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气天成 作者:小竹子君

    正文 第10节

    宝气天成 作者:小竹子君

    第10节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弱弱的解释,“一碰就掉下来了。”

    那和尚也不恼,反而笑了笑,掌心合一又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不必惊慌,定是这菩提果与你有缘,才会直直的落进你的。寺菩提众多,这一颗菩提果,便赠与施主的了。”

    听他这一番说辞,宝儿便安心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谢之后便乖乖地跟在了沈暄的身旁,一路都不敢乱瞧乱摸了。寺庙虽建在山上,但终究不是什么香火繁盛的地方,平日里除了偶尔几个香客,连和尚都鲜少见到,因此除却住宿的厢房,供奉着菩萨佛祖罗汉的殿堂也仅有个罢了。

    抵达正殿门口时,小和尚便停了脚步。

    “慧心师父便在里面了。”

    沈暄笑了笑,从袖口拿出两枚用经纸张裹好的铜钱递了过去,“多谢小师傅。”

    这也算个不成的规矩,毕竟和尚也要日常穿衣用度,不可能真的离了钱财。他这般客气礼貌的给了,带路的和尚也便收了下来,又朝他们念了声佛号之后才徐徐离开。宝儿已经站在门口点着脚尖往里瞧,瞧见正跪在蒲团上敲木鱼的慧心,便欢欢喜喜的喊了一声。

    “大和尚!”

    木鱼杵顿了顿,一直跪坐着的慧心缓缓的站了起来。他虽留着胡子,但唇角的笑意却还是十分清晰。

    “瑞卿来了。”

    “嗯,瑞卿来了!”他十分高兴的应了声,拉着沈暄的就进了殿里。他从小就时时来见慧心,因而互相也熟悉的很,“瑞卿又带了不少好东西呢,已经让小和尚都拿去了。大哥也带了礼物过来,我瞧过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每次携了礼物过来,恨不得马上就一一拿出来给对方瞧,后来被沈暄回去教导了规矩之后才勉强收住,但还是忍不住要说一下。语罢,一双眼睛便亮晶晶的瞅着对方,满脸都写满了要夸。

    沈暄在一旁无奈又宠溺的抚了抚他的脑袋。

    “也都只是些小物件,宝儿不懂事,还请慧心师父多多见谅。”

    “瑞卿一腔赤子之心,老衲又岂会责怪?”他笑了笑,“还记得先前瑞卿送了个拨浪鼓过来,本以为是无用的东西,哪知刚好有妇人带着满月的婴儿上山求符。许是到了陌生的地方,那婴儿哭闹不止,母亲哄了许久都未停。眼瞧着就要哭哑了嗓子,寺里的僧人就想起了那拨浪鼓来。”

    “结果一拿出来,孩子便被哄好了,实在是派了大用场呢……”

    第四十六章

    他丝毫不吝啬夸奖,双合一朝宝儿念了声佛号,又十分和蔼的抚了抚他圆圆的脑袋。沈瑞卿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羞羞的红了脸颊。

    “都……都是小东西,能派上用场就好。”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不自觉的就揪住了沈暄的衣角,对兄长的依恋之情一览无余。

    沈暄也抿着唇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在方才慧心摸过的地方又摸了摸。待重新让宝儿沾染上自己的气息之后,他才稍稍舒服了一些,转而轻声道:“今日前来,刚好也是打算求个签,得拜托师父帮忙解一解了。”

    “都是小事,那便随老衲来吧。”这也算是每次的惯例,慧心早就让下的僧人准备好了签筒放在后殿,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将人带了去。宝儿一听要求签,脸上便露出不少欢喜的神色来,快步就跟在了后头。

    “上次大哥求到的是事业签,最近商行的生意果真做的不错,出商也顺顺利利的,半点意外都没出,当真是灵得很呢!”他牵着沈暄的,一同与他说着,“也不知今日能求着个什么,老天爷保佑来个上上签……”

    沈暄其实并不太信这些,只当都是巧合,但见宝儿喜欢,也不会故意与他对着干,始终都微微笑着。慧心将签筒递给了宝儿,宝儿也不牵大哥的了,转而将其捧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在蒲团上跪下,念叨了一会儿自己的身家姓名,认认真真的摇晃起的签筒来。

    他也不知是笨还是怎么的,明明从小到大也摇了这么多次了,每次却都要晃上许久才会有一只签慢慢吞吞的给跳出来,仿佛十分不情不愿一般。瞅见那根已经冒了点头的签,沈瑞卿赶忙就闭上眼祈祷起来,像是来求佛的老太婆一样念叨个不停。

    “上上签上上签上上签……”

    饶是见多了前来求签拜佛的信男善女,慧心此时也不禁露出个笑来,看向宝儿的目光也更加和蔼了几分。

    那只签被来来回回摇晃了许久,终于从桶里头给跌了出来,“啪踏”一声掉在了地上。沈瑞卿猛的睁开了眼睛,把签筒往沈暄怀里一塞就将其给捡了起来。他还不敢立刻瞧,捂在掌心里又祈祷了半天,随后才紧张兮兮的分开一条小缝,就着一点点光亮往里瞅——

    “上签!”虽没有顶顶好,但是也已经足够令他欢喜的了。他立刻就欢呼了一声,也不遮了,大大方方的念起了属于自己的签来,“得其所哉,得其所哉……”

    “这是什么签呀?”他有些茫然的站起了身,将签递给了大哥。

    光从这四字签上,确实一时间瞧不出来。沈暄接了签仔细的瞧了瞧,当瞥见上角的一个“姻”字时,忽然露出了个笑来。

    “宝儿求了个姻缘签!得其所哉……得其所哉,不错,让慧心师父来解上一番吧。”

    他又将那签递给了慧心,慧心看了看还一脸懵懵懂懂的宝儿,唇角也不禁扬了扬,“得其所。亦即是赞颂君尔之婚姻。得其所在也。逢此非常际遇之时。君汝可毫不犹豫。决定取之可也。踌躇即失之东隅。但不能收之桑榆者。”

    “看样子瑞卿也是好事将近了……”

    虽然明知道自己同大哥的事情并不会被对方知晓,但被这样一解姻缘,沈瑞卿还是忽然红了耳根,羞赧的说不出话来。他轻轻的牵着沈暄的衣袖,躲在后头挠了挠对方的掌心,又同他对视了一番,将不可在外人面前说的话用眉目都说了个干净。

    “哥,你也去求一个吧。”

    沈暄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话的习惯,摇签的速度又比宝儿要快上许多,跪在蒲团上来回晃了两下便有签飞了出来,直直的落在宝儿的脚边。沈瑞卿不禁瞪圆了眼睛,还没见过这样飞来的签,索性就将其给捡了起来,先沈暄一步瞧了瞧。

    但他也怕自己瞧坏了大哥的签,因而只是瞅了一眼最顶上圆圈里的小字。

    “诶!也是姻缘签……今日我和大哥都求着了。”这样的事也有些难得,他眨了眨眼,想要将其递还给沈暄,沈暄却摇了摇头,并不十分在意,而是直接让他给了慧心。

    “让师傅瞧瞧吧。”

    他也不过是为了哄宝儿才去晃个签,是吉是祸,是上是下都不会对他又半点影响,更别说那些似是而非凡事都能解上一解的签了。宝儿却十分在意,听他这么说就将签子递了过去,眼巴巴的等着解。

    慧心看罢,目光在二人身上顿了顿。

    “恭喜施主……上上大吉。”他拨了拨的佛珠,缓缓的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姻缘配合本天成,休听旁言乱纷纷,自是两家真伉俪,池水未泮应委禽。”

    他缓缓地念出了签,却并未像方才那般解签,而是又递给了沈暄,双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恐怕心有数,也不必老衲再解了。”

    他的脸上没有笑,但也没有任何不悦,一双眸子如古井般无波,仅有平静罢了,仿佛已经将所有事实都看了个透彻。沈暄面上的笑意也收了收,转而微垂下了眸。

    他笑时总是十分和煦温柔的,然而当笑意全收之后,面上却满是冷意。

    大殿忽然安静了下来。

    宝儿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但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因而还十分茫然,愣愣的瞧着忽然变得陌生了不少的大和尚。他也没敢说话,便握紧了沈暄的,乖乖的站在他身边。

    沈暄捏了捏他软绵绵的掌心,唇角忽然又扬了扬。仿佛方才的冷凝都只是错觉,他低笑了一声,竟也不躲了——

    “那不知慧心大师可同意这只签?”

    慧心拨了拨的佛珠,“佛祖所赐,老衲自然是认同的。”

    “但老衲怎么看对于施主来说也都是身外之事,正如签所说,‘休听旁言乱纷纷’,施主也不必过分在意外人的看法了……”

    “不过有施主在,恐怕也不会生出所谓的‘旁言’来。”他的目光在宝儿身上停了一瞬,毕竟是自己看着长达的孩子,眸终于恢复了先前的和蔼。许是想到了过往之事,不禁感慨了几分,“瑞卿竟也这般大了……”

    “总……总会长大的。”宝儿忽然被点了名,愣愣的答他。

    “也是。”这话虽极为普通,但却也就是这个道理。慧心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再抚他的脑袋,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他一眼都未曾再看沈暄,而是微微垂下了头。长长的眉毛似乎连眼睛都要遮盖,他拨动了两下佛珠,“时辰已到,老衲还需去为佛珠诵经。两位施主若是还想再寺逛逛,那老衲便让下僧人带路就是……”

    “不必麻烦小师傅了,也并非第一次前来,四处都早已熟悉的很了。”沈暄微笑着婉拒了,“那便不打扰大师诵经,沈某先带着瑞卿告辞了。”

    宝儿还在想着方才那句签,此时要走了,才傻乎乎的同大和尚告了个别。他们抵达的本就晚些,此时又求了签,天色已经暗了不少。但毕竟难得来一次,沈暄还是带着宝儿在庙里慢慢地散了一圈步。

    僧人也各自都有事要做,不会在庙里四处闲逛,此时又无香客,因而走在小道之,倒只有他们二人而已。凉风徐徐,隐约可闻及山间鸟雀扑翼之声。沈瑞卿袖子里头还装着那颗掉下来的菩提果,随着风在袋子里晃个不停。

    “哥,方才你同大和尚在打什么哑谜啊?”他左思右想了半天,心里头已经猜到了不少,但还是不敢确认,只能小声的问他,“和咱们的两只姻缘签有关系么?”

    “嗯。”男人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却并不紧张,反而平静的很,“永宁寺的签姻缘签也不多,但今日宝儿和大哥却双双求了一只……又各自都是大吉,慧心方丈也是聪慧之人,自然早就看了个透彻。”

    “!”宝儿吓了一跳,眼睛都瞪的浑圆。他从没想到自己同大哥的事就这样轻易的被别人看了个透,顿时就紧张了起来,“那,那怎么办?瑞卿同大哥该怎么办?”

    嗓音轻轻的发着颤,眼眶都有了不少水光。他恼恨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无比懊悔,“瑞卿不该在外头还同大哥那么亲近的……若是瑞卿没同大哥牵着,说不定也就不会被瞧出来了……”

    “傻宝儿。”沈暄垂着眸笑了笑,丝毫没有他的紧张,转而轻轻的捻了捻那句诗。

    “姻缘配合本天成,休听旁言乱纷纷,自是两家真伉俪,池水未泮应委禽……呵,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佛祖送签……瑞卿别怕,确实是上上大吉之签。慧心方丈从来都不是多言之人,此句又是佛祖所赐,他不会乱说的。”

    他说的笃定,半点担忧都没有,反而还摸了摸宝儿的脑袋。沈瑞卿眨了眨眼睛,悬起来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他再信男人不过,此时听他说无事,情绪便稳定了不少,但还是稍稍有些惶恐,小声的又问了一句。

    “当真?”

    “自然当真。”沈暄含笑点头。

    双眸则往远处瞧了瞧,虽说已经是秋日,但小树之还是有不少新生的嫩叶。沈暄忽然来了兴致,轻轻的摘下一片,用双将其卷起,唇瓣则抵在了叶缘。

    “宝儿,大哥给你吹个曲子听——”

    “诶?用树叶子?”他还没瞧过这样的事,唇都微微的张了开来。而沈暄只是低笑,轻轻的吹出了一口气来。

    气息再薄唇与叶缘之间颤动,竟真有乐声传了出来,时而高昂,时而低沉,也不知吹的是什么曲子,虽旋律简单,但也好听的很。沈瑞卿愣愣的在一旁听着,当一曲终了后,那些不安和惶恐也终于被他压在了心底。仿佛已经将先前的忧虑都忘了个干净,他微微露扬起个笑来,转而缠着沈暄教自己用树叶子吹曲了。

    第四十七章

    但用叶子吹曲哪里是容易的事。

    沈瑞卿捏着片小叶子,吹得它都快烂了,别说是曲子了,连个声都没吹出来。他还以为是叶子的问题,索性抢了沈暄上的那片,然而就算糊了一层口水,也还是没吹出一声。

    他这幅笨拙的模样令男人不禁低笑。

    大掌用力的抚了两下脑袋,似乎连发丝都要被抚的乱了。宝儿也不要吹叶子了,气鼓鼓的要去把他的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天色此时已经十分昏暗,仅有一点隐约的光亮从遥远的天边照来罢了。宝儿还从未到这么晚还不回去,心里莫名的就有些慌乱,也不肯再玩了。

    “哥……我们回去吧……”

    “怎么?不是说要在这儿用膳的吗?”沈暄倒不怎么急,还定定心心的牵着他的在慢慢的散步,“若是不想这么晚回去,马上找个小师傅说一声,直接歇下就是。”

    “哥……可瑞卿想回府里。”外头到底不是家,沈瑞卿微皱着眉,唇都咬了起来。他可怜巴巴的瞧着对方,还小声的解释理由:“若是住在寺里,就不能同大哥亲亲了……没有亲亲,瑞卿睡不着的。”

    佛门是清静之地,他这么说倒也一点都没有错。思及二人不可言说的亲昵,沈暄的眸便暗了暗。他瞧了一眼只剩一点的昏暗天光,在心里估了估时辰。

    “也是……那便依你,我们回去了。”

    小厮一直在候着,听说两位少爷要走,就去马厩里牵了马回来,套上马鞍和缰绳,重新摆好脚蹬供主子上车。许是想回去的急,这次沈瑞卿先走在了前面。他上了车,还想着要回去拉男人一把,沈暄却已经进了车厢,还将车门给锁了。

    车厢里不好点蜡,因而只能开了窗,让月光透进来一些。宝儿有些怕黑,也没来时的欢喜了,反而像个小动物一样缩着,非要大哥将他搂抱着才行。夜色深重,小厮驾车也不急,一切都以安全稳重为上。但车轱辘难免还是会碾过路上的石子,每咯噔一下,宝儿便要更缩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害怕,但心口就是悸得厉害,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一样。沈暄宽厚温热的胸膛是唯一能让他平静的地方,沈瑞卿又依了依,柔软的胳膊都圈紧了对方。

    沈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用力的将宝儿抱在了怀里。

    “别怕……再过一会儿就能到府上了,到了府里就亮堂了……到时候让厨房炖些ji丝粥来,大哥和宝儿各喝一碗,也不沐浴了,直接擦擦身就睡,好不好?”嗓音又轻又柔,正如窗外皎洁的月光一般。他一边哄着,一边还拍抚着沈瑞卿的背,“也十六岁了……竟还这般胆小……”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也不是这么怕黑的,身旁又有着大哥,但心口还是无法完全平静,反而跳的一下比一下快。窗外仅有一点点惨白的月光,所有其他的植物灌木都是漆黑,瞧着y森的不得了。宝儿忽然皱了皱眉,捏紧了男人的衣服,“我们还没进城……”

    “蠢宝儿,若是进了城,那就当真是马上就要到了。”沈暄轻笑,又抚了抚他纤瘦的脊背,“你最近也吃的那么多,怎么感觉还瘦了些,一点都不长r_ou_……”

    他本意是要转移话题,好让宝儿不那么心慌意乱。但沈瑞卿却一点都挪不开心思,闷着头缩在他怀里,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马车里实在是太过漆黑,黑的他都喘不过气来。沈瑞卿忍不住又伸了伸脖子,像是溺水的人在汲取空气一样,急急的就吻上了沈暄的唇。

    “亲亲瑞卿……大哥亲亲瑞卿……瑞卿真的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彼此温软的唇瓣贴在一起,他僵硬的同男人吻着,一点没有平时的自在。到此时,沈暄也不禁疑惑了起来,他一边回应着宝儿的吻,一边皱着眉思索起前后的事来。

    明明在寺里,除了慧心那一事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任何的事了……宝儿也是他亲带大的,虽胆子也不大,但区区半夜赶路而已,哪置于怕成这样?

    马车还在平稳的往前走着,他搂着怀里的宝儿仔细吻啄,连他眼角的泪都一一吮去。一切似乎都十分平静,连外头虫鸟的叫声都少了。然而就在此时,马却忽然嘶鸣了一声,急急的停了脚步,连带着后面的马车也猛地往前一撞。

    沈暄和沈瑞卿都毫无防备,双双从软榻上摔了下来。宝儿的心口忽然跳到了极限,就当男人紧皱着眉要去训斥小厮时,他却一下子拽住了对方的领口,用捂住了他的唇。

    黑暗之,沈瑞卿轻轻的摇了摇头。

    沈暄也反应了过来,果真没有再出声。他甚至都没有起来,而是依旧维持着压在宝儿身上的姿势,慢慢的将耳朵贴到了车厢上。外头驾车的小厮估计也是摔的一个咕噜,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哪来的野狗连沈家的路都敢挡了?!”他仗着自己是沈府上的下人,骂起人来也一点不客气,“在这儿杵着做什么?是要我从你身上碾过去吗?!”

    沈暄猛地皱住了眉。

    他在外走商许多,虽自己还未遇到过,但听同行交谈也知道夹道之偶尔会有强盗出来。他那杳无音信的父亲恐怕也是死在了强盗的下。大脑里飞快的思索着该如何和对方谈判以保住自己的宝儿的性命,然而下一秒,当听到拦路者的口音时,心口却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汉人……”强盗沙哑又生疏的说了句原话。

    虽边塞时有胡人来犯,抢掠村庄也是常有的事,但那都是在更加偏远的地方,从未犯及过这里。沈暄抿了抿唇,飞快的从马车抽屉里抽出一把长剑。

    若是只有一个胡人还好……若是有一群……

    外头的小厮还在骂着,丝毫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居然是条胡狗?胡狗也敢挡你大爷的路了?瞧瞧你那副狗样子,没饭吃要讨饭竟敢讨到沈家的身上,真是胆子长了钉子捅破了天!”

    沈瑞卿见他拿剑,顿时就有泪淌了出来,拽住他的衣袖不肯让他下车。沈暄抚了抚他的脑袋,又抽了把匕首出来,轻声道:“你就在这里,不要下来……大哥去将那贼人杀了。”

    “哥……”宝儿无声的喊了一句,嘴唇都在发着颤。

    那胡人虽说原话说不利索,但却都是听得懂的,由着他侮辱了自己许久,也只是冷笑。他身上还披着残破的铠甲,小腿都直接裸/露在外面,明显是个胡兵。他踩着泥水往前走了几步,亮出一把泛着冷光的大刀来。

    小厮这才怕了,急急忙忙的要拿策马的鞭子去抽他。

    但鞭子没抽到对方身上,那胡人已经欺了过来。小厮哀嚎了一声,也不管主子和马了,跳下车就要跑。然而他如何跑得过腿长的胡人,刚刚转过身而已,大刀就砍了过来,在他背上划开长长一条。

    血顿时四jian来开。

    小厮已经软了腿,后背又传来了那般的疼痛,立刻就叫了一声,像是死了一样摔在了地上,直直的就晕了过去。马车里的沈瑞卿听到声响,泪顿时就汹涌的淌了下来。他根本不敢想若是沈暄也被杀了会怎样,登时也不肯再听话躲着了,反而捏紧了匕首将其藏进了袖口,猛地撑起胳膊就下了车。

    沈暄正持长剑与那胡兵对峙着。

    若是一群胡人,恐怕他今日与宝儿便当真无会逃命了;但此时只有一个,虽是胡兵,但尚可一搏。面上无半点神情,他定定的看着对方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缓缓的抬起了的剑。那胡人也觉得颇有意思,轻轻的舔了口方才砍人的刀缘。

    “汉人的血……”他沙哑又古怪的说了句话。

    沈暄冷冷的笑了笑,半点畏惧都没有。紧握着剑柄的用力的连青筋都暴了出来,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等着对方先动。

    为了还在马车里的宝儿,他必须得杀了这个胡人。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沈瑞卿居然会下车来寻他。

    他脚步轻的悄无声息,也不知是何时就下来了,死死的抿着唇站在一旁。胡人瞧见他漂亮的面孔,就着夜色也分辨不清楚,还以为是个小姑娘,顿时就长大了眼睛,露出不少猥/亵/ y  /邪的笑来。

    “美女……美女……”

    “宝儿!”沈暄猛地低吼了一声。

    他此时是真的着了急,半点沉静都不再有,唯恐那持大刀的胡兵先去砍了无缚ji之力的幼弟,索性就持剑先袭了上去,逼迫着那胡人把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胡人也一点不怕美女跑了,他根本不将那女子放在心上,只想着杀了这个汉男之后再去j,i,an/ y  一番。刀剑相接,兵刃来往,虽对方是个胡兵,但沈暄也毕竟学过不少防身招式,来往之间倒一点都没落得下风。

    然而沈瑞卿看着,还是浑身都在发着颤。

    先前所有的不安和心悸都有了理由,他死死的咬住了下唇,袖口里的匕首更是捏的死紧。那胡人见一时间竟未能将沈暄解决,也发了怒,满脑子都是要砍死对方,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后头的沈瑞卿。宝儿无声地跟在了后面,随着他身形不断挪动。

    他从未杀过活物,更别说去杀人,但此时却下定了决心,死死的瞪着眼眸寻着会。就当那胡人抬起大刀要狠狠的冲沈暄脑袋上砍去的时候,沈瑞卿倏地抬起了臂,对准胡人背后心口的位置狠狠地将匕首刺了进去。

    扎得只剩柄在外面。

    胡人遭了突袭,顿时就身躯一僵,大刀也未能砍下,而是从脱开,直接落在了地上。他有些不可置信,缓缓的转头瞧了那看上去毫无威胁的美女一眼,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又一次猛刺。

    沈瑞卿毫不留情的把匕首又拔了出来,用尽了浑身力气再一次扎了进去。

    腥臭的血液jian在脸上,一双坚毅的眸却丝毫没有被污染。他死死抿着唇,来回刺了多次,一直到胡人摔在地上之后,才又将那匕首在他胸口里绞了绞,确保他死的透了之后才停了下来。沈暄也没有料到能杀了对方的竟然是宝儿,赶忙就扔了长剑,一把抱住了瘫软在地上的沈瑞卿。

    沈瑞卿还在哆嗦着。

    “哥……他死了吗?他死了吗?”他终究是怕的,此时泪很快就涌了上来,呜咽着趴在沈暄的怀里,含着一包泪问他,“大哥有没有受伤?宝儿砍得太晚了……若是早一些……”

    “没事……大哥一点事都没有,不过被砍破了衣服……身上一块伤都没有。”沈暄紧紧的抱着他,用力的擦去了宝儿脸上的鲜血,狠狠的就吻了上去,“傻宝儿……真是傻宝儿……你下来做什么?若是你出了事可怎么办?”

    “那若是大哥出了事,宝儿可怎么办!”他抽噎着哭了一声,“还好下来了……还好你身上没伤……若是你也被砍了,宝儿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第四十八章

    泪水涟涟,脸上又沾着血污,实在是好生狼狈。但沈瑞卿却没有一个劲的往大哥怀里钻,只哭了两声之后便死死的抿住了唇收了泪,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现在该怎么办?哥,这贼人是死了,我们就把他扔在这里吗?”

    他问的也确实都是眼下正要处理的问题,沈暄沉了沉声,抱着他站了起来,“这样,宝儿你先去看看下人,毕竟是府上的人,方才他弃主而逃的事情日后再清算。不管死活先拖到车上再说。”

    沈瑞卿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大哥则将这胡人先拖到一边,他身上还穿着盔甲,虽已经破旧的厉害,但估计还是个胡兵……马上便由哥来驾车,进了城里之后直接去一趟衙门。”他细细的安排了事情,又在宝儿的唇上吻了一下。宝儿得了他的吻,泪也止住了不少,又用力地“嗯”了一声之后便跑去马车边上查看小厮了。

    那小厮运气好,虽被砍了一刀在背上,但因r_ou_厚,也没伤着骨头,只是被自己吓了个半死才晕。沈瑞卿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还活着之后不禁松了口气。

    “哥!他没死!”

    “那便将他拖上车,撕了他衣服给他包扎一下!榻子下面的抽屉里有备用的金创膏,随便给他涂些。”听闻府上下人没死,虽说是丢主而逃,但沈暄还是稍稍放心了一些,一脚将死透了的胡兵给踹到了草丛之。

    他还记得方才此人瞧向宝儿时的 y  /邪模样,索性抽出长刀,剜去了他一双本就瞑不了的眼睛。人刚死,但毕竟没了心跳,血虽还会淌出来,却是一点都没有jian开。

    沈暄冷笑了一声,将长剑收回了鞘,转身走向了马车。

    沈瑞卿已经将小厮的衣服脱了下来。他虽平常不怎么干粗活,但此时真要做起事来,脚却麻利的很,一点都不懦弱磨蹭。小厮背上果然是一长条的伤,皮r_ou_都翻了开来,好在没瞧见里面的骨头。他心口颤了一下,不敢想象若是沈暄这样被砍伤了会怎么样,立刻拿出金创膏撒了上去。随后又将里衣撕成布条,一圈一圈的绕在上面。

    伤口在方才那么久的时间里,已经稍稍自行止了血,因而此时只是濡shi了一片布料,并未又渗出多少。

    沈暄跳上了马车。

    “怎么样?”他走过来瞧了瞧,宝儿已经快弄好了,只剩最后几个结罢了。他瞥了那无知无觉的小厮一眼,在心里暗自骂了他一句“好运气”,随后则又下了车,到前头去准备驾车。

    “哥!等下!”沈瑞卿快速的打好了结,趁他还没上去的时候赶忙跟了过去,“瑞卿也同你一起坐前面!”

    男人思索了一瞬,觉得将人带在身旁看着也行,便伸将他拉了上来。宝儿紧紧的贴在他身旁,刚刚杀人时连抖都不抖的此时却软绵绵的搂着大哥的腰。沈暄侧头吻了他一下,猛的甩起了缰绳。

    马儿嘶鸣了一声,急急地奔跑了起来。

    身躯有些摇晃,但因抱着男人的缘故,宝儿还是稳住了身躯。夜色浓重,唯一的月光都被云朵遮了去。他紧紧的贴着对方,好让彼此的体温都相互传递。

    “哥……”沈瑞卿喃喃的开了口,“对不起,若是瑞卿乖乖的在寺里留宿,就不会遇到贼人了……”

    “蠢宝儿!”沈暄的目光始终放在前方,的缰绳更是捏的死紧,“若非是你杀了那胡人,恐怕大哥还不能这样全身而退……莫要多想了,此事从头到尾都与宝儿无关,我们直接去衙门朝知府汇报此事。若今日遇到的只是个逃兵还好……万一有更多的胡人来了……”

    “恐怕,这城里也就不能再呆下去了。”嗓音有些沉重,他又挥了下的长鞭,用力的抽在了马tu,n上。

    他一路赶得急,只过了一刻就抵达了城门口。负责守卫的士兵举高了灯瞧了瞧,认出是沈家两位少爷,顿时就瞪圆了眼睛,赶忙将人放了进来。沈暄简要的同他们解释了一番情况,也不耽搁,立刻就去了县衙。沈瑞卿也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半步都不离开。

    等到回府时,已经是亥时了。

    府上的下人还以为今日两位少爷不会回来了,各个都早早的回了屋里。但当守门的小厮瞧见浑身上下满是鲜血的二少爷时,吓得直接大叫了一声,把府里头的狗都给吓着了,汪汪着叫个不停。原本暗下去的的屋子又一个个亮了起来,众人歇的未歇的都赶忙爬了起来,均围聚到了门口。瞧见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模样,也都吓了一跳,忙脚乱的帮着把受伤的小厮给抬了下去,又端了热水毛巾过来要给他们擦脸。

    沈暄仔细的帮宝儿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嘱咐厨房去煮粥备菜,自己则牵着宝儿的直接去了浴房。

    终于回到熟悉的地方,沈瑞卿的情绪也平静了不少,但一闭上眼似乎都还能瞧见那贼人与大哥对峙的模样。被血污弄脏的衣服自然是要脱下,沈暄甚至担心那胡人的血脏,直接就不要这套衣服了,让丫鬟拿下去用火烧成灰。自己则抱着宝儿进了浴桶里头,一番清洁之后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亲。

    “到府里头了……宝儿,乖宝儿……”此时没了旁人,他也便无需再顾忌什么,大掌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连头发丝都要一同吻一遍,“还好只是心磨的红了些,若是你也受了伤,大哥真要心疼死了。”

    “大哥同瑞卿都没受伤……真好。”他乖乖的被抱着亲着,也努力的回应着对方,笨拙的舔吮着男人的脸颊,“瑞卿没有怕……大哥不要担心……瑞卿现在很好很好……”

    “傻宝儿!”男人看着他这幅懂事乖巧的模样,心口更是刺痛,用力地就吻上了他的唇。软舌被衔住,力道大的甚至被牙关咬出了一丝血气。但沈瑞卿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呜咽着将自己完全送进了他的怀里。身躯紧紧的贴在一起,好像这样才能将方才所有的惊惧都发泄出来,他们深深的交换着亲吻,一直到彼此都换不过气时才堪堪止住。

    宝儿已经被吻的浑身软了。

    他被抱着出了浴桶,挣扎着想要自己起来穿衣,但却被男人按住,不让他自己乱动。身上被用毛巾擦了个干净,他被沈暄伺候着穿上了新的、没有血污的衣裳,又擦干了发之后,才终于出了浴房。

    厨房里此时也煮好了粥,又赶忙做了几个小菜,一同就送了过来。沈瑞卿一晚上都没吃着东西,又受了那般的惊吓,此时倒一点胃口都没有。然而沈暄却怕他饿的伤了身,端起那香糯的ji丝粥打算喂他。宝儿见状,还是乖乖的坐了下来,自己舀了一勺吃。

    确实很香很香。

    他本一点都不饿的,但吃着吃着却有了胃口,不用沈暄盯着也会自己夹菜了。男人这才放心了一些,快速的喝下了自己的那一碗。他也饿的很了,又喝了两碗粥,吃了些点心之后才算垫饱了肚子。宝儿也刚好用罢最后一口,将碗放在了桌上。

    许是云朵飘得远了,屋外的月光又一次露了出来。

    沈瑞卿仰头瞧了瞧,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沈暄,微微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沈暄唤丫鬟进来收拾了桌子,自己则去端了热水过来,与他一起洗漱。

    “不早了,宝儿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就行了……明日又是新的一天,你在府里好好歇歇,大哥也陪着你,哪里都不去。”他柔声哄着,爱抚宝儿的动作再轻缓不过,生怕又让他想着了方才的事情。

    沈瑞卿漱了漱口,乖乖的点了点头。他瞧上去并无怎么惊恐,还能朝对方露出个微微的笑。

    “没事的……有大哥陪着,瑞卿一点都不怕的。”嗓音又软又绵,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跟着大哥一同上了榻,听话的依偎进了男人的怀。

    沈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缓缓开口:“嗯,大哥永远都陪着你。”

    床帘被拉下,今日的烛火却没有灭,依旧摇曳着发出微黄的光。二人搂抱在一起,又好生亲吻了一番之后,宝儿才闭上眸睡了。男人却没有立刻歇下,而是又抱着他瞧了一会儿,见他并无惊恐难免之相,才松了口气,也一同阖上了眼帘。

    然而这次事情,终究还是在宝儿的心上留了伤。

    梦境似乎又回到了方才,那贼人杀了小厮,提着大刀走上前来。梦的他却没有拿着匕首下去,而是畏畏缩缩的躲在马车里,借着窗户偷偷的往外瞧。大哥在外头和贼人激烈的打斗,而他却什么忙都帮不到。

    沈瑞卿就眼睁睁的看着沈暄的胸膛被大刀划开,露出里头还跳动着的心肺。热血四jian,贼人桀桀大笑,而他的大哥却躺在了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第四十九章

    这样的噩梦宛若一把利刃直直的刺了沈瑞卿的心口,疼得他顿时就喘不过气来。梦雷声滚滚,他像是被惊雷劈,猛地就睁开了眼,哭着喊了一声“大哥”。

    凄厉无比。

    沈暄原本就睡得浅,一听有动静,也立刻醒了过来,搂着宝儿的臂膀都紧绷得犹如坚石。一双鹰眸死死的瞪着怀的幼弟,而沈瑞卿似乎还沉浸在可怖的梦境之,就算被他圈在怀里,也依旧挣扎不已。

    “哥!大哥!不要死——不要……”泪汹涌的从眸淌下,他哭喊着沈暄的名字,大脑都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在呼唤罢了。腿脚因为过分的用力而痉挛,沈瑞卿疼得呼吸都紊乱成一片,但口还是哭着要大哥回来。

    “宝儿!”沈暄急得目眦欲裂,用力地摇晃了他几下,“大哥在!大哥没有死!你好好的看看!大哥就在这儿!”

    “哥——”他被唤了,茫然又无措地瞧了瞧。

    面前的沈暄是真实的,揽着自己的臂膀也是温热的。沈瑞卿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方才的梦境,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男人的面庞是那么的焦急,好像下一秒就能滴出泪来。他缓缓的抬起了,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热的,软的。

    蓄在眸的眼泪顿时就全部涌溢了出来,他咬着唇哭了一声,用力的将脑袋埋进了对方的怀里。

    “哥……哥……”

    “在的,大哥一直在!乖宝儿……不哭了,没事了……大哥一点事都没有……”沈暄低哄着安慰他,一边拍抚着脊背,一边吻啄他因噩梦出了不少汗滴的额头,“醒了就好了,大哥和宝儿都一点事没有……那胡人已经死了,绝不可能再回来找大哥和宝儿了……”

    沈瑞卿带着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了不少,但脑海里毕竟还残留着方才梦的可怖景象,所以仍旧愣愣的回不过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宝儿梦见……大哥被那贼人……砍死了。”

    “蠢宝儿!”沈暄用力的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梦都是反的!你看大哥身上哪有一道伤口?”

    “嗯……我知道……”他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来瞧他,“但梦里头的宝儿……没有下车去帮大哥……就躲在里头,什么都不敢做……大哥为了护着宝儿……就,就被砍了……”

    他还记得那可怖的场景,怔怔的摸了摸沈暄此时温热又完好的胸膛,仿佛还在分辨现实和梦境的区别。男人则低哑的叹息了一声,大掌也在他脸颊上温柔的抚摸了起来。

    “蠢宝儿啊……就算你不下来,大哥也不会让他伤了自己的。”

    “大哥好歹也同武术师父练过脚,哪里有那般不堪一击呢?”他低笑了一声,又在宝儿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轻吻,“梦都是反的……大哥永远都会陪在宝儿身边。”

    “嗯……”沈瑞卿乖乖的点了头。

    他怕的从不是杀人这件事情,而是怕沈暄为保护他而受了伤。小厮背上皮r_ou_绽开的模样依旧深深的被他记在心底,他真的不敢想若是大哥被砍了那么一刀,自己会怎么样。但此时沈暄无事,还能同他抱着一起休息。他又摸了摸对方温热的脸颊,再次确认一切都是真实之后,终于完全的放下了心来。

    “那贼人……已经被宝儿杀了……”他垂着眸呢喃。

    “是……宝儿刺在了心口,贼人已经死透了。”沈暄心疼极了他此时的模样,用力的吻了吻他的眉心。沈瑞卿眨了眨眼睛,许是被亲吻的安心,冲他缓缓的露出一个笑来。

    “我们现在也到了府里……还去官府报过案了……”

    “是,我们回城里了,城里有士兵把守,胡人绝对闯不进来的。”他点头。

    “而且大哥身上也一点伤都没有……”沈瑞卿又摸了摸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如墨玉般乌黑的眼睛上下瞧了瞧,他终于安了心,原本紧绷的身躯也放松了下来。但许是刚才做梦做的太过惊悚,小腿有些抽筋,时不时的就要疼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在沈暄怀里蹭了蹭,小声讨娇。

    “宝儿……腿疼,大哥帮宝儿捏捏吧。”

    沈暄哪有不应,立刻就掀开被子起了身。宝儿的腿本就架在他身上,此时也伸得直直的。亵裤被卷起,露出里面洁白纤细的小腿。沈暄抱起他的脚亲了亲,随后才开始在小腿上按揉起来。

    “是这儿吗?里面还绷的很……当真是抽筋了。”男人的嗓音很温柔,上的动作又不失力道。

    “嗯,就有这条腿点疼……”宝儿也坐了起来,就着烛火的灯光瞧着他给自己捏腿。眼睫毛微微垂着,在白皙的脸颊上撒下一小片y影。屋外还漆黑着,只能听到隐约的虫鸣。瞧见沈暄眼下的青黑,他忽然有些愧疚,小声道:“不过现在好些了……不用捏了……”

    “哥累了,便早些休息吧。”

    “傻宝儿。”沈暄用力的按了按,“明明里头还这么绷……你乖乖躺着,大哥帮你揉开了便好了。反正明日也不做什么,一同在榻上多歇一会儿也都无妨的……”他低声哄着,“你躺下,这样坐着腿更容易绷。”

    “……嗯。”他听着话躺了下去,腿则被抬了起来,被男人抱在怀里捏。捏的一处久了,他还会往下挪一挪,连带着容易抽筋的脚背都一同按按。沈瑞卿本还瞅着他,但实在是被抚弄的太舒服了,眼皮子就不自觉的耷拉了下来。沈暄自然有所察觉,但上的动作却没有停,而是一直按揉到宝儿睡下之后,才轻轻的将裤子拉好,将腿重新放在了榻上。

    沈瑞卿的呼吸已经平稳了,只是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沈暄却觉得眉头似乎还蹙着,心疼的又低头下去吻了吻。随后又轻轻的帮他擦了擦汗,才一同躺了下来,将被子拉上。

    一夜无梦。

    二人经历了那样的事,ji,ng神自然需要恢复,因而倒第二日正午才缓缓醒了过来。府上的下人也都战战兢兢,半点不敢去打扰遇袭的两位少爷,只备好了早膳午膳,一直派个丫鬟守在外面。

    沈暄醒的比宝儿早些。

    他也没想弄醒怀里的宝儿,但沈瑞卿许是察觉到了一点点动作,也就睁开了眼睛,愣愣的瞧着他。他昨日又哭了许久,因而此时眼睛还红着,眼角的污渍也比平日要多些。男人轻轻的帮他揉去了,又抱着仔细的亲了亲。

    “还累吗?累的话便再睡一会儿……”

    宝儿摇了摇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不睡了……再睡要爬不起来了。今日有让人去和夫子请假么?若是没有请假,夫子肯定会很生气的……”他还记得要上学的事情,当即就发起了愁,眸都满是忧虑。

    沈暄不禁笑了笑,“蠢宝儿,莫要担心了,大哥昨日早就吩咐下去了……况且又是这样的事,就算真的忘记了请假,夫子肯定也不会责怪宝儿的。”

    “嗯……”他放了心,微微的点了点头,又小声同对方说了句“谢谢”,乖的让人都硬不起心肠。沈暄搂着他亲了亲,好生疼爱了一番之后才起了身,唤外头的丫鬟进来添水。

    昨日沾了血的衣服早就烧了个干净,连灰都被扔去了泔水桶里,半点都不剩下。为了去去晦气,他特意挑了一套全新的衣服出来给宝儿换上,又仔细的同他一起擦脸洗,将那些血气全都擦了个干净。宝儿被扎了个利落的小发髻,他虽还没到及冠的日子,但也戴上了一个小小的玉冠。

    和沈暄的玉冠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上偏小些罢了。

    脸上擦了香膏,唇上又涂了蜜,肌肤不仅不干涩,反而还润的紧。他同沈暄一起在屋用了早膳,又在府里散了散步,去后院的小亭子里坐了坐。昨日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梦境,无论是谁都没有再提。

    但城里上下,却还是传了开来。

    胡兵的出现让老百姓格外担忧,虽只有一个,又被沈家二少爷用匕首刺死了,但出城的人还是少了许多,全都躲在城里头,生怕一出去就给遇到了可怖的胡人,像沈家小厮一样被砍个半死。官府也十分重视这件事,连夜就派了人过去,将那胡兵的尸首带了回来仔细查看,同时也增加了护城的守卫,以免真有更多的胡人来侵。

    但一连多日都并无任何其他胡人的迹象。

    令史检查也坐了下来,将尸首上下都翻了个干净。这也不过是个受了伤的胡兵,浑身上下莫说衣物,连盔甲都破破烂烂的,又有着不少陈年老伤,就连肚子里都没什么食物,反而有着不少草根树皮,根本就不像是成群出来抢掠,反倒像个逃兵。

    事情交代给沈暄之后,他总算放心了下来,回府便通知了宝儿。宝儿一连数日的忐忑此时也终于被解决,二人又好生亲吻了一番,才一同上了榻歇着。

    第五十章

    不知不觉,竟也到了秋的日子。

    府上的月饼早就做好,不仅分发给了府上的下人,还挑选了些ji,ng致的送去了城其他的大户人家。如此还是剩下不少,沈暄索性让丫鬟带着去城里打着二少爷沈瑞卿的旗号去布施。

    宝儿还在府里头无知无觉的同猫儿狗儿玩着,根本不知道大哥都为他在府外积攒了多少好名声。

    既是到了秋,那学也不必上了,反而还放了好几天的假,供学生同家人好好团圆。不用再写大字,宝儿也乐得清闲,每日就在府里头歇歇睡睡,偶尔同沈暄出门小逛一圈。先前遇袭的事情已经随着时间逐渐被抛在脑后,他没了那般恐惧和惊慌,竟直接就被养的胖了一圈,瞧上去更是讨喜可爱,每日都要被男人抱在榻上啃。他也欢喜于这样的亲昵,到了这日,便像个小尾巴一样,时时刻刻跟在沈暄身后。

    “哥……到时候咱们就在院子里吃螃蟹吗?瑞卿不喜欢蟹膏,瑞卿只想吃蟹黄……”他一边想着那肥美的大螃蟹,一边嘟嘟囔囔个不停,“蟹膏太油了,加到粥里煮了也不香,下次就别让下人买公蟹了,母蟹也就贵了一点点罢了……我瞧见厨房里还在捏莲花酥了,是什么时候学的呀?难道咱们家把祁裴家的厨子给挖过来了?”

    他一ji,ng神,又是在府里头,话就格外的多,拉着沈暄说个不停。沈暄一边含笑听着,一边指挥下人布置院子贴纸点灯,“贪吃鬼,你不吃蟹膏,但府里头还有人要吃呢,怎么好这么霸道?那莲花酥的方子是祁府送过来的,说是祁家少爷走之前特意嘱咐的……”

    “啊……”听到这样的消息,沈瑞卿忽然有些愣愣,眼眸也垂了下去,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了,“他一个人在外头求学,今日肯定也很想家的……”

    “若是能给他寄些东西就好了,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可,可瑞卿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嘴扁了扁,他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能算是祁裴的朋友,情绪很快就低落了下来,“他肯定寂寞的很,不能在父母身边同家人团圆……”

    “等之后考得了功名,再衣锦还乡时,便能好好的同全家团圆了。”沈暄知道他只是出于朋友的情谊才这般忧伤,但还是不禁吃了些醋,用力的揉了两把他的脑袋,“傻宝儿,莫要担心别人家的事情了,今晚大哥带你去放河灯好不好?”

    “放莲花灯?”他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

    “嗯,瞧灯会,放莲花灯。”男人笑了笑,“早些出门,饿的话就先吃个糕点垫一垫,到了晚上回来再一起吃些螃蟹。不过螃蟹性寒,不可贪嘴。”

    “瑞卿知道的!”他立即睁圆了眼睛,“那今年瑞卿可以喝些桂花酒吗?就尝一点……绝对不贪杯!”

    “好,哪里还能不答应你这小贪吃鬼。”沈暄刮了一下宝儿的小鼻子,“索性明日也还能休息,你便多睡一会儿。不过喝多了不舒服,可别怪大哥。”

    “瑞卿就喝一点,不会不舒服的。”他从未喝过酒,但还记得每年大哥独自对月酌酒的情形,心里又羡慕又向往,连带着肚子也不饿了,只捻了一小块糕点到嘴里,便同沈暄一起出门赏灯去了。

    毕竟是这样的节日,家家户户都出了门,街上的小摊小贩也各个都打足了ji,ng神,摆出全部身家在那儿吆喝。沈瑞卿虽对一切都有着兴,但他到底不饿,很多东西也就瞧瞧罢了,并没有掏钱去买的想法。反倒是沈暄瞧见卖面具的铺子停下了脚步,挑选了两个用宣纸糊成的狐狸面具。

    “哥……?”宝儿歪着脑袋瞧他。

    “戴个瞧瞧。”两个面具都只遮上半张脸罢了,并不影响说话。他垂着眸帮宝儿系好了脑袋后面的绳子,微微露出个笑来。

    “宝儿变成小狐狸了。”

    “诶?”他眨了眨眼睛,借着空隙瞧沈暄。头也没有镜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他又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忽然生了主意,催促着对方也戴一个瞧瞧。沈暄哪有不应,将银钱递给小贩之后便也戴了一个在面上。

    他生的俊秀,此时就算遮去了半张脸,一双薄唇依旧漂亮的紧,看的宝儿都呆了。沈瑞卿傻乎乎的被牵着在人群走路,连瞧灯都给忘了,就只顾着瞧大哥了。

    沈暄轻笑,买了个糖葫芦塞进他嘴里。

    “等会儿便要到河边了,买个花灯点了罢。”

    “唔……”宝儿艰难的咽下了山楂r_ou_,又舔去了嘴边的红糖,“要买个大一点的,瑞卿要多写点东西在上面……”

    “哪里有那么多东西好写?”

    “你就不知道啦……不同你说,反正要个大一点的。”

    糖葫芦许是刚做好的,上面的糖浆还没完全凝固,沿着竹签就要往下淌。宝儿怕弄脏了衣服,急急的就要去舔。但狐狸面具却又碍住了他的动作,只能勉强的舔舔最下头的那一刻山楂罢了。沈暄瞧见他这幅模样,不禁低笑了一声,从袖口拿出了一张帕子,仔细的帮他在竹签的末端裹了一圈。

    “这样就不会滴下来了。”

    “诶……哦。”宝儿愣愣的点头。

    一串糖葫芦也没多少个,但他也许久没吃过这个了,咬一个在口都要含上许久,终于吃罢了还要找地方吐籽,磨蹭的不得了。沈暄不得不又拿了张帕子出来接山楂籽,同时接了那根糖葫芦过去,也咬了一个下来。

    “你吃的这般慢,等会儿花灯都要被别人挑干净了。”男人低笑。

    “你就唬瑞卿吧,不就是也想吃糖葫芦么。”乌黑的眼睛眨了眨,沈瑞卿也忍不住笑了,但腮帮子里还含着糖葫芦,只能咕噜咕噜个含个不停。一串糖葫芦在两人的分食下很快就被解决了个干净,沈暄向小贩借了个地一同与宝儿洗了洗,随后才前去河边,挑选起各式各样的花灯来。

    虽说方才嚷嚷着要拿最大的花灯,但当真的瞧见时,沈瑞卿的眼睛却黏在了最小的那一盏荷花上,漂亮的都让他挪不动脚了。还是小的比较ji,ng致,大的花灯毕竟也没做出荷花那么多瓣叶子,反而稀疏的很,一点都不像真的。

    “还……还是拿个小的吧,往里头塞张纸,也能多写些呢。”他觉得有些羞,捏了捏沈暄的掌,客客气气的同摊贩讨了张纸头。男人原本想在一旁瞧着,但却被宝儿警惕的藏着了纸头,半点都不给他瞧。

    “你……你别看,看了就不灵了!大哥也去拿一个写着,去吧去吧……”他嘟嘟囔囔着,当真严肃的很,但若非有那副面具,脸颊上的红晕恐怕早就被瞧了个干净。沈暄无法,只能背对着他也拿了张纸头开始写了起来。

    沈瑞卿又悄悄地瞅了他一眼,才悄悄的埋头下去写了起来。

    他写的东西根本不能被外人瞧见,因而都是蝇头小字,差点就要糊成一个点了。摊子上的灯光也不算亮,宝儿写的颇有些费劲,但还是将自己所有的愿望都给写了上去。然后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赶忙就卷了起来,塞进莲花灯底下。刚好此时沈暄也写好了愿望,转头过来向摊贩讨烛火。

    “点上了便可直接送进水了?”

    “是的是的,底下都涂了一层蜡呢,不会轻易的给跌进水里头的,保证两位少爷的愿望内被老天爷瞧见。”摊贩十分热切的帮二人点了蜡,又细细的嘱咐入水之前该如何拜如何说。

    沈暄全当听个笑话,但宝儿却一脸严肃,还时不时的点点头赞同他。

    终于听罢了规矩,就当要去河边放灯的时候,男人却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只红,轻轻的在自己和宝儿的花灯边缘点了一下。沈瑞卿有些茫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沈暄却早已想好了说辞,低笑着道:

    “今日这么多人放灯,如今点上两个红点,那佛祖定能首先瞧见大哥同宝儿的了。”

    “诶……”宝儿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拎着彼此的花灯一同到了河边。

    河上已经有许多盏灯了,各个都燃着烛火,远看星星点点一片,确实也颇为漂亮。不知是那户人家的孩子那般童,竟也把一个拎在里的兔子灯给放进了河,不过到底没有涂蜡,此时已经淹进去了一大半。

    沈瑞卿眨巴着眼睛眺望了一会儿,寻了个空地也一同蹲下了身来。

    “哥,我们便在这儿放了吧。方才那摊贩说要先拜一拜河神,然后再把愿望在心里头说一遍……”他生怕自己漏了什么,在口又念叨了一遍,才开始拜拜。他这幅一本正经的模样也颇为有,令男人根本不舍得打扰。沈暄索性也陪他一起拜了河神,随后才将那盏点了红点的荷花灯轻轻的推进了水。

    沈瑞卿见状,也赶忙把自己的推了过去,好同大哥的灯并排在一起。

    想到方才自己许的愿望,宝儿此时还觉得面上发烫,羞人的不行。他甚至都没敢写自己和沈暄的名字,只用了“哥”来代替。沈暄微笑着抚了抚他的额头,他也没动,而是呆呆的瞧着那两盏并排的莲花灯飘远。

    第五十一章

    学堂里其他孩子瞧见,纷纷指着他笑作一团。

    宝儿有些生气,也不理睬他们,自己坐到了第一排去,从包里翻出书来便在那闷着头读,也不知读进心里头几个字。他人矮,从小到大一直坐的是第一排,但此时也刚好躲开其他学生的嬉笑,只留一个冷漠的背影给他们。

    屋外传来几声咳嗽,原本还在到处乱跑的孩子赶忙都找位置坐了下来,嘈杂的教室也瞬间安静。夫子踱着步走了进来,目光严厉的瞧了一圈。他的里还拿着昨日课堂上做的作业,好些张都批了大大的红叉,正准备好生批评一番。

    批评名单里正有宝儿。

    虽周岁宴上抓阄抓了只毛,但他对读书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劲儿来,除了一由沈暄亲自教导出来的字还能看,其余的都不擅长。因而在学堂也常常是要被责骂的那个。听见夫子进来,宝儿仰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顺便就扫到了他的那沓作业上。

    第一张就是他的,红叉都要划到纸外头去了。

    若是平日,宝儿定要心惊胆战,提前在心里头预演被斥责的场面,等喊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再哆哆嗦嗦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等着挨骂。然而他今日有了更难过的事情,忽然就不在意学堂的一次批评了,继而又低下了头去,默默的瞧着桌上的书。

    倒是夫子看见他两只肿胀的红眼睛,不禁吓了一跳。

    他平日里虽教导严厉,时常斥责这群孩子,但动体罚是万万不会的。瞧见粉雕玉琢的沈家二少爷今日却哭成了这般狼狈的模样,当下就心软了几分。但面上还是不显,握着拳抵在胡须前又咳嗽了几下,依旧是那副严苛的模样。

    随后用力的将一大沓纸头摔在了桌上。

    先前还嬉笑打闹成一片的孩子都哆嗦了一下,绷直了脊背坐着,只有宝儿纹丝不动,像是已经习惯了的模样。夫子又扫视了一圈,瞧见最后面的一个空位,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却没说什么,而是又将那沓作业拿回了里,开始了例行的训斥来。

    宝儿的嘴扁了扁,已经准备好站起来挨骂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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