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瞧见皇后的信物,顿时警觉了起来:“你是怎么得到的?”
    “是皇后娘娘亲手送我的。”
    “母后怎会给你这样重要的东西!”
    苏青简露出一丝笑意:“那你觉得,是谁在背后为你们杀人?”
    “是……是你?”太子错愕地看着苏青简,“难怪那一日母妃对我说,有人会为我们铲除障碍。可怎么会是你?”
    “因为,我们留着相同的血啊。”
    太子一时间目瞪口呆。苏青简将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太子。他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苏青简。
    “我知道你不信。”苏青简从脖子上拉出了那个珠子。尽管过了十多年,珠子还能在夜里发出幽光,“这是当年娘亲送我的。你知道,那时候娘亲不受宠。皇上难得给了她这样一个宝贝。她当然是要送给最珍惜的人了。”
    这件事,太子倒是记得。他向母妃讨要过,但母妃没给。后来那珠子就不见了。
    原来——
    太子怔怔地看着苏青简,忽然苦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我之前差点娶了自己的妹妹。真是……造化弄人……”
    “这也没什么,不知者不罪。”苏青简大咧咧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今后我们兄妹一定要同心同德。母后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你说我要不要直接把她从皇宫里救出来?”
    “处境艰难?母妃托你来,究竟所为何事?”
    苏青简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她不让我说。你就别担心了,有我在,至少能保她安全。”
    太子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苏青简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好像老了许多。早前那个意气风发,满肚子坏水的太子消失不见了。现在,他的焦虑全都写在脸上。
    说到底,太子也只不过是仰人鼻息地苟活着。他所有的荣辱全都系在当今天子的喜怒之下,他的命运也早就被皇后安排好。
    这样一个人,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着许多人的生杀大权。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人手中的傀儡。
    但苏青简并不可怜他,帝王之家,人人身不由己。可邵灵鱼却从未似他一般冷血无情。可见出生和处境虽然不能选择,但每个人可以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苏青简,你坦白跟我讲。我母妃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苏青简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虽然从小长在江湖,但对庙堂之事也略通一二。身为一个皇帝,最惧怕的就是大权旁落。纪氏一族在王都繁盛已极。这纵出去的老虎,也该收回匣子里了。”
    苏青简点到为止,留下了太子一人去思考她话里的意思。太子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这一点,苏青简其实并没有想到。但昨夜经过了邵承玉的提点,才想明白近日皇帝态度转变的缘由。
    外戚擅权已久,早就成了皇帝的心头大患。但外戚归外戚,自己的儿子归自己的儿子。皇上近来让太子闭门思过,目的就是想让他置身事外。他要开始收网了。
    而苏青简在这些事情当中所起的作用至关重要。首先,她要让皇帝以为,苏侯爷和外戚之间牵连甚广,甚至是蛇鼠一窝。其次,太子必须要出手。否则皇帝断然不会动到他。
    至于她自己的冤情,对皇帝来说无关紧要。
    她离开太子府之后,在皇后寝宫等了许久。皇帝倒是来了一次,却随便找了个缘由禁了皇后的足。宫里只能由她去传递消息,所以苏青简和纪长希接触了几次。
    两人都没有多言,只是公事公办。
    七日之后,丞相之时牵扯出了大批的外戚违法乱纪之事。许多人被革职查办,流放边疆,贬谪离都。
    一时间朝野震荡,人人自危。平日里攀龙附凤的,如今也是避之不及。而邵承玉,则担负起了查办的重任。
    苏青简其实很担心,皇帝可能是借刀杀人。虽然都是他的儿子,但太子就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
    他要削弱外戚的力量,却不能对他和太子的关系有实质性的影响。至少父子之间不要成仇,所以他需要一个人当靶子,替他转移太子的仇恨。这个人就是邵承玉。
    邵承玉办这件事,表面风光,内里却是吃力不讨好的。
    通透一些的人便能瞧出其中的利害。所以不少皇子背地里是在嘲笑他愚蠢的。苏青简一直住在宫里,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心里也很担心。
    只是这把火烧起来,却一直没有动到核心的人物。
    她等了一阵子,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明显。好几次忍不住就吐了。
    皇后虽然忧心,但苏青简的现状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阿简,你近来这模样,倒好像是——”
    苏青简擦了擦嘴,声音有些虚浮:“五哥说了,我这可能是害喜了。”
    皇后心里一咯噔:“是……是老十四的吗?”
    “是啊。不然还能有谁。”苏青简斜靠在榻上,却忍不住犯恶心。没想到怀个孩子是这么辛苦的事情。
    皇后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叹了一句:“冤孽啊。”
    苏青简撇了撇嘴:“怎么就冤孽了。我和玉哥哥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么?”
    “有些事你不懂。”皇后摆了摆手,“可惜我这宫里传不了太医。你若是无事便去找你的五哥,
    让他给你开些药。”她顿了顿,又唤进来一个贴身可靠的宫女,“有什么事,你可以问容安。”
    苏青简点了点头,和容安一同出了寝宫。两人走了一路,临近冷宫的时候,苏青简叹了口气:
    “容安姐姐,宫里的人命可真是轻贱。那天我只不过是来这里一趟,里面就走了一个人。这冷宫里的人真可怜。”
    容安看了苏青简一眼,也摇了摇头:“可不是,这翠雪姑姑以前也是先皇后身边的红人。多少人巴巴地想要得到她的青睐。没想到是这个下场。”
    “其实吧,人人都说好风凭借力,可我觉得风多虚无缥缈啊。不说是她了,就是先皇后当年还那样的下场呢。没有什么比银子来的更可靠。”苏青简压低了声音,“偷偷告诉你,我藏了好多好多钱。还在王都买了宅子,以后不管怎么样都吃穿不愁了。”
    这句话倒是触动了容安,向来是白头宫女。但她们到了25岁也是会被放出宫去的。这些年来皇后给了她不少的赏赐。如今她年纪也快到了,是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但是皇后如今的情形,已然是岌岌可危。若是能有其他的救命稻草——
    容安看了一眼苏青简,她知道这个人是邵承玉的未婚妻。也是那个逃犯。
    但她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宫里行走,又让邵承玉念念不忘,必定是有过人之处。如果能借助她……
    苏青简似乎浑然未觉容安的小心思,只是一味往前走。走到没人的地方,容安忽然道:“你说的不错。主子们确实难伺候,所以我师父早早离了宫。当年她在蓝玉夫人宫里当值,也是荣光一时。可到最后,蓝玉夫人也,唉……”
    苏青简心下一动,抬眼瞧了瞧容安,未置一词。离了皇宫,她立刻让邵承玉去查容安当年的师父。
    三日之后,苏青简正在宫中休息。忽然纪长希从外面闯了进来,皇后阻挡不及。苏青简有孕在身,不是纪长希的对手,只能束手就擒。
    070大结局上
    “皇后娘娘,这包庇逃犯的罪行末将不敢定夺。还请您随我们南书房走一趟。”
    皇后皱眉看着纪长希,却见他神情冷峻,与她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一行人就这样去了南书房。苏青简偷眼一瞧,南书房今日竟然守卫森严。倘若平日里皇宫也是如此,她哪能这样来去自如。
    进了屋,邵承玉也在。地上跪着苏侯爷。
    一见到这阵仗,皇后露出了一丝惊惶。但很快掩饰了过去,不动声色上前行了礼。只是她大礼未完,就听到了苏青简带着哭腔的唤声:“爹爹救我!”
    苏侯爷眉头一皱,不解地看着苏青简。他这个女儿,向来对他敬而远之。两人互不喜欢,倒也相安无事。
    而且她武艺高强,怎么会轻易被捉到?苏侯爷目光瞥向苏青简身后的纪长希,忽然明白了什么,愤怒地转向了皇后。
    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苏青简就是皇后用来对付苏家的一把利刃!倘若苏青简在逃,苏侯爷大可以轻易撇清。可是她在这里,无论他愿意与否,都要承担连带的责任。
    皇后听到这一声呼唤,心头也是五味杂陈。
    苏青简却并未去看两人,她的目光落在了皇上的身上。此前她几乎未对这个看似慈祥的男子有过太多的注意。
    当今圣上信奉无为而治,很少有激烈的行动和言辞。看起来像是个和事老,所以对待突厥的屡次侵袭也从未兴师动众。
    但这并不代表他软弱无能。
    “罪臣苏青简,你犯下弥天大罪,此刻不想着认罪,却要向苏卿家求救,却是为何?”
    苏青简这才上前一步,跪在了苏侯爷的身后:“皇上,臣有冤情。”
    “哦?你有冤情?”皇上冷笑了一声,“你既然有冤情,当初为何要逃?”
    “若我不逃,今日恐怕不能站在这里伸冤。”
    “这倒是奇了,你是意指朕闭目塞听,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君么?”
    “自古帝王皆是明君,唯独是有小人浮云蔽日。”苏青简抬头看着皇帝,目光一片清明。
    “好,那你说说看,你有何冤情。”
    苏青简拱手拜道:“圣上明鉴,臣从未曾有过刺杀元贵妃之举。当日有宫人传唤,说元贵妃召见,臣便孤身前往。进宫之后一直在外室等候,就等不见贵妃身影,这才入内查探。当时贵妃已经死了,而且是中毒而亡。”
    “你如何证明不是你下的毒?”
    “因为臣无须下毒。”
    这句话说出口,在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却被轻易忽略了。
    “只凭你一面之词,如何能证明你的无辜?”皇帝顿了顿,又道,“朕听传言说,你是盛秋怀的女儿。若真是如此,不如滴血验亲。一试真假。”
    苏青简抬眼看着皇帝,没有说话。一旁邵承玉道:“父皇,儿臣以为,盛家既已被族灭,盛秋怀又不在王都。倒不如验一验她和苏侯爷,若非亲生再行定夺。”
    皇后松了一口气。苏青简和邵承玉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都在安排之中。
    验血的水端了上来。苏青简瞥了苏侯爷一眼,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今日之事,他已经是在劫难逃。
    苏青简戳破手指,将一滴血滴了进去。苏侯爷伸出手指,一整只手都在微微颤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良久,他缓缓缩回了手,不疾不徐道:“这血不用滴了,苏青简并不是我的女儿。”
    苏青简咬着牙,眼眶通红:“爹,你要弃车保帅,我可以理解。可你不能不认我,我就是你的女儿啊。”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苏侯爷冷冷地看着她,“你姓盛。”
    苏青简故作惊愕:“你说什么?”
    苏侯爷没有理会苏青简,而是对皇上拜道:“陛下,臣有罪。当年臣顾念盛将军知遇之恩,收留了他的女儿。没想到她狼子野心,竟妄图谋杀陛下。还请陛下将此等逆女拖下去斩了,以儆效尤。”
    皇上瞧了苏侯爷一眼,不置可否。
    苏青简冷笑了一声道:“侯爷当真是狠心,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杀。”
    “我说了,你不是我的女儿!”
    “我当然不是你的女儿。”苏青简从脖颈中摘下了那枚东珠,“盛影儿才是你的女儿,而她被你亲手杀死了。你把她推进了水里溺死了!”
    皇后蓦地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青简和苏侯爷。
    苏侯爷双眼微眯,并不答话。苏青简低头看着皇后:“皇后娘娘,你恐怕不知道吧。这枚东珠是我在湖底捡到的。影儿死的时候就挂在脖子上,那天她伸出手来向我求救。可是苏侯爷把我也按在了水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身体里的血染红了整个池子。我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有没有梦到过一个被泡肿了的小姑娘求你救救她?”
    皇后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盯着那枚东珠。
    皇帝冰冷的声音传来:“皇后,你可否为朕解释这一切。”
    但是并没有人回应。苏青简轻声道:“陛下,他们说不出口,我来替他们说。盛影儿就是苏侯爷和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您可曾记得,当年皇后怀孕。足月分娩时,却生出了一个死婴。但其实,这个婴儿并没有死,而是被秘密送出了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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