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 作者:唇亡齿寒

    正文 第6节

    绞刑 作者:唇亡齿寒

    第6节

    他示意医生靠近,然後低声说:“我告诉您一个秘密,您不要说出去。”

    医生立刻像磁铁一样靠了过来:“我是有职业道德的人,会守口如瓶的。”

    莱卡故作忧伤地说:“我已经没有达蒂诺.纳卡雷拉了。”

    医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他随即释然道:“啊……我明白的,他移情别恋得可真快,不是吗?”

    “所以我需要右手。”

    “我发自内心地同情您,莫奈先生。”医生的语气却半点“同情”也没有,倒是十分愉快,仿佛这是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莱卡看到了一丝希望:“也就是说您同意给我拆夹板了?”

    “想都别想。”

    医生扞卫自己身为医疗卫生人员之尊严的决心如同伊泰普大坝一样无懈可击,莱卡最後只好妥协,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囚室。达蒂诺还没回来,想必还在礼堂里练琴。

    莱卡坐在靠墙的长凳上,思索自己为什麽要舍近求远去找医生。他完全可以自己把夹板弄下来,虽然这玩意儿用一圈又一圈绷带绳子什麽的绑得结结实实,但如果他硬是把这东西拆开,也不是做不到。

    这麽决定後,莱卡从左臂的皮带上抽出一叶刀片,切开绑在右臂上的绷带,再把固定用的绳子划断,将裹在皮肤上的东西统统拽下来。不得不说医生的水准就是高,莱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满头大汗才完全将夹板弄开。

    他动了动右臂,试着握紧拳头,再放松力量。依旧能感到微微的刺痛。不过莱卡没把它放在心上。他又不是第一次断手断脚了,只要他不用太大力气,那点小伤根本就不成问题。

    他将拆下来的绷带、棉花和夹板收到一起,扔进垃圾桶,接着到盥洗台上清洗右臂。因为打着夹板,右臂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清洁了,散发着一种臭味……

    囚室的门“呼啦”一声开了,莱卡回头,见达蒂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哟,医生同意给你拆夹板了?”

    “没,我自己拆掉的。”

    金发青年闻言皱了皱眉。

    吃晚饭之前莱卡主动把垃圾倒了,他害怕达蒂诺看到那切口整齐的纱布会怀疑他私藏利器。不过他倒并不担心对方发现绑在手臂上的刀片,反正达蒂诺“有兴致”的时候只会扒他裤子,才不关心他上身穿得整整齐齐会有什麽问题。

    结果他们当晚也还是什麽也没做。熄灯时间一到,达蒂诺就爬上了床,在下铺咯吱咯吱地啃巧克力,活像暗夜里活动的某种啮齿类动物。莱卡躺在上铺,被那声音吓得心惊胆战,连做了好几个恶梦,梦的内容无非就是达蒂诺兽性大发把他拖下床强迫他做这做那。等第二天天亮,莱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安心,反而更加忐忑。

    ──从浴室里出来之後达蒂诺就变得好奇怪。他想。那家夥怎麽可能突然之间对做爱失去兴趣了?这可比美国没有ufo目击报告还让人惊奇。难不成走出浴室的时候,他误入了什麽平行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达蒂诺是个清高正直的好人,而不是荒淫无道的暴君?

    在图书馆工作的时候,莱卡跟前一天一样心不在焉。老亨利看见他拆了夹板的右手,先是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惊奇和祝福(这对老头来说可真是难得),接着便指使莱卡去干活,从前那些因为莱卡受伤而没让他做的工作,现在全部都被老头丢给了他。在图书馆的头两个小时,莱卡忙着把新书归类入库,而那些因为多了新书所以放不下的书,他又必须把它们挪架,挪完之後还得查看书架的编号和图书的编号有没有误差。好不容易腾空了一个书架,莱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地感慨亨利先生之前对他真是太仁慈了,这老头使唤起人来就跟公元前的奴隶主一样。真不晓得在他来之前,亨利先生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怎麽对付这些又厚又沈的书的。

    幸运的是,两个小时之後他就得到了解放。一名狱警来到图书馆,在层层书架间找到埋头干活的莱卡,告诉他有人探监。

    不用说,肯定是布莱恩.费尔贝恩斯先生又来了。莱卡如蒙大赦地丢下一摞书,向正在轻松惬意喝茶的亨利先生打了个招呼(老头不情不愿地同意了),跟着狱警来到会面室。

    布莱恩.费尔贝恩斯先生身穿一套得体的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标准的华尔街仔的扮相。狱警将莱卡领到後便关门出去了。莱卡在布莱恩先生对面坐下。

    “您的夹板已经拆掉了?”图腾的新任首领问,“真高兴看到您恢复健康。”

    “我自己拆的。”

    布莱恩.费尔贝恩斯点点头。“听我们的朋友典狱长先生说,您被关进了禁闭室?”他的语气有些苛责,仿佛在责备“我付你钱可不是让你在监狱里惹是生非的,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不过莱卡对此有充分的理由。“我拿了典狱长的钥匙,进了档案室。”

    “哦?”布莱恩先生来了兴趣,“您有何发现?”

    “档案室里的资料和您给我情报不一样。”莱卡敲打着桌子。

    “什麽?”布莱恩先生大吃一惊,“您是什麽意思?”

    第二十六章

    “我查找了四月份假释和刑满出狱者的名单,里面没有一个人的年龄和服刑时间满足亚伯拉罕的条件。”

    布莱恩先生拍案而起,脸上满是质疑和诧异。“这……怎麽会这样……?”

    莱卡靠在那张不怎麽舒服的椅子上,“我怀疑,要麽是您的情报出了差错,要麽是档案室的资料被人篡改过。”

    “我的情报不可能出错!”图腾的年轻首领信誓旦旦地说,“过世的父亲曾很多次提起亚伯拉罕,一些在帮派里的老人也记得他的事,还有我父亲的合作夥伴──当然,现在也是我的合作夥伴了──也告诉了我一些信息。亚伯拉罕不是无名小卒,他大名鼎鼎,人们都还记得他呢。他们所描述的亚伯拉罕的信息都是一样的,没理由这些人同时记错了。就算有人买通他们,让他们用假情报来欺骗我,也没可能同时买通这麽多人。”

    莱卡托着下巴,陷入沈思。“那麽,档案室的资料被人篡改的可能性比较高了?”

    布莱恩先生舒了口气,重新坐下,整了整自己的领带。“有可能亚伯拉罕知道档案室是个切入点,所以先下手为强。毕竟……您想想看,既然您能进出档案室,亚伯拉罕或他手下的人就也能进去。他在峡谷监狱待了二十年,串通几个狱警或监狱工作人员,也是可能的。”

    莱卡“唔”了一声。谁能进入档案室篡改资料呢?毫无疑问,掌管图书馆的那位“猫头鹰”嫌疑最大,在他手下干活的老亨利也应该能做到。而拥有档案室钥匙和id卡的典狱长,会不会被亚伯拉罕收买了,一直在做双面间谍?监狱的其他行政工作人员呢?狱警不一定人人都有档案室的钥匙,但警卫长肯定拿着所有的钥匙。此外,钥匙和id卡或许早就被亚伯拉罕神不知鬼不觉地复制了一份,这样他随时都能进出档案室……

    有嫌疑的人太多了,一一排查下去,必然要费一番功夫。等到那时,搞不好亚伯拉罕早就出狱了。所以不能从“谁能进入档案室”这个方向入手。还是得抓住重点──亚伯拉罕是何许人,绞刑师又是何许人。得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见莱卡沈默不语,布莱恩.费尔贝恩斯先生又补充道:“上次您让我调查的那个人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什麽?”莱卡一怔,接着想起上回同布莱恩先生见面时,对方答应为他调查达蒂诺的身份。

    “那个意大利人。”布莱恩说,“我以为他和本地的黑手党有关,但是我找了在黑手党里的眼线,对方却说他们那儿没有一个叫达蒂诺.纳卡雷拉的。”

    “有可能是假名。”

    “我也这麽想。所以我又特别打听了黑手党中有没有人刚好进了峡谷监狱,结果也没有这样一个人。我想,要麽这个纳卡雷拉和黑手党无关,要麽他身份隐秘,不是简单能查清楚的。”

    “我知道该怎麽办了。”莱卡说。

    布莱恩先生大喜过望:“哦?”

    “不过……”莱卡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身在监狱里,很多事情做不了,还需要您帮我搜集一些情报。”

    “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全力以赴。”

    “请帮我调查一家公司。那是一家保险公司,达蒂诺.纳卡雷拉入狱之前是那家公司的经理人。它要麽是意大利人开的,要麽有意大利人作为合夥人或是股东。公司的名字是……”

    交待完需要布莱恩先生调查的事,两人便结束了会谈。莱卡在狱警的押送下返回图书馆,继续倒腾书架的工作,直到中午才把所有的书都移好。其间亨利先生一直在嘲笑莱卡是个弱鸡,“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扛着一整根圆木爬山都没问题,现在的年轻人体质真是越来越弱了!”这麽说着,亨利先生坐在椅子上翻了页报纸,像工头监督奴隶那样监视着莱卡干活。

    莱卡心想,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个糟老头子大概就只剩这麽点炫耀的资本了吧。出於同情心,他没有回嘴。

    午餐时莱卡没看见达蒂诺,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也许是由於犯人用餐分批次的缘故,他们刚好错过了。不过虽然达蒂诺人不在,但他的威势还是让莱卡得到了一个甜橙。从这方面来说,莱卡还挺感谢他的。

    午餐後照例是放风时间。因为上午刚刚同布莱恩.费尔贝恩斯先生见过面,莱卡一直想着亚伯拉罕和绞刑师的事,所以没有去参加什麽活动,而是在操场的铁丝网边找了个狱警不大能注意到的角落,点起一根香烟。

    这烟还是他入狱时典狱长给的,都没用掉几支。莱卡没有烟瘾,除非特别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支。他叼着烟,蹲在铁丝网旁,看着操场上的犯人要麽两三个聚在一起,要麽和他一样找个角落猫着。再远的地方是篮球场,一场比赛正在进行。犯人分成两队,分别卷起左手或右手的袖子作为标志。莱卡想,我可不要加入他们,除非他们换一种标志的方法。

    哒哒哒哒哒……

    背後有人正在急速靠近。

    莱卡将没抽完的烟随手一扔,本能地往旁边一滚,旋即只听见“砰”的一声,一个人摔倒在他原本蹲着的地方。

    “哎哟我操,你躲什麽躲!”摔倒的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原来是凯.拉蒂摩尔。莱卡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有人要袭击我呢。”他将黑人小夥子拉起来,“没事吧?”

    凯哼哼唧唧:“我看见你蹲在地上,本想直接从你头上跨过去,谁知道你突然躲到一边,吓了我一跳。”

    “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急急忙忙的,赶着去结婚啊?”

    凯皱着鼻子瞪了他一眼:“出事了!快去喊狱警!”

    “什麽?”

    “巴道夫.贝尔斯和阿特.金各自带了好几个人,把达蒂诺堵在天堂小径!肯定要出人命了!再不叫狱警来可就迟了!”

    莱卡一怔:“你说什麽?”

    凯推开他:“你还愣着干什麽?唉!关键时刻就知道发愣,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莱卡一把抓住凯的肩膀:“天堂小径在哪儿?”

    “你跟狱警说他们在天堂小径打架就行了,狱警知道它在哪儿……”

    莱卡不耐烦地打断他:“我问你他在哪儿!”

    黑人小夥子被他强硬的态度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就是厨房後面那条巷子……”

    话还没说完,莱卡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凯揉了揉自己被抓得生疼的肩膀,自言自语道:“他急个什麽,还好意思说我赶着去结婚呢。反正出人命的又不是达蒂诺……”

    第二十七章(h)

    莱卡回想着自己所见过的监狱平面图。平面图虽然详尽,可是完全没有标明“厨房後面的小巷”在哪儿。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厨房,又绕了一大圈才绕到厨房後面。

    他记得达蒂诺曾经告诉过他“天堂小径”是个怎样的地方──没有监视器,又不在哨塔的视野里,非常隐蔽,是犯人们解决矛盾时常去的地方。“天堂小径”非常窄,宽度还不到两米,位於厨房和浴室所在的建筑之间。监狱平面图上,这两个地方是严丝合缝连在一起的。莱卡估计可能是施工的时候出了什麽误差,才使两座建筑间空出了一条小道。这个误差倒为犯人们提供了方便。

    莱卡到达天堂小径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鬼地方真是战术意义上的易守难攻啊。巷子太窄,只要两个人就能堵住入口。假如有人进去了,那简直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而且这麽逼仄的地方也极难施展身手,巴道夫.贝尔斯他们占人数上的优势,借助地势两头夹击,达蒂诺处境堪忧啊。

    莱卡靠在巷口,忍不住又想摸一支烟出来抽。他检讨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冲动地跑过来?他应该优哉游哉地和凯一起去报告狱警,然後跟着狱警去围观达蒂诺被群殴的惨状。要是达蒂诺能在医务室里躺个四五天,对他的任务来说只有益,没有害。可是一想到那家夥败给巴道夫.贝尔斯和阿特.金他们之後会遭到什麽样的暴力对待……莱卡就心慌意乱,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必须阻止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入小巷。明明是白天,巷子里却昏暗无比,两侧建筑的顶层都设计成往外突出的平台,刚好遮住了小巷上空,难怪这里会成为哨塔的盲区。

    眼睛适应黑暗後,莱卡看见泥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人,不是死尸一样纹丝不动,就是抱着肚子痛苦地滚来滚去。巷子深处,一个人背对巷口,正踢打另一个人,不顾对方的求饶声,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胆子不小啊!竟然敢袭击我!”

    踢人的那个是达蒂诺,被踢的则是阿特.金。大个子黑人蜷在地上,双手护住腹部,在达蒂诺的踢打下惨叫连连。

    “我才几天没去‘关照’你,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活不耐烦了是不是?啊?”

    阿特.金叫得像杀猪一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都是巴道夫.贝尔斯的错!他主使的!是他叫我来联手袭击你!”

    达蒂诺大怒:“他让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他让你吃屎你也吃吗!”

    在踢打声和惨叫声中,莱卡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凯说的没错,的确快出人命了,不过显然要死的是阿特.金那一方。

    ──我怎麽这麽蠢。达蒂诺随随便便就能拧断我的手,难道还会怕这些杂鱼?我担心个什麽劲儿啊……

    莱卡默默观看了一会儿,最後决定如同他来时一样,悄然无声地离去。但就在这时,达蒂诺停止了踢打,踩着阿特.金的肩膀,将黑人男子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忘乎所以了是吧?”达蒂诺边说边蹲下身,扒掉阿特.金的裤子。然後他跪坐在大个子黑人身上,解开了自己上衣的扣子。

    莱卡的冷汗又冒出来了。他想起了入狱那一天,凯对他说的话──

    “……他们都不是达蒂诺的对手。他一个人打遍整个峡谷监狱,找他麻烦的人基本上都被他揍过和睡过。”

    ──我靠,原来达蒂诺喜欢强奸手下败将这事是真的!凯,我以为是你夸大其辞,原来你诚不我欺啊!

    在大脑开始思考之前,莱卡的身体就先一步开始行动了。他以百米赛跑般的速度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人体,冲向达蒂诺,将衣服刚脱到一半的金发青年抓起来,按到小巷的墙壁上。

    “咦?你为什麽会在这里,莱卡?”达蒂诺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莱卡捏住他的下巴:“如果我不在这儿,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上了他们?”说完,他自己都惊讶於自己激动恼怒的语气。

    达蒂诺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麽,我又不是没和他们做过,而且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莱卡焦急地打断他:“可是你都已经有我了!”

    “可是你又不愿意和我做。”

    “我没有不愿意!”

    “不久之前是谁指控我不重视他的健康来着?还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堆纵欲过度的恶果……”

    莱卡觉得自己快吐血了。这家夥为什麽总喜欢歪曲他的每一句话,然後加上自己见解,变成有利於他的结果呢?

    “我只是说……性生活要适度而已!过犹不及你懂吗?”

    达蒂诺看着天空,一副“我才不要听你叽叽歪歪”的表情:“我不懂那个。我的词典里只有‘不做’和‘做到爽为止’两个选项。”

    莱卡盯着他无所谓的、英俊的面孔,愤恨得眼睛里都要喷火了。

    他抓着达蒂诺的肩膀,将金发青年翻过去,面对墙壁。达蒂诺双手撑在墙上,几乎是带着笑意地说:“我早和你说过‘天堂小径’是个约会的好地方了。”

    莱卡没搭理他,脱下他的裤子,露出挺翘雪白的双臀。然後他掏出自己硬得发疼的阳物,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性奋到这种程度了。听说雄性生物在被激怒的时候体内会分泌大量激素,刺激勃起,看来科学家总算搞出了一些真实的结论。

    他抵进达蒂诺双腿之间,涨红的龟头在臀缝间摩擦,滑过穴口。穴口激动地一张一收,很快就湿润了,透明的淫液将昂扬的肉棒上都濡出了一层水光。

    莱卡想起了什麽,转头对躺在地上装死的阿特.金大吼:“还不快给我滚!”

    阿特.金闻声一跃而起,其他被打倒的囚犯也纷纷从地上跳起来,像受惊的野兔一般飞快地逃离了天堂小径。

    等他们不见踪影,莱卡才转向达蒂诺。

    金发青年双手撑在墙壁上,解了一半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着,裤子则褪到脚踝,堆在地上,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莱卡撩开他的头发,狠狠咬住他的耳朵,在他耳畔低语:“你自己说出来的话,可别後悔!”

    “这话可轮不到你来说。你别为自己的愚行追悔莫及才是真的。”

    莱卡哼了一声,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扶着自己的坚挺,对着早已饥渴难耐的小穴顶了进去。

    第二十八章(h)

    他一直顶到最深处,直到整根东西都楔进达蒂诺身体里。他们紧紧贴合在一起,柔软稚嫩的肠壁裹着他的肉刃,像要把他吸进去似的,不留一丝缝隙地含着。他停了一会儿,感受着被紧紧包裹的温暖,然後略带歉意地说:“我没套子。”

    达蒂诺喘着气,喉咙里发出阵阵愉悦的呻吟:“你能不能少点废话,多动几下?”

    莱卡掐住他弧线优美的腰,浅浅地戳刺了几下,换来达蒂诺情动的喘息。

    “你是喜欢我这样慢慢干,还是用力操你?”他恶意地问。

    达蒂诺早就欲求不满,後穴像渴水的小嘴似的,一下又一下吮吸着插在里面的庞大硬物。

    “无所谓……反正你做到後来肯定会……啊……控制不住自己的……”说到最後,达蒂诺几乎是在咯咯地笑。

    这让莱卡大受打击。达蒂诺里面那麽紧,那麽热,那麽舒服,湿漉漉的肠肉缠着他不放,让他想就这样一直待在里面,享受极乐的快感──他真的害怕自己失去控制,这就意味着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性事上再也没有支配权了,他会沦为达蒂诺的俘虏,跟着他的欲望起舞。

    莱卡将阴茎往外抽出了一点,带出丝丝透明的淫液,两人的腿间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我会把你操到记不起来这事为止。”

    说完他狠狠地挺进去,一记猛烈的贯穿,捅开柔软的肠肉,直抵肉穴的最深处。达蒂诺忘情地呻吟着,淫浪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小巷中。他迎合莱卡抽送的动作,像蛇一般扭动腰肢,使两人结合得更紧密。

    莱卡变化着抽插的频率,时快时慢,让达蒂诺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扶着墙壁,接受他的撞击。每次往里插的时候,莱卡都故意进攻穴内最敏感的那一点,肉茎在敏感点上反复研磨,进出时发出响亮的水声。

    粗大坚硬的肉棒和柔嫩淫浪的媚穴在贯穿的动作中变得越来越热。莱卡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达蒂诺体内了。他撩起达蒂诺的衣服,亲吻着对方布满情欲红潮的脊背。他看不见达蒂诺的表情,但是能看见对方背上的肌肉因为快感而紧紧绷着,随着每一个动作而起伏。

    他爱怜地抚摸着达蒂诺的腰背,同时用力摆动胯部,更深更快地抽插。硬得发烫的阴茎在雪白的臀丘之间进进出出。淋漓着透明液体的蜜穴已经被插成淫媚的肉红色,却还是吸吮吞吐着粗大的肉茎,不肯放开。

    达到高潮的时候,莱卡拥住达蒂诺的身体,粗暴地顶到最深处,全部射在了里面。达蒂诺急促地呻吟起来,滚烫的精液浇灌在他的内部,像洪水一样填满了蜜穴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戴套直接做,也是莱卡第一次在他体内射精。达蒂诺的身体颤抖着,在被射精的快感中也泄了出来。

    莱卡趁自己还没完全软下来,又抽送了几下,像梦里那样,在高潮中的肉穴里捣弄进出。达蒂诺难耐地叫了一声,让莱卡满足极了。

    他拔出湿漉漉的阴茎,穿好裤子,然後帮达蒂诺也提上裤子,翻过他的身体,帮他整理衣服。金发青年软绵绵地靠在墙上,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发丝粘在额头上,天蓝色的双眸中溢着水雾,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情动的红晕。他一动不动,任由莱卡帮他整理仪容,仿佛还沈溺在火热的情事中无法自拔一样。

    莱卡看着他,心想,如果每次做完爱都能看见达蒂诺这样的表情就好了。他愿意一辈子都和他做。

    他帮达蒂诺穿好衣服,使两个人看起来没那麽凌乱。然後达蒂诺倾身向前,整个人都倚在了他身上。

    “莱卡,你真是太棒了,我果然没看错人……”达蒂诺边说边喘气。

    “那你还找别人!”莱卡还没忘记他意图强奸阿特.金未遂的事呢!

    达蒂诺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撒娇似的蹭了蹭。“因为我想让你主动。”

    这话让莱卡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麽达蒂诺想让他主动,就要去找别人做?他不觉得这是本末倒置吗?

    莱卡思考了一会儿,之後猛地推开达蒂诺。

    “原来是你计划好的!”他狠狠戳着金发青年的胸口。达蒂诺被他戳得连连後退,一脸“露馅了真是没办法”却毫无悔改之意的表情。

    “我就说怎麽狱警到现在还不来!你和阿特.金他们串通一气的是吧?凯.拉蒂摩尔也是你的同夥对不对?你让他来找我,说你和一群人在天堂小径打架,故意引我到这儿来。我看阿特.金他们跑得那麽利索,恐怕打架什麽的也是你们在演戏吧!”

    达蒂诺摊开双手:“要来天堂小径的是你自己,要和我做爱的也是你自己,我又没拿枪指着你脑袋逼迫你,全部都是你自愿的。”

    “你承认这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圈套了?”

    “我承认。可你也得承认是你自己要往圈套里跳的,这能怪我吗?”

    莱卡简直无言以对!按照这家夥的逻辑,所有的诈骗犯都是无辜的,之所以有人受骗上当都是因为他们自己蠢!

    他愤怒地吼了一声,丢下金发青年,往天堂小径出口方向走,每一步都在泥土地面上踏出重重的一响。走到巷口时,他又折了回来,快步走到达蒂诺面前。

    “你这狗娘养的!”

    他抱住达蒂诺,狠狠地吻了上去。

    凯.拉蒂摩尔度过了一个心惊胆战的下午。他不停向上帝祷告莱卡不要出事。如果因为他向达蒂诺的淫威屈服的缘故,害莱卡有什麽三长两短,他会良心不安的。

    晚餐时分,莱卡(感谢上帝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一脸阴沈地找到凯,“砰”一声将餐盘砸在凯对面的桌子上,溅出了好些沙拉。

    凯缩着脖子:“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莱卡。”

    莱卡的眼睛像车轮一样在他身上碾来碾去。“干得不错嘛,凯。”他阴阳怪气地说,“和达蒂诺串通好了来骗我,是吧?你的演技能得一座奥斯卡小金人了,你就是峡谷监狱的摩根.弗里曼啊!”

    凯双手合十,做出求饶的手势。“我也不想的啊,兄弟!达蒂诺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做,他就要打断我的腿,让我去医务室度假。你能理解我的吧?我也有苦衷!”

    莱卡冷冷的“哼”了一声。

    “拜托了,凯,帮我这个忙吧。我和莱卡最近吵架了,我想跟他和好。”当时达蒂诺是这麽和凯说的,“要是你不帮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去医务室度假!你自己选吧!”

    凯哪里还有的选呢!只能助纣为虐……啊不,帮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凯偷偷地瞄了一眼食堂的另一边,达蒂诺正春风得意地“慰问”他的群众演员们──捂着肋部的阿特.金,鼻青脸肿的巴道夫.贝尔斯,还有身上或缠绷带、或贴纱布的囚犯们。瞧这情形,他和莱卡应该和好了吧!但是莱卡为什麽很不高兴的样子?凯思来想去,得出结论:肯定是莱卡表达喜悦的方式比较特殊啦!

    插曲 故事之外的绞刑师(2)

    绞刑师趁着夜色登上了那艘轮船。

    这次的任务是暗杀黑手党利贝拉托雷家族的教父安东尼奥和他的妻子碧安卡。两人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乘私人游轮出海航行。出海後的第六天,也就是他们即将靠港的前一夜,绞刑师乘着一艘小艇出发,在夜色的掩蔽下靠近轮船,然後用特制的吸盘登上游轮甲板。

    甲板上有两名水手正在巡逻,各位於船舷的一侧。绞刑师屈身躲在阴影中,等其中一人走近时,他无声无息地冒出来。锋利的钢琴线出现在绞刑师戴着特殊手套的手指间。他用钢琴线勒住那水手的脖子,轻轻一扯,水手颈间便出现了一道又细又深的血痕。

    绞刑师托住水手失去生气的身体,将他轻轻放倒在甲板上。接着,杀手开始布置他的陷阱。

    几分锺後,杀手拖着水手的尸体,将其抛入大海。“哗啦”一声,尸体落入水中,在海上宁静的夜色和低沈缓慢、富有韵律的波涛声中,这声音极不协调,很快吸引了另一名水手的注意。

    那水手喊着意大利语,绕到甲板的这一侧,却不见他的同伴。甲板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举着手电筒走进查看。然而就在这时,拿着手电筒的那只手碰到了悬在空中的什麽东西,等他回过神来,那只手臂竟已脱离了他的身体,掉在了地上!

    水手惊恐地张开嘴,却再也发不出惊叫声,因为钢琴线穿过了他的脖子,削下了他的头颅。他看见的最後景象是自己无头的身体倒在甲板上,甲板上方拉着数道丝线,如果不是丝线上沾着淋漓的鲜血,成为空中悬挂的一道道红线,他是绝对注意不到这比发丝还细的死亡陷阱的。

    绞刑师游刃有余地穿过他自己布置的钢琴线,来到伸手分离的水手身旁。他从水手腰带上解下钥匙,然後如法炮制将他抛尸大海。

    接下来如绞刑师计划的一样,他进入船舱,来到下层甲板,在门口和走廊里拉上钢琴线。

    他一路走一路布置,仿佛蜘蛛在树林间织作一张巧夺天工的银网。他的雇主买通了船上的某位船员,得到了轮船的内部结构图纸和安东尼奥夫妇身边的保镖配置。这个时间点,夫妇俩应该还在卧室中安睡,卧室里外各有两名保镖,另有四人睡在卧室旁边的房间,准备轮流替换。这八人都是利贝拉托雷家族中的顶尖高手,专门负责教父的人身安全,想要直接杀进去,决计不可能。所以绞刑师另辟蹊径,让他们出来自投罗网。

    绞刑师进入配电室,拉响警报。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宁静的夜色。训练有素的船员们会即刻开始检查舱室状况。他们会发现这是一次假警报,但是只要他们敢走上甲板,便会立即身首异处。锋利的钢琴线会切断他们的四肢,削去他们的头颅,甚至将身体剖成两截。这艘方才还洋溢着温馨与安谧,为了安东尼奥夫妇的结婚纪念日而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游轮,下一秒锺就成了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绞刑师心想。

    他看了看腕上的军用防水手表,十分锺过後,他走出配电室,往教父夫妇的舱室方向去。甲板已被鲜血染成深红,一路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而绞刑师从容地躲避悬拉於空中的丝线,动作周密得仿佛一台精密仪器,又如同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的贵族男子。

    下一层甲板便是教父夫妇的居所。绞刑师数了数地上的人头,发现只有六人。也就是说,还有两名保镖和安东尼奥及碧安卡在一起,他们躲在卧室里,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情况。也许其他保镖让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他们探明情况回来後再决定是留在卧房里还是上甲板逃生。

    教父卧室房门紧闭。绞刑师在门口挂好钢琴线,并将几个特制的金属钩粘在旁边的墙面上,作为悬挂丝线的锚点。然後他重重敲响房门,并用意大利语大叫:“船舱进水了!快出来!救生艇已经准备好了!”说完,杀手退到一旁,藏匿进阴影中,手里还牵着一根银色的丝线。

    房门打开,一名保镖警觉地握着枪,从门里探出头来。他左右看看,确认安全後,才向同伴招手。他的同伴护着安东尼奥教父,并挽着碧安卡夫人的手,将两人护送出门。

    四个人都离开了房间。绞刑师微笑着拉紧手中的丝线。

    钢琴线在锚点上快速穿梭,一瞬间,三道锐利的丝线从不同方向横切过来。四人刹那之间便身首分离,血花四溅,成了四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绞刑师松开手中的钢琴线,空中的三道死亡之丝垂落下来,成了无害的丝线。杀手检查了安东尼奥教父的人头以及他尸体上的纹章戒指和几处胎记,确认了这是目标本人,而不是教父找来的替身。

    他又捧起碧安卡夫人的头颅,检查她的容貌特征。据说碧安卡夫人是一位绝世美人,但绞刑师所见不过是一颗沾满鲜血的人头,夫人原本柔顺亮丽的金发此刻蓬乱不堪,如同乱麻一样缠在脸上,哪里还有“绝世美人”的风姿。

    绞刑师拨开碧安卡的头发,露出她表情凝固的面容。他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他似乎在什麽地方见过这位夫人。

    太眼熟了。

    世界上真的有容貌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又或者说,她们俩其实是……

    绞刑师放下碧安卡的头颅,走进卧房。卧房装潢得极其奢华,地上铺着纯手工的羊毛地毯,四壁也贴着银色的墙纸。房中家具都是木质,镶金裹银。卧房中最显眼的一面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相框,里面的相片都是安东尼奥和碧安卡的合影,有些照片里他们还是青年相貌,有些照片里两人的鬓间已有霜白。

    杀手颤抖地取下一个小相框。这个相框中的相片很明显已经有些年头了。照片中的安东尼奥和碧安卡还很年轻,夫人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丈夫的手,背景是蔚蓝的天空和海洋。

    绞刑师认识这个女人……不,何止认识!他怎麽会忘记这张脸孔呢?二十多年前,这女子留下一封信便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直到此时此刻,绞刑师才知道,原来她改掉了姓名,和黑手党家族的教父结了婚。难怪他一直探听不到她的消息!

    碧安卡就是他的卡翠安娜。

    他寻找了那麽多年的卡翠安娜。

    被他亲手杀死的卡翠安娜。

    第二十九章

    莱卡和达蒂诺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他们每天做两次,达蒂诺不会多要,莱卡也不会抱怨,只不过每次他从金发青年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背後那炽热渴求的眼神都让他心中一凛。

    托达蒂诺学会“节制”的福,莱卡终於不用整日一副消耗过度的样子了,就连亨利先生都称赞他“你小子最近精神好多了嘛”。作为称赞的附带赠品,亨利先生派发了更多的工作给他。

    比如今天莱卡的任务就是给一楼的书架清理灰尘。书架很高,莱卡得去搬个梯子来。从前他的手臂打着绷带,亨利先生照顾他的伤势,没让他干这种体力活。现在他必须加倍劳作以补回从前的份。

    梯子放在图书馆洗手间旁边的工具间里。莱卡每次上厕所的时候都会疑惑隔壁的房间是做什麽用的,莫非是女洗手间不成?可是峡谷监狱里又没有女人,女洗手间等同於摆设,所以干脆取消了这个设置。除了监狱行政楼之外,整座监狱只有男厕。今天莱卡才知道原来那是个工具间。

    他从来没见亨利先生进过这间小屋,想必老人也常常偷懒,那些需要用到工具的复杂工作就干脆不做了。

    亨利给了莱卡工具间的钥匙。工具间只有一把锁,不像档案室那样需要刷卡才能进入。

    莱卡打开工具间的门,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让连他打了好几个喷嚏。这间小屋不知道多久没进过新鲜空气了,简直就像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莱卡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电灯开关,按下之後,小屋天花板上亮起了一盏昏暗的日光灯,一闪一闪的,还发出了“嘶啦嘶啦”的响声,说不准什麽时候就会罢工。

    借着昏暗的灯光,莱卡在摆满了各式工具的小屋中寻找他所需要的梯子。小屋中遍地都是尘埃,不过有几处脚印和指纹,还有一些地方很明显打扫过,但是它们也都被一层薄灰覆盖,看来就算亨利先生有进工具间取过东西,或是打扫过这里,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莱卡将一堆扫把移到一旁,又推开好几个水桶,还差点被从架子上掉下来的锤子砸死。梯子放在一叠半人高的毛巾後面。莱卡在狭小的空间里腾挪,好不容易才移开毛巾,来到梯子之前。

    “在这个小房间里找一件工具,可比杀个人都难啊。”莱卡咕哝着扛起梯子。

    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阵轻微得几乎不可闻的振动声,布满尘埃的空气像被一把利刃扫过,有什麽东西从空中一闪而过。莱卡若不是受过专门训练,决不可能发现这个细微的响动。

    他立刻停下了动作,如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他转动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扫视周围,从脏兮兮的天花板到粉漆剥落的墙壁,再到积满灰尘和污垢的地板。如此来回仔仔细细观察了数遍,才发现距离自己脖子不到五厘米的地方悬着一根比头发还细的丝线。

    莱卡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半步,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放到丝线上。

    只听“哢嚓”一声,木棍断成了两截,断面平整得不可思议,就算用电锯锯开都不可能这样光滑。

    ──如果刚才再往前走半步,现在掉在地上的可就是我的脑袋了。

    莱卡扔掉木木棍,挽起左手的袖子,从绑在手臂上的皮带中取下一枚刀片。他将刀片夹在指间,往丝线上一抹,“嗡”的一声,丝线被切断了。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闪闪烁烁。莱卡检查了一下梯子,发现梯子背面粘着一枚形状奇特的金属挂钩,挂钩中正穿着一条丝线。看来这房间中早就部下了陷阱,只要他拿起梯子,就会拉动丝线,激活机关,使一道钢琴线刚好悬在他脖子的位置,稍一大意,他便会身首分家。

    “幸会啊,绞刑师。”莱卡喃喃道。

    莱卡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工具间,然後才扛着梯子返回图书馆阅览区。老亨利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自从莱卡能被他当壮劳力使唤之後,亨利便经常失踪。起初莱卡认为老人是跑到某个角落摸鱼去了,现在他才隐隐觉出不对劲。

    让他去工具间拿梯子的是亨利,那麽布下钢琴线机关的也是亨利吗?他就是绞刑师?

    莱卡架起梯子,手拿抹布爬了上去,清理书架顶部的灰尘。

    但如果老亨利是那个神秘的杀手,他和莱卡在一起这麽久,早就可以下手,何必等到今日?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悄无声息地勒死莱卡,或是用钢琴线将他削成残废。在莱卡还打着夹板,并且没有收到刀片的日子里,老人要是真这麽做了,莱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麽绞刑师会是谁?猫头鹰吗?他也能自由进出图书馆,除了亨利,他的嫌疑最大。但是那个工具间……莱卡刚进去时还特意观察过,里面积满了灰尘,哪里被人碰过是一目了然的事,然而就算是那些灰尘被擦去过的地方,也已被一层薄灰覆盖,说明上一次有人进入工具间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工具间只有一道老式锁,技术娴熟的小贼只用一个挖耳勺就能把它撬开。绞刑师一定是在很久之前潜入工具间布下陷阱的。

    但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为什麽要把杀人机关布置在那样一个隐蔽偏僻的地方?如果他要杀莱卡,难道不应该在莱卡常去的地方布下陷阱吗?

    又或许,绞刑师是故意这样做的呢?他早就在监狱的某些人迹罕至的角落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发现敌人,就将其引入陷阱。把机关布置在这些隐蔽处,还能降低无辜者误入、白白送命的几率。

    绞刑师到底是什麽人?他已经发现莱卡的身份,要除掉他了,莱卡却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不,或许绞刑师根本没有发现他,他今天险些命丧钢琴线之下只不过是个巧合,老亨利刚巧让他去搬梯子,而他“歪打正着”地触发了钢琴线机关……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啊,年轻人,”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工作的时候偷懒可不行。”

    莱卡吓得差点从梯子上掉下去。他扒住书架,稳住身体,朝下一看,拄着拐杖的爱德华.盖洛──图书馆副馆长“猫头鹰”──站在梯子旁,深不可测的双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第三十章

    莱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好,盖洛先生。您今天怎麽有空来图书馆啊?”

    “我是图书馆的副馆长,到图书馆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老人拄着拐杖,和颜悦色地说。

    “好久没看到您了,忽然见到,觉得很意外而已。”莱卡说着,心里想:你这老家夥,明明是副馆长,却天天不见踪影,还好意思说我偷懒?

    “我只不过来看看你们工作得如何。”老人挥了挥手,“年轻人不必紧张。就算你偷懒摸鱼,我也不会扣你薪水的──反正在监狱里工作本来就没什麽薪水可拿。”

    莱卡耸了耸肩:“那您都看见了。我可以继续干活了吗?亨利先生让我今天上午必须把一整排书架都擦完,再耽误下去我就要挨骂了。”

    “猫头鹰”扯了扯嘴角,越过莱卡的梯子,走到另外一边,他的拐杖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

    “我看得一清二楚,年轻人。”老人慢悠悠地说,“你还能留在图书馆做这份清闲安逸的工作,还得感谢我。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莱卡一眼,“亨利要求把你开掉,但是我说服他留下你。因为我想,人都会犯错,尤其是你这样的年轻人,做事莽撞,不计後果,尤其容易犯错。但是总得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座监狱的存在,不就是为了给人们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吗?犯了错的人进入监狱,忏悔自己的罪过,矫正自己的行为,最後回归社会──监狱正是因这样的理念而建立的。所以我想,应该也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直面自己的过错,知晓其中的利害,并且永不再犯。我看得一清二楚,莱卡.莫奈。”

    莱卡觉得毛骨悚然。“猫头鹰”的话像在暗示什麽,如同传奇故事里那些阴森的巫师用暧昧不明的语言叙述未来一样,他无法参透老人话语中的深意。

    “猫头鹰”没有多做停留,说完那些摸不着边际的话之後,他拄着拐杖走开了,绕过一个书架,就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听见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逐渐远去。

    莱卡松了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那个看似平凡的老人竟能够在无形中对他施加如此之多的压力。年轻的杀手默默在心里给这位老人盖上了一个巨大的戳,上面写着“极其可疑”四个红字。

    布莱恩.费尔贝恩斯先生的办事效率高得惊人。这天下午他又来监狱探视莱卡,并带来了一个既让人振奋又令人不安的消息。

    “您上次说的那家公司,我已经查到了。”

    布莱恩先生端正地坐在会客室的铁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仿佛自己是在豪华的会议室中开会,而不是在监狱里和一名潜伏的杀手商议计划。

    “那家公司表面上是保险公司,实际上却在为意大利黑帮洗钱。”

    说着,布莱恩先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并从中间抽出一页文件,放到莱卡面前。

    那是一页简历,上面贴着一名男子的标准证件照。男子有着典型的拉丁人长相,头发中掺着银丝,已经上了年纪。

    布莱恩先生的手指敲打着这页简历:“这个人名叫莫雷蒂.加托齐,是该公司最大的股东。不过我怀疑此人只不过是个小卒,被放到台前来当烟幕弹的。他背後肯定有更大的势力。”

    “意大利黑帮。”莱卡点点头。

    “这间公司里有不少员工都是意大利人,恐怕他们也只是在公司里挂个虚衔,实际上是在为帮会做事。”

    莱卡看着布莱恩.费尔贝恩斯先生:“您手下想必也有不少这样的公司吧?”

    布莱恩先生促狭地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打理得整齐干净的头发。“这就是我们这类人的处世之道啊。”

    “那麽,如果是您,会派一个怎样的人登台亮相,做这些公司名义上的股东呢?”

    “我身边值得信赖的人,但不是帮会的骨干人物。如果我不信赖他,我不会让他担此要职。而帮会中有实权的那些人,让他们抛头露面也不合适。”

    莱卡思考了片刻。布莱恩先生问:“您想到了什麽吗?”

    “我好像听过莫雷蒂这个人的名字。但是我不确定他是否有关。毕竟世界上同名的人很多,不是吗?”

    布莱恩先生咧开嘴:“可是出现在峡谷监狱中,又恰好同名,这事就稀奇了。”

    莱卡起身,对“图腾”的新任领袖道:“有新消息我会通知您的。”

    布莱恩先生急切地问:“那麽亚伯拉罕和绞刑师的身份……?”

    “既然情报靠不住,我就自己查出来。隐形者若想杀人,自己也必定会现身。绞刑师越是出手,他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

    “您这是把自己当做诱饵,引那只猛兽现身吗?”

    “不然还有什麽办法呢?”莱卡将莫雷蒂.加托齐的资料推还给布莱恩先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峡谷监狱的夜生活可谓丰富多彩。游戏室有台球、棋牌等娱乐设施,监狱还给囚犯看电视,每当棒球或橄榄球赛季时甚至有直播,没有比赛时就放一些电影或电视剧,还有探索频道、荒野求生之类的科普教育栏目。

    今天晚上直播一场橄榄球比赛,达蒂诺评价它为“野蛮的运动”,於是没有去观战,而是窝在囚室里看书吃糖。上次莱卡从医生那里搞来的糖果早就被他吃完了,他不知从哪儿又自己弄了一些,八成是找凯买的。而那个给他放折纸作品的瓶子里也堆起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爱心。爱心堆积的速度让莱卡很是为达蒂诺的牙齿健康感到忧心。也不知道监狱给不给犯人预约牙医。

    当然,今夜莱卡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用“思想者”的话来说,是一项充满艺术性的工作──莱卡打算引诱达蒂诺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这种事如果做得太刻意,就会使人产生抵触心理;如果太随意,又会让人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反而套不出什麽有用的内容。莱卡没有一个智囊团从旁提醒他应该如何诱导谈话的方向,只能靠自己把握。杀手“迷雾”可不像“思想者”那样擅长谈话的艺术──後者的日常工作就是和各式各样的病人聊天,发掘出他们内心的隐秘。

    莱卡躺在他自己的床上,面朝天花板,故意用百无聊赖的语气说:“真无聊啊,关禁闭的时候我天天闲得发慌,想着出来,但是出来後又觉得外面也一样无聊。”

    达蒂诺翻过一页书,书页“哗啦”一声。“可不是麽。”金发青年说,“既然这麽无聊,不如我们来做一些‘有趣’的事如何?”

    “说到这个……”莱卡立刻转换话题,避免谈话朝某个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很想当面问问你。”

    “什麽?”

    “在禁闭室里你提到过一次的。”莱卡谨慎地说,“你的父母是怎麽死的?”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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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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