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再也没有一个陆景吾能让她放下手中宝剑了。
    树敌什么的,翟挽何曾怕过?就算最后结局不好,难道她又会因为还没有到来的结局委屈自己吗?
    小舟不知不觉地走了很远,夜风吹在他们身上,长发与丝绦一起上下翻飞,纠缠在一起,仿佛这一生,他与翟挽永远不能分割开来的命运。
    岸边有棵很大的玉兰花树,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上面散发出来的清香。陆景吾突地一笑,对翟挽说道,“我给你摘花好不好?”翟挽从小生活在山间,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翟挽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陆景吾突然转移话题到这上面,但她何等聪明,也不过转瞬之间便已经明白过来了,陆景吾这是知道他们两个再说下去必然闹崩,干脆转移话题。
    如此良辰,又何必说那些煞风景的话。
    翟挽一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陆景吾便转身一跃,踩着水飘到了那棵大树上。他抽出佩剑,站在树冠上,舞起了一套剑法。
    那剑法,正是当年,他第一次遇见翟挽时,舞的那套。
    并不是多么精妙的剑法,但却因为陆景吾如今武功与原来有了本质的不同而显出不一样的格局来。头顶是青天明月,下面便是广袖翻飞的男子,翟挽站在小舟上,远远看着陆景吾的身影,久违的甜蜜突然就盈满了她的心间。
    陆景吾一套剑法舞毕,手上已经多了一捧玉兰花,他收剑而立,将那捧花抱在手上,随着花瓣一起,踏月而来。
    白衣好像与此刻的月色融为了一体,他不过是拉了一片月色裁成了衣裳。夜风很大,花瓣随风而动,好像雨一样。此刻岸边还有许多其他人,见了这般美景,无不惊讶赞叹。陆景吾在这一片惊讶赞叹中回到小舟上,将那捧花递到翟挽面前。月色皎洁,衬得眼前女子容颜比花还要美好。
    她抿唇一笑,将那捧花接过来,似嗔非嗔地说道,“你采个花都要这么装模作样。”嘴上虽然是在如此说,到底眼中的欣喜藏不住。
    陆景吾淡淡一笑,并不作声,眼中却涌起浅浅的伤悲来。他不动声色地转身过去,不让翟挽看见。
    原本她就是这样一个容易心满意足的小女子,一捧花一句话都能让她欢喜不已。不知道是谁,要那么残忍地把那些家国仇恨放在她身上。
    两人见游玩差不多了,便回到了客栈。之前围观在陆岱川他们周围的那些武林人士早已经散去,经此一闹,周楚佩是回不去青门宗了,陆岱川见她可怜,便自作主张地将她收留了下来。
    翟挽他们到的时候,周楚佩正坐在厅中,边哭边对陆岱川讲述这些日子她在史函舒那里受到的薄待。陆岱川这才知道,在他到了月旦楼之后不久,周咸阳便被史函舒想办法杀了,之所以会走火入魔,也是因为史函舒在旁边恐吓,导致他岔了气。史函舒当时要防着周咸阳,没那么多精力,他不知道,他的这些行为都被另外一名弟子看在眼中。
    那名弟子见自己师父死了,迫于史函舒的yin威,不敢声张,只在私下来找过周楚佩。周楚佩原本还不愿意相信一直对她那么好的丈夫居然会杀了自己的父亲,哪晓得史函舒在周咸阳死后,接任了青门宗的掌门之位,便越发放肆起来。周楚佩因为要料理父亲的后事,加上那个弟子的话一直像根钉子一样扎在她的心间,便有些排斥与史函舒亲近。史函舒见不能与她亲近,干脆从家里招来两个丫鬟,打着成亲这么久周楚佩一直没有生养的旗号,纳成了小妾。
    周楚佩父亲已死,虽然青门宗还是那个自己从小长到大的青门宗,然而里面的人心早已经不是她父亲在时的那份人心了。史函舒不仅纳小妾,还纵容那两个丫鬟踩在周楚佩头上。其中一个最近有了身孕,更是不把周楚佩放在眼中。
    江湖门派,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尊卑意识。加上如今她娘家无人,一个门派都被史函舒把持着,周楚佩这个曾经的大小姐,过得比个丫鬟都不如。
    那么多青门宗弟子,没有哪一个敢站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
    如果只是被史函舒伤了心,或者被那两个小妾踩在头上,还不算什么。父亲的大仇一直像一块大石般压在她的心头,周楚佩到了此刻方才知道武功的重要性。有了陆家剑法的帮助,史函舒武功大进,她以前就打不过人家,史函舒习了陆家剑法之后更打不过了。周楚佩原本想着能不能从史函舒那里偷学陆家剑法,好替父报仇,哪知道他防她防得紧,周楚佩连看剑谱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史函舒做贼心虚,怕周楚佩给他下毒之类的,杀了周咸阳之后,他就很少近周楚佩的身了。周楚佩准备的□□,根本就没有机会下下去。
    之前给周楚佩报信的那个弟子,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便自请下山,回家种田去了。青门宗上的事情,被他彻底丢开。如果说以前周楚佩还对她父亲的死有些疑惑,到了这里已经十分明了了。如果不是怕史函舒报复,那个弟子又何必要在这个时候下山?史函舒对她早已经不如当年,她武功不如人家,连自己父亲的仇没有办法报,还要小心翼翼地隐藏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惹来史函舒的杀手。
    史函舒家里是开镖局的,虽然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但跟周楚佩这样的人比起来还不算在江湖中站稳了脚跟。他唯恐自己这个掌门之位坐不稳,又想着陆岱川或许要来,想用周楚佩羞辱他,更怕周楚佩在家逃走,或者对他那两个小妾下杀手,干脆将人带到了武林大会。
    如果不是他生性多疑,周楚佩恐怕还不能见到陆岱川。
    她与陆岱川青梅竹马,此刻见到他,仿佛找到了家人一样。浑然忘记了曾经她父亲也是陆岱川的仇人。段小楼在旁边看着她,觉得她的眼泪分外刺眼,忍不住出言道,“周姑娘。”她还算是顾念着周楚佩的面子,如果换成翟挽那张毒舌,恐怕张口就要叫“史夫人”了。“你面前的这位,早已经不是你的六师兄,可别忘了,他现在是武林中喊打喊杀的小魔头,你把这些告诉他,他也替你初步了头,不怕他害你吗?”
    在门口的翟挽听见这句话,原本不耐烦这些哭哭啼啼要离开的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带着几分笑意,靠在了门框上。陆景吾回头看了她一眼,心知这人幸灾乐祸的本性又犯了,无奈地笑了笑,转过了身。
    周楚佩听见这句话,突然间抬起头,有些愣神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将眼睛看向了陆岱川。
    陆岱川转头看了一眼段小楼,叹了口气,对周楚佩说道,“你先在这里住下吧,正好我也要找史函舒报仇。”他想了想,又说道,“报仇的事情,我替你记下了。”
    段小楼在后面听了,狠狠地瞪了陆岱川一眼,转身便跑开了。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陆岱川下意识地想追,可是又看了看身边的人都把他看着,刚刚伸出去的脚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还强笑了一下,解释道,“她小孩子脾气上来,由她去吧。”回答他的是翟挽一声明显的轻嗤,周楚佩立刻被这声轻嗤弄了个大花脸,连哭也忘记了,眼泪挂在眼眶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日便是武林大会,史函舒不会那么快上场的,拜火教的人也还没有来,翟挽大摇大摆地跟着陆景吾他们一起,江湖上的这些人虽然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但偏偏囿于她的威势和武功,不敢做什么。
    翟挽却乐不可支,用她的话来讲,她最喜欢看别热恨她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前几天基本上是没什么看头的,真正的高手都在后面。眼瞅着史函舒就要上场了,这几天周楚佩一直心神不宁,段小楼那天离开之后便不知所踪,陆岱川找遍了周围也没有看到她的人,难免有些担心。
    周楚佩也看出来了,也就不方便去找陆岱川,这天傍晚,她找到了翟挽。
    翟挽见到她,立刻明白了她的来意,她却不开口,硬是要周楚佩自己来说。虽然眼前这个女孩子将她看做魔头,但以为摊上了那样一个父亲和夫婿,翟挽也没有多看不惯她。许是翟挽的眼神太具有压迫力,周楚佩有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然而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翟挽,她想不到该找谁了。
    “前辈。”她向翟挽行了个礼,“上次武林大会上,前辈施加在师兄身上那种秘术,还请前辈......用在我身上。”
    明天是史函舒上场的日子,她要对付谁,不言而喻。
    她这么说,翟挽也不惊讶。人人都以为她把报仇的事情交给了陆岱川,但看到她来找自己的那一刻翟挽就明白并非如此。
    周楚佩勉强笑了笑哦,依然解释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假手旁人?况且......”况且陆岱川能有今日境地,还全仗她父亲所作所为,她怎么再能厚着脸皮找他帮忙呢?
    翟挽点点头,看来这个周楚佩还没有完全被周咸阳教歪,人性和骨气还在。“那次你也在吧?该听到少林寺的那个老和尚是怎么说的了吧?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像这种秘术,短期之内提高人的修为,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重则危及生命,功力全失,轻则也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别说周楚佩这种武功低微的小辈,提升也提升不到哪里去,就说凭她现在的本事,真要强行提升内力,那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惨痛。
    她这样说,是希望周楚佩能考虑清楚。但对陆岱川而言,的确,揭发史函舒这种事情,必须要她自己来说才恰当,换成了陆岱川,无论说什么,在别人眼中都有那么点儿底气不足的感觉。
    周楚佩却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已经考虑好了。”
    言尽于此,对方却不领情,翟挽也不是什么慈善的人,便也不再多说,冲周楚佩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
    翟挽用劲气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对她说道,“你去揭发史函舒,他多半要反咬一口,我用的跟上次在陆岱川身上用的那种方法不一样,虽然也能提升内力,但让人不容易看出来。”一旦让人发现周楚佩身上有拜火教武功的迹象,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翟挽这么做,也不是不想理会他们这堆烂摊子。
    周楚佩却会意错了,千恩万谢地去了。翟挽见她泪光涟涟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解释又被她咽下去了。
    算了,她要觉得自己是个好人,那就那么觉得吧,自己还是不要去打破少女对这世界仅存的美好念想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周楚佩挑战史函舒的时候,他硬是想把所有的问题都往周咸阳和周楚佩身上栽,甚至还说周楚佩和陆岱川有苟且,周楚佩这是想杀人灭口。周楚佩这朵娇花居然也不生气,想来是这段时间早已经见识过了史函舒的无耻,并不惊讶和伤心。只拿一句话就堵住了史函舒的嘴,“倘若你等下没有使出陆家剑法,那个时候再来辩解也不迟。”
    虽然周楚佩武功低微,但经过提升,虽然杀了史函舒还有些困难,但已经足以将他逼得原形毕露了。
    见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史函舒竟想当场下杀手,这次不等陆岱川出手,陆景吾身边的诸葛先生便闻弦歌知雅意,硬是将史函舒刺向周楚佩的剑拦了下来。周楚佩却不肯就此罢手,有人在旁边给她撑腰,此刻便是杀掉史函舒最好的时机,趁着史函舒没有反抗能力,周楚佩连下三剑,剑剑直戳史函舒的胸口,奸诈狡猾、逼得陆岱川走投无路多人,就这样,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死在了他曾经一心追求的妻子手上。
    大概是心愿得偿,周楚佩杀了史函舒,便觉得浑身陡然一阵无力,眼前一黑,场上就这样昏了过去。
    陆岱川心心念念的仇人,甚至还来不及等到他自己出手,就已经被别人料理干净了。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好像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事情放下,突然间又找不到什么事情了。
    因为有了周楚佩帮他当着那么多人作证,这些人也不把陆岱川看成是欺师灭祖的叛逆之徒了,洗清了嫌疑陆岱川并没有多开心。因为他发现,身在所谓的武林正道中,反而没有“邪魔外道”来的自在。
    周楚佩手刃仇人,也看清楚了门派中那些所谓的师兄弟的真面目,她没什么再留念的,第二天要继续比武,当天晚上,就来找陆岱川他们辞行了。
    她一个女子,以前仰仗着父亲,后来跟着丈夫,突然间这两个人都不在了,她自己又要远游,难免不让人担心。但经过了背叛和采集的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听到陆岱川的关心,只是淡然一笑,说道,“我总要一个人的,不出去多看看,怎么才能知道哪些人是真的对我好,哪些人是别有企图呢?”
    见陆岱川还要说什么,她朗然一笑,整个人仿佛都开阔了许多,“放心吧,我现在既不是什么掌门之女,也不是什么掌门之妻,身无长物,别人图无所图,没事的。”
    陆岱川觉得她说得也对,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张了张口,问道,“那你不会青门宗了吗?”眼下的青门宗,群龙无首,她回去接任,最是时候。那毕竟是她夫亲创下的产业,她丢下,好像有点儿说不过去。
    “不回了。”周楚佩虽然回答得快,但看得出来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经过史函舒和你的事情,我也看清楚了,青门宗里面都是一些热衷权势之人,门派虽小,但那些人心思却多。他们受我父亲教导,别的没学会,虚情假意却学得格外认真。我自认没那个本事能拨乱反正,就随他们去吧,反正青门宗里大部分钱都是史函舒家的,我也不想沾,也没什么好回去的。”
    “那......你杀了史函舒,不怕将来他们家找你报仇吗?”史函舒家里是开镖局的,如今周楚佩没了靠山,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难免人家不生歹心。
    “我也是去了他们家才知道。”周楚佩笑了一下,笑容中还是有掩不去的苦涩,“他娘早就被他爹的小妾气死了,现在当家的是他爹最受宠的小妾,人家还有个儿子,他那个后娘不会允许他爹替他报仇的。”
    史函舒曾经那么不可一世,没想到真正的身世也有些凄凉。
    “师兄。”周楚佩从身上拿出一枚玉佩来,递给他,“这枚玉佩是你曾经给我的,我之前一直想找个机会还给你,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正好。”那枚玉佩晶莹剔透,远看好像有水在流动一样,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陆岱川还没有如何动,旁边的谢梧桐却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周楚佩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枚玉佩,眼底有一丝恋恋不舍。青年男子送少女玉佩,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有人不明白。然而......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随着将那枚玉佩放到桌上,周楚佩眼中的那点儿眷恋终于变成了释然,“段姑娘是个很好的人,你要好好珍惜。这边事情完结之后,便赶快去找她吧。”
    陆岱川轻轻应了一声,只听周楚佩又说道,“我......之前对你多有猜忌,还请师兄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陆岱川想也不想地就说到。如果不是当初周楚佩暗中接济,他和段小楼早已经死了。
    “嗯。”周楚佩轻轻应了一声。她忍不住想,倘若当初她一直对陆岱川坚信不疑,没有受父亲和史函舒迷惑,那最后陪在陆岱川身边的人,是不是就会是她呢?
    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果还来一次,他们一定还会是现在的结果。从一开始,各自的出身就已经决定了他们各自要走的路。
    周楚佩笑了笑,心里的那点儿奢望终于化成了释然,她已经彻底放下。
    她拎起包袱,站起身来同他们一一告辞,最后,趁着月色,都也不会地离开了这里。将整个江湖,彻底抛在身后。
    陆岱川送完周楚佩回来,还沉浸在和她分开的悲伤中没有回过神来,没想到刚刚转身,就碰到等在那里许久的谢梧桐。
    他指着陆岱川脖子上的那枚玉佩问道,“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陆岱川被他的语气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充满戒备地看着他,“怎么?”
    谢梧桐可能也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然而他太想知道了,于是就在那种充满紧张的脸上给陆岱川努力挤出一个局促的笑容,“没什么,只是觉得眼熟。”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一位故人曾经也有一枚类似的玉佩,跟你那个有点儿像,看到了难免......”
    他的话,陆岱川也没有往心里去,重新将捂住玉佩的手拿开,低头说道,“这是我娘给我的,不过我娘也是我爹给她的。”他笑了笑,“说起来,算是我们家的家传玉佩,专门给儿媳妇的。”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给周楚佩。
    “你爹?”谢梧桐听见了,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像是怕弄错了一样,伸出手来对陆岱川说道,“能把你的玉佩给我看看吗?”
    陆岱川虽然觉得他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但还是犹豫着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递给了谢梧桐。
    玉佩温润,入手仿佛要化掉一样。这枚玉佩应该经常被人摩挲,上面的光泽好像是浸润了时光一样,让人安宁而平静。
    这枚玉佩,就是当年木小树随身带着的那枚。
    木小树出身西域,那里原本就是产玉的,这枚玉佩无论是做工还是雕刻,都堪称珍品。况且那又是木小树从小戴在身上的,如果不是他极其重要的人,怎么可能把玉佩给她?谢梧桐记起来,他是从某次师父离开拜火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枚玉佩了。原本他是男人,心思粗,不会注意一个人身上穿了什么戴了什么,但这玉佩就像是跟他师父一体共生一样,想不叫人忽略都难。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既然发现了,就问了。木小树丢下一句轻描淡写的“弄丢了”,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那个时候他不懂,现在看到了这玉佩才明白,想要让一代高手木小树弄丢他随身带在身上的玉佩,这不知道是多困难的事情。
    只是,木小树的玉佩,怎么回到了陆景吾的儿子那里?还是说,木小树给陆景吾戴了个绿帽子?那陆景吾他自己知道吗?
    谢梧桐仿佛明白过来,为什么到了西北以后,师父总是站在山上遥望南边,固然是想着有一天要回去,难道那目光当中,就没有一分对某个女子的眷恋吗?
    他一生未婚,自从翟挽死后,便再也不曾踏足中原一步,那他知道,他还有血脉在世上吗?
    谢梧桐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要不然怎么越来越多愁善感呢?他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陆岱川在旁边看着他捧着个玉佩都能哭出来,以为他真的找到了什么故人遗物,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门大开着,翟挽和陆景吾相携而来,路过陆岱川屋子的时候,见门开着,便自己走了进来。她到是没有看见那枚玉佩,而是看到谢梧桐在擦眼泪,不禁有些嫌弃,“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别成天哭哭啼啼的。”
    谢梧桐其实早就没哭了,要知道他在陆岱川这些小辈面前,还顶着一个“西北刀王”的名号呢。倒是陆景吾,看到谢梧桐手上那枚玉佩,叹了口气。
    翟挽被他这口气叹得十分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陆景吾却不管她,径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问谢梧桐,“这是你师父的东西吧?”
    陆岱川看看陆景吾,又看看谢梧桐,感觉他那点儿不安,马上就要成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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