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宫人走动;
    宫檐下成列的铠甲侍卫们,都暂时切换成座座披着大红袍服的青铜雕像。
    只有夏日的风从敞开的门窗探进头来,时不时顽皮地撩起宫壁上装饰用的丝绸墙幔,又随意地放开——造成极轻微的‘咔’‘啪’声。
    胶东王在殿门口站了一会儿,
    在确定内殿的确没人后,打从廊下随手抓过个值班宦官,问馆陶翁主陈娇现在在哪边。
    宦官不敢回声,只抬手指了指东厢偏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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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过正殿,
    胶东王刘彻满意地在东偏殿外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面对庭院的长廊下,娇娇翁主站在十几张并列摆放的长案前,正对案面上数不清的绸锦和皮毛翻翻检检……馆陶翁主身后半步处,衣冠整齐的中年内官手捧木简和刀笔,点头哈腰做着记录。
    刘彻:“阿娇!”
    “从兄。”
    阿娇翁主转头,见是表兄来了,点头示意。
    中年内官则放下手上的刀笔,双袖合拢,一礼到地。
    胶东王认得这人,他是长乐宫的主事内官之一,负责皇太后的日常衣物。目光在成堆的貂皮狐皮豹皮还有加厚绒锦上扫了扫,刘彻知道这是在给祖母窦太后准备冬衣了。
    “大母??”
    馆陶翁主以为表兄是向祖母问安的,很抱歉地告诉刘彻表哥他来的不巧,祖母现在不能见他。
    入夏以来天气异常,气温突冷突热转换频繁。年迈体衰的章武候窦广国健康状况恶化了。窦皇太后焦虑弟弟的身体,不顾劝阻亲临章武候官邸探病。
    大概是见到弟弟久病的憔悴模样,伤感了,窦太后回来哭了足足半夜,劝了好久才在快凌晨时睡下。因此吃过早饭后,又服下御医准备的补气安神汤躺下补眠——到现在还没醒(⊙o⊙)呢!
    刘彻不动声色;不过他不是来找窦太后,是来找表妹阿娇的。
    但一想到待会儿会要和阿娇谈的,大汉胶东王就感到好不尴尬,踌躇半晌,终于选择先转去一个比较容易开口的话题:阿娇从长公主官邸搬出去,住进‘长门园’了?!!
    “长门?嗯……”
    阿娇整个人都凝住了;僵了好一阵,才牵强地笑笑,点头承认。
    至于原因嘛,恐怕整个长安都知道了吧?
    阿娇贵女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她不想老是和母亲吵架,也不想总是面对长兄的长吁短叹,更不想时时刻刻对抗家族的压力。
    为了让她改变主意,长公主堪称‘无所不用其极’!先是窦家的亲长,后来是刘姓宗室中的近亲,当然没忘记本家陈氏家族的老族长……最近更把堂邑侯张太夫人都请了来——昊天上帝啊,这位祖母打从儿子陈午被逐出长安后,就没再走出堂邑侯官邸(⊙o⊙)半步!
    阿娇昂头,
    下巴与脖子形成一条完美的一百八十度线:但她,不后悔!也不打算就此(⊙o⊙)退缩!!
    胶东王笑了,笑得很开心。
    娇娇翁主立刻摆出防卫的姿势:“刘、彻、大、王?!!”
    刘彻微笑着扯过阿娇的手,握进掌心,用力捏了捏。
    娇娇翁主想都没想,飞速抽回手,随后火大地瞪视大汉胶东王,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总说不听呐,老是逮着机会就动手动脚的!??
    拜托!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
    既然表妹不乐意了,胶东王自然不会明知故犯——至少,今儿不会‘再’犯——战而郑重其事地表示:他理解,完全理解阿娇的做法!与此同时,他也支持,绝对支持阿娇妹妹的决定——所有决定!!!
    除此以外,陈二表哥那里,阿娇也不用太担心:隆虑侯在牢里的日子,并不象外头人想象的那么;)痛苦。
    馆陶翁主阿娇露出惊讶之色:“从兄……以何得知?”
    刘彻给出解释,王美人的弟弟田蚡曾去找负责廷尉大牢的狱卒喝酒,在酒桌上探听到的。
    “田蚡?”
    阿娇有些好奇。
    “阿母之同产弟。”
    似乎想到什么,胶东王刘彻抿了抿薄唇,简短介绍:他的外祖母前后嫁了两次,母亲和姨母王夫人还有两位大舅舅都是与第一任丈夫生的,姓王;两个小舅舅是和第二任丈夫生的,姓田。所以,田蚡和他生母王美人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阿娇这下清楚了;
    接着莞尔一笑,其实廷尉内部的情形,她早就知道了。别忘了窦太后的侄儿——也就是齐国王主刘寿的丈夫——当过足足四年的廷尉辅官;现在人虽然离职了,但多多少少总留下些人脉。
    她二哥自从进去,母亲那头皇太后那边窦家那边都在使力,吃的喝的换洗衣服就没断过。
    甚至那位‘苍鹰’郅都也是知情人;他很清楚天子并不是真的要整治这个外甥、也没有针对姐姐的意思,所以顺应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样的日子,说不好过当然是不假;但要说有受多少罪,就夸张了!!
    否则,
    她怎么敢将二哥留在廷尉?!那毕竟是她(⊙o⊙)亲阿兄啊!!!
    ‘原来,是场联手好戏!!’
    此时此刻,大汉胶东王终于恍然大悟了。
    脑子里火速将整桩事前前后后又回顾一遍,心里真是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啊:
    亏他前头还担心;
    亏他专门贴上钱财,找了舅舅里最能干的田蚡去打探消息;
    亏他……
    嗤笑两声,胶东王在心底嘲笑自己:
    裂土,又怎样?
    封国,又如何??
    名义上贵为一国之王者,
    可大汉帝国真正的权力圈子,他刘彻依旧置身╭(╯^╰)╮其外啊!
    ☆、第167章 更新
    ‘依旧置身╭(╯^╰)╮其外啊……’
    刘彻半依着柱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唇边不知不觉扭出一抹复杂的笑意,似乎是感伤,或者是失望,好象还带着些恼怒和不甘,另外还有……
    青春气盛的大汉胶东王在这一刻走神了,
    所以才没留意到阿娇妹妹正在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他。
    ......
    ......
    ‘怎么以前没发觉……’
    阿娇翁主凝视着打了十几年交道——从路还走不稳只能打嘴仗的幼幼年代算起——的刘彻表哥,有了新的感悟:‘阿彘也很象皇帝舅舅(⊙o⊙)啊!’
    从来大家都公认,现在的皇太子刘荣的外表与皇帝陛下相当相像;
    至于排行第十的胶东王刘彻,则从没被算进容貌‘子肖父’的皇子序列。
    是啊!
    刘荣和天子都是修长白皙、俨如冠玉般的人物;
    而刘彻与父兄相比……则显得,有些太‘健’o(n_n)o‘壮’了!
    特别是那因大量户外运动和经常性打猎造成的偏暗肤色,还有如虎豹般敏捷的体态及充满了爆发力的四肢肌肉,以皇族贵族的标准衡量之,未免有些……过犹不及;也与大汉天子内敛沉稳的个人风格,很有些……南辕(*^__^*)北辙。
    但今天,
    阿娇翁主赫然发现,她错了,大家都看(⊙o⊙)错了。
    刘彻思考时脸上的表情,
    因沉思而扑朔迷离的目光,
    还有唇边有意无意中带出的含义难测的笑意——如果那的确能称之为‘笑’的话——甚至人倚木柱时、右手搭在左上臂的姿势,活脱脱是天子陛下的翻版(⊙o⊙)啊!
    ‘甚至……从某些角度讲,比刘荣表哥都更肖似些!’
    阿娇看入了神,也想入了神,以致于竟没听到胶东王刘彻在和自己说话;直到鲁女官近前轻轻扯动她的衣袂,才反应过来。
    “哦?”
    馆陶翁主阿娇抱歉地看着大汉胶东王,他刚才说了什么,能不能请再重复一遍?
    见刘彻面露为难之色,
    娇娇翁主稍加思量,挥手命偏殿里的宫人宦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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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侍从都乖乖地退出宫室。
    阿娇:“从兄?”
    “‘南宫侯’不日……入京……”
    话才开个头,后半句根本没出来,刘彻的脸就红了,先~(^_^)~红了!
    阿娇很自然地接下去,原来是为喜事(^o^)/~啊!!放心吧,婚礼当天她一定会出席嗒。
    胶东王的脸更红了,快赶上汉军用来制战袍的大红布了:“阿,阿娇……”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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