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下去,端敏笑道:“傅相,本宫这暗卫,不比你的差吧?”
    “岳母大人高看了。”傅渊笑得很是从容,“也不过有些人愿意卖命罢了,仅此而已。”
    反正这俩的段数之高,绝对不是褚青萝和谢青岚能望其项背的,两人也就很淡定的埋头不说话了。不觉门前投下阴影来,抬头,却见刘肃立在门口,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阿肃。”端敏当然知道刘肃的意思,因为傅渊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惊悚了。这么久的日子,刘肃一直不敢在谢青岚面前提傅渊,就因为傅渊“死”了,但现在这货活生生的坐在面前,实在是让刘肃不淡定了。
    谢青岚尴尬得厉害,起身正要解释,就被端敏叫住了,刘肃坐在褚青萝身边,听完了事情的经过,顿时蹙起了眉:“竟然是如此?”
    端敏微笑道:“阿肃,你素来是在外领兵打仗的,你是如何看这事?应该知道,若真是世家所为,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事吧?”
    刘肃摇头道:“不必细想也知道,最快今日,最迟明日,必然会有人——”还没说完,已有人快步进来,向着在场众人打了个千,道:“外面有人来了,说是皇上派来找寻公主和世子的。”
    “来得好快啊。”端敏含笑,发出了一声喟叹,“青岚和傅渊去里面躲一躲就是了。”
    “母亲……”谢青岚有些不放心,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端敏那样的从容:“你对为娘的这样没信心?好歹也是在宫中那样多年了,想与我玩心眼,他们未免太嫩了些。”
    谢青岚和傅渊甫一进了内室,便有人进来了,看模样正是宦官的打扮,进来便哭得厉害:“奴才请端敏大长公主安,请齐王世子安,请世子妃安。”又从袖中抖开圣旨,三人顿时跪迎,哭哭啼啼的念完了。
    那太监哭得满脸都是泪:“昨儿个罪人许覆谋逆,好在洛阳侯等人进宫救驾,现在将这事给封锁了起来,也不叫人知道。”又膝行了几步,“只是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妈,总还是要让公主知道的。皇上昨日被刺,已然是重伤了,还请大长公主和齐王殿下回京坐镇才是。”转向刘肃,“世子是皇上的堂弟,只怕是要进宫侍疾的。”
    端敏脸色登时一变:“皇上遇刺了?许覆?他怎敢?这焦急又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进内室,谢青岚对这便宜娘亲的演技深深折服了。
    褚青萝抱着孩子坐在一边,一听这话,忽而冷笑道:“昨儿个发生的事,你现在才来禀报?别是故意拖着时间吧。”
    那太监哭得更是厉害了:“淑仪郡主明鉴,奴才哪里有这个胆子?这是皇上的圣旨,今早才下来的。还请三位莫要告知褚将军,这才能让褚将军在外抗敌。”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着圣旨的名义将端敏和刘肃叫回去,只需要等着杀人就是了。只要褚霄不知道,消息又封锁得好,当时候直接杀了褚霄又如何?
    端敏微微一笑:“既然是圣旨,那么少不得要走一番了。”说罢了,这才对刘肃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顿时会意,“既然如此,少不得是要走一遭了。公公且下去领赏钱吧。”
    那太监顿时眉开眼笑,还没等到出门,就被刘肃在后面一个手刀打昏了。褚青萝冷笑道:“蠢东西,真当谁都和他们一样没脑子不成?”
    “别说了阿萝。”端敏当机立断,“都搬出圣旨来了,看来刘寻是真的凶多吉少。”又抽出那卷轴,展开看了一番,见上面方方正正的印着大燕的传国玉玺,顿时怒了几分,“这大燕的世家,果真是养虎为患!偏生皇兄不肯听我的,若是早早的收了这群人的权力,可还会有今日之局?”
    又转头看着被敲昏的太监,道:“赶紧拖下去,好好审一审。”又看向刘肃,“阿肃,你使人装扮成你我模样,命人在半道截杀,伪装成北戎做的,你可明白?”
    ☆、第241章
    且说后来,“刘肃”和“端敏”在半道被人截杀,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北戎都打到这里来了,可叫京中的百姓人心惶惶,后来听说是洛阳侯亲自出来了,才平息了这场流言。
    而也就是那日,传出了皇帝遇刺病重的消息,京中顿时热闹了起来。齐王被人半请半逼的带入了宫中,至于后事如何就不知道了,只是传出由齐王监国,在宫中处理政事。
    只是想想都知道,若真是世家的计划,怎会让齐王监国?刘肃想到老父可能被胁迫,已经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越王也被人拉进京中了。谢青岚对此实在表示了震惊,就刘平那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天魔星,是一般人叫得动的?
    看着身边的陆贞训,更是醉了。不过,只要陆贞训不在京中就好,不然这条老命都得交代一半出去。
    傅令月小朋友这么些日子很是闹腾,学会了叫“爹爹”“娘亲”,就不肯消停了,足足抱着傅渊的脖子叫得嗓子都哑了,这才滚到老爹怀里睡去了。
    如今的局面是,京中已然乱了,但是封锁消息这件事做得很好,平头小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变故是什么,最多知道皇上恐怕要不好了。
    但是说句不中听的,只要不是苛捐杂税,只要人人吃得起饭,谁做皇帝,小老百姓还真不在乎。
    而冀州的情况就更是一片大好了,根本就没人去管邻近的京城除了什么变故,还是各干各的,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抱了自家小讨债鬼在怀中,谢青岚这才低低的笑道:“实则我什么都不想管了,只要你和嘉嘉没事,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成日说什么不吉利的?”傅渊笑道,“咱们的好日子还多的是呢。”又抚着谢青岚的发,“青岚,答应我,这么些日子,千万别出去,即便要出去,万不可让琅华离身。否则一旦出了什么变故,便是追悔莫及。”
    谢青岚静静的点头,这点她表示同意。自己手上的钱难道是开玩笑的?这钱要是用来打仗,那可是一笔巨款,能让人打多少年?只要能逼自己拿出钱来,那可就是水到渠成。更不说现在世家的野心暴露无遗了。
    傅渊微微一笑:“没想到,就算是我假死,也保不了你的平安。”说罢,又揽了她在怀,“你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谢青岚狐疑的看着他:“你要去哪里不成?”傅渊只是轻轻摇头,半晌不曾言语。
    而那日午后,谢青岚原本摆好了茶,等着人来,结果看着褚青萝和陆贞训结伴而来,顿时下巴都要落地了——这俩啥时候这样亲密无间了?
    总觉得自己被挖了墙角的谢青岚不淡定了,看着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两女完全无视了这种眼神,坐在凉亭之中,倒是格外亲厚的攀谈了起来。
    谢青岚真是半天都没想明白,趁着褚青萝抱着她家小郎君去小解,这才对陆贞训道:“姐姐,你二人……什么时候这样亲厚了?”
    “难道你希望我俩一见面就吵得脸红脖子粗不成?”陆贞训微微一笑,“都是女子,谁不懂谁的心思呢?况且郡主性子明艳,我也是格外的喜欢。”
    这话可不就是牵强吗?见谢青岚怀疑的眼神,陆贞训笑道:“没有什么好执着的,那日郡主难产,我总算是明白了。我不该执着,都不该执着。”又喝了一口茶,“倒是郡主,如今对世子,仿佛真的死心了。”
    在鬼门关去走了一趟,还能在乎什么?谢青岚如斯想着,只握一握陆贞训的手:“姐姐肯想通,我也是高兴的。青萝素来是个拎得清的,我也不是很担心她了。况且有了孩子,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此,我便不必担心了。”顿了顿,“倒是越王……”
    “他愿意去哪里,难道是我拦得住的?”陆贞训神色淡然,根本就不在乎,“反正殿下也是一向孟浪惯了,总不能吃了谁的亏的。”
    这话倒是,只有别人吃他刘平的亏,他能吃谁的亏啊?
    谢青岚刚刚微笑,耳边却响起一阵风声,转头,却见凉亭顶上跳下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那红色一头一脸都是,好像是从黄泉路上爬回来的厉鬼一般。
    谢青岚差点叫出来,那人手上握着剑,转向自己好像要说什么。舒琅华已经一步抢上来,一脚踹开他的手,那把剑钉在亭柱上,颤巍巍的好像要掉下来一般。“许都统!丞相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
    对于那跟鬼一样的人是许覆,谢青岚对此表示万分的惊讶。而许覆被舒琅华一脚踹开,退了几步,竟然一头从凉亭上栽了下去,好在舒琅华眼明手快扯住了他的脚,已然是昏了过去。
    结果被慕珏绑出京城的严少白成功的步了华神医的后尘,那是整个人被扛过来的。这回严少白毛了,梗着脖子说什么都不治了,结果严家的家教实在是太好,医德已经成了本能。这人怎么可能违背得了自己的本能,医德高尚的人,哪有看着病人垂死不去救的?严少白真是气得不行,还是一脸别扭的去给许覆治伤。
    “肋骨断了三根,浑身刀伤剑伤无数,还有被火灼伤的痕迹。”严少白很淡定的说完这话,实在憋不住想给傅渊两口子一下,就算是对他有恩,也不带这样玩的啊!先是各种忽悠人说是要救傅渊,所以做出了让人体虚的药来,然后没多久就听说傅渊嗝屁了;接下来又是褚青萝难产;现在更好,一个谋逆的来了,又是自己来!
    这尼玛都成背锅侠了!
    褚青萝和陆贞训相视一眼,这才低声道:“看来,许覆是坚持了很久才来到这里的。对外宣称许覆谋逆伏诛,现在看来,果然是世家的意思。”
    陆贞训对此表示附和:“的确,京城离冀州虽不远,但一路被人追杀来此,也是很远了。”看着许覆的脸,“事发离今日,也有三四日了,这三四日里,只怕没歇过,还带着这样重的伤,也是可怜了。”
    “拼死都要来这里,不就是知道本宫和阿肃都在吗?”身后传来端敏的声音,“也是难为他了,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才来的,让他好好休息吧,等到醒了再说也不迟。”
    傅渊看向谢青岚:“岳母大人,还请先将青岚和嘉嘉挪到郡主那里去吧,许覆既然孤身前来,未必不会引来追兵,未免青岚和嘉嘉有事,还请郡主暂且收留。”
    “话虽如此,你留着是要如何?”端敏看着他道,“你应该知道,若是你没死的消息一旦传开,世家必然会穷追不舍的来杀你。到时候,你打算如何?”
    “小婿自然有完全的法子。”傅渊笑得高深莫测,“只是青岚和嘉嘉万万不能有事。”
    谢青岚心中一暖,咬了咬下唇:“我虽不愿意去,但是你说的没错,即便我肯冒这个险,但嘉嘉不可以,她还这样小。”又紧紧的握一握傅渊的衣袖,“我过些日子来找你,你万万莫要出事,留我娘俩,要怎样活?”
    “我省得。”他笑,“别担心我,世家那点子计谋,我难道还没有看透彻过不成?这样多年,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难道现在能?”
    这话倒是,谢青岚笑起来,也就去收拾了细软,跟着端敏和褚青萝去了。
    临出门,却见刘肃立在中庭之中,见褚青萝出来,只上去接了其怀中的儿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这就抱着孩子去了。
    对于当年的极品高富帅变成了居家好男人,谢青岚真是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看一眼褚青萝,后者神色更是淡然,见谢青岚看自己,只是抿着唇一笑:“姐姐有事?”
    “不曾。”满心的酸楚,但是谢青岚没有立场说什么。毕竟这是人两口子的事,若自己是褚青萝,未必能做的比她更好。
    至于当夜,冀州城的风中,都仿佛掺杂着一股股的血腥味,具体发生了什么,连第二日回了傅渊身边的谢青岚都不清楚。除了庭院之中看得见的血迹之外,根本就没有半点痕迹。
    傅渊只是微笑,又和傅令月玩闹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的说:“许覆已经醒了。”
    *
    等到一群人赶到许覆屋中的时候,许覆已经坐在床上了,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好在精神还不错,一一打量过围上来的人,拱手道:“端敏大长公主,齐王世子。”剩下的人,就全体被无视了。
    他一一看过所有人,又沉声道:“不知越王侧妃……”
    “姐姐身有不适,况且许都统是外人,不来也并非说不过去。”谢青岚对他这语气很不满意,说话也是硬声硬气的。
    许覆眼中登时燃起怒意来:“今日之局,净是越王所做!难道身为越王侧妃,陆氏能够排除在责任之外吗?!”
    ☆、第242章
    许覆这话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叫不大的屋中仿佛炸开了一声惊雷。许覆原本因为受伤,脸色好比金纸般惨白,但就那样死死的盯着谢青岚,那样子俨然是要她给个说法。
    谢青岚可是真的醉得不轻,平静的对上了许覆的双眼:“即便和越王有关,和我二姐姐又有什么关联?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况且二姐姐一个后院女子,越王成日嚣张跋扈惯了,更不是我二姐姐能够左右他的。”
    许覆紧紧蹙起眉头,又要开口说什么,但因为伤势很重,还没开口就重重的咳了起来,牵得肋骨断处痛得发憷。
    谢青岚也是紧紧绷着一张脸,什么鬼东西,就算是越王,那跟陆贞训什么关系?先不说陆贞训就是个侧妃,就算是个正妃,也绝对不可能掌控越王那人啊。难道这种时候要来个诛九族?
    要是许覆敢说这话,谢青岚绝对敢让他横着出这里!
    傅渊看出她满心的愤懑,当下笑得厉害,道:“青岚先与我出去吧,咱们好好儿说说话。还请岳母和齐王世子留在这里,和许都统好好说说。”
    说罢,也不待谢青岚使气,握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出去,低声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个小孩子。你且放心就是,就算是许覆要陆贞训如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谢青岚这才安分了些,靠在他怀中,道:“你知道的,在陆家那些日子,若非有二姐姐,我实在是撑不下来。”
    *
    而这话问了近乎三个时辰,连褚青萝怀中那小的都醒了又睡过去,睡好了又醒来,这几人还没出来。到了最后,连谢青岚都几乎要歪睡着,才见端敏和刘肃先后出来,两人的神色都是满脸的凝重。
    要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明明许覆对刘寻,那可是典型的忠君爱国型复合人才,可是到了前几日里面,也不知道洛阳侯等人抽得什么风,带了一群人就杀进皇宫了。
    羽林卫又不是吃素的,哪里能干?双方展开了一场血拼,但是所谓瓮中捉鳖莫过于此,最后羽林卫实在抵挡不住,又有人在外喊着说是许覆造反什么的,不明真相的援军来就朝着许覆那顿猛砍。
    最后的结局就是,刘寻这倒霉蛋被洛阳侯等人抓了,然后宫中开始被清洗,但凡是刘寻亲近的人都被一一处死。也好在许覆身手高强,这才突出重围,但也受伤不轻。原本还想在京中联系一下那些对皇上忠心的人,比如说士族什么的,但是隐隐的又有人在士族中间散开流言,说傅渊是被刘寻给害死的,原本傅渊“没了”的时间就凑巧,然后谢青岚又将盐铁的生意交了出来,让所有人心中的想法都坐实了。
    这下刘寻可真的成了光杆司令了。
    许覆仗着身手敏捷,又回了皇宫一趟,然后就见到了齐王来了,被扣在宫中,对外宣称是让其监国。就在这样的时候,又见到了越王。
    这货和洛阳侯等人那说话时候的样子,那可叫个眉飞色舞,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和这些世家串通好了的。又听见洛阳来了一句“如今大事将成,待到殿下继位登基之时,莫要忘记臣等的功劳,臣等便感激涕零了。”
    好么,原来都是这包藏祸心的亲王闹出来的这事。
    许覆真是怒得可以,那日暗中去杀越王,哪知被这货揍断了三根肋骨,又有一众人冲上来给许覆几下。无奈之下,许覆只得先避其锋芒,一路逃命到了冀州,便来找端敏了。
    当然,要是他知道现在端敏对刘寻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话,必定不会来找她的。
    *
    听完了经过,谢青岚对此也是无奈了:“许覆虽说是忠心,未免也是愚忠了些,也不曾看看刘寻那货的德行。”又低声道,“只是刘平如此行事,几乎是将大燕拱手送给世家,也是有些纳罕的。”
    “不然。”端敏道,“越王此人心机之深,绝非你我能够企及。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了刘寻。连许覆都能被他轻易的打断肋骨,想要杀刘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本宫以为,他可能是有苦衷的。”
    端敏说罢,又冷笑道:“真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本宫那皇兄,原是个好的,劝他削减世家的权力,就是不肯听,非要说什么拔起新贵来制衡。最是无情帝王家,谁能容得下新贵?刘寻更是个愚昧的,自毁长城的事也能做出来。”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冷笑,“如今开罪了本宫,驸马也绝不会助他,傅渊被他逼得远走,齐王兄也被得罪了个干净。自断左右手,委实是个愚昧至极的蠢货!”
    她说得十分的畅快,但这是姑姑才敢这样说,剩下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老刘家的事,懒得多说什么。
    端敏正怒气冲天,不觉外面飞快的走进来一人,对端敏打了个千:“大长公主殿下,京中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要大长公主亲自过目。”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给了端敏。
    信上的字迹极为疏狂,一看就知道是男子的手笔,叫端敏顿时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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