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穿今:《皇太孙的小清新生活》 作者:满地梨花雪

    正文 第7节

    古穿今:《皇太孙的小清新生活》 作者:满地梨花雪

    第7节

    “这里是银杏居,环境很清幽,很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安东尼边像他们介绍这里的特色和美食,边与一路遇见的侍者打招呼,明显是此处的常客。侍者问也没问,微笑着带着他们来到一间雅阁,奉上一壶菊花薄荷冷饮,躬身退出门外。

    周昀仁对安东尼的观感有了不少改善,看了看门口的玻璃珠帘,指着桌边的屏幕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点菜器。”安东尼心里对于周昀仁的淡定和不着痕迹的礼数十分欣赏,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和叶知行一样的恬静气息,又或者可称之为华国人独有的内敛,让与他相处的仁感觉很舒服,有种不知不觉就被他的语言行为带着走的错觉,小小年纪便能由此风致,真是非常了不得。

    章远远咋呼起来,“哦,我知道我知道,荣城空中花园餐厅也有这样的点菜器!很先进的,昀仁你会不会,不会我教你。”

    周昀仁不轻不重地瞪他一眼,目光转到安东尼身上,笑意清浅,“客随主便,还是安东尼叔叔来点吧。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饮食文化也不了解。”

    安东尼不免暗暗惊叹,卧槽,叶知行家里人是不是都是这种调调,太他妈合他口味了!不过,年纪太小,只能当做晚辈交往,他这点节操还是有的。

    安东尼便点了几道特色菜肴,味道都偏于清淡,他本能的觉得眼前的小孩和叶知行有着一样的口味。果然,周昀仁对于菜式没有任何挑剔,吃饭时嘴角一直微翘着,整张面容显得比刚才的清冷柔和许多,看来是非常满意的。至于章远远,吃相实在可怕,跟饿狼扑食似的,边吃边感叹京城的美食就是上档次,这精致程度真是叫人咋舌。

    擦擦嘴,安东尼打算从周昀仁嘴里撬开点内容,亲切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你舅舅对你很上心,好几年没和我这个老同学联系,一联系就提到你。你安心比赛,生活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有什么想玩的想买的也都可以告诉我,京城虽然不是我的故乡,可也算是相当熟悉了。可惜啊,你舅舅这次不能来,要是他来,我就能带着你们一起去滑雪。”

    “我舅舅会滑雪……?”周昀仁没听叶知行说过。

    “当然,他的技术棒极了!”安东尼对于叶知行的了解算是不少,“我们在国一起读书时还是同一个乐队的,他是主唱我是贝斯手,合作默契,亲密无间!他简直就是个全才,噢,作为一个华国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不是你们的特点?他的画作我现在还珍藏着,还有书法,真是太潇洒了!”

    周昀仁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叶知行都没对他说过。

    章远远缩了缩脖子,摸了下额头,忽然觉得雅阁里袭来一阵凉意。

    “还有他的记忆力,简直到了逆天的地步!噢,若是我能有知行的头脑,只怕一辈子都不用愁。”

    “舅舅的……记忆力?”

    “对,用你们华国人的话说就是过目不忘,你不知道吗?”安东尼好似沉溺在对于过去美好回忆的徜徉中,脸上桃花泛滥,一副极其欠揍的模样。

    周昀仁禁不住垂下嘴角,心底的不愉已经到达了一定的临界点,“……过目不忘,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什么东西看过一遍就能记住!不是过目不忘又是什么?”安东尼面带骄傲,仿佛叶知行是自己家人般炫耀道:“记得有一次他们上选修课,西方艺术史,你懂……很晦涩的内容,教授却要我们背诵,全班人都被他骂了一顿,只有知行从从容容背了出来,把胖子教授给惊傻了哈哈哈!后来我们问他才知道他也没有背书,只是刚才趁着教授点人背书的时间快速看了一遍,就这样……他竟然一字不差的记住了!”

    一旁坐着的章远远惊讶地嘴巴能塞进去两个鸡蛋。

    周昀仁却是神色莫测地坐着,周身散发着冷寂的气场。

    安东尼说到兴头上恍然不觉,继续显摆他们大学时代的疯狂,“自从我们知道知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就常常跟他一起去图书馆,好些珍藏书是不能带出来的……我们就让知行看一遍,把我们需要的内容记下来,回来帮我们在电脑上打出来,真是太方便了!”

    周昀仁掀了掀眼皮,“做学问怎能如此轻佻。”

    “唉,当时年轻啊,只知道偷懒哪里知道学问?!”安东尼突然叹了一口气,“不过知行不喜欢我们这样,发了好几次脾气,我们终于知道惹怒他了,再也不敢。”

    “活该。”

    “……嗯?你刚才说什么?”

    周昀仁眉梢都没动一下,“没什么。”

    “后来知行就不肯在外头展示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了,他这个人就是低调,宁愿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也不肯做放光体,我过去不太理解,觉得你们华国人太小心谨慎,后来才知道他是觉得树大招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往事,安东尼一时间有些颓唐,半晌回过神来哈哈一笑,“算了算了,我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走!吃完了就下一站,带你们去兜风看看京城的风光!”

    周昀仁起身,面色冷淡地果断拒绝,“不了,这顿饭多谢安东尼叔叔的款待,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安东尼被他一双透亮清澈的眸子盯着看,不知道为什么霎时鸡皮疙瘩乍起,看着他竟然说不出劝说的话,“……哦,那好。”

    说完带着他们往外走,院子里这时还是宾客不断,还有好些人在外面坐着等翻牌子。周昀仁脚步轻缓地走下台阶,侧脸一扬,冷不丁被不远处一个高大俊逸的身影勾住了视线,心头就是一震。

    皇四叔,不……是许临意,他怎么也在这里?

    许临意原本就要坐下,陡然感觉一道冷冽的目光从背后投掷过来,反射性地回头,便看到了有一只脚虚站在台阶上周昀仁。

    树荫下的周昀仁神色浅淡,表情恹恹,眉宇之间像是刚被雨雾洗过一般氤氲白腻,双手随意地垂着,腰杆却无比笔直,宛若一支刚刚拔高的幽绿楠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带起人心内一片悸然。

    他无法无视这孩子的存在,而且每一次和他相遇,他总感觉的到这孩子对自己奇怪的敌视与刻意拉开的距离。虽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也已足够令一向自持身高的许临意在意了。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临意就像看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而不是一个年仅十五的小辈,微笑着走过来,不看其他,只对周昀仁伸出一只手来。

    “昀仁,还记得我吗?”

    ☆、26·意外

    周昀仁没想到还会遇到许临意。

    “昀仁,还记得我吗?”他一派熟稔亲和的口吻,热络地看向自己,周昀仁却只感觉到从脚底席卷至心口的寒意。

    章远远在一边神色突然古怪起来,在身后使劲拉扯他的衣角,小声轻呼:“尼玛这是许临意呀,你怎么认识人家的?”

    另一侧的安东尼看到他们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也眉头蹙起。

    周昀仁原本柔和的表情冷凝下来,但只一瞬又完美地恢复,嘴角拢起淡淡的笑,“原来是许叔叔,您好。”

    礼貌而疏离,让许临意汹涌的热情立时冷却下来。

    不过他还是上前一步,和他握了握手,刻意忽略了两人之间备份和年纪的差别,给人一种对待周昀仁十分器重与亲昵的感觉。

    周昀仁当着众人的面没有甩开他的手,心里却早就恶心透了。

    “这位是安东尼先生,这位是许叔叔……一位,我的长辈。”

    许临意似乎没有听出周昀仁话里的不耐,亲切地与安东尼寒暄了一阵,才又把话题转到他的身上,“没想到你会来京城参加比赛,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力拔头筹。”说罢还顺带对章远远也点了下头,章远远本能地拔高了背脊,生怕被人看扁了。

    “许叔叔谬赞了。”周昀仁微笑着颔首,错开一步对安东尼道:“安东尼叔叔,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得出发?”

    安东尼何等眼力,一开始就看出周昀仁并不想和这位许叔叔搭话,无奈教养太好不得不勉强应付,忙笑着点头:“是的是的,真是不巧,我们还有事……他们队里还有训练,不好耽误了。耽误许先生吃饭了吧,这里的饭菜算得上一流,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许临意一脸的顺然,“那好,你们慢走,下次我们再见。”

    周昀仁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时就冷了下来。

    章远远挨在他身边简直要精分了,心说这什么毛病啊,练过变脸是怎么滴!

    安东尼没问周昀仁为什么不待见那位许先生,招呼他们坐上他那辆招蜂引蝶的跑车,迟疑了一会才问:“唉,昀仁你是不是挺讨厌刚才那位许先生的?”

    周昀仁沉默半天,“……嗯。”

    “为什么啊,我看那个许临意对你不知道多么礼貌客气,你还不喜欢人家?我说周昀仁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啊?”章远远话里话外一股子酸味,头一回觉得周昀仁清高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周昀仁却依然脸色冷然,“不管他是谁,我都不想和他再有什么交集。”

    “那可是许临意啊,世界五百强之一的‘许实承诺’地产集团的现任总裁啊!身价上百亿的大富翁啊!~”章远远给他跪了,这么视金钱如粪土的,以后绝壁会被现实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安东尼倒是不以为然的咂了下嘴,“哦~~~~~~就是那个许实承诺呀,怪不得我说有点面熟,上百亿罢了,用不着太大惊小怪。昀仁你讨厌他是对的,我支持你。况且,放在京城,他这点家业也算不得什么。”不支持不行啊,这可是知行的侄子,当儿子那么养的口气,他讨好还来不及,反对绝对不能够。

    “行了,别说他了。我们不是要去故宫么?”周昀仁深吸一口气,伸手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刚才许临意好像摸到自己衣服了,不知道脏了多少,唉算了……这件干脆扔了。

    “这个时间……”安东尼看了看表,方向盘一转,“好!这个时间刚好是下午开门,我们去逛两圈,出来再去香山公园走走。”

    章远远很快也忘了遇见许临意这档子事儿,在他看来当然还是玩更重要。坐着这么拉轰的跑车,不好好享受的那是傻逼。

    有跑车开路,京城的路也没见得多么好走,安东尼皱着眉头在堵车大军里颠簸,忍不住吐槽:“京城什么都好,就是空气质量和堵车这两件事太糟糕了!你们华国人的环境治理做的很差,绿化不够,车子也多人也多,我这跑车都快成了摆设……”

    章远远:“是啊,荣城也是出了名的堵城,我爸爸说这属于城市规划有问题,这点没有国外做的好,还要努力学习和赶上。”

    周昀仁竖着耳朵听着,也暗自点头。

    走进恢宏威严的紫禁城,周昀仁淡然的神情登时就被眼前熟悉而陌生的白玉台阶瞬间击溃,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上去,心就跟着一下一下的上下起伏,宛如有一千只蜂鸟在胸腔里上下振动飞舞。清明的视线下,这里的每一寸栏杆、石板、木橼、斑驳墙体……都在记忆里的湖水里来回浮荡,一下子下沉,一下子窜出水面,给他重重的一击。

    惊涛骇浪,拍岸惊奇——他死死压抑住心底澎湃的悲愤与酸涩,满满当当的泪水从心窝里往下流,流入血液里,流入他曾经时时刻刻存在过的每一个时辰里,每一个晨曦里,每一个凉夜里。暮鼓晨钟,这里的一切昭示着朱雀国真实存在过,但曾经瑰丽浩瀚的供电楼宇,如今都早已破损不堪,不复当年辉煌。岁月无情,粒粒尘埃,无一不再提醒他再也没有过去的那个朱雀王朝,不再有皇位继承制,不再有皇权天授,不再有……四皇叔,不再有皇爷爷,不再有……他。

    周昀仁心内陡然一记钝疼,脚下踩空,整个人顺着高台侧翻摔了下去。

    “啊——有人掉下去了!”“周昀仁!!!!!”

    周昀仁不觉得身上有哪里疼,可又像没有一处不疼,身体蜷缩着摔在石板地上,脸颊一片冰冷,看着从上面跑下来的章远远和安东尼,牵起嘴角安慰:“我,没事……真没事,你们,你们……”

    “周昀仁,你别哭了呜呜呜呜,是不是很疼……”

    “昀仁你坚持一下,不会有事的!”安东尼欲哭无泪,叶知行肯定会灭了他的!

    我哭了吗?我哪里哭了……周昀仁挣扎地想要伸出胳膊摸一把自己的脸,被章远远猛然一声呵斥:“别动!你别动啊万一哪儿骨折了怎么办?”

    “来了来了,救护车来了,担架担架快点过来!”

    周昀仁听着周围的动静,心说真是不妙,居然惊动了这么多人,明天他会不会也上电视成为惹人唏嘘的一条新闻?先生那儿恐怕瞒不住,唉……比赛也不知道还能否继续……

    “哎呀这孩子晕过去了!”

    “都让开点,脑袋是不是也摔了?快快先上支架给固定!你,你都跟着走……”

    安东尼忙跟着医生过去,心里惴惴,章远远也傻了吧唧跟着上了救护车,都快吓懵了,恨不能一声给自己一针也晕过去算了。

    周昀仁那只胳膊崴成那种姿势……一定废了。

    朦朦胧胧中,周昀仁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声音很仓皇,还带着痛苦的呜咽,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只听见周围越来越惶恐的哭叫——救命啊!走水了殿下!这里也着火了,我们出不去了,这边的门也被锁了!殿下,殿下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们会死的,会死的!殿下,有人要害你,有人要杀了我们!

    “谁,谁——敢?”他奋力睁开眼,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太监,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满目殷红,眸子里全是狰狞的血丝,肆虐的火舌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身上都是粘腻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淌,连绵不绝的热浪扑面而来,手摸到哪里都是滚烫一片!

    这哪里还有活路?

    “暖阁后面也出不去吗?”周昀仁一把揪出几近崩溃的小太监。

    “殿下,哪里……哪里也出不去啊……奴才,奴才们刚才都已经试过了……”小太监哭的喘不过气,越发将浓烟吸进嘴巴里,难受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殿下,我,我们……谁也出不去了,您……您……”

    他一口气没上来,被烟雾给熏晕了过去。

    周昀仁一张脸被烧的通红,四肢百骸像被浸溺在岩浆中一般,周遭的温度越升越高,他必须想办法逃出去,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他还不知道是谁想置他于死地,是谁胆敢谋杀他堂堂皇太孙的性命!此人必定狼子野心,狠厉毒辣,待他找出此人定然要剥其皮,饮其血,诛其九族,碎尸万段!

    然而——他根本找不到出路,火光冲天的偏殿内,所有的门不知何时起都被人从外头锁住,救火的人迟迟不来,周围空无一人,本该在此处当值的一队护卫不知去了哪里,本该会从这里经过的太监与宫女也不知踪影。这场火起于三更之后,起先只是星点小火,而后迅速蔓延燃烧至所有房屋,屋内没有水源,只有活生生的一条条人命。

    周昀仁狼狈地躲避着从房顶上掉落的木头,脸上背上胳膊上数不清被烧伤了多少地方,他的脸就在刚才被一扇着火的纱幔甩过,火辣辣的痛,皮肤被烧的血肉模糊,隐隐散发出皮肉焦灼的糊味。

    “呵呵……呵。”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只能靠在一个狭小的墙角里,看着四周的东西一件一件被嫣红刺目的火焰吞噬殆尽,眼帘慢慢闭合,心里也骤然冷寂下来,仿若临死前的慌乱与绝望也似乎正在缓缓走远。这辈子还未过到一半,他自问没有犯下过天地不容的罪行,自问尊孝行指礼节,不曾陷害诬陷伤害过忠臣良将,为什么……

    小小年纪,尚未登基就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人,莫不是恨他恨到了骨子里……哈,呜呼哀哉,好歹站出来让他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死啊!居然连面都不敢露,只想把他一把火烧成灰烬,真乃——无耻胆小之奸佞!他,周昀仁哪怕化为厉鬼,生生世世也不会放过他!

    火,就像从地狱中燃烧凝结而成的恶鬼,一口一口吃掉了皇太孙周昀仁暂居的偏殿,只余一地浑噩残渣。明日一早,他即将成为朱雀国的新皇,登基大典之后的崇华帝。岂料突生变故,举国震惊,满朝哀恸,国丧之日皇太孙灵堂前,朝臣们哭出来一片泪海,淹没了黄太傅周太傅数人,这些老学究当着周昀仁心心念念的四皇叔的面,自刎的自刎,撞墙的撞墙,虽然不甘,却真真的宁死不屈。

    周昀仁待他们仁厚孝义,他们已死相殉!

    “昀仁,昀仁!周昀仁!!!”

    周昀仁如同从海水里被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大汗淋漓,随即张口一声呕吐,“哇——”,随即直挺挺地坐起,唰的眼睛一瞪。

    叶知行被他吓得险些没从床沿上掉下去,伸手摸他的额头,“总算退烧了……你醒了?”

    “……先,先生。”刚刚苏醒的周昀仁眼神混沌恍惚,瞪着叶知行仿佛不知道身在何处。

    叶知行狠心抬手在他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啊——痛啊,先生你作何?”周昀仁大呼小叫。

    “哼,没有失忆,也不像是摔弱智了的样子……啧,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叶知行脸色巨黑,连怜悯疼惜的眼神都欠奉,倒了杯水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喝水!我去叫医生过来!”

    周昀仁茫然地看着他扬起的衣摆,晃了晃脑袋,看到一旁缩着身子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章远远,“你也在啊,我这是……在医院?”

    他从死前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心里还有几分后怕,抹了把后背果然全是汗,再动左手发现完全动弹不得,还被夹板固定住,顿时眉头拧住,“章远远,我胳膊怎么了?”

    章远远跳过来看了下门口,摸了下自己胸口,“还问我怎么回事……你丫的骨折了!吓死人了,你不知道通知你舅舅说你受伤时我有多害怕,他坐最快的一班飞机赶过来,看到我们时候的那张脸……比鬼片里最恐怖的那只鬼还要恐怖!”

    周昀仁的眼角抖了抖,心虚地叹了口气,“……我帮我擦擦背吧,都汗湿了。”

    “哦,好!你等一下,我先去打点热水!”

    叶知行领着医生进门,一抬眼就看到章远远撩起小孩的衣服准备伸进去的那只手,神色顿时一冷,冻的章远远小手禁不住一抖,赶紧甩了毛巾就躲到一边,瑟瑟哆嗦着不敢说话。

    “先生,那个……”

    “要擦背是吧,我来。”叶知行的眼神落在小孩脸上,警告般地瞪了他两眼。

    周昀仁于是垂着头,乖乖等着被服侍。

    等他擦完背,医生才笑着走过来给他检查,看了一大圈,“醒了就没事了,头还疼吗?”

    “不疼。”

    “那行,要不再观察一晚上明天出院?”

    周昀仁刚想说不用了今天就走,被叶知行斜斜一瞥,嘴角抖了抖一抖,“……好。”

    ☆、27·看房

    周昀仁受伤的时间比较早,在医院观察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出院,索性没有耽误这天的第二场比赛。

    叶知行亲自把他送到京城四中的门口,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袖口和领口,纤细的手指掠过少年纯白的衬衣,指尖仿若带着微凉的风,干净的指尖圆润清润,似乎比今天清晨的露水还要更加赏心悦目。

    “舅舅……我进去了。”在外人面前要如此称呼,周昀仁觉得非常不习惯。

    “嗯,记得注意胳膊,不要被不长眼睛的人给撞到了。”从昨晚上开始,叶知行的语气就是怪怪的,带着沉郁的关心,仔细一听还有些诡异的呛人。

    “……好。”

    章远远和跟他和安东尼挥手微笑,“我们进去了,叔叔们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他的!”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虽然他看着比周昀仁要浮躁多了。

    叶知行探出头看了下学校周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里人太多了,你们要不然过一会再进去。”

    “没关系的舅舅,我会小心些的。”周昀仁被他深邃的眼眸注视着,陡然有种慌忙的心悸,连忙打开车门,头一个下了车。

    章远远赶紧跟上。

    跑车内,安东尼朝天吹了个口哨,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嗔怪的厉害,还有些难掩的嫉妒,“你要是也这么关心我就好了。”

    叶知行拿眼角看他,“哪天你死了,我一定会多给你买几把天堂鸟。”

    安东尼抱着脑袋在他肩膀上乱蹭,“我不要啊不要啊,知行你太狠心了,居然诅咒我死!”

    “行了行了,多少年了还玩这个……你不腻味我可腻味了哈。”叶知行无奈地笑了笑,勉强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两人的关系可见不是一般的好,所谓的朋友之上恋人未满或许就是指的他们之间的这种状态。

    当然,他其实并不相信安东尼对自己的感情是爱情。

    叶知行和安东尼是在国认识的,同一所大学的学生却并不同系,当年在同一个俱乐部消遣时间,算是不打不相识,安东尼先是被几个同学怂恿来挑战叶知行,结果一轮比赛下来被叶知行赢光了身上所有的东西,从此以后拜倒在他脚下,每次还对着他电脑上的照片舔跪,是个个性鲜明的家伙,有头脑有个性讲义气有身份,就是性格中二了点,时不时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后来越和叶知行相处,安东尼越觉得对方是自己要找的灵魂伴侣,沦陷的一塌糊涂,可惜他的追求太失败了,还因为那么个糟心家庭让叶知行受了委屈,最后只能放手,退回到朋友这条线内。

    “还记得我们当年的激荡俱乐部吗?听说现在改名了。”安东尼开着车,载着叶知行去酒店。

    “过去那个名字就够丢人的了,不过给人印象深刻,现在改成了什么。”说道大学时代的经历,叶知行眉梢轻挑,露出愉快微笑。

    安东尼咧着嘴,“现在叫门塔俱乐部。”

    “哈?为什么。”

    “因为听起来和门萨比较像哈哈哈,你说这群学弟是不是比我们当初还二。”

    叶知行也没忍住笑,“不管叫什么,只要主旨不变就行了。起个像门萨的名字,也亏他们想的出来。我们当年组团挑战门萨三场输了两场,但愿他们能取得比我们更好的成绩。”

    “切,就他们……我看别输的裤子都没了才是。”安东尼嗤笑了半天,把车子直接开进酒店的内部停车场,笑眯眯下车,绅士十足地为叶知行打开车门。

    边走,叶知行边对他打听一些消息。

    “你是说想要到京城来定居了?”安东尼觉得这是两人见面以来他听到的最好消息。

    “嗯,有这个打算,但估计要一年以后才能过来。”叶知行心里有了这个主意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周昀仁,但就在昨晚,他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荣城虽然是他童年成长的地方,也是第一故乡,但和京城比起来不适合小孩未来的发展。他回到荣城原本是打算沉淀一段时间,不要让自己身上的浮躁气息愈发旺盛,但自从捡到周昀仁之后他发现自己变得比过去更加沉稳了,也可能是受到小孩本身气质的影响,他觉得留在荣城的必要现在变得越来越小。

    “我知道三环线上有一个楼盘不错,明年初就要开盘,如果你真的打算带昀仁过来这边,我先带你去那里看看怎样?”

    叶知行这次来京城主要就是为了看着周昀仁,他白天在京城四中比赛和学习,这段时间就空闲下来,去看看房子似乎是个好选择。

    “行,你安排吧。”

    安东尼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顺便问清楚他的要求,“你想要什么样的户型,两室两厅怎么样,小三房我觉得也挺好。”

    “就两室两厅吧,不需要太大,朝向好最好。我喜欢清静,昀仁也是,楼层不要太高,如果有空中小花园我会很满意。”

    安东尼点头对那头说了一遍,对方似乎有些为难,但很快答复过来说没问题。

    “先上去换套衣服洗个澡,我们就去看看。”

    “好,那你先去喝杯咖啡?”

    安东尼对于叶知行没有邀请自己去房间有点失望,不过并没有沮丧,点头应允,说自己就在七楼咖啡厅等他。

    叶知行被周昀仁受伤的事吓了一路,又熬了一晚上夜,这会儿精神有些萎靡,但洗了个澡很快清醒起来,换了套舒服的休闲服,冰蓝色上衣,卡其色长裤,头发柔顺黑亮,眸子清澈无垢,举手抬足悠然洒脱,若是拿一把合拢的纸扇,像极了从画中走出来的民国时期的世家公子,行走在走廊上,惹来百分之两百的回头率。

    安东尼被他震得眼角乱跳,捂着心脏犯花痴,“哦,我的男神!哦,我的阿波罗!”

    “我这样的阿波罗会把宙斯气死的,走了!”他抬脚,踢了踢椅子腿。奇怪的是原本粗鲁的动作在叶知行做起来却意外的潇洒大气,浑身一股子仙味,令周遭客人都忍不住侧目。

    安东尼把人带到楼盘售楼部,立刻有人迎上来开门。

    “胡经理,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叶先生。”

    “叶先生您好,我听说了您的要求,请这边走……样板间就在二楼,您看看户型是否合乎您的喜好,如果有细节上的要求,我们可以适当帮你做些修改。”

    叶知行点点头,没有废话,直入主题,也不胡乱献殷勤,实在是会做人,这种销售人才可见不是一天两天训练出来的。

    看了一圈样板间,叶知行大体满意,只看着凸出去一块空中小花园托起了下巴,“你们的设计师很下功夫,这样的露台小花园十分节省空间,只是……”他蹲下来指了指地漏,“这里做的孔太小了,如果真有人在这里盖上土中上花草,很容易积水。还有这里的防水层做的浅了,胡经理你觉得呢?”

    胡经理过来看了几眼想了想,“确实有这样的缺陷,不过一般人都不会想这么多,叶先生果然是个会生活的人。”

    叶知行笑着站起身,“其实我就是挑剔,胡经理千万别见怪。”

    “哪里的话,这点问题不难解决,您放心。”

    说完带着叶知行去选楼层和朝向,安东尼全程陪同,看了半天也动了心思要在这里买套房子,但被叶知行斜着眼睛瞟了一阵,还是悻悻然打消了这个主意。

    最终,叶知行选定了七层楼的一套,坐北朝南,一打开阳台的窗户就能看到小区内的喷泉。京城的绿化率较低,不过这个小区的绿化还算可以,喷泉四周住着香樟树,还有不少梨花树和桃花树。

    不知不觉过了中午,安东尼看看时间刚好是周昀仁比赛结束的点,“要不我们去接昀仁出来吃饭,你在国的时候就一直念叨雪玉阁的红烧肉,我上个星期刚好排上位置,去呗。”

    叶知行不好说不去,就道:“中途找家药店,我给昀仁买点绷带和药备着。”

    周昀仁一出校门就看见那辆拉轰的跑车再次出现,本能地蹙眉,但很快看到副驾驶上对他微笑着招手的叶知行,脸色迅速缓和,走过来对安东尼问过好,才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带你去吃难得一吃的红烧肉,医生没说你不能吃吧?”叶知行转过身和他说话。

    “要禁辛辣,其他的都是无妨。”

    “那好,你安东尼叔叔的排位号,不用白不用。”

    “呵呵,多谢安东尼叔叔了。”

    安东尼对这一大一小驱使的心甘情愿,忙摆手,“哎哎,见外了不是?”

    雪玉阁的红烧肉一天就卖五十份,每份就只一块肉,排队来吃肉的人仍然每天络绎不绝。全华国就这么一家如此嚣张,大家还偏偏就吃这套,上赶着来品位这块红烧肉到底是怎样精贵,吃过之后都想再吃,无奈要再吃就只能重新排队。

    周昀仁看着那一块颇大的肉块下了筷子,体贴地先给叶知行夹了一点,才轮到自己,小口抿入嘴里,果真是入口即化,赞叹了一个字:“好!”

    叶知行鼻尖微动,也道:“极品。”

    安东尼咂咂嘴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骚动起来,叹道:“这也太少了!”

    “吃的就是这种滋味,以肉香为饵,吊起你们这些吃货的胃口,肉香绕梁三日,你们还没忘掉这种冲击味蕾的香味,就忍不住下次还来,还没满足,这胃口又继续被吊着,便总觉这肉好吃的不行。可要是天天吃,怕是早就腻了。”叶知行端着茶杯,觉得这家私家菜馆的主人如此经营着实高杆。

    周昀仁吃过别的菜倒觉得没什么特别,“其他的菜都味道一般。”

    用过晚饭,安东尼充当司机,把一大一小分别送回酒店,两家酒店都是他旗下的,他表示可以免单,一大一小齐齐抬眼鄙视他。

    “喂喂,你们中国人不是很喜欢这种……呃,免费,免单之类的……好处吗?”

    叶知行准备下车走几步路消食,“这点钱无所谓,让你免单等到我们住总统套房的时候吧。”摆摆手示意安东尼可以跪安了。

    安东尼忽然握住他的腕子,神色正经道:“……我知道这句话不该再问,不过还是不死心地想再问你一次,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叶知行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一般,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基友。”

    “唉……我真希望自己没有生在布莱德家,那样就不会把你吓跑了。”安东尼又恢复了刚才那副中二模样,笑着摸摸自己的脖子,“不过我总觉得你把我爷爷气的要死的样子简直帅呆了!他拿着枪对着你的脑袋,你却掐住了他的脖子哈哈哈!”

    叶知行使劲打了他的脑门一巴掌,“赶紧的把菊花送人吧!快滚!”

    安东尼听话地开着跑车嘤嘤嘤地滚了。

    回到酒店冲了澡,披着浴袍坐在床沿,叶知行犹豫地看着手机,拨弄了半天还是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给奶奶打电话呢。

    头发还在滴水,手机却是先响了起来。

    “知行,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明天一早我派车去接你过来。”

    ☆、28·比赛

    叶知行选了一套款式平常的休闲西服,挑了条暗灰色的领带,在镜子里照了照觉得没什么问题了,给周昀仁打了个电话。

    “已经结束了吗?”

    “嗯,你来接我吗?”

    “对,在门口等十分钟。”

    在接到奶奶亲自打过来的电话后,叶知行就知道这次是敷衍不过去了,再则他既然决定要从荣城搬过来,叶家的关系不可能不利用。虽然从小就没有在京城老宅里长大,成年后也只回来过屈指可数的几次,但血缘关系抹不掉的,过去再怎么疏远,到了京城之后都要把小辈的礼数做好,不为别的,就为他爸爸好不容易重回叶家,他也不能给父母脸上抹黑。另外,他虽说有些清高孤傲,但为人并非迂腐,自家背景如何对自己如今的发展没有太大影响,但对于周昀仁来说却是有助益的。他既然有缘成为他的监护人,就不能像过去那么随心所欲地生活了,人生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关键在于你是否能够把握的住本心,只要本心不变,有时候妥协一二又有何妨。

    周昀仁今日的比赛却不是十分顺利。

    这是第二场,同样是两关。第一关是抽签答题,每个学生都不知道自己将会抽到什么出其不意的题目,而答题的过程却会呈现在所有师生面前,所面对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大,有几个学生本来是会的,可就是因为太紧张回答时出了错,扣分扣的颇为可惜。

    周昀仁自然不至于紧张,但心里的忐忑也不比其他人少,朱雀国的皇太孙只他一人,从来没有兄弟,陪读的几个小子学问还没有他好,一直以来都缺少比较和竞争,如此比赛他也是第一次参与,心情当然也是略微不安的。

    “周昀仁,你抽到的这一题是有关《红楼梦》的,做好准备听题了吗?”看到前面好几个学生都发挥失常,老师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改变一下提问时的方式,尽量让他们放松些,不然比赛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周昀仁暗自皱眉,他对红学了解本就不多,可无奈没有更多时间研读《红楼梦》了,叶知行告诉他不要太在意自己的弱点,是人就都有弱点,学问上的盲点每个人都有,端看自己的运气好坏了。只是没料想,他的运气这么快就到头了。

    “好的老师,我准备好了。”不管怎样,只能尽力而为。

    “好,请你仔细听题。《红楼梦》里诗词众多,请你自选一首诗、一首词当众背诵出来,再说说你对这首诗或词的理解。”

    周昀仁眨了眨眼睛,巴掌脸上展露出一丝怀疑……这么简单?

    事实上,这道题确实难度不大,《红楼梦》里耳熟能详的诗词好些人都会背,这道题考点不高,不少同学在地下感叹周昀仁的好运气。

    周昀仁稍一思索,张嘴就来:“林黛玉曾做咏梅诗一首: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这首诗我个人灵气有余,却不够洒脱,当然女子所做难免小女儿情态,黛玉尤为如此,因此我想一句话来评价:玲珑七窍心,沉绵潇湘意。

    薛宝钗曾做《临江仙》一首曰: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宝钗这个人若是生活在现代也是个妙人,看他的词就能看出她此人心境通达,虽说是个女子偏偏却让人听出了一股子豪气,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评委老师逐一点头,默默在纸上给分,对于周昀仁的评价大多赞同,其中一位老师笑着问他:“那么你是喜欢林黛玉一些,还是宝钗一些呢?”

    周昀仁回想起叶知行对于这两个人物一针见血的评价,不假思索道:“我更喜欢薛宝钗。”

    “哦,为什么?”

    “林黛玉是病美人,才情出众的很,但并不适合做一个妻子,更不适合做一个执掌大家族的主母。但薛宝钗恰好与她相反,她为人豁达通透,性格爽朗,手段高明,才华也不差,宜家宜室,这样的女子做主母对整个家族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但你要是站在宝玉的立场又如何呢?”

    周昀仁听到这里笑了,“我又不是他怎么能知道,更何况在我眼里宝玉实在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出生在那样的大家族肩上要背负的责任很多,却只顾着照顾自己的心情,谈情说爱之外我没见到他做了其他更多的事情。老实说,我不喜欢作者这般的塑造,事实上如果这样的家庭只有这样一位继承者,它会败落根本丝毫不足为奇。”

    台下一众同学都惊讶地张大嘴巴,被周昀仁犀利的言辞震住了。这个观点不是没有人有,只是大家都害怕被人认为太现实,太没有同情心,更不懂真情所以不敢说罢了,谁知道周昀仁竟然这么生猛!

    评委老师也都诧异地面面相觑,可这个问题并不是抽签题,也就是说不能算在分数里,于是周昀仁的分数还是很高的,只不过大家看他的表情不如之前那么欣赏了。尤其这样的评价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总觉相当违和,小小年纪就如此现实,将来如何得了。

    周昀仁也觉察出了众人异样的眼光,他不太理解他们为何如此,叶知行的评价在他看来是最最客观不过的,在朱雀国他也见过不少这些大家族的世家子弟,全没宝玉那般的多情,都个顶个的厉害能干,唯恐自己的地位和家族的荣耀被岁月淹没,日日奋发努力,根本没有心情去计较结发妻子是否合乎心意。哪怕当真厌恶,为了大局也会勉强接受,大不了再依照自己的喜好纳几房妻妾。薛宝钗这个人,俨然就是依照大家主母的甄选标准塑造出来的,她会嫁给宝玉在他看来才是最正常的结局。

    “喂,周昀仁你可真是个怪人!”

    抽签题之后,方灵犀故意拦住他的去路,满面的戏谑,“你还真会搏出位啊,没看出来你这人一副清高的要死的样子,心里却比一般人还要庸俗几分。”

    周昀仁不想搭理他,微微颔首,“多谢方同学的关注,我还有下一关要考,麻烦你让让路。”

    “哼,你少得意,下一关知道考什么吗?你肯定拿不到高分。”

    “原来方同学很擅长下一关的内容么?真可惜你的才华白白浪费了,没机会施展。”

    “你!”

    周昀仁眉梢带笑地从他面前走过。

    方灵犀气哄哄转身,拉住评委老师中一人的胳膊,“姑父,那个周昀仁实在欺人太甚!这种人你们还真让他得第一名不成?”

    被他喊做姑父的是京城四中的教育处主任张阔,担任这次比赛的评委之一,他对周昀仁刚才的评论也不甚喜欢,点头安抚他说:“下一关很难,他得不了高分的。”

    “你保证?”

    “唉你这孩子,姑父的话你还不信了。”一想到自己老婆对方灵犀的溺爱,张阔就嘴角一抽。要说方家在京城的教育系统独占半边天,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也多靠了方灵犀的爸爸,因此在四中方灵犀几乎是横着走,没人敢招惹他。这回荣城三中来了个周昀仁,两孩子卯上了,他也只能偏向方灵犀。

    “好,那我等着!”

    周昀仁看到第二关的考题时就觉得太阳穴有点发疼,什么叫“琴棋书画”,这摆着的几样东西就算是琴棋书画了?他深深感觉华国人对于传统文化的糟蹋,琴没有古琴就用古筝代替,棋是围棋不算错了,书是书法就该有文房四宝——可这毛笔这砚台也太粗糙劣质了些;画是作画——居然没有准备朱砂!

    在皇太孙殿下看来,这等器具简直不能入眼,但此刻他总不能叱责老师们重新准备,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他这次排到的比赛顺序是第六名,且看看前头同学的表现吧!

    题目算是挺有高度的,一首诗词或者一段古文,让参赛同学阅读之后选择琴棋书画中的一种,用来表达这段文字的蕴含的内容。

    第一个学生看懂了题目,却突发选择性障碍,犹豫半天不知道表演什么,结果超时,得了零分。第二个同学听说擅长画水墨画,可惜没看懂题目,那是一段欧阳修的文章节选,他一头雾水,满脸是汗,结果也是零分。

    轮到周昀仁时,场上已经出现了三个零分,他心里也有些发憷,但同时也在安慰自己,题目再难,只要不是零分就行!

    很快题目出现了,周昀仁定睛一看,淡漠的脸色布上一丝兴奋的红晕,嘴角也慢慢勾起。出题老师真是太明智了,这首《无衣》他再熟悉不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无衣》歌颂的战场上并肩作战的男人之间的厚重情谊。战场上刀剑无情,生死一瞬,却能有一干兄弟与我同生共死,这种感情比男女之间的爱情更加浓烈恢弘,引人慨叹。周昀仁向往这种情谊,但上辈子他从未得到过一位这样的兄弟。

    他慨然坐在了古筝的面前,伸手轻轻一拨,行云流水间,激越昂让的音符便从指尖流淌而出。这不是古琴,他却弹得是古琴之韵,众人顿时振聋发聩,眼前瞬时出现了大浪淘沙的浩瀚景色,无数铁血战士、铮铮傲骨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生死相随。他们相互交付后背,他们携手杀退顽敌,他们……

    琴声嘎然而止,周昀仁爽利地收手起身,对评委老师们鞠上一躬。

    张阔坐在他面前,距离不过两米,却感受到了浑身上下被他这首曲子狂放悲愤的气氛所感染,血液里有独属于男子的万丈豪情奔涌而过,好半天才动了动手指,侧头与身边的老师商量:“你们看……”

    所有老师都打了满分,一脸的意犹未尽,旁听的学生都在一个劲的喊安可,张阔重重在心里叹了口气,灵犀啊,不是姑父不帮你呀,输给周昀仁你还真是不冤枉。

    叶知行听完周昀仁讲述完比赛的所有经过,记住了方灵犀的名字,笑道:“不是很顺利么,还得了最高分。”

    “可是我觉得自己表现的并不太好。”周昀仁纯属是完美主义者,典型的学霸综合症,什么事都想精益求精,“先生,回家之后你给我买一套《红楼梦》吧,要线装版的那种。”他最近和章远远商量了下,觉得做兼职也不一定能赚到太多钱,还耽误时间学习,想想还是先专心学习,等上了大学再说。反正只要先生不反对,他是肯定会跟着他过一辈子的,这般想来晚点赚钱也没什么了,这一趟比赛他发现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觉得应当多花时间在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上。

    “好。”也不问是为什么,叶知行微笑着答应。

    “第三场比赛在后天,明天可以休息。”

    “正好,现在我们去买衣服,明天一早你跟我去个地方。”

    周昀仁好奇地看着他,“……是很重要的场合吗?”

    叶知行想了想他家那位老太君对于晚辈的喜好,再看看小孩这张脸,莞尔道:“也不算是,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29·土豪

    叶知行带着周昀仁来到一条看起来不太繁华的街道上,下车之后,周昀仁认真观察了一下这附近的商铺,觉得很符合自己的审美,至少比那些全是金光闪闪屏幕墙的大厦要好多了,他站在面前一座装修成古代客栈的饭馆前端详了半天,心道自己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古风建筑。

    “饿了?”叶知行顺着小孩的目光往里看,他记得这家的包子似乎不错,不过好多年没来了,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早知道问问安东尼。

    “没,就是觉得这家的招子做的尚可。”

    招子?叶知行抬头看了看这家饭馆外头飘舞的招子,点点头,上头几个大字估计是请人写的,大篆,没错别字真不容易。

    学霸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很比正常人高出那么一点层次。

    叶知行轻车熟路往街道里面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朱红色大门,对周昀仁道:“这里是一家专门定制服装的店铺,老板比较低调所以没有在大厦里开门面,不过我倒是觉着他这个主意很好。”

    周昀仁在朱红色大门面前驻足了半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两侧的石头狮子,眉梢微挑,“嗯,石料上乘,这狮子的姿态雕刻的也很有神韵。”

    作为身价上百万的石狮子,第一次被识货的人摸了头,要是能动肯定要抱住周昀仁的大腿高声疾呼:“贵人啊——终于有识货的了!”

    京城大部分人都不懂的欣赏真正的石狮子,来这里的人达官显贵不少,就是没有几个真正肚子里有墨水,懂得欣赏传统文化的。这石狮子的造型也讲究,在过去没有官阶的人家是不准摆设的,有官阶的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官用什么样的造型,不然弄错了,可是要被扣上大不敬的帽子。

    还得说是便宜了现代人,想怎么造型随便来,只要有钱。当然,对上了不懂的人也只能是落下一个沽名钓誉的名声,说主人糟蹋了钱。

    叶知行知道这里的规矩,恭恭敬敬阖着门环拍门,几声长几声短都是京城里熟客才知道的,还有就是有人介绍过来的,不然连门都进不去。

    很快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位旗袍美女对二人微笑恭迎,“二位请进,是做衣服还是取衣服呢。”

    “时间有些紧,章先生最近做的成衣可以看看吗?”叶知行特意逼出了一身的书卷气,清冷孤傲的表情收敛了点,眉宇之间含着笑,看起来比一般世家弟子还要温文尔雅和气质轩昂一些。

    周昀仁自不用说,真正的皇太孙换了一身行头也还是矜贵十足,浅浅一笑,那派头甚至于还压过去了叶知行几分。

    “好的,请二位随我上二楼。”旗袍美女顿时心惊,态度更加恭顺,还禁不住多看了叶知行几眼,耳根蔓延出一片嫣红。

    周昀仁默默瞟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快了一步,恰好挡住叶知行半个身子。

    “章先生,麻烦你帮他选一套合适的衣服,不必太正式,看着舒服就好。”叶知行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章先生是个看人不忘的能人,他便不说闲话,一进门就直入主题。

    章怀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叶知行,只花了两秒时间就想起来他这张辨识度不低的脸,脸上公式化的笑容霎时真诚了些许,“原来是叶家小公子,敢问这位是……”

    “一个朋友的孩子。”

    这里是京城,他要带着周昀仁回叶家就是希望奶奶能够认可自己收养他的事实,然而现在还不方便公开这样的关系,所以就只能对外人介绍说是朋友的孩子。说着,他看了小孩一眼,见他神色好奇地在屋子里转悠,心里也松了口气。周昀仁一向成熟懂事的令他吃惊,过去他总觉得这样不好,十五岁的少年就该像章远远那样活泼跳脱才正常。不过在京城,他这种性子却是极好的,不容易惹祸,也不容易招惹上是非,叶家人对他也可多几分喜欢。

    潜意识里,他早已将周昀仁纳入了自家人的保护范围,任何不利于他的事,哪怕很小,他也不会做。

    章怀宇意味深长地观察了一番周昀仁的行为举止,暗自点头,端看这表情和谈吐,就知道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真是后生可畏。

    在考量了周昀仁的肤色、身高、肩宽、腿长、腰围等等因素后,他从一排衣架上挑选出一套米灰色的改良西服,一看就是专门为少年人打造的款式,时尚元素齐全,却又不失稳重淡雅,领口和袖口都有极其细微的织绣设计,但却点到即止并不滥用,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叶知行原先感觉这个颜色是不是过于成熟了些,但在周昀仁换上这套西服从更衣室走出来时,他登时就推翻了之前的认知,视线牢牢地被眼前这个清雅若竹的少年吸引住,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太好了!简直完美!”章怀宇也没想到穿上身的效果会这么好,就像是自己量身为他定做的。他上前帮周昀仁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衣摆,再度赞叹:“要不是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哪家新培养出来的美少年模特!”

    周昀仁礼貌地对他点点头,“章先生手艺高明,我从未见过这么别具心裁的设计。”

    “哈哈哈,你这孩子嘴巴还真甜,怎么样要不要再试试其他的,我这里还有很多成衣,你这种身材估计穿什么都不会难看……”章怀宇越看越觉得惊艳,自己不是偏爱美少年的人,这里的成衣也大多是做给成熟男士的,不过他压箱底的那几套衣服还真就是为他这个岁数的少年准备的,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穿出他想要的感觉和味道。

    叶知行看着章怀宇对小孩过度亲热的表情,不知觉皱了皱眉头,上前握住小孩的腕子,“我看很好,就这套吧?”

    “嗯,我也觉得很好,不用再试了。”说老实话,身为皇太孙他从小被迫在侍女们的伺候下更换各种式样的袍服的日子,真是够了!

    章怀宇意犹未尽地拉着周昀仁的胳膊,“这样,这套我送给你了!你帮我一个忙,给我做十分钟模特!不会耽误你们,就十分钟!”他看着周昀仁突然间灵感爆棚,央求着小孩的样子哪里还像是蛮声国际的那个艾瑞克章?要是让章怀宇的几个损友看到他这副表情,一定会吓掉下巴。

    周昀仁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答应,看向叶知行。

    叶知行被小孩依赖的眼神瞬间取悦,心知章怀宇不会轻易找人做模特,这对周昀仁来说也是个机缘,便道:“章先生能看中你的气质是你的福气。”

    “好的,那章先生我该怎么做?”

    章怀宇搓着手对身边的助手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去把我的家伙事儿拿来!”说完,就让周昀仁随意地站着就行,“就画几张素描,很快!另外……艾利,艾利!快点给他量一下准确地三围”

    周昀仁伸开手臂有些尴尬地看着叶知行,仿佛在吐槽自己的身体非常不喜欢被人接触。

    于是艾利小姐在叶知行冷冰冰的目光监督下,以最快速度量完了周昀仁的三围,最后舒口气总算摆脱那种被人死死盯住的可怕感觉了。

    从章怀宇的私人定制工作室走出来,天色还不晚,叶知行把周昀仁的新衣拿在手上,觉得他们没有一辆车确实很不方便,就问:“我们买辆车怎么样?”

    周昀仁不清楚叶知行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要买车,惊讶道:“先生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在他的印象里,章远远他们家的那种车上百万实在是不便宜,先生居然想买车,以前在荣城的时候他不是连房子都买不起吗?

    叶知行这时才发觉自己平时的节约行为似乎给小孩造成了什么误会,笑着扶住额头,“你该不会……以为我很穷吧。”

    不过也对,他在荣城吃穿用度都很简朴,房子也是租的,又不好出门玩乐,大概让周昀仁产生了他一个大学老师不怎么有钱的感觉,这可真是……

    “走吧,我们去买车。”他刚才还只是想想而已,现在则是真的想买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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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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