女尸的身体和头颅拼接到一起,衣服也整理好。可尽管如此,尸体看上去仍诡异可怖,尤其是死者的面部表情,说不出的扭曲狰狞。
    在众人的陪伴下,马晓还是紧闭双眼,不敢直视女尸。我们劝说引导了好半天,马晓才勉强睁开眼睛,目光甫一触及女尸,马上又转移到别处,面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不敢说是沈冰冰,也不敢说不是。
    程佳表现得比她要勇敢得多,不仅趁此机会拍了许多镜头,还不断劝马晓说:“头型、五官和服饰都很像,你再仔细认认。”程佳和沈冰冰不太熟,不敢下定论。
    马晓终于鼓起勇气,把女尸从头到脚认真观察了一遍,泪水立刻就充盈在眼眶里,忍不住掩面哭泣道:“是冰冰……是冰冰……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辨认完尸体,马晓在休息室里坐了好长时间,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再次向警方确认女尸就是沈冰冰。除去五官和身材高度吻合,身上的衣服也是沈冰冰昨天穿的那套,连贴身内衣都是和马晓一起买回来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沈冰冰每天上班都是这种穿衣风格吗?”沈恕貌似随意地追问了一句。
    我明白沈恕的意思,沈冰冰作为电视台中层主管,穿这样清凉的衣服上班,未免显得不够庄重。
    可马晓却没有听出来,或者装作没听出来,说:“冰冰很爱美,经济条件又好,每天都会换一套漂亮衣服。”
    沈恕点点头,又说:“沈冰冰最近有哪些反常的表现,和哪些人接触比较频繁,又和哪些人关系对立?昨天下班前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你是她的同事,生活中的接触也比较多,或许能帮助我们了解她的社会关系和个人情绪变化,请你努力回忆一下,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就能帮助警方尽快找到破案线索。”
    马晓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没有,冰冰是个本分人,在说话做事、与人交往方面都很有分寸,一向与人为善,从来不得罪人。她遭遇这样的横祸,可能是被人抢劫了,她的钻石项链和戒指都没在身上,名牌手袋也不见了,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对了,她昨天是自己开车走的,你们最好查一查她的车是不是不见了。”
    沈恕记下沈冰冰车子的型号、颜色和车牌号,那是一辆进口豪车,市场价格在百万元以上,和沈冰冰的职位收人严重不相称。
    沈恕又问了沈冰冰的住址,是坐落于楚天家园的一栋别墅。楚天家园是楚原市首屈一指的豪宅区,由于距离市区较远,配套设施不完善,而且价位很高,迄今为止连三成都没住满,因此赢得了“鬼城”的称号。可开发商却不肯降价促销,每栋别墅标价都在千万元以上,绝非工薪阶层能够染指。
    和马晓交谈了半天,问了许多问题,并未得到有实际价值的线索。马晓似乎倾向于沈冰冰之死纯属意外,可是在办案人员看来,凶手手段残忍,现场遗留的物品又透着怪异,无论如何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抢劫或强奸杀人。
    马晓对警方的提问渐渐地有些不耐烦,回答越来越简短,多数问题都用生硬的“不知道”三个字搪塞过去。后来提出必须马上返回台里,向台长报告沈冰冰遇害的情况。警方见马晓并没有合作的诚意,语多应付,就同意她离开。
    程佳说还要就这起案件作进一步采访,让马晓坐秦欢的车先回去。马晓瞪起眼睛,说这是自家人遇害,台里不会同意制成专题节目播出,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程佳笑了笑,说播不播出是另一回事,她作为法制栏目的主编兼记者,必须把节目做到位。马晓拗不过她,只好自己先走。
    从窗口看见马晓上了车,程佳才说:“马晓避重就轻,沈冰冰被周常健包养的事,她故意隐瞒不说。”
    沈恕有些吃惊地问:“周常健?哪个周常健?”
    程佳说:“就是那个周常健。”
    沈恕在楚原市只认识一个周常健——市委政法委书记,沈恕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几个小时前,在沈恕参加的政法会议上,周常健还做了高屋建瓴、掷地有声的讲话。
    程佳说:“沈冰冰认识周常健,还是马晓搭的桥,这事在电视台里早不是秘密,沈冰冰自己也不刻意隐瞒。否则她作为一个音乐学院的专科生,对电视一窍不通,凭什么才工作几年就晋升为娱乐频道的副总监?凭什么开名车、住豪宅?就她那一身名牌衣服,她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其实不止她自己,楚原电视台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主持人、中层干部,哪个背后没有非官即富的靠山撑着?电视台要盈利,就必须利用美女资源广开财路,这算是市场经济中的利益交换。像我这样驴一样地拉磨、狗一样地到处窜,抢独家、拉广告,挣份吃不饱饿不死的口粮,辛苦一个月都不如人家松开裤带睡一晚赚的钱多。”
    程佳的慷慨陈词让我心里酸酸的,说:“原来你厚着脸皮、挤破脑袋抢新闻还是自立自强的典范,以后我不嘲讽你了。再怎么说,做狗仔也比被人包养光荣一百倍。”
    沈恕说:“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尤其是事关市委主要领导,私下议论太多,有损领导形象。”
    程佳撇撇嘴说:“别人自己都不要形象,你急吼吼地替人维护什么?人家已经顶门过日子了,还要什么证据?难道被你抓到一手脱裤子一手交钱才算证据?沈冰冰卖弄风骚,在大学里就有个绰号叫‘猫女郎’,这绰号一直带到电视台,不信你们去调查。”
    我刺她说:“你还没结婚呢,说这种糙话也不脸红。沈支队说得没错,不该说的话你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程佳一脸的不服气,还想辩解,沈恕摆摆手打断她说:“当务之急是侦破命案,和公安工作无关的事情先放一边。”
    送走程佳,沈恕和二亮、可欣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
    三人分工合作:二亮负责申请搜查令,由法医配合,对沈冰冰的居所进行搜查,并寻找她驾驶的车辆,以确定她被劫掠或杀害的第一现场;可欣到电视台走访沈冰冰的同事,捋顺她的社会关系;沈恕则负责落实程佳反映的情况,确认沈冰冰生前是否曾被周常健包养,一旦证实,那么周常健将成为第一犯罪嫌疑人,鉴于他的身份特殊,案件将会非常棘手。
    3
    两小时后。
    楚天家园小区。
    碰头会结束,我和二亮立刻带人赶到沈冰冰生前的住所。楚天家园虽然在市郊,却有一条宽阔平坦的高质量马路直通到那里。据说这是手眼通天的开发商要求政府财政拨款,专门为楚天家园铺的道路。这条马路花费不菲,利用率却很低,人车稀少。
    沈冰冰的住所是楚天家园21号,一幢风格别致的欧式小楼,配有一个花团锦簇的庭院,一望即知价格不菲。房门紧锁,并没有异样。
    楚原市刑警队中颇有几个开锁的好手,技巧绝不逊色于猖狂的江洋大盗,二亮就是其中之一。沈冰冰家的门锁在他眼里可视若无物,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打开了里外两道锁。
    室内装饰愈发富丽堂皇,可惜有些俗气,大片金色和红色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别墅外观的雅致形成巨大反差,这不禁让我对周政法和沈总监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室内非常安静,物品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痕迹,更没有丝毫血腥气息。不过走进卧室后,还是让我有些意外。卧室里乱得一塌糊涂,床上的铺盖随意团成一团,内衣和丝袜胡乱扔在地板上,床头柜的一只抽屉拉开一半,露出里面的药瓶和避孕套。床头柜上堆着一小堆荔枝核,还有两粒剥了皮的荔枝,已经发黑腐烂,散发着让人欲呕的臭味。
    二亮的眼睛瞪起来说:“有情况,被害人明显走得匆忙,连房间都没来得及收拾。”
    我笑起来说:“荔枝臭成这样,至少放了三十小时,这是沈冰冰遇害前一天晚上吃的荔枝,她不是走得匆忙,而是懒得收拾。这种金玉其外的闺房我见得多了,漂亮女人的真面目往往会让人失望。”
    二亮再打量了一遍卧室内外的情形,表示同意我的分析,咂舌说:“女人脏乱成这样,恐怕不好嫁人……”话没说完又咽回去,沈冰冰已经香消玉殒,再也没有嫁人的烦恼了。当然,她活着时也不愁嫁不出去。
    对沈冰冰的住所进行了全面翻检,除去找到大量男人用品外,并无特别之处。我留取了几根粘在梳子上的头发用于身份鉴定,又把其他物证分门别类装好,心里想着不知沈恕将会怎样处理这个“烫手的山芋”。
    沈冰冰的电脑设置了开机密码,我们把它拆卸下来以带回局里技侦处。过往的经验表明,个人电脑已经可以成为刑事侦查中重要的物证之一,许多重大刑案都是在电脑中发现关键线索而找到突破口。
    取证工作细致而烦琐,沈冰冰的住所面积又大。将所有房间和每一个角落都检查完毕后,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半小时。我长时间蹲坐,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两眼干涩红肿,脑袋又涨又木,像不是自己的。
    这时二亮突然接到沈恕的指令,让我们封锁沈冰冰的住宅,马上赶往楚原市第三人民医院脑外科,尤其强调法医务必到场。沈恕的指令含糊,语气却不容置疑,二亮不敢怠慢,让我坐他的车赶过去,其他警员殿后。
    4
    2014年12月3日晚八时。
    楚原市第三人民医院。
    楚原市第三人民医院的规模不大,只有门诊和住院部两栋楼,医疗技术和力量都有限。不过脑外科却在全市首屈一指,因为有两名国内知名的脑科专家坐镇。
    沈恕向我们介绍了事件的来龙去脉。稍早前沈恕向市局局长汇报了沈冰冰的遇害经过,以及坊间流传的周常健和沈冰冰的绯闻,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局长未明确表态,只说他会处理此事,并且要求沈恕专注于命案的侦破,如果有涉及周常健的线索,要及时向他请示汇报。
    沈恕知道周常健的位置特殊,而且他在楚原市官场经营了二十余年,树大根深,别说奸情,就算有再大的问题,只要上面扶植他的人不倒,周常健都会履险如夷。
    不过反腐肃贪不属于沈恕的职责,他也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仁人志士,并不怎么为这事操心。只是沈冰冰的命案如果绕过周常健,恐怕办起来难免磕磕绊绊。他早已想好,到需要周常健配合的时候,他就向省厅求援,至于能办到什么地步,他也没有半点把握,只是尽力而已。
    正在这时,接到了望湖路派出所所长鲁向东的电话,说今天凌晨他们辖区内的山脚下有人受伤昏迷,被路人发现后送到市第三人民医院,病人在医院里苏醒后一直大叫“沈冰冰”的名字,说沈冰冰死了。医院方面担心有什么隐情,就向派出所汇报。鲁向东对沈冰冰遇害案有所耳闻,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线索,于是马上报告给沈恕。
    我和二亮听到这里都有些兴奋,感觉案情已经现出曙光,这个受伤的病人即使不是凶手,也一定是知情者。不过沈恕接下来介绍的情况又让我们有些失望。
    这名患者是个年轻女人,随身背有一个女士挎包,在包里找到她的工作证明,是视频网站生活秀的雇员,名叫李明梓,二十七岁。她的精神好像受到强烈的刺激,头部有脑震荡,一直无法正常交流。更严重的是,脑外科主治医生冼涤非初步诊断她患有选择性失忆,是否能够治愈、什么时候能治愈,都是未知数。目前警方已经联系了“生活秀”网站,让他们派人前来协助调查。
    选择性失忆——这并不是一种常见的疾病,我从事法医工作近十年,也仅遇到过一例选择性失忆患者。选择性失忆的成因很复杂,在心理学来讲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当人受到强烈的外部刺激或头部遭到重创时,会导致选择性失忆,遗忘掉那些不如意的、折磨神经的事情,从而摆脱痛苦、耻辱等负面情绪。选择性失忆虽然有选择性,实际上是被动的,患者可能忘记一件事情,却不影响对其他事情的记忆,但患者却不能选择遗忘的内容。失忆分为暂时性失忆和永久性失忆,只有前者可以治愈。
    李明梓的情绪极不稳定,经过反复商量,冼涤非勉强同意我一个人进入病房和她正面接触。脑外科病房都是单间,医疗器械和卫浴设施一应俱全,较其他病房的条件要好一些。躺在床上的李明梓听见我进来,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目光呆滞而游离,像是完全没有看见我。
    看脸庞她是个很美的女人。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小巧的鼻子,红润而精致的嘴唇。我注意到她的头发,是深黄色的直发,披到肩头,纤细而柔顺,和我在沈冰冰的遇害现场发现的女人头发非常相似。
    沈冰冰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难道这是一场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李明梓,”我轻轻叫了她一声:“我叫淑心,是一名医生。”
    她直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才说:“沈冰冰死了,你知道吗?”
    我接茬说:“她是怎么死的?”
    李明梓长久地凝视天花板,似乎在努力回忆,却终于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摇摇头说:“她死了。”
    我不甘心,继续问:“你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李明梓沉默片刻,忽然狂躁起来,半坐起身,把枕头狠狠摔在地上,表情很狰狞,半是嘶吼半是哭泣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忘了,什么都忘了。”
    她的声音很大,远远地传了出去,守在外面的冼涤非和护士陈萍闻声就冲了进来,一边安抚她,一边语气不太友善地对我说:“这时候不要过度刺激她,不利于她恢复记忆。”冼涤非三十多岁,戴一副黑框眼镜,温文儒雅,但严厉起来还是有些吓人。
    我是医生,怎么会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脸上有些讪讪的,无趣地站了一会儿,嘟哝着说:“你们忙,我先出去。”冼涤非和陈萍不理我,忙着去安抚李明梓。
    沈恕和二亮在门外守候着,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我理解他们的心情,李明梓是案件的关键人物,他们盼望着我和她的对话能够揭示案情的真相。可是,他们一见到我的脸色,心就沉了下去,沈恕安慰我说:“慢慢来,我刚看过医学影像那边的报告,说李明梓的头部创伤不是很严重。”
    我苦笑了一下,选择性失忆的治疗是国际难题。如果患者潜意识里不愿意恢复记忆,即使头部创伤不严重,也将终生无法痊愈。李明梓的抵触情绪已经表明,她彻底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当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时有警员来通知,李明梓的同事到了,在医院会议室等着。
    来的是生活秀网站的人力资源主管徐楠和视频制作部主管任强。徐楠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个子不高,圆脸,短发,说话有些絮叨。任强也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梳着油亮的背头,眼睛很大,白多黑少,据说是名校毕业,自视甚高,和我们握手时仅伸出指尖任由我们握着,有点睥睨众生的意思。
    徐楠向我们介绍了李明梓的履历。李明梓是娄底人,毕业于楚原音乐学院师范系,专科学历,毕业后曾于一家民办学校任职音乐老师,两年前跳槽到生活秀网站,任视频过滤员。
    她提起楚原音乐学院时,我心里一动,此前程佳在介绍沈冰冰的经历时,也曾说她是音乐学院的专科毕业生。两人的交集越来越多了。
    任强向我们详细描述了视频过滤员的工作职责。生活秀作为国内较大的视频网站之一,网友每天上传的视频文件数以万计,其中不乏暴力、色情、变态、极度血腥的内容,而这些内容严重违反我国法律,这就需要有专职工作人员进行筛选和删除,即所谓的视频过滤员。李明梓已经入职近两年,一直在他手下工作,虽然不够杰出,但尽职尽责,算是个好员工。任强说这些话时,语调铿锵有力,手势斩钉截铁,仿佛他绝不仅是网站的雇员,而是全权所有者。
    沈恕皱皱眉头说:“视频过滤员整天观看这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内容,会不会对他们的心理产生不良影响?”这也是我听说有这个职位后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任强犹豫了一下说:“会有些影响,不过并不明显,公司配有专职心理咨询师,对员工的身心健康非常重视。”
    我感觉任强的回答不得要领,进一步问:“视频过滤员一般做多长时间会离职?”
    这次徐楠回答说:“半年到一年吧,李明梓在这个职位上做的时间最长。”
    我和沈恕对视了一眼,想起案发现场那些稀奇古怪的物品、横亘的女尸、被剥皮的人头,以及李明梓莫名其妙的失忆,这些情节的血腥暴力,也许并不逊于不良视频的内容。
    沈恕提出调取李明梓的工作电脑,用于调查取证。
    任强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行,公司电脑里储存的内容是商业机密,关系到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对外泄露。”
    沈恕察觉到这人外强中干,头脑不太清楚,不愿跟他纠缠,转过头对二亮说:“你辛苦一趟,去生活秀公司交涉,把李明梓的工作电脑取出来,送到技侦处去。”然后对徐楠和任强说,“多谢你们配合,以后的侦破工作也许还需要贵公司的协助。”
    任强晃了晃头发油亮的大脑袋,带着点江湖气说:“好说好说,兄弟一定竭尽所能。”
    看着他桀骜的表情,我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在形象和说话做事方面,都和他的身份不太协调。
    5
    经查证,李明梓和沈冰冰是楚原音乐学院的同班同学,而且一直保持联系。两人曾是音乐学院的两枝花,双妍各有千秋,暗中较劲。
    谁知毕业后,两人的发展竟然大相径庭。沈冰冰攀上高枝,以高官情妇的身份在电视台春风得意,短短几年就做到了娱乐频道的副总监,而且生活豪奢,极其高调张扬。李明梓却因个性清高,在职场中一再受挫,在生活费都没有着落的困境下,被迫到网站做视频过滤员,她内心的巨大落差可想而知。李明梓因嫉妒杀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沈冰冰的恐怖死状,也反映出凶手对她怀有不可化解的仇恨。
    经过鉴定,在沈冰冰遇害现场发现的几根女人的头发,正是从李明梓头上脱落的。
    有犯罪动机,有作案时间,有现场物证,这使得李明梓成为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不过,仅凭几根头发,不足以给李明梓定罪。而她又已失去记忆,使得传唤或聆讯都无法起到作用。
    如果李明梓真是凶手,又不能恢复记无论警队怎样努力,这也将是一起零口供的案子。除非铁证如山,否则一定会被检察院和法院驳回。
    目前掌握的线索非常凌乱,让人理不出头绪和重点。首先,发现尸体的朝阳镇中心小学是不是第一现场?如果是,凶手是怎么强迫或诱骗被害人和她一起去到已经废弃的小学校舍的?从现场编织袋中的痕迹来看,办案人员倾向于沈冰冰在抵达小学校舍之前已经遇害,那么,第一作案现场又在哪里?
    其次,现场遗落的物品究竟做什么用途?那些编织袋、鹅卵石、细沙子、煤油炉、绳结等物品,稀奇古怪,是凶手在向我们暗示什么,还是故意扰乱视线?现场墙上的《好了歌》,是有特定寓意,还是纯属巧合?
    第三,如果李明梓是凶手,为什么手段会如此残忍?杀人害命后割下人头,还要剥皮抽筋。两人之间是否还有我们尚未掌握的深仇大恨?
    第四,李明梓真的有能力独自完成这起骇人听闻的案子吗?一个美丽的单身女人,此前从未有过前科劣迹,或许在一时冲动之下可能铸成大错,但是如此处心积虑地害死一名旧日同学,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置信。
    第五,李明梓为什么没有把案子做完?或者说她为什么没能把沈冰冰的头皮完整地剥下来?是不能?不敢?良心发现?外力干扰?她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会失足跌倒?
    千头万绪,案情像一团乱麻,
    此外,沈冰冰和市委政法委书记周常健的特殊关系,也让办案人员感到阻力重重。传言未必是真的,却也未必是假的。只要有这个传言在,办案人员就无法充耳不闻,但是碍于周常健的身份,在上级机关介入之前,又无法对他采取侦查手段。这种两难的境地,势必导致案子无法办得圆满。现在距案发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按条例规定,命案必须报政法委备案。周常健在公安局里遍布眼线,有多条渠道可以获知沈冰冰已遇害身亡,他却装聋作哑,一直没作任何批示,似乎已决心置身事外。
    无论怎样,案子已经发生,而侦破案件是刑警的使命,不管多么烦琐困难,办案人员都要剥茧抽丝,在一团漆黑中把乱麻理出头绪。
    沈冰冰有一台颇为眩目的名车,每天自己开车上下班。据目击者称,在她出事的当天下午,她是自行驾车离开的。但是,办案刑警在沈冰冰居住的楚天家园小区的车库里,并没冇发现她的座驾。这表明她当天下午离开电视台后,可能没有直接回家,或者到家以后又开车外出。那么,她的车现在在哪里?车辆停泊的地方是否就是她遇害的第一现场呢?
    我们调阅了沈冰冰和李明梓的通话记录,两人在昨天下午五时许有过一次通话,时长一分十五秒。这正是沈冰冰开车回家的时间段。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李明梓是否通过这次通话制造了杀害沈冰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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