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跌在此处,只是他的想法,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会在意。
    萧铭看着赤王的精血在道衍的手心处越积越多,最终化成一个弹珠大小的圆球,而此时的赤王也再无法维持人类的外表,显露出了赤翼鸟真实的形态。
    道衍掐着半死不活的红色大鸟的脖颈,将精血送到萧铭面前,萧铭捧着血球,仅仅稍加感应,便被其中蕴含的强大的力量所摄。
    只要陆天羽将赤王的精血炼化,他必然能够成为不逊于赤王的存在,那么萧铭这个做师父的,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可以功成身退了——这就是萧铭在看到道衍出现的第一时间,所想到的最好的保全陆天羽的方法。
    当然,如果陆天羽碍于血缘关系,不忍心让赤王落得如此下场,那么提出让陆天羽炼化赤王精血的萧铭也能借此让赤王欠下陆天羽一份恩情,寄希望于赤王能够念在陆天羽为他说情、保住他一条性命的份上,继续给予陆天羽庇护——不过,这样的庇护并不保险,要看赤王到底心性如何,完全不如让陆天羽取而代之来得妥善。
    陆天羽没有感情泛滥地为赤王求情,反而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这让萧铭非常满意。
    当赤王的精血被陆天羽接到手中的时候,已然身为妖修的他受到的诱惑要比人修萧铭来得更为难以抗拒。陆天羽咽了咽口水,勉强克制着立刻将其吞入腹中的欲望,抬眼看向萧铭,在得到自家师父的首肯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精血纳入口中。
    体内的金丹早已在人族血脉剔除后便碎裂,转化为了妖族的内丹。陆天羽并不了解妖族的修炼方式乃至于等级界限,却深深体会到了精血入口、汇入内丹后所带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虚弱的身体迅速痊愈,变得比以前更为健壮、强大,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内丹迅速旋转,越来越凝实、耀眼;澎湃的妖力自内丹散发至四肢百骸,舒畅得让陆天羽几乎忍耐不住呻。吟出声。
    睁开眼睛,原本纯净的金色似乎都带上了几分红光,明明仍旧是同一个人,陆天羽周身的气息却截然不同,甚至让萧铭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摄于对方的威势,不敢再如往常那般亲密。
    “他还太过年幼,又刚刚炼化出妖体,有些脆弱,无法完全承受精血中过于庞大的妖力。”道衍走到萧铭身侧,“不想让你的小徒弟因妖力暴涨而死,就快点让他寻一处安全的地方闭关修炼吧,外面的那些道修们也快攻进来了,万一看到你变了个样子的小徒弟,说不定又是一场风波。”
    萧铭点了点头,望着陆天羽声音和缓:“天羽,记住你师祖的话,快去吧。我们师徒……有缘再见。”
    陆天羽抿了抿嘴唇,金色的眼眸中隐隐带着水光,最终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然后结结实实地朝萧铭磕了三个响头。
    目送陆天羽飞遁而去,萧铭轻轻呼了口气,微微合眼整理了一下心绪,便彻底将离别的愁绪抛开——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机,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来处理呢。
    原本屋内帮助赤王围攻萧铭的妖修们早已在道衍一掌打飞赤王的时候便死得死、逃得逃,萧铭挥袖将屋内的药缸暂时收入凌霄宫、毁尸灭迹,随后将目光投向道衍,询问他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毕竟是已经飞升的人了,不好出现在太多人面前,暂时先回凌霄宫,如果你有事情再来找我。”道衍将赤翼鸟塞进萧铭手中,蠢蠢欲动了片刻,终究还是忍耐不住,抬手在萧铭的脑袋上摸了摸,“你是个好师父,为师甚是欣慰。”
    说罢,道衍便抓着器灵凌儿,没入萧铭腰间的玉佩,徒留萧铭一个人站在原地,嘴角微抽着抓了抓头顶。
    ——突然多出一个喜欢动手动脚的长辈,感觉真是相当不习惯。
    虽然没有了最为珍贵的精血,但是千年赤翼鸟本身也是相当珍贵的。无论是羽毛、骨骼、血液、内丹、鸟喙、鸟爪都是炼丹炼器的好材料,有价无市,只可惜萧铭对这些只是粗通皮毛,难免暴殄天物。更何况,这只赤翼鸟还是玄钺的杀师仇人,在整个洛水宗挂了号的通缉犯,用来送人情更为妥当。
    萧铭提着赤翼鸟,推门走出房间,直到离开了赤王居住的院落,这才看到几名身着洛水宗服饰的修者飞速略来——当先的那人,正是萧铭心心念念的玄钺。
    萧铭从未见过玄钺如此失态的模样,哪怕是曾经他背叛对方、与对方刀剑相向的时候,玄钺也依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如今,那双黑色瞳眸中的恐惧、悔恨、痛惜简直要将萧铭溺毙,他丝毫不怀疑,万一自己没有活生生出现在对方面前,玄钺会不会就这么瞬间垮掉。
    没有说一句话,玄钺手中的本命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而他的双手则已然将萧铭紧紧抱住,似乎生怕稍稍放松,怀中的人就会化成一团幻影,消失不见。
    一向被主人爱惜到极点的本命剑何曾被如此对待过,只可惜尽管它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不少尘土,委屈地“嗡嗡”呼唤,却依然换不回主人一个回眸,最终只得自力更生,化成华光遁入玄钺体内。而玄钺却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本命剑回归那般,身体紧绷而颤抖,死死将萧铭锁在怀中。
    玄钺这一阵子过得显然不怎么好,明明是身体淬炼到极致、千年容颜不改的化神修者,短短十余日却明显憔悴了很多。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底是淡淡的青黛,甚至连鬓角都添上了几缕银丝;宽大的白色袍服上晕满了斑斑血痕,也不知是玄钺的,还是妖修们的——这样的玄钺,让萧铭心中酸涩不已。
    明明被抓来妖族的人是他,但玄钺看上去却比萧铭还要糟糕,当萧铭被妖族好吃好喝供着的时候,玄钺大概寝食难安,连一刻都未曾休息过。
    尽管对方来得迟了,连“英雄救美”的机会都被人抢了个彻底,但萧铭却仍旧无法压抑自己看到玄钺这一刻的喜悦、怀恋和释然。
    “你的力道太大了,小心我没有被妖族杀掉,却被你给勒死——”萧铭扬起嘴角,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却被玄钺厉声打断:“不许你说这些!”
    萧铭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玄钺小心翼翼地放开自己,忐忑不安地上下打量,萧铭怜惜地抬手拂过玄钺的鬓角:“这一阵子,你到底是怎样折腾自己的?一点都不英俊潇洒了。”
    玄钺深深地看着萧铭,轻声答道:“皮相虚妄,我并不在意。”
    “但我在乎。”萧铭侧了侧头,眉眼弯弯,“若非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当初岂能一眼就看中了你呢?”
    玄钺愕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但白玉般的耳廓却瞬时间嫣红一片,一直晕染到了面颊。
    ——虽然在此之前,萧铭三番四次为了玄钺的直白面红心跳,但若要比起挑。逗人、说情话的水准,玄钺却是拍马也及不上终于冲破心中桎梏,直面自己感情的萧铭的。
    欣赏着玄钺终于带上血色——或者说是带上羞色的面容,萧铭欣慰他眸中惶恐不安尽褪,逐渐染上赧然和深情,也同样收敛了自己过于刻意的笑容,柔和了面孔:“在妖族这段时日,我想了许多,关于你和我的。”
    玄钺眼睫轻眨,黑亮的眼瞳中全然是期待与忐忑。
    萧铭缓缓开口:“我想,我的确——”
    “萧铭,你手中的,莫非是妖族赤王?!”
    一声满是仇恨的质问全然打破了两人间一诉衷情的氛围,萧铭玄钺双双沉默一瞬,随后同时扭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周围洛水宗众人一脸惋惜怨念,而被所有人紧盯着的玄钶却半点都没有察觉,一双似乎燃着火焰的眼眸直直盯着萧铭手中……被掐着脖子,半个身子拖在地上的红色巨鸟:“是他——绝对是他!化成灰我都能将他认出来!”
    玄钺:“……”
    萧铭:“……”
    ——虽然能玄钶理解这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情,但是不知为何,还是很想揍他一顿呢……
    第七十四章
    既然被破坏了气氛,萧铭也不好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吐露心意,他相当狠心地忽略了玄钺略带不满的视线,朝着玄钶行了一礼:“正是妖族赤王。”
    玄钶被自家师弟犹如实质性的目光瞪得莫名其妙,不过此时他却没有精力深思,双目仍旧盯在红色大鸟身上。
    红色大鸟先是被打伤,随后被提炼出全部精血,此时只能无力地扇动一下翅膀,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毫无修为的他非但不能化为人形、也无法口吐人言了——但那双金色的鸟瞳却仍旧显得那么高傲、冷漠。
    玄钶看着赤翼鸟,表情有些恍惚。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比如当年与赤王在关押他的禁地把酒言欢,比如他下决心放走赤王时的不安与忐忑,比如赤王食言而肥、将师父打成重伤时的自责与悔恨——玄钶曾经幻想过千千万万种手刃赤王的场面,他以为自己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甚至会为此而付出生命,却不曾想过,赤王有一天竟然会以这样虚弱无力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良久后,玄钶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萧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赤王是如何落得如此下场的?”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待到面见掌门后再逐一叙述吧。”萧铭微微摇头——他可不想将同一个谎言重复两遍,因为这会大大增加被拆穿的几率。
    玄钶也并未执着,沉默着点了点头。
    洛水宗掌门来得极快,在看到“毫发无损”的萧铭后终于缓和了紧绷多日面容,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脏。
    ——所幸萧铭无事,不然玄钺怕是也要跟着毁了。洛水宗掌门对这两个后辈又是欣慰又是不满,能有一个心心相映、祸福与共的道侣固然值得庆幸,但万一其中一人遭遇不测,那绝对是要连累另一个的节奏。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被抓来妖族?你的徒弟呢?赤王……又为何落得这样的下场?”洛水宗掌门按耐住将这两个小辈训斥一番的冲动,率先开始处理正事。
    听到掌门的询问,萧铭微微有些讶异,他看了玄钺一眼,迟疑道:“掌门……并不知晓我和天羽与妖族之间的关系?”
    “当然不知!”洛水宗掌门瞪了瞪眼,朝玄钺冷哼一声,“玄钺只说你们十有八。九是被妖族抓走的,却死活不愿吐露缘由,简直气死人了!”
    对于掌门的指责,玄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认真地看着萧铭:“我向你承诺过,绝不让第三个人知晓。”
    萧铭心中一软,轻轻捏了捏玄钺的指尖——他知道玄钺重诺,却不曾想到在这样的时候,他仍旧会坚持自己的诺言,不由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看着两人之间黏黏糊糊的作态,洛水宗掌门越发不满,却不料不待他继续质问,便见到萧铭一撩衣摆,干脆利落地双膝跪地。
    洛水宗掌门被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晚辈做了错事,自然要请罪。”萧铭微微垂头,当下便将自己的徒弟有妖族血脉的事情和盘托出——当然,他隐瞒了自己在收徒时就知晓陆天羽是半妖的事实,反正陆家早已被杀人灭口,反而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陆天羽幼年时如何被族人欺压折磨。他与陆天羽偶然相识,对这个孩子格外怜惜,后来发现此子天赋绝伦,便动了收其为徒的念头。待到知晓对方半妖身份,推断对方生父为赤王后,他也不忍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被驱逐、伤害,故而帮其隐瞒了下来,一直到陆天羽被生父发现,连带他一起被抓来妖族。
    总而言之,萧铭在这一过程中就是一朵白莲花,先是因为善心而被蒙蔽,再是因为对弟子的疼爱而包庇,他所做的,是纯善而心软之人都会做出的选择——然后将一切罪责都承担在自己肩上。
    “这一切都是由于晚辈私心所致,晚辈深感愧疚,愿意领罚。”萧铭俯首,声音平静,却带着细微的颤抖。
    玄钺在一边看着格外心疼,更是选择性忘记了自己曾经知晓的一部分“真相”,妇唱夫随(?)的与萧铭并肩跪下:“弟子知情不报,理应同罪。”
    洛水宗掌门抚着胡须,轻声叹息。他虽然责怪萧铭隐瞒了这么一件大事,差点铸成大难,却也能感同身受。做师父的,对于自己心爱的弟子总是下不了手,总是希望对方顺顺利利的,但凡是能抹平的差错,就会想着伸手帮忙抹平——比如陆天羽之于萧铭,比如玄钺之于他。
    这些晚辈,一个个都是讨债鬼,却让人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庇护着。
    “行了,都跪着做什么!站起来!请罪的事情以后再说呢,先说说正事!”洛水宗掌门哼了哼,拐弯抹角地将“请罪”从“正事”中抹去,果断延续了护短的传统。
    萧铭与玄钺低声应是,随后双双起身,玄钺继续沉默,而萧铭则开始描述自己与陆天羽被妖族抓走、关押的经过。
    只要揭过了陆天羽半妖血脉的过错,接下来就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萧铭抹去了自己在其中做的小动作,将抓半妖做实验的责任推到赤王身上,然后将最后陆天羽的下落更改了一下:“那赤王听到有人攻过来,便令妖修将天羽与药缸一同搬走,自己则出去查看情况……”顿了顿,萧铭希冀地看向洛水宗掌门,“天羽的下落,可曾有人寻到?”
    “不曾。”洛水宗掌门摇了摇头,有些不忍看萧铭瞬时间黯淡下来的眼神,却不得不狠心挑明一切,“他是半妖,如今大约已然剔除人族血脉,成为了真正的妖族。你……就当没有这个弟子吧,毕竟人。妖殊途,你为他做的已经足够了。”
    “晚辈……知晓了。”萧铭合上眼睛,眼睫轻颤,声音压抑着不舍和苦涩。
    “那么妖族赤王又是怎么回事?”不愿萧铭继续沉溺于痛失爱徒的情绪,洛水宗掌门话题一转。一直沉默地立在一边的玄钶立即精神一震,目光炯炯地看向萧铭。
    萧铭收敛好情绪,迟疑了一瞬:“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赤王见大势已去,本想要将我一同带走,但晚辈宁死不从——本以为避无可避,不曾想有一位前辈突然现身,一掌便将那赤王打飞出去。”
    萧铭完全抹去自己与“那位前辈”的关系,只是单纯推诿为“前辈”的目的便是千年赤翼鸟的精血,救了他只是一时顺手。千年赤翼鸟精血到手后,前辈便离开了,而萧铭念及洛水宗、玄钺师徒与赤王的恩怨,便趁机将功力全失的赤王制住,以稍稍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
    萧铭这一番叙述模棱两可,却并无太大差错。玄钺被誉为道门战力第一人,但那仅仅指得是现今在修真界频繁活动的范围,其上更有出窍期、渡劫期的老怪物,不知道隐藏在哪个洞天福地潜心修炼。
    千年赤翼鸟的精血活死人、肉白骨,珍贵至极,可谓独此一份,某位老祖需要,便趁着人。妖之劫时出来夺取,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在场的萧铭本人不可能对赤王造成任何伤害,那么剩下的可能,大约就是突然出现、实力强横的老祖了。
    洛水宗掌门侧头看向身边查看过现场的元婴真君,见对方微微点头,便知晓现场遗留的痕迹与萧铭的叙述并无太大出入。既然说得通,那么洛水宗掌门也不愿、或者说没有时间和精力深究,干脆地抬了抬手让两人退下,便将精力放在了其他地方。
    这一次参与突袭行动的全都是洛水宗的元婴、金丹长老,不仅成功击杀了赤王座下的大部分精锐妖修,更是将赤王本人捉拿归案,只要利用得当,必然能迅速解决这次的妖族入侵,还人间一个太平。
    不久前还在虎视眈眈着他的元婴血肉的妖修们,如今反而都变成了人修的炼丹、炼器材料,如此迅速的风水轮流转,让萧铭感慨不已。
    正当萧铭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洛水宗诸多修为较低的金丹长老们孜孜不倦地打扫战场、扒尸体的时候,他垂在身侧的手却被试探性地悄悄碰了碰,随后不待萧铭反应,又被用力握住。微凉、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细茧的手指缓慢却坚定地插。入萧铭指间,与他十指相扣。
    萧铭侧头看向玄钺,同样握住了玄钺的手。
    玄钺眼眸一亮,嘴角微微勾起,虽然面容并无多大变化,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他此时此刻愉悦的心情。
    收紧与萧铭交握的手,玄钺轻咳一下,低声开口:“先前的话,你尚未说完。”
    萧铭含笑看着玄钺,调侃地扫过对方逐渐充血的耳廓,明知他说得是什么,却偏偏坏心眼地予以否定:“你指的是什么?我还有什么没有说完的?”
    虽然曾与萧铭相处百年,但那时的萧铭温顺体贴,除非必须坚持的底线,否则从来不会让玄钺为难,哪里有如今这般恶劣的模样?玄钺自然能看出萧铭的逗弄,虽然被弄得手足无措,却又有些甜蜜,觉得这样的萧铭才是真实的,鲜活的。
    “明知故问。”玄钺抿了抿嘴唇,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目前又是欢喜又是烦恼的情况,平静语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懊恼和委屈。
    “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哪里明知故问?是当真想不起来了啊?”萧铭诧异地偏了偏头,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格外真诚,只有那双盈满了笑意的眼眸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恶趣味。
    萧铭死活不承认,玄钺也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按照他的诱导继续开口:“你说过,你在妖族想了许多关于你我之间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萧铭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暂时放过玄钺一马,“我的确想了很多。我本来仅仅想要拿你当此生挚友,但当我身处妖族,当真以为与你再无相见机会的时候,却又发现,我对你并非止步友情。”
    迎着玄钺灿若星辰、满含期待与爱意的眸子,萧铭又有些蠢蠢欲动地克制不住自己捉弄对方、看对方色。变的欲。望。没有继续吐露玄钺希望听到的言辞,他反而苦恼的皱起了眉:“但如果不仅是友情,那又是什么呢?”
    玄钺:“……”
    ——牙根好痒!
    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玄钺刚待要再次开口,却猛地闭上了嘴,扭头看向一侧。
    刚刚被掌门训话完毕放出来、正朝两人走来的玄钶顿时脚步一顿,打了个激灵,脸上也带上了几分讪讪。
    玄钶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只是先前注意力都在赤王身上,忽略了其他。如今事情解决、尘埃落定,玄钶也醒悟自己当时有多煞风景,而现在……似乎又煞了回风景?
    玄钶悄悄转了脚尖,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却不料萧铭也转过头来,友善地与他打了个招呼:“玄钶道友。”
    被萧铭叫住,玄钶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近:“就算你如今隶属天玄派,也应当称呼我一声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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