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国殇)
    战到此时此刻,山河同悲,但是能战到几时?真的如胡悦所言此处开展可获全胜吗?赵王手中的剑捏的更紧,眉头深锁。他在赌,赌那个雪夜不惧风霜,挑灯夜行,得以求出的不世之才;等着那个运筹帷幄,从未出现在三军之间的天下第一谋士;等那个从未失信与他的生死至交;等那个静如止水,却心怀天下苍生的无名仁者;他说这一场仗,他能胜!那这一场仗他必须胜!
    就在赵王失神片刻之际,不知何处飞来一箭,他的肩胛被利剑刺穿,他已经顾不得箭上是否淬毒。他挥剑砍断箭雨。对着苍天喊道:“天呐!你真的要让苍生继续沉浮吗?你真的要我战死在此吗?告诉我!我要你告诉我啊!”
    赵王对天怒问,突然霹雳惊雷,似有昭告。天开始下起磅礴大雨。大雨冲淡了众人的沙喊声,血顺着雨水留在地上,所有人像是在血雨中厮杀,不知是血还是雨模糊了眼,眼前一片血红。杀是唯一的意念。而支撑这意念的就是胜者可以问鼎天下。
    此时山中众人似乎也感到天象的异状,柳姬急迫甩开楚珏,楚珏心中也知最关键的一刻终于到了。
    他终于要落下他最后一颗子了。他单手挥动古剑,划出了一刀剑影,横剑直立,不言不语,手中古剑不再保留,柳姬只觉寒气逼人,她被逼退数步,她明白楚珏这一次是豁尽全力了。她也不再保留,这一次是她必须过了楚珏这关,这是唯一拿回魂魄的机会。她不想要再继续受困,她可以掌握一切,楚珏能做到的,她也能。而今,她只差一步。胡悦就是她的突破口,她用了柳氏最后的血脉来设计这一系列的局。很快她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柳姬再无试探,再无保留,孤注一掷。身如青燕,但力道万钧。一劈而下,如开天辟地之威。楚珏移形换位,抽剑断水,行云流水之间,化去了这番攻击。
    柳姬自是明白,就这样还不足以解决楚珏,她必须要找到楚珏的弱点,攻其一点,速战速决。
    楚珏冷笑一声,手中古剑挥洒自如,他现在还不能让柳姬出去,现在还不行。楚珏一剑划开了一道深深的沟痕,说道:“你过不了。”
    柳姬怒视道:“你拦不住。”
    楚珏叹息道:“再问你一句,如果你放弃夺回魂魄,我就放你一马。我还有其他的路可落子。”
    柳姬大笑道:“兄长,三百年之局行至此处?你让我放弃?你是不是傻啊?”
    楚珏点了点头说:“是啊,现在问你的确有点傻,你我毕竟同源,不问一下,他处我不好交代。我得到了答复,然后自不用留情了。留心!”随后极快的剑,刺,佻,弹,划,一套而行,从未见楚珏如此快速得用剑,柳姬根本没有突破的机会。但是柳姬发现楚珏虽狠,但依然没有现杀招。
    楚珏说:“哦,还有一个问题。梦灵是不是你复活的?你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再引导她找上玄冥子。以此来扰乱胡悦心志。”
    柳姬咬牙挡住剑式,道:“那又如何?你不也利用了左一棋?否则你这三百年“楚候”从何而来?赵王登基不久就因箭伤复发而亡,你利用左一棋在赵王身边担任谋臣,令他为你铺路,这样你才能桃僵李代。你想得到的,我岂会想不到。左一棋是你一颗棋子。你向来喜下险棋,这一步棋你可是生死之间了。”
    楚珏苦笑一声,继续阻挡。却不下杀手。一为突围,一为拖延。因为楚珏迟迟不肯下手,柳姬更是无所顾忌,奋力冲出。双方犹如这山下之战一样,断了自己的退路,只求最后胜利能属于自己。而楚珏的目光朝着胡悦所往的方向望去,微微蹙眉,但随后他便不再多思,面对柳姬。他已然无暇分神。
    胡悦所行的山路小径,仿佛隔绝了外界一切杀伐,幽静之际,胡悦能够清清楚楚听到自己脚踩枯叶的声音,此处古怪,四季并存。到处散落着古怪的石像,就像是一处已经被废弃的神道一般,葳蕤草木与死气的怪石并存,这些石像残缺不堪,但是所有的胸口都缺了一块,仿佛寓意着什么。渐渐地,他能听到流水的声音。但是山林之间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禽兽叫鸣。多方厮杀,只有此处,毫无波澜。
    但是却并非毫无声息,胡悦拉开一棵树枝,就能感觉树林中人影憧憧,但是进入后,人影便消失无踪。看似只有他一人,但是却仿佛有许多的人在此。这些人或是高谈阔论,或是长歌击鼓,或是哀怨叹息,苦笑怒骂皆在树影斑驳之间。
    胡悦发现这些人之中的言语,或多或少极其精妙,有些道理堪称鬼神之论,世间不可闻的。他越听越觉得自己过去很多的想法都有所响应。
    “社稷天下,天下之事,为何数百千年来集于一家之姓?一家之兴衰何以代天下之兴衰。”
    “分分合合,世间百态,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那生死又当如何处之?国不再,民尚存,为亡国而殉,谓之大节,然为民而苟活,又当何为!”
    “日月星辰,自有轨迹,四季轮流也不见有人力所阻,天道自然,为何庸人却执意替天行道?天自有道,何须替天?”
    “谬哉!谬哉!岂不知万物之灵,以人为尊,但世间万物以人目所视,以人耳所闻,以人口所言,眼耳舌鼻身意皆为人也。何以为尊?然五蕴皆空,方知何为天地之灵!人何来尊贵?”
    林中之言,句句叩入胡悦心中,他越走越觉得沉重,这些问题他曾经没有想过吗?不他都想过。但是这些问题有答案吗?胡悦心中自知,这些都没有答案。如果天问这些,那么他胡悦何以作答?这些恒古不变的问题流传于世,他作为一个人如何去答呢?又如何说这就是真正的答案?
    狷狂言语,似吼似叹,胡悦以自己的智慧一一作答。但却有觉得这些都非他所能作答。三百年前,风雪之夜,赵王一人单行求他出山,他从不肯入军,只在山野之中,布局等待。但敌寇之强,如果要靠屯兵修养,至少要五年时间才能壮大兵力,但五年之内变数何其之多。直到赵王拿出家传的的“生死符”。他这才动用曾经只流传于楚地之中的九元天问,而当他明白天问开局可以改变天象之时,他设计入局,只为让赵王在此贯山,与敌决一死战。这一战引出敌寇全部主力,这样一来看似飞蛾扑火,实着是一战定乾坤的豪赌。他的决绝就在于用赵王的命数去赌一场最快结束战争的机会。
    三百年后,他依然要去豪赌一把,因为如果失败,三百年历史烟消云散,或许赵王还有生路可言,或许他可以卷土重来,或许他方还会再出一个王者,弥平战乱。但三百年间这些经历的人事物就再也不存了。
    然而……他最后必须回答天问,胡悦记忆中的降神之地,那最后一问,最后的结果是成一半,败一半。所以他有了三百年再开一局的机会。一切都是天意。当他拿回所有的记忆之后,他便明白了,他来到此处是定数。楚珏以一己之力,替他延长了十年的太平岁月。这已经是极限了。
    声音从清晰到疏远,小径也越来越宽阔。走了一段时间,胡悦奇怪发现虽然树木之中也有花朵,但是无不例外,都是艳如红血的花朵,其他颜色一概不见。只是这些花几乎在一瞬间花开花谢,刹那芳华。
    小径通幽,但也有尽头。在小径的尽头是一座桥,岸头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古篆字:问桥。这字体胡悦发现和在他梦境中出现的签字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胡悦只觉得一阵眩晕,稳住心神,这才开始向前走去。来到桥头,停下了脚步。这座桥立的古怪,桥下两条较小的溪水汇聚成了一条交大的水流。而两条溪水其中一条里什么都没有,清澈如镜,另一条河水却非常的浑浊,但是在灰白色的河水中仿佛有鱼儿流动。本该清澈的水里才有鱼,但鱼却生在了浑浊的水里,即使最后混入一条河中,这两股截然不同的水脉已然毫不相容,泾渭分明。
    这就是八卦第六关,兑宫之阵。比起其他的阵势,这是最没有攻击性,最安静的一处。几乎看不出这是三山最后一山。胡悦自不敢大意,他仔细观察四周的一切,最后把目光留在这水面。
    清澈的水面照出了他的模样,因为连翻奔波,现在的他蓬头颓然,原本簪发的树枝也不见了,但是他的眼神却变了,不再浑浑噩噩,不再毫无波澜,而是极静、极锐,这是原本属于胡悦的眼神,原本那个坐深山而心系天下的胡悦。
    胡悦盯着桥的对面,那是一出倒着的景象,胡悦不会忘记这里曾经就是他在心魔镜中所梦到的那些石像。但没有那座塔,而现在胡悦要做的就是过桥。这儿虽然和心中的那座怪塔毫无关系,但是却又有了些许的重合,胡悦明白三百年前他过的乃是一座怪塔阵,而现在怪塔不见。面前的这座桥成了新的关口。
    胡悦呼了一口气,他撩起衣摆,伸脚便要踏上去。但是当他一踩这座桥却化为了烟雾,他退了回去之后这桥才又出现。而且再一次出现之后,这座桥变得非常的不稳,随时都会倒塌一样。胡悦明白如果他盲目地尝试,可能会错失机会。所以便不再轻易踏上这座怪桥。而是把心思放在这两条泾渭分明的溪水。
    但是如果不过这个桥,就要淌水过溪。胡悦再涉水,但是这两水就像是有感应,他一脚踏入,根本无法涉水,溪水依然在他的不远处。他反复试了数次,但皆不得法。这里的规格非常的小,一桥两水,看似都不是什么鬼斧神工的事物,但是却让看透风云的胡悦一时无所应对。
    八卦的变化,让此阵又成了另一种方式体现了兑的概念。这一关放在最后却也了然,如是天问,自然要说,八卦之中,兑乃说也。
    胡悦闭目:“话说此处的情节虽然符合兑卦。但细看之后,又有不符合之处,兑当合,交融乃为兑相,但是现在欲合未合,却又不算分离。这情况胡悦也无法了解此处深意。”
    胡悦皱眉,他想到了在梅林破除离宫阵的情况,冰火两重天,用一卦克制一卦。但是现在这里已经是最后一卦了,艮宫是禁止的作用,正好与兑所相斥。但……艮乃是山,兑乃是泽,山泽之对却又如何使力?
    第85章 贯山之战(二)
    胡悦端坐闭目,但是额上却布满薄汗,他感知到了一丝天时的变化,同样的他也感知到了石灵子正在被突破。胡悦紧紧握住拳头,三百年前,他设计入局,而在贯山之中。为的就是替赵王赢得最后一战。三百年后,这一战他依然为赵王而闯。难道他为了这三百年的太平所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持续着这样的轮回?身边与自己有关的所有人都会被卷入。无生无死,无情无爱,像是一块朽木漂浮在无垠之海,直到他再也不堪重负,自取灭亡?三百年的天问局才能完结?而在这之中只要他走错一步,这世间也随着他的错误而崩塌。
    胡悦面上刮过一丝疲倦,那丝疲倦让清澈地水面莫名出现了一丝涟漪。他开始注视着那如镜的河水,他想到了风雪夜归人,赵王的一律魂魄,毫无记忆,但是却依然执念于胡悦所答应的画像,大丈夫一诺千金,生死无悔,哪怕三途河岸相间如陌路之人,这一阵他必须要破,所以他选择入局就没有资格退出。
    他抓过一把泥土置入河中,河水依然往后倒退,任何东西都无法进入水中。胡悦摇头道:“居然是无垠水,真是把我当大罗神仙了。”
    胡悦苦笑一声掏出怀中的生死符,生死符的裂痕已经非常多,只要胡悦用力一捏都可以碎裂。他朝着回路看了一眼,念道:“难关呐。”
    其实都不必有生死符,他现在也可谓是气空力竭,无力、渺小、挣扎,这些情绪逐渐开始蔓延,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闭目凝神,即使走到此步,他依然觉得他能过关。也许就是这份毅力和决绝支撑着他就算到了最后一口气都会冷静面对。
    忽然,当他静坐之后,原先宁静的树林上面挂满了尸骸,这些尸骸正是山下战死者的一部分,他们死状凄惨,有些身体只剩下了一半。血滴落在泥土上,马上就开出了那些诡异的红花。
    但这一切恐怖的景象与面前清净犹如两极,尸体不断增加,有些无法挂于树上,就堆在了地上。地上堆满了,就堆砌成尸山,这些尸体分不清是赵军,还是敌寇的。他们此时没了声息,像是木偶一样,但是自身都充满着戾气。这些气息缠绕在树林四周,像是它们的魂魄无法散尽一般。
    此时,全神贯注地胡悦没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出现了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向他靠近。
    再说左一棋由两鬼女侍左右引领,两盏灯笼散出凄冷的绿光,被光源所照之处那种窒息的感觉稍稍消退,但是三人走路非常缓慢。慢慢地也走到了楚府的边缘。二鬼女推开大门。
    左一棋脸色一沉,此时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人,皓月之下,一袭白衣。他微微欠身道:“先生还是就此留步吧。”
    左一棋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肯替胡悦办事之人,君不见楚侯的前车之鉴?”
    来人微微一滞,但随后微微笑道:“与其说是替慕之办事,不如说是完成自己当初不敢为之事。”
    来人言语表情皆温润如玉,但却隔绝生气,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生者的气息。不但如此,四周围的生气完全被他所抽离。这番能力,几乎让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有了扭曲的迹象。
    他伸出手,挡住左一棋的去路,说:“还请阁下留步,任何人都不可在此阵未破之前离开。阁下也不例外。”
    左一棋微微一笑,单手负于身后道:“你可拦得住我?”
    来人微微点头说:“虽不知阁下能为,但只有斗胆豁命一拦了!”
    左一棋哦了一声,左一棋脸一沉,说:“那阁下可真的要尽全力了。”
    两鬼女中的燕儿此时已经站在了对方的身后。原本还算清丽的容貌瞬间龟裂,眼睛突然翻着白眼,冲其控制中冒出了一股黑烟。黑雾之中众多鬼魅死灵呼啸而出,朝着来人袭去。死灵似乎并未受到过多这种吸收生气的影响,一时间那人也是艰难应付,但此人身上也有云咒,同样左一棋也无法瞬间突破,反而他本身因为分出了一半的冤魂之力,导致他在此处非常不利。左一棋负于身后的手也紧紧捏了起来。
    而在左一棋一心突围的时候,原本的楚府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楚府的阵法一点点地消退。唯一对抗得只剩下胡悦所留下的云咒依然保持着这个空间。然而这个空间也逐渐变得不稳。再过不久生死符所开启的九元天问局就要消失,但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变化,时间快来不及了。
    左一棋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细节,他微微皱眉,喃喃道:“一周天将至,楚君,你还有什么算计?”
    而在阵内,楚珏似乎也感受到了左一棋此处的异状,虽然他也明了胡悦能找到的助力是何人。但是……能拦得住吗?
    楚珏心中的这一份担忧,自然胡悦也有,如果拥有石灵子的蒋泸都无法阻止得了楚珏肉身的左一棋,那么他实在不知道单单依靠云咒能困他几时。但是,一切却也自有天意。如果左一棋没有取得楚珏的肉身,他也许不会受到生气的困扰,正因如此,现在石灵子是他最好的对策,也是唯一的最后能够帮助自己的助力。
    胡悦端坐在河边,凝神以待,专心破阵。八卦之阵,从最开始的巽宫,它带来的是风阵。随后乃是坎宫,它是水困之卦,带来的是由水而化的冰阵。水火之阵,自然之后便是离宫,花火之阵,离宫则伴随着坎,水火共进,但最后也是由水克火。破此离宫之阵。
    而后则出现了以雷电为阵的杀阵震宫,玄冥子破阵之后便失了行踪,不知生死。而艮卦则又三百年前胡悦留在天问阵中的一丝魂魄以及楚珏断后所助,让他能够突破禁止的石土之阵。重新破除无情无念的禁锢,现在的他才是完整的胡悦。此时面对的乃是第六阵。兑宫,此阵之后只剩下了乾坤二阵。这些阵法和三百年前似有契合,但是细想之下却并不一样。
    但是接下去胡悦所有的力气只剩下破除一阵,那两阵之间必须要有所取舍。但是如果未破全阵,他能开启天问吗?还是在八卦之后还有其他的阵法等着他?那他绝无破阵的机会。
    胡悦额头开始溢汗,而生死符又裂出了一条明显的裂痕。胡悦只觉得浑身力道犹如流水一般流逝,他神魂微微一滞。但是却马上继续凝神,他低语道:“还有三关……”
    柳姬此时也明了了这其中的缘由,她反倒笑了起来,原本的拖延反倒对她开始有利了,左一棋没有入阵,所以他就算拿到了楚珏的肉身,他能做的也就是不会随着三百年历史烟消云散而消失罢了。但是阵内乃是决定三百年历史的状况。这九元天问局更是关键。这一切都还在她的控制之中。
    她看着楚珏笑道:“兄长你可又想到现在的景象?现在可谓是腹背受敌,阵外那个手下不但占了你的肉身,如果让他逃脱,那么这天下就又要陷入混乱。这阵内胡悦看似依然无果,而神魂已经即将用尽。你现在可是进退维谷了。”
    楚珏朝着兑山看去,开口问道:“我一直都在给你机会,但是你却一直都放弃机会。无论从你偷走生死符开始,还是利用柳氏族人一再破局。这些错误足以让你万劫不复,但是你我同族,我至今未下狠手,原本我不想要走这步棋,但现在你却逼得我不得不行次杀招。”
    柳姬冷笑道:“你会没有原因?别忘了你无法消灭我,就像我也无法消灭你一样。”
    楚珏微微一笑道:“自然不会没有原因。”
    此话一出,柳姬只觉得倍感压力,她睁大眼睛说:“你……”
    楚珏道:“你说胡悦犯错太多,岂不知你的错更多。”
    柳姬心中一寒,似乎她也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却还没来得及抓住关键,楚珏就继续说:“利用柳郎进入天问,带出生死符。第一错。设计后人挑战天问,第二错。”
    楚珏停了下来,让人窒息的沉默,柳姬心中暗思这其中的不安到底来自何方缘由。自己到底有何漏洞?到底有什么错误她忽视了。
    楚珏说:“算了,时间有限,其他大小错误我也就不一一例举了,最后一错,你可知为何我要把你硬是留在此处?”
    柳姬握紧手中古钺,她说:“那又如何?现在一切尽在我的掌握。胡悦路过无法通过此山,他就没有办法真正进入九冈山,一周天过后,这一切都将封入阵内,而三百年的历史也将颠覆。”
    楚珏伸出手指着柳姬说:“但,你却在我的掌握之中。当初我夺去你一丝魂魄,也在此山。目的你当明了,但是现在我需要你全部的灵魂。”
    柳姬忽然想到此处的位置。她一下子意识到为何楚珏的真正目的,她蹙眉道:“你居然想要利用我……”
    楚珏没有说话,但是看着柳姬的眼神却分外的阴冷,这让柳姬不禁往后退了数步。站稳脚跟后。楚珏却依然看着他,但是眼中却多出了一丝不忍,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柳姬所显出的情绪:楚珏说:“别忘了这里全都是依靠精魂所凝聚。你我也是其中之一。而我的存在代表什么样的意义,你当明了。”
    柳姬猛然抬头,她指着楚珏说:“你居然……”她也不再多言,再无保留,她明白楚珏之所以拖延至此,他唯一的目的,就只剩下了一个。而这一个目的则是要他柳姬所有精魂。同时她终于明白了楚珏所有的布局,也是为何明明还有能力却不为胡悦护航,护他通过兑阵,如果是楚珏,这一阵不难过。但是这一切都有楚珏的用意。现在的她除了奋力一搏,再无其他。她必须要迅速离开这里,哪怕放弃这一次带出柳郎魂魄的机会,她也要离开。否则她将万劫不复。
    楚珏自然知道柳姬搏命的威力,古钺挥动,四周的气息都为之改变,如风刀一般,向着楚珏袭来。但楚珏只是横剑一档,柳姬手中的古钺突然像是砸在玄铁之上,被原本的力道弹了回来。那份重量连她都显得吃力,连着倒退三步。楚珏说:“既然给了你这份力量,我自然能收回这份力量。这句话我同样给过左一棋。”
    柳姬咬牙:“好狠……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狠……”
    楚珏手中握剑,他轻言道:“这一切都是天意,难道不是吗?”
    天意,因为天意所以楚珏只能看着胡悦走此一遭,也因为天意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楚珏选择这步棋,凭借得完全就只有对胡悦的信息,他赌了一切压在胡悦一人身上。
    而左一棋在阵外等了那么久这才能等到楚珏替胡悦开阵,而这也是他从楚珏的控制中唯一能够逃出的机会。只要他逃出,三百年前他便是呼风唤雨的一方豪强,他选择依附在原本不算强势的赵王手下,充当着一名军师,如果不是贯山战中身亡,他完全不用再依附在楚珏手下三百年之久!三百年后,当今皇帝与当初的赵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只要摆脱楚珏,十年之内必能改朝换代。他只愿楚珏、胡悦、玄冥子这类会阻碍他的人全部都死在阵内。而唯一依靠楚珏之力,依附于古玉之中而活下来的他。则是唯一的赢家,自然便是天下的共主。就算胡悦失败,三百年历史不存,这具唯一不受三百年历史影响的肉身也将是他好的砝码,以此他可以开创属于自己的天下。
    这一次机会,他等了三百年。三百年依附于楚珏之下,让他畏手畏脚,如履薄冰。对楚珏的言听计从,换得了现在的机会。他的脸上浮现出怒气和一丝疑惑。
    一周天即将到时,但现在楚珏却丝毫没有任何阻力,只有胡悦所涉下的云咒以及面前之人,楚珏一定还留有后手,他绝对不会放他自由。
    楚珏的不作为反而让左一棋的内心更加的忌惮。这让原本可以一鼓作气冲破这些阻碍的他不敢豁出全力。他握紧双手,但表情却十分自信从容,他哈哈一笑,道:“难道阁下莫非就是石灵道长蒋泸?”
    蒋泸全神对付鬼女,但却依然发声道:“正是。”
    左一棋浑身放松,彬彬有礼拜道:“其实以阁下修为,我两联手,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九元天问局,如若失败,三百年历史灰飞烟灭,但阁下却拥有石灵之能,对你可谓毫无影响。听说阁下当初也是博求功名,一展宏图。现在你你可以成为人上之人,这全看阁下的选择。如果你愿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世不变。”
    此言罢了,鬼女也突然停止了攻击,这让蒋泸有了喘息之机,他朝着左一棋也是一拜,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下没有我蒋泸并不会有何损失。但若因我一人私念,置天下于危难。那我蒋泸与私对不起挚友所托,与公对不起天下苍生。故而恕难从命。”
    左一棋并未恼怒,他微微一笑,似是遗憾,似是嘲笑。鬼女再次对蒋泸开始攻击。在蒋泸的脚边出现了许多的黑色的坑,从黑坑中爬出了许多的女人,这些女人蓬头低首,只是重复地嚷道:“还我孩儿……”那些女人形态枯槁,手臂弯曲,她们手里每个人都抱着一团肉团,肉团还会挪动,肉团之中伸出许多的触须,这些不再是人的怨灵,朝着蒋泸逼进。
    怨气突然猛增,蒋泸明显感受到了这份压力。他怒视左一棋说:“你太没人性了。”
    左一棋微微耸肩道:“这些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复活,为此她们不惜代价,而我替她们实现了愿望,收取了他们的怨气和灵魂。这不是很公平吗?其实阁下来此是为了胡悦的安全吧。”
    蒋泸凝视着这些魂魄,但是却没有轻率动作。左一棋自然料到对方的回应,他说:“其实拖延对胡悦来说才是真正的危险。九元天问局即将要结束了。”
    果真,这样的话能够让蒋泸产生情绪的波动,而这样的波动则削弱了石灵子的作用。燕儿抓紧机会,不顾一切地朝着蒋泸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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