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细水长流 作者:素飞柳

    正文 第10节

    [强强]细水长流 作者:素飞柳

    第10节

    ☆、第46章

    车子到走半路的时候,封城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之后他突然调转了车头,肖宁被汽车转弯时的动荡惊醒,猛然睁开了眼睛,“怎么了?”车窗外的风景已不是去学校的那一片。

    封城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先回家,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肖宁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肖羽,他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但是见哥哥正在看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车子很快到了四合院门口,封城将肖羽先进去,独留下肖宁一个人,肖宁见肖羽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才转过头来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莫颜打电话来说,肖羽和靳枫的事被学校知道了,有人将他们的照片贴在了公布栏上,现在校领导已经在开始着手处理,但是结果不太理想。”封城皱了皱眉,一脸担心的看着肖宁。

    大概是早已预想过这样的情况,所以肖宁的表情尚算平静,听了这话之后,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太理想的意思是开除肖羽吗?”

    “现在还不清楚,莫颜说靳家也介入了。”

    闻言,肖宁没说话,又听封城说:“那个贴照片的人现在还没找到,应该是跟靳枫或者靳家有过节的人。”

    肖宁拧起眉宇,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看见封城担心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我本来打算让肖羽高二一结束就出国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日子要提前了。”

    封城沉吟片刻,说道:“出国也好,至少外面的环境比国内要好很多,肖羽大概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消沉,换个环境未尝不是好事,签证和联系学校的事我会让人着手办,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吗?”

    肖宁点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应该会找肖羽谈话,我得先跟他说一下,免得他心里毫无准备。”

    封城摸了摸他的脸颊,汽车里有空调尚算温暖,肖宁的脸却并不暖和,封城知道他担心弟弟,便将人拉进怀里,一双眸子幽幽暗暗的,声音却温柔似水,“肖宁,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他用心捧在手心里的人,竟被人这样恶意的对待,在封城的字典里,这就像犯了无法饶恕的事情一样,无法得到原谅。

    肖宁抓着他身上的衣料,声音慢慢响起,“我没事,人生总得经历这些。”

    对,再平淡的人生也不可能顺风顺水,否则,那些期望着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又怎会如此难能可贵?

    出了这样的事,封城便不肯让肖宁去学校了,现在整个学校都还处于汹涌的浪潮中,肖宁去了只怕会被众人的口水淹死,肖宁没有异议,又坐了一会儿才下车。

    封城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走进斑驳的门后,才倒车出了巷子。

    莫颜刚刚在电话里的口气很凝重,这让封城已经预见到了学校将会对肖羽做出的所谓处理,至于靳枫,这不在他关心的范围,而且,靳家在安宁也算名旺家族,出了这样的事,怕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平息。

    车子上了马路,封城才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白北,肖羽的事听说了吧?”

    白北在那头应了一声,封城继续道:“把那个贴照片的人揪出来,要多久?”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白北说:“一天左右。”

    “好,把人找出来之后提到乌鸦,我要亲自审。”这个男人或许只有面对肖宁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温柔得掐出水来的深情,此刻他的脸色阴沉,目光如炬,如同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强势的侵略气息,白北听见他用这种冷硬的口气说话,便已明白这次老板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为那个曝料的人默哀了几秒,回答道:“好的。”

    “还有,尽量把这件事情压下来,把对肖羽的伤害降到最低。”

    “是。”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被甩在身后,封城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微微收紧,直觉这一次没有这么简单,对方若真是冲着靳家来的,不可能只是这么简单的曝出靳枫是同性恋的事实,应该采取更加激烈的手段才是,那么,男人眼眸微沉,只稍微转动了一下思绪,便有了答案。

    这一次,是冲着肖羽亦或者肖宁来的。

    肖宁进屋的时候,肖羽正坐在正屋的腾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化学书看,见哥哥进来,肖羽乖巧的笑了下,“封大哥走了?”

    “嗯。”肖宁答应着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还没有开口,肖羽突然问道:“是不是学校出什么事了?”

    肖宁第一次发现这个弟弟竟也有这样敏感的时候,见肖羽的目光看过去,便点点头,肖羽的手指在书页上面来来回回的抚了一遍,轻声道:“哥,是不是我……我和靳枫的事被人知道了?”

    “为什么这样说?”肖宁交叠着双腿,说不惊讶是假的,肖羽从小就被人保护得很好,就像十四年如一日的生活在象牙塔里一样,这时候突然用这种明了一切的语气说话,让肖宁有些怔忡。

    “毕竟无风不起浪,我和靳枫在一起是事实,迟早是被人发现的。”肖羽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状,“但是我并不怕,只要靳枫永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肖宁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双手在他单薄的背脊上拍了拍,“没事,凡事有我在。”

    肖羽在他怀里点头,心情看上去很平静,肖宁搂紧了他,笑道:“小羽真的长大了。”

    “嗯。”肖羽伸手环抱住哥哥,“那哥哥跟我一起走吗?万一别人也发现了你和封大哥怎么办?”

    肖宁摇头轻笑,“我跟你不一样,所以我不需要出国。”早在他决定与封城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决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封城还在他身边,他就绝不退缩,这不他的风格,同样,也不是封城的。

    这一次发生的事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目的是想要警告他或者别的什么,他都不在乎,他只关心肖羽和曾祖母能否从这件事中分离出去,无论他这边闹得天翻地覆,也要确保肖羽那一方万里晴空,这是属于他的责任,不能逃避,也不会逃避。

    安抚了肖羽之后,肖宁进了曾祖母的卧室,老太太吃了早饭后又回去躺了一会儿,现在天气冷,屋子里有火炉倒也不冷,肖宁进屋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床头上,戴着老花眼镜看相册,看见他进来,有些惊讶,“小宁,今天没上学啊?”

    肖宁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才回答道:“嗯,今天有点事,所以请假了。”随即又说,“曾祖母,我打算送肖羽出国读书,你跟他一起去玩吧。”

    老太太被曾孙子突然提出来的意见吓了一跳,“好好的出什么国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肖宁沉吟片刻,老实的点头,“肖羽和靳枫的事被学校知道了,现在的国内对同性相恋这种事还不太能接受,为了避免肖羽在这里受到伤害,所以我打算送他出国,国外的环境毕竟比国内要好很多,人们也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像我们这样的人。”

    老太太听了,隔了半晌才说:“肖羽去国外也不错,可是我年纪大了,不方便,我还是不去了。”

    肖宁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关于这件事带出来的背后可能出现的一些情况,正衡量间,老太太突然开口道:“小宁,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肖宁笑着摇头,“没有,曾祖母,马上就要除夕了,不如今年我们回乡下过年吧。”以前爸妈在的时候都会陪曾祖母回去,乡下还有一些亲戚,虽然隔了一代血缘,但是因为平时也很少见面,所以乍一见还是会觉得无比亲切,“到时候你也可以在乡下住一段时间,那里空气清新,也没有噪音,很适合居住。”

    闻言,老太太点了点头,“好,这里也住久了,回去看看乡下的亲戚也好。”

    这事就算敲定了,肖宁在曾祖母房里又呆了一阵子,出来的时候肖羽正在厨房里做午饭,肖宁走到卧室里给莫颜打电话,莫颜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半天都没有接,肖宁不死心,又拨了几次,最后一次那头才接了起来,莫颜说话的背景很安静,还有淡淡的回声,“肖宁?”

    “莫董事,是我。”

    “肖宁,你今天没来学校吧?”记忆中的莫颜永远都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说话的语气也总是夹杂着轻佻,如今,莫颜用正儿八经的语调说话让肖宁颇不习惯,也终于了解到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肖宁没有拐弯摸角,“我听封城说学校正在商量怎么处理肖羽和靳枫的事,现在有结果了吗?”

    莫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该怎么措辞才比较妥当,“肖宁,这种事对学校高层来说是无法容忍的,因为这直接影响到英兰的就学率和名誉,你……”

    “是不是打算开除肖羽?”肖宁打断他,不想听莫颜的铺垫。

    “是。”

    肖宁握紧了手机,“你能让我见见校长吗?我想跟他谈一谈。”

    不知道是因为封城还是因为肖宁本身,莫颜没有拒绝,稍稍想了一下便答应了。

    肖宁到学校的时候,学生们正在上课,他是特意看准时间进学校的,莫颜在一楼的大堂门口站着,俊美的脸上一片严肃,肖宁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看见肖宁走过来,莫颜直接带人上了顶楼校长办公室。

    英兰高中的校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个好看的男人,即使已到了这把年纪,从他身上依旧不难看出那一份儒雅和明事理,莫颜大概已经跟校长通过气了,所以校长见肖宁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并不惊讶,只是问道:“肖宁,你找我有事吗?”

    肖宁站在校长古朴的办公桌前,沉声道:“校长有没有找出那个曝光照片的人?”

    “还没有,不过已经派人在查,不过,这次的事件对学校来说影响甚大,学校的领导和董事们开了会,结果是……”老校长的话没说完,便对对面俊秀的少年抬手阻止了,那张第一眼并不出彩的脸上带着一种世故的深沉,这半年来窜高的个子足以产生一种类似压迫的气场,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少年刻意发硬的声音,“我今天来找您,只是为了来给肖宁办理退学手续。”

    不禁是校长,就连站在一旁的莫颜也惊讶的张了张嘴。

    肖宁的眼睛望着坐在椅子里的校长,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我以为像英兰这样全国有名的中学在看待某些特殊的情形时会与世俗多少有些不同,不过令我失望的是,学校的学生出了这样的事,校方没有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反而先开董事会来决定如何处理学生,校长,同性恋并没有犯法,你们有什么资格开除我弟弟?就因为他跟一个男生在一起了?还是说他与一个男生谈恋爱影响到了你或者学校的高层们?”

    老校长看着对面面容沉静的少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社会舆论是巨大的,你还小……”

    “我个人认为,这是学校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学生所找的借口。”肖宁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态度已显粗暴,莫颜想上前来规劝,才刚迈出一步,便又退了回去,因为肖宁给了他一个眼神,一个冰冷的我意已决的眼神。

    与其等到被开除,不如先发制人,至少,对肖羽来说,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学校本就打算开除肖羽,如今既然肖羽那边主动提出退学,对校方来说也没有什么差别,而且,这个突然出现的要为弟弟据理力争的少年不知怎么让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校长感觉有点愧疚,虽然在董事会上莫颜反对开除肖羽,可是一根筷子毕竟没有十根筷子的力量大,即使是他这个校长,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是做不了数的。

    莫颜送肖宁出校长办公室,下午的第二节课已经开始了。

    肖宁站在走廊上,从这里看下去,能看见绿草成茵的前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在操场上踢足球,热得将衣服脱得只剩下了保暖衣,莫颜站在他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方的球进了,操场上立刻传来众人的欢呼声,是那样单纯和天真,肖宁想起肖羽那个微弱的笑容,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男人,凭什么就要得到别人轻蔑的目光还不能大方的反击回去?

    除却喜欢上男人这一点,大家不都是爸妈生养的吗?

    “靳枫呢?”肖宁问。

    “出了事之后被家里接回去了。”

    “那董事会对靳枫的处理也是开除?”肖宁不相信,靳家在英兰也有股份,所以靳枫不可能会被开除。

    果然,莫颜踌躇了一下,“靳枫留校查看。”

    肖宁冷笑一声,嘲讽的笑道:“呵,英兰这些董事还真会见风驶舵啊。”

    “虽然封城让我什么都不要告诉你,不过我觉得有些事你应该知道。”莫颜没有理会肖宁话里的嘲讽,平静的说道,“这次的事情,大概是冲着你和肖羽来的,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究竟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人盯上你们了,虽然封城会不遗余力的保护你的安全,可是总有疏漏的时候,所以要小心。”

    肖宁转过头来,看着他,“莫颜,你知道什么?”

    莫颜一滞,肖宁的目光并没有表达太多的意思,可是莫颜就是觉得那目光里沉淀着很多看不明白的东西,肖宁见他犹豫,微微眯起眼睛,“其实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是封家的人做的吧?”

    “你怎么知道?”莫颜心里一惊,话说出口之后才想着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肖宁勾唇一笑,“不难想通,我认识的人不多,基本就是你和封城那一块的人,肖羽那个性子温和得跟个什么似的,说他得罪人不太可能,若说靳家想要分开肖羽和靳枫何必拿家族的名誉开玩笑,而且,肖羽和靳枫虽然在交往,可是外人并不知道,这必定是有人刻意调查过,然后又大费周章的派人跟踪他们俩,否则哪里来的照片呢,这些多事的人除了封城那个不待见的家族,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人。”

    肖宁的分析很有道理,莫颜想反驳却无从说起,若说不是封家的人干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莫颜将肖宁送出校门,又叮嘱肖宁几句才转身往回走。

    肖宁往前走出几步,又回过身来,望着身后雄伟的大门,那上面有雕刻的龙与凤,寓意学子成龙成凤,肖宁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样的破学校,不读也罢。

    肖宁回去把退学的事告诉了肖羽,肖羽对于哥哥的决定没有意见,两人正说着话,靳枫却突然来了。

    肖宁见靳枫一脸憔悴的样子,就知道靳枫在家里肯定也不好过,这时候无比庆幸他和肖羽有一个开明通达的长辈,否则,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自从肖宁提出要肖羽出国的事后,肖羽还没来得及跟靳枫说,这时候正好就说了出来,没料到靳枫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肖宁挑了挑眉,靳枫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信任,坚定的说:“学校让我留校查看,开除肖羽,这事我绝不能答应,如果肖羽要出国,那我跟他一起,他一个人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

    肖宁撑着下巴,一双眼睛幽深似海,“你家应该就你一个独子吧?你舍得你家人?”

    靳枫为难的拧了拧眉,随即像是豁出了似的,握住了肖羽的手,“以后我会回来看他们,但是,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肖羽。”

    这个答案让肖宁很满意,却仍是说:“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你父母商量一下,因为我不想到时候有人找上门来指挥肖羽拐带了人家的儿子。”

    靳枫点了点头,“我爸妈一向疼我,这时候又出了这件事,虽然挨顿打是难免的,他们应该也不想我每天被人指指点点的。”

    肖宁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将空间留给这刚刚遭逢巨变的两个人。

    ☆、第47章

    秦舒和凌波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两人是在巷子口碰见的,秦舒一进门就拉住肖宁,“我听说肖羽和靳枫的事被学校知道了?学校还要开除肖羽?”他的语气很急切,想来是真的为肖羽担心。

    肖宁让他们两人坐下,又让肖羽倒了茶,才道:“我今天下午已经找过校长了,肖羽会主动退学,我打算送他出国。”

    “出国?”凌波吓一跳,“现在有没有想好去哪个国家?”

    肖宁摇摇头,“签证的事我已经让封城去办了,至于去哪里,要看肖羽的意见。”

    肖羽在一旁眨着眼睛,依旧烂漫的笑容,“封大哥说会帮我联系学校,我都听哥哥和封大哥的。”

    闻言,秦舒还是没有消停下来,皱着眉头问:“那个故意贴照片的王八蛋是谁啊?有没有查出来?”

    肖宁让肖羽去厨房看看晚饭做得怎么样了,等肖羽走了之后才道:“还没有,不过不用查我也已经知道是谁了。”

    “谁?”

    “谁?”

    秦舒和凌波同时问,肖宁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笑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暂时很安全。”封家这次大概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让他明白他和封城是没有未来的,因为封家只是略施小计便可以让他的生活天翻地覆,若换了别人,或许会吓得立马离开封城,但他不是别人,他是肖宁。

    莫说他的心里装着一个封城,即使封城在他心里并不重要,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爱上了谁,这是不是个错误,勿需别人来提醒,他心里自有决断!

    秦舒自然不依,肖宁却说:“这件事会有用到你们的地方,不用着急。”秦舒和凌波这才消停下来。

    几个人吃了顿颇为平静的晚餐,饭后秦舒和凌波才离开,肖宁站在正屋的门口,看院中那棵槐树,雪已经在融化了,地面上都是潮湿的水渍,空气里的寒冷还是很清晰,肖宁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又想起那个梦境,梦里封城修长的手指上沾满了血痕,声音成熟而迷人,却又带着即将死亡的冰冷气息,那时候肖宁已经确定,封城已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不愿也不会让任何人将封城从他身边夺走,即使是封城的家人也不行。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肖宁摸出来,封城二字在清冷的灯光下面格外醒目。

    肖宁嘴角不由自主的荡起一丝笑容,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吃晚饭了吗?”封城的声音隔着手机似乎愈加动听了,那低沉迷人的嗓音响起来的时候,肖宁唇畔的笑容更加浓郁起来。

    肖宁握着手机,斜靠在门框上,轻声回答:“吃过了,下午秦舒和凌波来了。”

    “他们也听说肖羽的事了?”

    “嗯。”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封城的声音才慢慢传来:“肖宁,我会保证肖羽和曾祖母的安全,所以,不要做傻事。”

    肖宁无声的笑了,莫颜大概已经跟封城说了下午的事,否则,封城怎么会因为担心他会离开他而特意说这样的话,这样的封城对肖宁来说无疑是可爱的,他想象中十年后那个英伟决断的男人,再想想此刻封城说话时的神情,连声音都不由得轻柔了起来,“嗯,我不会做傻事。”

    “肖宁,无论如何相信我。”封城说。

    肖宁哼哼两声,“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封城低沉温润的笑声钻进耳朵里,感染着肖宁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灿烂起来,寒冬腊月的夜晚,因为情人的一句相信,一段笑声,便能驱逐寒冷和不安,所以人类是感情丰富的动物,外在的东西再如何强大也比不上内心那一小块短暂的欢愉。

    两人又说了几句,封城才收了线。

    手机的屏幕已经黑下来了,长相俊雅的男人目光依旧没有从上面抽离,一旁的莫颜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清咳一声,封城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隐没的笑容开始褪去,莫颜问他,“封家既然已经知道肖宁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男人脸上褪去的笑容又渐渐爬了上来,这一次,笑意却未达眼底,“我要去一趟上海。”

    恰好此时白北推门而入,听了封城的话,脸色一变,“你打算摊牌?”

    封城微微后仰,靠在包房里柔软的沙发靠背上,“这一次是肖羽,下一次就会是肖宁,如果他们只是想要一个结果,我愿意给他们。”

    闻言,莫颜和白北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封城从来是个自主意识极强的人,他的每一个想法,每一次选择以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能在脑海里清晰的反应出来,在他主动接近肖宁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他的态度从容,面容沉静,头顶明亮的灯光齐齐打在脸上,映着那一双隽黑的眼眸愈发深邃难懂。

    肖羽的签证很快就下来了,封城肯定是走了人脉,否则没有一两个月是拿不下来的,封城选了五所学校供肖羽选择,那时候靳枫也在,两人一致决定,选了加拿大南部的一所大学,那是个适合人居住的国家,对留学生的福利也不错,出国的时间就定在年后,肖羽坚持要陪曾祖母过完这个年,肖宁对此没有异议,这是肖羽选择的路,他不会干涉。

    学校已经放假了,大街小巷都变得热闹起来,封城坐在肖宁卧室的床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站在他身前的肖宁,肖宁被这眼神看得颇不自在,封先生今天这小眼神怎么看都有点意图不轨的意思啊,于是他清咳一声,问道:“看什么?”

    封城笑,伸手将他拉过去,肖宁一个不稳,便跌进了他怀里,封城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撑着他的后脑,身上独特的清冽气息瞬间袭卷了肖宁的鼻翼,封城低下头,在他头顶蹭了蹭,“肖宁,我要离开几天。”

    “去哪里?”

    “北京。”

    肖宁点点头,安静的窝在他怀里,恋人之间其实也有隐而不宣的时候,就比如这一次,肖宁知道封城是要去上海,因为封家就在上海,但是封城隐瞒了,所以他也不点破,他从不怀疑封城的忠诚和深情,所以这种时候,他会装傻。

    “去多久啊?”肖宁问。

    封城的手指在他的头发上一遍遍抚摩,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笑意,“大概三天,要想我。”

    这次肖宁没笑他,很老实的点了点头,封城便将他的身子提了提,让他更安稳的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低头,更加便捷的侵占了怀中人的嘴唇,少年嘴里的香气并不浓郁,还有淡淡的香菜的味道,但是封城却渐渐气息急促起来,因为有太多求而不得,等待得太久,那种隐而不发的冲动和欲望在每一次的唇舌交缠时变得格外的鲜明和粗暴。

    想要将人压在身下,温柔而霸道的侵犯他,想要看他在自己身下欲泣柔弱的姣好面容,想要听他失声叫出自己的名字。

    这是每一个男人对于另一半最自私也最幼稚的要求。

    大概是想着封城要独自去面对自己的家族,肖宁也有些动情,手指紧紧的勾着封城的脖子,主动的迎合,方便男人的入侵,急喘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房间里的空气被亲吻染上暧昧的气息,封城俊美的脸就在眼前,深刻的眉宇和挺拔的鼻梁在宣示着主人的强势,然而,这样的人却在一再忍耐,不为任何人,只为他肖宁。

    这让肖宁现在就想把自己剥光送到他的面前,但封城到底理智很多,一吻过后便将人抱在怀里,自作孽的平复气息。

    封城没有呆太久,九点刚过便走了,肖宁将他送到大门前,冬夜的空气中弥漫着很多湿冷的气体,封城拉开车门,肖宁突然叫住他,封城转身,怀里立刻撞进一具单薄的身体,这半年肖宁虽然也在长高,不过现在才刚到他的肩膀,腰上多出来的双手让封城微微勾唇,看着胸口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心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瞬间就柔软下来。

    “封城,不要把我当孩子看,既然你选择了我,就应把我放在与你等同的位置上,因为我们不只是玩玩而已,你说要一辈子在一起,所以,这短暂却又漫长的几十年里,我们还会经历很多比这一次更加困难更加挫败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提早做好心理准备。”肖宁的声音很浅淡,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的,清晰果断,“我从前虽然也喜欢过别人,可是,唯一让我联想到爱这个字的人只有你,”他说到这里,伸手握住了封城的手,“只要你不松开我的手,我就绝不会放。”

    头顶的路灯散发着冷淡的光芒,天空中似乎又在开始飘雪了,扬扬洒洒的,一片一片落下来,落在两人的肩膀上,封城将人揽得更紧,低笑道:“好像被表白了呢。”

    肖宁捏他一把,“这世上也只有你有这殊荣。”

    封城弯下腰,光滑的下巴抵在少年尚算单薄的肩头,很轻很轻的说:“嗯,是我的荣幸。”

    雪花很小,落在彼此相拥的鸳鸯交颈的情人身上,旧巷深意浓浓,车前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却似被注满了深刻的情意。

    这世界这样大,很容易迷路。

    我不怕迷路,只怕一转身一回头,眼底就映满陌生面孔。

    我们都不应该迷路。

    所以,请这样一直握着我的手。

    直至天荒地老。

    封家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有一座占地面积很广的庄园,这是封家的大宅,大门高耸复古,花园里花团锦簇,司机将车开进庄园里,已有身着黑色西服的管家恭敬的等着门口,封城推门下车,管家立刻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三少爷,欢迎回家。”

    封城扫他一眼,淡淡的点点头,“爷爷呢?”

    “老太爷在后花园喂鸟呢,说等三少爷回来了直接去见他。”管家略低着头,低顺的眉宇让封城觉得不耐,但脸上却并不表现出丝毫情绪,径直朝后花园走去。

    他在这诺大的庄园里住到了15岁,熏陶了大家族的或天生或后天养成的贵胄气质,也学会了冷酷无情,这世上若还有人能令他心地柔软,那也只有肖宁一人。

    老爷子看起来气色不错,鸟笼里养着一只毛色纯净的金丝雀,此刻正用小勺子将鸟食放进鸟笼的食槽里,封城走到老爷子所在的凉亭里,轻声唤道:“爷爷。”

    封庆这才转过身来,望着这个两三年没见过的孙子,模样比从前更周正了,心思也自然比从前更深沉,以前倒还能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出点情绪来,封庆抬眼打量了眼前的小孙子一番,时隔经年,现在再看,那漆黑的眼眸中却什么都看不到了,除了一片漆黑就还是黑,他是封家现任的家主,说话的口气总是慢条斯理,但是每个人都怕他,封庭、封鲭也包括封城,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老王,给三少爷上喜欢喝的普洱。”封庆慢慢说道,管家领命,正要退出凉亭,封城却说:“爷爷,我现在喜欢喝龙井。”

    老爷子脸色不虞,但仍是笑道:“好,就上龙井。”

    管家离开之后,凉亭里的气氛愈发沉默而诡异,封城沉得住气,封庆自然也不差,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坐着,管家上完茶又走了,封城端起精致的茶杯呡了一口,味道竟还不如肖宁家那种普通的茶叶,境由心生,大抵如此。

    上海湿冷的空气将后花园里的空气凝结成了一个不易打破的僵局,面对一只脚已跨进棺材里的爷爷,封城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样子,修长的手指上那枚母亲留下的花式戒指已经缺失,老爷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他将茶杯放回桌面上的时候,问道:“你妈妈留下的戒指呢?”

    封城的母亲生前是所有媳妇里最得老爷子欢心的一个,在这豪门大院里,父亲坐拥好几个老婆,没有母亲的那个孩子必要处处受人欺凌,但封城不一样,即使他的母亲没了,他依旧是老爷子打心眼儿里最喜欢的一个孙子,对封庆来说,这个孙子最像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已能在他身上看出几分封庆年轻时的影子。

    所以后来封城15岁时毅然离家,老爷子也欣然同意了,在他看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孩子大了就该放出去锻造,而不是像那些只知养在固定的环境里按部就班的公子哥,挥金如土,骄奢成性,可是,这个孙子一走就是7年,除了每两年回来一次,其余时候根本连面都见不到,这让老爷子即爱又气。

    封城听了这话,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指,缓缓一笑,“送人了。”

    老爷子眉一挑,面对年轻的孙子,第一次沉不住气,“就是那个叫肖宁的孩子?”

    “对。”封城毫不避讳的答,眼底有浅淡的笑意。

    闻言,老爷子将手里喂鸟食的小勺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声音已不由自主的披上了一丝急迫,“你大哥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封城低头看着茶杯中的龙井,叶绿色黄,香气氤氲,这时候却更加怀念肖宁那双泡茶的手,纤瘦的、修长的,透着不符年龄的内敛和沉着,倒茶的时候一手提着壶把,一手按着壶盖,低眉顺眸,真真令人心醉。

    封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回答,就在他以为小孙子不会回答的时候,那把低沉的令人捉磨不透的声音在午后的院子里慢慢传来,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缓慢,像是刻意让它们在唇齿间逗留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像珠子落入玉盘时一般,声音轻浅却掷地有声,“爷爷,我以为大哥走后你们应该有所了悟,很显然你们依旧执迷不悟,老实说,你们对肖宁做的事我很介意,今天我来,只是想给你一个结果。”

    老爷子脸色一顿,定定的望着他。

    封城抬眼,与爷爷的目光撞在一起,沉静如水,声音却又坚定无比,“我会从封家除名,从此生死婚嫁与封家再无关系。”

    这不是在征求意见,只是决定后的例行通知而已。

    封庆目光一冷,右手一掌拍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低沉却嘹亮的响声,“封城,你反了!”

    比起老爷子的怒不可遏,封城却更像那个不动如山的典范,他执起洒了些茶水出来的杯子,放在唇边荡了荡,却并没有喝,只是说:“我对这个家很失望,已经不想再继续留下来,肖宁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让我心动的人,所以爷爷,为了避免我和你以及封家有一天兵绒相见,请不要再挑战我的底限,那个贴照片的人很没种,稍稍用了一点刑就全都招了,爷爷大概是老了,也有眼浊的时候,这样不耻的手段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扫了封家的百年威名。”

    这话里的威胁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封庆只觉脑子瞬间充了血,咬着牙看着端正的坐在那里的孙子,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为了一个肖宁你当直要离开封家?”

    “对。”封城放茶杯放下,回答得坦荡而决绝。

    “好好好!”老爷子不怒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封庆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只有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要舍弃封家选择那个什么都不是的肖宁?”

    封城终于抬眼,望着眼睛一片血红的老者,平静的开口,“他对我来说就是全部,爷爷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纯洁的商人,当他们的利益和心爱之人受到伤害的时候,唯一能做的是绝地反击,环球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但是,如果爷爷或者封家的任何一个人再敢做出格的事,我会赌上我的全部替他讨回公道。”

    这个全部对别人来说或许无关紧要,可是封庆知道,封城所说的全部是什么样的概念。

    那包括血缘、姓氏、亲人、财富、名誉,甚至——性命。

    这样的封城比封庆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果断决然,可他的语气明明那样平静无波,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心颤,封庆像是一时无法承受这话的冲击力,巍巍的往后退了两步,撑在凉亭的木柱上,望着坐在原处的小孙子。

    封家的祖坟从明代开始就有了,这个延绵了几个世纪的庞大家族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已是不易,然而,封庆却突然觉得身心俱疲,他是一个领导者,首先他也是一家之长,孩子的父亲,孙子的爷爷,年轻时尚未有人敢这样直面的反驳他,没料到到了这把年纪,竟被自己的亲孙子这样毫不避讳的质疑,这让他颇觉疲惫。

    封城见他气得发白的脸,起身朝他欠了欠身,淡定平和的道:“希望爷爷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请保重身体,我先告辞了。”说着再也没看封庆一眼,转身出了凉亭,那被寒冷的空气阻隔的修长身影挺拔如悬崖边高傲的孤松,清冷傲然,绝冽出尘。

    ☆、第48章

    封城到安宁的时候已经是除夕了。

    肖宁一早给他打了电话,说今年他们一家会回乡下老家过年,封城站在人潮汹涌的机场,久别重逢的男女,一家重聚的四代同堂,身边的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而和谐,让他想见肖宁的心情愈发强烈。

    走出机场的时候,白北的车已经等在了路边,见他出来,车里的凌波窜下来替大老板拉开了车门,封城瞟了他一眼,径直坐上了后座,凌波心里对这大老板还是敬畏居多,这时候也不敢造次,乖乖的坐上了副驾,车子从机场出发,很快融入车水马龙里。

    白北握着方向屋,目不斜视的问道:“城哥,现在回家吗?”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被甩在身后,店铺门前火红的灯笼,路旁鲜艳喜庆的横幅,肖宁的脸就这样直直的撞进他心里,他眯起眼睛,眼神似微笑又似欣慰,随后才淡淡的吐字:“去乡下。”

    闻言,白北和凌波对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他这个乡下是指肖宁的老家。

    火锅店前几天就歇业了,肖宁把夏七亲自送回了重庆,然后才折还回来,秦舒也在几天前被他哥接回了北京。

    肖宁第二天就带着曾祖母和肖羽回去了,也没带多少东西,就带了些随身衣物还有曾祖母以后几个月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本来是打算坐长途汽车回去的,结果一大早凌波就敲响了院门,笑嘻嘻的说送他们回老家。

    肖宁知道这是封城的安排,所以没有推辞,肖宁的老家就在安宁市,只是比较偏远,即使凌波开的是一辆性能良好的奥迪,也走了将近三个小时,中间还有1/3的土路,一路上颠簸,坐在上面就像在跳迪斯科是的,曾祖母年纪大了,怕经不起折腾,肖宁便让凌波把车开慢一点,他们一早出发,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往年这个时候曾祖母也是要回去的,所以远远就看见家里的一个伯伯带家人等着他们了。

    几个人也有一年未见了,乍一见面显得格外热络,肖宁留凌波吃午饭,凌波却说有事就不吃了,肖宁见他的确是有事,所以也没强留,只叫他路上小心,凌波便开着车匆匆的走了。

    曾祖母在老家有一幢老房子,两层高,前面带着一个大院子,里面种着些花草,一旁还架了一个葡萄架,如果夏天来这里,正好可以坐在葡萄架下边乘凉边吃葡萄,房子前几天有亲戚来打扫过,连被子都还泛着冬日阳光的味道,肖宁将曾祖母安顿好之后,伯伯家的堂姐已经在楼下喊他们去吃午饭了。

    乡下人做菜简单,每一样菜份量足,全都用大海碗装着,不过内容倒很丰富,大概是土生土长的,就连普通的青菜也格外好吃,伯伯和伯母热情的招呼他们多吃点,又一边往曾祖母碗里夹菜,难得他们细心,做了好几样松软的食物,方便曾祖母咀嚼,肖宁看在眼里,也觉得让曾祖母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是个正确的选择。

    除夕那天,肖宁跟肖羽去镇上逛了逛,买了些年画和对联回来,打算贴在门框上,可是挑过来挑过去也没挑到好的,最后也只买了几张年画,对联倒是买了一幅,不过肖宁怎么看都不如封城写的字好看,他看过封城的毛笔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颇有大家之风。

    肖宁问伯伯家借了一辆自行车,去的时候肖羽带他,回来的时候换他带肖羽,这天没有下雪,大概是感染到了一点过年的喜庆,天空中竟然有太阳,虽然阳光并不盛大,照在身上也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肖宁回来的时候出了一身汗,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才出来,肖羽已经把浆糊调好了,正把年画往门上贴。

    曾祖母在小睡,肖宁决定吃午饭的时候再叫她。

    等把年画贴好之后,肖羽搬来梯子,手里拿着两个火红的灯笼就要往上爬,肖宁见了把他拉下来,“把灯笼给我,我来挂。”

    肖羽听话的把手里的灯笼递给哥哥,肖宁便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扶着梯子往上爬,灯笼的把手延伸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指,少年清隽的容颜在冬日暖阳中好似被渡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瘦长的身体站在离地面一米的位置,身上的黑色羽绒服下是一双穿着浅色牛仔裤的长腿,听见身后的声响,他慢慢转过头来,微微一怔,脸上便绽放出璀璨的笑容,像淬炼的钻石,夜空中的明月。

    封城高大挺拔的身影就站在院子门口,抬头望着他,单手抄在口袋里,嘴畔含一抹淡淡的笑容,优雅又高贵。

    “封大哥,你怎么来了!”肖羽高声叫起来,显然挺意外,又高兴。

    封城一步步走来,笑着说:“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过年吧?”

    肖羽立刻摇头,“当然不介意。”

    封城走到梯子脚下,抬头看着上面的人,声音柔软而细腻,“爬这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肖宁笑了笑,却并不回答,只是转过身将手里的灯笼挂上面,又拿了另一个挂好,这才顺着梯子爬了下来,肖羽识趣的拿着梯子走了,封城握住肖宁的手,稍稍用力,便将人带进了怀里,他的下巴低在少年的头顶,像出征归来的壮士,声音里透着喜悦,“肖宁,我很想你。”这样肉麻的情话从封先生的嘴里说出来,无端多出了几分认真和深沉,仿佛这就是他内心最深刻的剖白。

    肖宁应了一声,环住他劲瘦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也不说话。

    他以为封城应该会在封家过年,却没料到会在除夕的这一天看见他,想来谈判的结果不太好,但是封城脸上除了深情以外并不见多余的表情,肖宁便也放下心来,至少,就算他们要打仗,也等把这个年好好过完再说。

    亲戚们听说肖宁来了朋友,纷纷让他带这个朋友一起过去吃饭,老太太见到封城也挺意外,不过看见肖宁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喜悦也跟着笑了,她是个开明的老人,既然想通了,就什么也不管了,只要封城不做对不起肖宁的事,她就放任自流了。

    乡下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所以当肖宁带着封城进屋的时候,房间里几秒钟的静谧,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五官深邃,脸上浅淡的笑意使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一双眼睛如湖色般幽深难懂,身上的黑色大衣质地良好,一看就价值不菲,脚上穿一双中筒军靴,站在门口,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封城在这片沉静的空间里慢慢开口,声音带着醇厚的笑意和礼貌,“各位好,我是肖宁的朋友,我叫封城,叨扰了。”

    他生得一副好皮相,举手投足间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很快就跟人们热烈的交谈起来,肖宁就坐在他旁边,听封城侃侃而谈,封城说话的时候不忘给他布菜,人们都只注意到封城的声音了,倒也没在意他给肖宁夹菜夹得这么频繁是不是有点不寻常,只有肖羽和曾祖母两个人心里亮得跟明镜似的,想人家封城不辞辛苦的跑到乡下来跟他们过年,已能瞧出几分真心了。

    一顿饭下来,封城已经跟他们混熟了,肖宁只顾埋头吃饭,耳朵里不时传来封城迷人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家长里短这个词,想着封城这个人,以后真的要跟他一起过日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会涉及,他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甜意,就像少女怀春一样,那丝丝甜蜜像波纹般在心里一圈一圈的荡开来,止都止不住。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太过高高在上,所以这样放下身份跟桌旁的亲戚们聊一些粗浅的话题就显得很奇怪,同样的,也很满足,肖宁眯了眯眼睛,伸手握住封城放在桌下的手,封城的声音因为这个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只是收紧了手指,将手里那只不请自来的手握紧。

    接下来的时间里,封城再没动过筷,就连别人敬酒,也是左手执杯与人共饮,右手始终放在桌下,与身边人的左手十指相扣,交握在一起。

    午饭后,曾祖母和肖羽留在伯伯家聊天,肖宁便带着封城从屋子里转出来,在村子里的土路上散步。

    大过年的,小孩子都玩疯了,不断有小家伙从他们身边经过,边跑边不忘打量这突然出现在村里的两个陌生人,两人举止亲腻,却又让人毫不反感,高大的男人笑得一脸温柔,身旁的少年则浅浅微笑,小孩子跑远了,手里的鞭炮甩出去的时候,冬天干枯的田里便传出一阵热闹的鞭炮声。

    冬天的乡村是沉静的,空气里的寒意并不比城市少,只是因为身旁有这个人存在,所以并不觉得冷,一颗心反而热得像火,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了村里的小学,学校放了假,大门却还开着,两人走进去,这里设施简陋,乒乓球台都是用石头彻起来的,封城打量了一眼这个学校,突然笑道:“这学校该翻新了。”

    “嗯,不过我听伯伯说村里穷,暂时应该拿不出钱来。”肖宁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乒乓球台旁,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坐了上去,封城双手抄在口袋里,走到他面前,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咱们给他们捐个学校。”

    肖宁眼睛一亮,“那我先替他们谢谢你。”

    封城看着他,眼神温柔而狡黠,“怎么谢?”

    肖宁想也没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人拉下来,嘴唇便覆了上去,对于心爱的人主动示爱,封先生自然求之不得,没过多久便化被动为主动,拽着怀里人的腰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不过分开了短短几天,就像几十年没见过似的,封城的吻变得霸道嚣张,仿佛要生吞了肖宁才甘心,肖宁被他吻得全身发软,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怀里,等到两人都有点喘不上气了,封城才拉开两人的距离。

    肖宁趴在他肩头,喘了几口气,才说:“我这个吻可真值钱。”

    见封城不说话,他又继续道:“一个吻就换一所学校,啧啧,那我得多值钱啊?”

    封城收紧了手臂,将他裹在怀里,四周很安静,他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他说:“对我来说,你就是全部。”

    爱一个人是疯狂的,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不管对错。

    所以,对封城来说,肖宁就是全部,是拿所有东西来交换也不能给的人。

    肖宁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再次吻了过去,吻的缝隙里,只听他含糊的说:“封城。”

    男人的声音随后传来,“嗯。”

    除夕的晚上,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吃了一顿很丰富的年夜饭,封城坐在肖宁旁边,与人推杯换盏,好似融入了这个家庭,所有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都抱着一种既敬畏又爱慕的心情,长得不像人类的好看男人,在乡村黑色的夜幕下,与众人谈笑风声,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面像神祗一般沉静祥和,肖宁吊着筷子侧头看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幸福笑容。

    八点整,春晚开始。

    肖宁好多年没看过春晚了,而且身边又有封城陪着,就连个普通的小品也能看得哈哈大笑,曾祖母陪着众人看了一会儿,便被伯伯家的祖母拉走了,两个老人进了里屋说话,今晚大概也要同床而眠了,肖羽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困,便揉着眼睛回去睡了,肖宁和封城起身,跟着他走出了伯伯家的大门。

    这里没有路灯,出了门视线就是一片黑暗,封城将手机掏出来当电筒使,两人延着不平顺的路面走回家,肖羽已经睡下了,肖宁将人带回房,自己就呈大字的摆在床上,封城走过来把他半抱在怀里,将他身上厚重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床边的椅子上,屋子里没有暖气,所以封城只脱了外套,便把人塞进棉被里,肖宁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眼神异常的热烈。

    封城几乎有点招架不住,只好背过身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一转身,却见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里像是装满了许多情绪——诱惑、邪气、狡黠和……赤裸裸的勾引。

    封城呼吸一滞,走过去将人按进被子里,轻声道:“不要感冒了。”

    肖宁却趁机抓着他的手,用力一拉,封城便跌到了床上,正好压在他身上,封城伸手理了理他颊边的头发,声音已经有几分沙哑,“肖宁,不要玩火,否则你扑不灭。”

    肖宁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扑不灭……就用我的身体来灭火。”他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一种难以言预的味道,封城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身体所有的热量都冲向了身下的某一个点上,面对肖宁挑衅和诱惑的眼神,封城唯一的回答是低下头,含住那泛着水光的嘴唇。

    封城一手抚在少年光滑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撑在身侧,肖宁被迫仰起脖子,承受着他激烈狂燥的吻,心里早已软得跟水似的,见封城还是君子模样的完全不打算越雷池一步,肖宁心一横,抓着封城的手,带着那只手往自己的毛衣里探,这个邀请式的动作让封城停了下来,平时冷静幽暗的双眸被剧烈的情感充斥着,已能瞧出几分拼命压抑的欲望,他看着他,沉声道:“肖宁,你还没满16岁。”

    肖宁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说:“谁规定非要等到16岁啊?我现在忍不住了,你要不要来?”

    这话说得大胆至极,无疑就是在说,我现在忍不住了,你要不要上我?

    封城却低低的笑了,“很痛的,不怕吗?”

    肖宁一撇嘴,心想他当然知道痛啦,可是跟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再痛也值得啊,怕个p啊!

    于是他一梗脖子,一双眼睛在封城脸上瞟,“封先生,你找这么多借口,不会是不行吧?”

    “那你可别后悔!”封城沉着眼眸望着他,任何一个男人被人这样质疑都会感到不快,更何况是自己捧在心里的人,所以封城说完这句话,直接用行动来证明了这个问题。

    ☆、第49章

    “不,他若不喜欢你你可以争取,但是所谓的争取是有底限的。”肖宁将他已经不再滴水的头发仔细的理顺,声音轻柔而婉转,“这个底限就是,不能做让对方困扰、生气、难过和无法接受的事。”

    肖羽点点头,轻声说:“那我愿意把我最好的东西给他,那样他应该会开心吧。”

    肖宁看着弟弟充满生气的脸,最终放弃了解释,情爱这种事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或许只有等他自己真正经历过一回,才能明白这个中道理,任你旁人如何授受,不过纸上谈兵。

    大多数时候,我们愿意将我们最好的东西给对方,却忘了对方会不会开心,亦或者,想不想要。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课,所以肖宁起得很晚。

    当他扒着头发走出卧室的时候,肖羽已将简单的早餐摆上了桌,看见哥哥一头鸡窝的出来,肖羽笑得合不拢嘴,肖宁钻进浴室里快速的打理了一番,走出来在餐桌边坐下开始吃早餐,昨晚的饭菜大多进了肖羽的肚子,所以今天早上他是饿醒的。

    早餐才吃了一半儿,门铃突然响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自从爸妈去逝后,他们家的门铃已经太久没响过了。

    按门铃的人显然非常急切,叮叮咚咚的没完。

    肖羽走过去开门,刚将门打开,立刻被门外的人抱了个满怀,只听见那人噼哩啪啦的说:“阿宁,我都听说了,叔叔和阿姨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一切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听到消息马上就从家里跑出来了,我爸妈说让我不要来打扰你,可是我实在忍不住,阿宁,你有没有哭啊?阿宁?”

    肖宁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抱着肖羽嘴里却叫着阿宁的少年,记忆的口子瞬间被撕开。

    秦舒死时的样子重新鲜活起来,那年安宁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早上,秦书已经僵硬的身体被人在城南的人工湖里发现,寒冷的冬天,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只着短裤的长腿被利刃一刀刀刮开了巨大的口子,血液已被寒冷的空气冻得僵硬,裂缝中有干涸成黑色的血液,全身上下共嵌了七颗子弹,颗颗致命。

    所有人都认为秦舒的死是他肖宁干的。

    因为秦舒死前,他们大吵了一架,所有青帮的人乃至当晚在酒吧的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一过程,而两人吵架后,秦舒气冲冲的走了,第二天早上就被人发现了尸体。

    顾晖更是连见秦舒的最后一面都不让他如愿,一副想要为秦舒不平的疾恶如仇。

    肖宁将整个安宁搅了个天翻地覆也未找到真凶。

    这个世界本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秦舒的死却像是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谜,没有任何证据,凶手连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没留下,白北对他说:不要再查,再查下去会很危险。

    肖宁自然不听。

    他与秦舒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秦舒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即使所有人都认为秦舒的死与他有关,他亦不反驳,他一心想要揪出真凶,以慰秦舒在天之灵。

    “小样儿,连人都没看清就瞎囔囔什么呢?”肖宁举着筷子夹了根腌豆角放嘴里,好笑的看着门口抱作一团的两人。

    秦舒猛地松开肖羽,眼睛直勾勾的望过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肖宁身边,抓住他拿着筷子的手,眼眶一红,“阿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怎么办?以后老抱错人怎么办?”

    肖宁满脸黑线,将手从秦舒的爪子底下解救出来,指了指刚刚肖羽坐过的椅子,秦舒乖乖坐下,肖宁望着他空空如也的手,挑眉道:“没带行李?”

    秦舒点点头。

    “偷跑出来的吧?”

    秦舒再次点头。

    肖宁放下筷子,看着秦舒的脸庞,“你打算在这里长住?还是打算转学来英兰?”

    自己的两个打算都被言中,秦舒扒着头发笑了笑,“阿宁,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连我想什么都知道。”

    “不行。”肖宁用毫无商量的口吻拒绝,当年,秦舒若不执意留在安宁市,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不会死,顾南不是为了替秦舒报仇来杀他而被白北一枪误杀,叔叔和婶子也不会老来丧子双双离世,这一切,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埋下了伏笔。

    想到过去种种,肖宁只觉心惊。

    那些早已逝去的前世似乎一瞬间突然复活过来,生生的从他的视线里一一跑过。

    秦舒被拒绝,哭丧着一张脸,随即狡猾的笑道:“你不同意没关系,我爸妈同意了就行了。”

    “叔叔和婶子又不是笨蛋,他们怎么会让你好好的北京不呆跑这里来?”当初秦舒的决定,叔叔和婶子就是持反对意见的,肖宁不信这一世,叔叔和婶子会一改初衷。

    “这个你不用管啦,反正这儿离北京又不远,我可以常回去看他们的嘛。”秦舒说得一脸轻松,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肖宁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秦舒啊,不让他死他偏要往枪口上撞。

    肖羽走回来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秦舒,“秦舒哥,你今年已经高三了吧?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这个时候很重要的,还是别转学了,这样会很危险。”

    高三突然转学,无论是环境还是老师都需要重新适应,的确对高考不利。

    但是秦舒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拍着胸脯说,“哈哈,这个不用担心啦,我成绩这么好,英兰抢都来不及呢。”

    至此,肖家两兄弟再无言语。

    秦舒和肖宁肖羽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后来秦舒爸爸升了官,直接从安宁调到了天子脚下,这些年虽然两家并没有断了联系,但是几个孩子却两三年才能见上一面,上一次见到秦舒还是肖宁十一岁生日的时候,秦舒从小就特别喜欢肖宁,大概两人臭味相投,肖羽对秦舒来说太单纯了,他去玩的时候不喜欢带着这么个纯真的小家伙,又因为肖宁那时也不喜欢这个弟弟,所以两人都刻意的疏远了肖羽。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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