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别跑 作者:梅香无音

    正文 第2节

    丞相别跑 作者:梅香无音

    第2节

    三魂被吓去七魄的苏钰城脸色更青,身子一晃,内卫中有人将老太傅扶了向外去找地方躺着,也有去找御医的了,人一下少了不少。

    “那是本王的蛇!”

    上官良晗双手叉腰,小脑袋一昂:“就是抓来吓你这不知好歹的混蛋的!瞧你现在这样——你、你想干什么?”

    上官良晗望着苏钰城铁青着脸走近自己,比自己高了有半个身子,只觉得眼前一阵阴暗,一抬头便见苏钰城又白又青的脸色,原本的兴致烟消云散,恐惧和胆怯浮上心头。

    “你到底想——啊!”

    上官良晗一声尖叫,被气到发昏的苏钰城一把揪了,按在自己膝上,将他未系紧的裤子往下一拉,扬起巴掌,狠辣干脆的打在他白嫩的小屁股上,声音清脆响亮!

    第3章

    上官良晗一下懵了,呆呆的趴在苏钰城膝上,只觉得小屁股一阵发麻,劈啪脆响不断,一屋子人惊的惊,呆的呆,下巴掉了一地。

    一惊向来好脾气的苏家公子黑着脸打人,二惊被打的最让人不省心的小王爷居然一声不吭——这是怕是吓着了!还没回过神来!回神了只怕少不得一顿吵闹了!

    “我叫你不知轻重!”

    “我叫你肆意妄为!”

    “我叫你——我叫你——”

    苏钰城气得急了,怒火上心,也不顾得什么礼仪身份,只想将这个吓到老师的祸首修理一顿,手上不留半分情面,扬起的巴掌呼下去,打得上官良晗白嫩的小屁股立刻见了红,五六掌下来,他气也消了,一看,上官良晗呆呆的趴在自己膝头,一声不吭,只看得见一个黑脑勺,再看看小家伙红亮亮的屁股,一甩自己发麻的手,心道不好。

    “哇——”

    上官良晗回过神来,憋足了一气,放声大哭起来,泪落如雨,声戚悲凉。

    “别、别哭了……”

    苏钰城尴尬不已道,却不知如何是好,上官良晗趴在膝上,哭得涕泪纵横,心中又是羞耻又是恼恨,除了哭泣,小家伙怎么也想不到其他的发泄方法了。

    闻讯赶来的太子一脸呆滞,前后看着眼前这一切,望望内卫手中可怜巴巴扭动着小花蛇,再看看难得一见一脸慌张手足无措求救似的望着自己的苏钰城,还有那个哭嚎不止的光屁股小家伙——太子殿下嘴角抽搐,忍得辛苦道:“那个……先、换个地方吧……”

    昊亲王被打了屁股,他先是觉得愤怒,到后来只觉得羞愤,哭得他伤心欲绝,。

    自己被打了!

    自己被脱了裤子按着打了!

    自己被脱了裤子按着打了屁股!

    还是被那个自己最讨厌的家伙打的!

    最羞的,是被一大堆人看见了光屁股的自己!

    哭了一个晌午,翘着屁股趴在玉床上抽噎的上官良晗一想起自己的遭遇,就悲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伤心羞愧得他拉起身边小被往头上一盖,放声继续哭,哭到累了,掀开被子来,睁着红肿的双眼要水喝,喝够了,呜咽一阵,想着伤心再又哭起来,如此反复半日。

    上元帝坐在金椅上,一手扶头一手拿了卷本,嘴角微微抽搐:“还在哭?”

    上官鸿凌喈的一下,忍笑不住:“咳……这委屈……可大了,儿臣所见……小家伙不哭上两日只怕消不了心中委屈。”

    上元帝放下扶额的手,一脸似笑非笑:“鸿儿,此事你如何看?”

    上官鸿凌咳嗽一声,收了笑容,正色道:“回父皇,那苏钰城虽是将小皇弟打了一顿,却是事出有因,小皇弟素来为吾等宠爱,虽是孩子性,却容易被人利用,像此次,他竟然胆大包天抓了蛇去恐吓他人,连累老太傅受惊,实在是大错!苏钰城将他教训了一顿,却是再好不过的,因此,儿臣认为,苏钰城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上官鸿凌一口气连不带喘息,说得是有理有据合情也合理,一席话将身边几个国舅给堵得无话可说,上元帝微笑着看着他。

    上官鸿凌见状笑笑,继续下猛药:“唉!说来也还是儿臣的错,勤于休学疏于管教幼弟,母后宅心潜心为民祈福,结果折腾出这么个霸道小王爷,想来这第一个该罚的,还是儿臣呀!”

    他这话一出,几个借机找事的国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干瞪圆眼睛,倒抽气。

    上元帝见好就收,岔开话题:“恩,此事苏家必然会自做处理,这小良晗,也确实皮了,以前是见他年纪小,放他去玩耍自在,先如今,须得找两个好夫子,管他一管,倒不知几位国舅有何见地?还有申老太傅惊此一吓,退意更甚啊!他乃一大学士,是得好好酬谢颐养的。”

    上官鸿凌抿嘴笑听自己父亲一脸严肃的与自家那几个不安分的亲戚纠缠,心里却在想着,那苏钰城现在应该是回了苏家,小家伙哭上两天,他也只怕不会好过!哈!终于少了个唠叨神,可以轻松两日了!

    京内苏家宅内,文雅儒秀的苏檠难得黑了脸,他一脸不快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已有半日的长子,好一会,一声长叹。

    “钰城,为父是如何与你说过的?你怎么——”

    “孩儿知错了,父亲。”

    苏钰城垂头轻声道,心中也是懊恼不已,自家不比别家,不少人心心念念着要来扳倒分一杯羹,自己的行径常是最好的借口,因此数年来,自己都万分小心,只是这一次——唉……说来也是自己的错,为何就惹到那个小霸王?还连累了老太傅,不然……

    “钰城,,为父也不说你什么了,皇上与太子仁慈,不追究你,你自去祖先牌位前跪上一天一夜,好好想想吧!”

    苏檠皱起眉头道,年近不惑的他,长年打滚商道,却依旧保有少年纯真与茫然的气息,言行里带着一丝哀愁,让人见之心疼,不忍拒绝。

    “是。”

    苏钰城向来孝道,此事又确是自己做得不对,只觉得多些处罚才好减轻心中的愧疚之情,现在别说是跪祖先牌位,叫他去扫皇陵都没问题。

    苏钰城应后起身,却与苏檠一起愣住,厅外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双圆凤眼微微上挑,白衣白发带衬得人是清冷难近,粉色的嘴唇抿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呵呵!打了个小孩也要跪祖宗牌位?真稀罕啊真稀罕!那你呢?”

    小孩年纪不大,心却不小,几句话说来,字字针一般扎进苏檠心里,叫他脸色一白,神情更是哀然。

    “锦城……”

    “锦弟……”

    苏檠与苏钰城齐声道,小小的苏锦城冷哼一声,转身走掉了。

    苏钰城回头望了自己脸色发白神情茫然的父亲一眼,轻咬着下唇静静离开,去跪苏家祖先牌位,剩下一人在正厅里,默默站了半晌,潸然泪下。

    扶风阁里,响了一天的昊亲王的呜咽声终于小到没有,太子悄悄伸出头去,看那个让人又怜又好笑的宝贝疙瘩趴着,皱着眉睡着了,一双眼红肿得厉害,当下长长吐了一气,一擦脑门上的汗水。

    不能怪他,即使是他的父皇上元帝,只要一出现在上官良晗身前,好生安慰他两句,必然会被他拔高的哭音和奔流不止的眼泪吓得落荒而逃,太子只能找了御医来,时刻看着,放任上官良晗哭,等他哭够了、哭累了,自然会停下来。

    “回、回太子。”

    守了一个下午,被上官良晗的哭声折磨得几乎欲倒的当值太医摇晃着轻轻飘到太子爷身前,飘忽忽软绵绵行礼道:“小王爷臀上伤不重,只需拿绿玉膏一日三遍擦过,轻轻按摩,四日后便可消肿无碍,他将心中委屈尽数哭了出来,不积在心中,已不会再引发头疾,只是哭得多了,眼肿症状明显,嗓子是要疼痛的,为臣会开上苡仁水与珍珠明目滴露,自然能缓解小王爷不适之症。”

    上官鸿凌看着眼前的太医站着一晃一晃,却一板一眼向自己回话,心中担心他会直接昏倒,很是同情,点着头道:“好了好了,孤都知道,你先下去,孤自会赏赐于你!”

    “谢太子。”

    太医晃悠着回礼,晃悠着飘向太子殿外,果然在迈门的时候扑通一声跌倒,被内卫给抬了下去的。

    上官鸿凌咋舌,伸手摸摸现在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花蛇,揪着蛇脑袋认真道:“小彩儿,孤这个小皇弟真是强人啊!对吧!”

    小花蛇语意不明的吐吐红信,无辜得很。

    上官良晗趴着睡了好几日,脸都快趴成大饼脸了,屁股的红肿才消退,他哭了两日,嗓子沙哑,眼睛肿得不能视物,倒是叫上官鸿凌忍笑忍得辛苦,小王爷冷着小脸擦药喝药,待到身子好周全了,眼珠一转,想着要继续报复回去。

    上元帝和上官鸿凌又怎么会不知道他那点心思,这日里趁着空闲,两父子在御花院里千荷塘上的凉亭里,备满上官良晗最爱吃的绿豆糕和芙蓉甜汤,准备好好说他一顿。

    上官良晗深思了如何对付苏钰城一上午,得了消息说要请他去湖心凉亭里用午膳,高兴得跳了起来。

    他老早就想去那长满大荷叶开了粉白花朵的湖水里玩耍的,奈何御医总说他身子虚,奈不得寒凉,便总是不让他靠近湖水三十尺内,今天居然能去乘船,实在是让他高兴呀!

    上元帝与上官鸿凌站在凉亭中,远远望着一身锦衣玉带,衬得小脸俏丽的上官良晗坐在小船上一下拉拉大荷叶边,一下摸摸盛开的荷花,笑得灿烂,末了,还摘了两朵下来,抱在怀里,倒是一动不动了。

    “那孩子精力旺盛——从武如何?”

    “回父皇,要看他愿不愿讲理了!”

    上官鸿凌摸摸鼻子:“小时固然可爱,但大了还如此莽撞,却是不该的!若是从文,至多不过是个狂生,要是习武,怕反会害了他!”

    上元帝微微皱起眉头:“朕又何尝不知?司兄家教良好,那孩子本是个知礼得体的,这一年来,朕怕他想起过往,不提不管,想来竟是害了他!但此子心性纯良,朕是相信他的!”

    看着冲自己拼命挥手的上官良晗,上官鸿凌挥了挥手,抿唇笑转头面向上元帝,道:“父皇,我们来一赌如何?”

    “赌什么?”

    上元帝轻笑,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很是欣慰,更多的是期待与雀跃,太子成长得越快,就表示自己退位的时间就越长……自己心底多年的期待……也能更快实现……

    “赌小家伙即使听了我们的劝,也不会轻易放弃要报复苏钰城!”

    “那鸿儿你的赌注是什么?”

    上元帝笑道,两父子都昂着头,左边眉毛轻挑,连上挑的度数都一样。

    “赌——赌我以后的老婆!”

    上官鸿凌鼓足勇气道,脸色绯红:“我以后要娶我想娶之人,别来那些什么选秀的敷衍,我保证不会干出强抢民女这等无良之事,可我也绝对不要娶那些什么高官的馒头脸女儿!”

    上元帝噗嗤笑出声:“你这算盘打得好!看来祝老先生的孙女将你吓得不轻!这都五年了你还记得啊!”

    “父皇啊!儿臣是认真的啊!”

    上官鸿凌一脸苦瓜相,逗得上元帝大笑出声:“好好好!应你就是!即使不是晗儿此事,只怕你也会挖空心思想了别的招来要朕松口是吧!”

    上官鸿凌笑开了花:“多谢父皇!您实在英明!”

    “去!你这孩子!”

    上元帝转了身子,看向由内侍从小舟上抱下,兴冲冲跑过长廊扑来的上官良晗。

    “父皇!皇兄!你们在笑什么呢?”

    小家伙脸粉粉,声音脆亮,端的是笑靥如花,人比花媚。

    “在笑你这家伙!”

    上官鸿凌伸手一戳上官良晗的额头,顺手接过小东子递上的丝巾,将小家伙脑门上的汗擦去。

    “笑我什么?”

    上官良晗任凭自己的太子哥替自己擦汗,低下头看着一手一朵的荷花,哎呀呀!一朵大了,一朵小了!可是都很好看!

    “笑你这孩子,一路过来不安分,沾花惹草,大了可怎么得了!”

    上元帝慢道,上官良晗小嘴一咧:“哈!这花可是我摘了要送给父皇和皇兄的!”说完,将自己手中那朵大点的荷花递了给上元帝,小点的递给上官鸿凌,小脖子一仰笑道,“父皇比皇兄大,拿大花,皇兄比父皇小,拿小花!”随即又收回两手空空的手,一拍,得意道:“就只有我没有花,可就没那什么花惹草了!”

    上元帝与上官鸿凌相对一笑,一人伸出一手拉了上官良晗。

    “人小鬼大!”

    “鬼灵精!”

    三人坐在凉亭里用食,微风轻吹,带着荷花的香与水的气息,还有阳光的猛烈,好在湖上风大,亭子四周又放了冰块,缓了风中的热度,让上官良晗没有吃出一身汗来,他咕噜咕噜喝完小碗中的芙蓉甜汤,抬起头来,望着盯着自己看的上官父子。

    “父皇、皇兄,你们都不怎么吃啊?”

    上元帝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筷子,看了一眼坐自己对手的上官鸿凌,满目慈爱的看向上官良晗:“晗儿,你吃好了?”

    上官良晗心中觉得奇怪,舔舔嘴角,坐直身子:“吃好了。”

    上元帝点点头:“你心里可还记恨那苏钰城打了你?”

    上官良晗眼睛一下红了,狞着嘴角用力点点头,倒也不哭不闹,只将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看来还是气未全消。

    上元帝接过侍从递上的茶,喝了一口:“你可知为父与为兄为何此次不与你出头惩罚了他?”

    上官良晗一愣,慢慢低下头去,噘着嘴拿手指一点点搅着桌布,一声不吭。

    “晗儿是个聪明的,父皇问你,你可还记得之前跟在你身边的那几个下人?”

    “恩。”

    上官良晗心中奇怪,他其实都快不记得了,父皇突然提起做何?恩……也还是因为那几人,自己才见了那家伙的!

    “晗儿可知那几人在外边是如何借你身份名义横行霸道,为害乡邻,所以苏钰城差人将他们办了,父皇却是一点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上元帝望着抬起头来一脸讶意望着自己的上官良晗,小脸上青白夹杂,几乎要生出烟来。

    “他、他、他们——”

    “已经办了,小皇弟不必着急,他们拿了多少人的,都加倍补了去。”上官鸿凌接过茶,笑道,喝了一口。

    上官良晗小嘴一扁,冷冷哼了一声。

    上元帝瞅着他不动,又道:“再者,你这次抓蛇吓人,做得实在过了!”

    上元帝语气厉了起来,上官良晗眼睛又一红,小手将桌巾搅得更紧。

    “不说其他,你可知如此行为,是会闯出大祸的?申老先生年近古稀,被你这一吓,当场折了骨,他经此一遭,说是折了几年寿是不为过的——晗儿,你只记得你心中怨恨,想要得了对方的讨饶,可你曾想过你的作为,是会伤害到旁人?让不相干的人受到伤害?”

    上元帝一气说完,歇下来,与上官鸿凌一起看着垂着头不吭声的上官良晗,等了半天不见他吭声,心中觉得怪异,便伸了手去扶他下巴,一摸,一手的泪水,将小家伙的下巴抬起来,小脸上满是泪水,眼睛红红,牙齿将下唇都咬出印子来了,见上元帝与上官鸿凌望着自己,上官良晗眼泪流得更多。

    “怎么了?”

    上元帝伸手将上官良晗抱在怀里,上官鸿凌取了丝巾擦干净他脸上的泪水,轻轻一戳他脸颊。

    上官良晗“哇”的一声哭出来,又立刻闭了嘴死忍着,只不断的颤动着身子,小脸憋得通红,看得两人心都揪了起来,连哄带安慰他。

    上官良晗却是倔强,一个劲的抽噎着,憋过了气连连大咳,眼睛红红鼻头红红,泪眼汪汪的看看上元帝,又看看上官鸿凌,抽噎道:“我、我知错了……呜咳,我、我会听话不任性了的……呜呜……”

    上元帝看他哭得难受,心里一阵心疼,忙将他抱了,轻轻拍打安慰着,上官鸿凌拿了扇子给他扇风,以免热到他。

    上官良晗哭得淅沥哗啦,待到他哭够了,抽噎着随了太子回到扶风阁里,上元帝临走时,又说了句让他难以安心下来的话:“再过两天,晗儿你也随着鸿儿一起修学吧!不能再这么放着你到处闲耍了!”

    “啊?”

    上官良晗一呆,上官鸿凌暗地一乐,一脸正直的回礼道:“是,儿臣会好好带着小皇弟修学的。”

    上元帝轻点头,看了眼还在呆滞的上官良晗,转身离开。

    上官鸿凌走近连自己一半高都没有的上官良晗,戳戳他呆滞的脸:“小皇弟,怎么了?想什么呢?”

    “皇兄!”

    上官良晗伸手抓住他袖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勾勾盯着上官鸿凌,慢慢荡漾出笑意来。

    “我是跟着你去修学吧?”

    “恩哼?”

    上官鸿凌抱袖点头,身后尾巴摇摇,身前的小狐狸尾巴摇得真欢!

    “那是一直要跟着你吧……”

    “差不多。”

    “啊?”

    上官良晗有点失望,抓着上官鸿凌的衣袖继续摇晃:“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上官鸿凌一笑:“你还小,有些我们能做的,你还做不到!”

    小家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上官良晗眼巴巴望着他,眼睛里亮闪闪的,有些狡诈,有些算计,也还有期待。

    “你放心,基本上大部分时候,你都和我们在一起,当然,也会有特别照顾你的人在的!”

    上官鸿凌摸着咧开嘴笑的上官良晗,心中感叹自己真是个好哥哥,为了弟弟,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此时,跪了两日后又去看望了申老太傅回了苏家的苏钰城只觉得全身一阵发寒,忍不住连连哆嗦,又碰上他那个阴阳怪气冷得像冰块的小弟,冷言冷语下来实在撑不住,到最后吩咐下人在大热天里多拿了两床棉被给他蒙着发汗,到晚上出了一身大汗后又喝了热姜汤洗了热水澡,这才觉得没那么难受。

    第二日,他还在家中看书,上官鸿凌却是缠着上元帝,又拿了申老太傅的举荐信好一顿磨叽,蹭了一旨来,与上官良晗说了,两人面对面笑了半天,当天夜里,上官鸿凌梦里都在笑,上官良晗豪情万丈一翻身,哈哈笑两声,苏钰城翻来覆去,只觉得眼睛是闭着的,却怎么也睡不好,眼前梦中满是混乱破碎的场景,早早的就醒了来,换了衣服取了包裹往宫里去。

    等到苏钰城进了宫,去到审香殿里,不多时,只见往日里对自己不冷不淡的太子很是暧昧的冲自己挤眉一笑,然后他身后突然闪出的是此时本不该在此却一脸凶相看着自己的昊亲王,不由得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与众人的疑惑在稍后传来的一旨圣意中给解开了。

    小王爷皮得很,现在是丢来与众人一起修学——只怕这修学是假,给他找玩伴倒是真吧……

    苏钰城心中暗道,但接下来的旨意却是叫他大吃一惊。

    “苏氏长子品性皆为上品,又得申老荐推,朕感先生之惠,特令将昊亲王交托于其教导,望其不负嘱托,钦此。”

    苏钰城愣愣的跟着众人谢恩,愣愣的接了那明黄的圣旨,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这圣旨带回去,父亲怕是又要哀愁一阵了。

    “喂!”

    上官良晗气鼓鼓道,他在苏钰城面前站了半天,他居然都没什么反映,看太子哥哥他们全都坐好了,自己却没地方可坐,便叫出声来,见苏钰城望着自己了,继续瞪圆眼睛昂着头。

    我才不怕你!

    本王要道歉的是那个老先生!才不是你!哼!

    苏钰城望着眼前小公鸡一样昂着脖子的上官良晗,心中一软:这小家伙,与自家那个难以接近的小弟,差不多大……

    苏钰城微微一笑,侧了身子伸手去拉上官良晗,将他抱在自己怀中,轻声道:“小王爷就坐在我身上,方便我教你读书写字吧!”

    上官良晗被他温柔的抱了,只觉得心儿慌慌脸上烫,鼻端闻到苏钰城身上淡淡的墨香,一下涨红了脸,成了小结巴:“本、本王爷就、就勉为其难的坐在你身上,看你能教得怎么样了!”

    苏钰城轻笑着,双腿并拢,左手轻一揽上官良晗的腰,扶他坐稳在自己身上,右手伸向右上角,取了笔,沾匀墨汁,放进的小手中,替他摆好姿势,声音清雅柔和:“这是提笔之势,你且记了,手指姿势须要摆好,不然走笔不稳,也容易苦手。”

    上官良晗脸涨得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听得苏钰城说了句:“小王爷可记得了?不记得也没关系的。”

    他顿时给气到,小声恨道:“不用,本王记得了,后面如何?”

    苏钰城笑弯了眼,握着上官良晗的手一笔滑出:“横笔手要平稳,一气呵成,不拖不蔓。”

    “哦。”

    “然后是竖直,不偏颇,不动摇……”

    上官鸿凌在位前,听得身后嘀咕声不断,捂嘴闷笑不已:小皇弟啊小皇弟!为兄的多与你着想,你现在可就随时可以气他折腾他了!孤也少了个罗嗦管家!哈哈!真好!

    第4章

    “冷雨斜阳,小酒炉香,缭绕芳菲,早春须添衣勤!”

    紫衣玉带盘龙云服的俊俏少年趴在桌上呢喃,语气里先是敷衍,到最后竟是带了丝恶作剧的快意,一双黑亮的大眼睁得圆溜溜的,望着不远处的蓝衣儒生。

    “小王爷此作甚有意境。”

    男子轻声道,满肚子欢喜等着他发火的上官良晗一下无语,双手狠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怒道:“苏钰城!你给本王回神!”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小室里嗡嗡作响,苏钰城转身回头,静静看着上官良晗,一拱手:“小王爷天资聪颖,在下已——”

    “你少给本王胡说八道!”

    上官良晗气得跺脚,这六年来,他早起晨读,学文习武,文从苏钰城,武术师从一个经常偶尔才出现几次,喜欢去偷喝自己父皇珍藏的美酒的老头子,那老家伙也不说自己名字,更不用他叫师傅,只说随便唤他老酒鬼,经常拿了些秘籍与内功心法与他,时常抢了太医苑的珍贵药材跑掉,下次再回来时就拿给他糖豆子一般的小药丸,因此这六年来,昊亲王是过得舒心又自在——只除了他偶尔一犯的头疾与怎么也气不到苏钰城有些烦心而已。

    而且最近一年来,苏钰城更是让小王爷烦心了!

    经常出神,有时候呆得没了头绪,连自己故意的恶作剧也见如不知——真把本王当成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知道的笨蛋小屁孩不成?

    和本王爷认个错就这么难?

    上官良晗气鼓鼓望着的苏钰城怔怔出神的侧脸,他却不知,自己这般心境神态,不正是个孩子么!

    他不知苏钰城最近心中纠结太甚,以至神情恍惚,失了分寸。

    父亲突然重病,家中商产早在二娘故去后便停滞不前,这十年来,都是靠吃老本维持着苏家光彩,自己即使已在朝中有所建树,但秋围的科考尚未开始,一切都还有变数……锦弟他又……唉……

    苏钰城神情恍惚的一转身,恰巧与愤恨的走上前来准备吼他的上官良晗撞在一起,一下跌坐在地,大吃一惊的上官良晗伸手去拉他,慌张中却被绊倒,一下压在苏钰城身上,二人都一阵晕眩。

    上官良晗今年十二,个头分量都比同年孩子来说要高壮一些,他这一撞只将苏钰城压得喘息不能,原本几日里来他就吃睡不好,今天这一跌倒,身上又压了个大孩子,别说翻身,连动一动都觉得困难,只能张开嘴大口吸气,眼睛慢慢看向压着自己的上官良晗。

    上官良晗则呆了,他伸手是想拉着那讨厌鬼,可现在却是人没拉到,自己还把他压得够呛,手下是那人隔了还算厚的衣服透出来的温热,手掌正下方,是他和自己一样跳动的心,淡淡的墨香……还有……带着点茫然水气氲氲的眼……

    两人呆呆的彼此对望,不知是谁砰然跳动的心,乱了……

    “你、你们在做什么!”

    上官鸿凌高兴的走来,一眼见到的却是让他惊掉下巴的状况,自己的小皇弟压在应该是他的头号敌人身上,两个人一脸呆滞彼此对望——更诡异的是这弥漫的暧昧气氛是怎么回事啊?

    “恩?啊!”

    上官良晗率先回过神来,手上一用力,直接撑在苏钰城胸口,发力起身,可怜苏钰城一介书生,被他那一掌压到,顿时呼吸不能,竟然晕了过去。

    上官鸿凌看着上官良晗一咳,心里猫抓一样忐忑不自在,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上官鸿凌话一出口,只觉得自己问得还真是蠢,连忙假意咳嗽,结果咳得过了,倒是真的倒了嗓子咳得难受,慌得上官良晗连忙帮他拍背,两兄弟忙了一阵,没听见多余的声音,扭头一看苏钰城,还在地上躺着,脸色苍白神情黯然。

    “小皇弟,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上官鸿凌一哆嗦,戳着上官良晗道。

    上官良晗也一哆嗦,手指苏钰城:“我、我只是不小心扑倒他——他自己怎么就像面条一样软了!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上官良晗看着上官鸿凌疑惑的望着自己的眼神,头摇得像拨浪鼓。

    上官鸿凌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苏钰城,伸手一推上官良晗:“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可不能出什么事!”

    上官良晗脸皱得像苦瓜,极不耐烦的走近苏钰城,蹲下身,伸出手去戳戳他:“喂!你怎么样?喂!别装死啊——”

    “哎呀小皇弟!你摸摸他的脖子看有脉搏没?”

    上官鸿凌急得跳脚胡乱道,他话一出口,上官良晗脸色一变,也不再迟疑,伸手便去探脖颈,入手只觉非常之暖,比一般人的温度要暖上许多——

    “他好象着了风寒了……”

    上官良晗蹲在地上,回头无辜的睁着眼睛看着上官鸿凌,大眼睛里写得清楚:看吧!是他自己不中用,才不是我的错!

    上官鸿凌一捂头:“来人啊!传御医!”

    说完认命的走近前,蹲下身,抱起与他一样年纪身子骨却比他轻得多的苏钰城,一步一摇一叹息的将人抱去离此地最近的自己的太子殿。

    御医来了,看了脉后说苏钰城是五内郁结,脾胃失调,风寒入体,发了汗来服几剂药便可好转,上官鸿凌正要对一边捂着嘴乐得不行的上官良晗说教一通,突然来了小侍报说上元帝找他,他只能冲着嘴笑得合不拢的上官良晗象征性的一瞪眼,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了,便匆忙离去。

    上官良晗眼见着上官鸿凌离开,下侍又给苏钰城擦脸喂药什么的,嘴巴一扁,慢慢走到床边,看着他。

    瓜子脸,眉毛秀气,眼睫毛很长像小扇子,鼻子嘛……不高不矮,嘴唇有点白——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呢!

    上官良晗嫌弃的呸道,一边机灵的下侍从抓了空闲赶紧走掉,大屋子里只剩他二人。

    上官良晗回头看着屋子里的摆设,还和两年前一样,只是自己已不再住在这里,这张床自己躺过四年,现在都还记得床上哪里曾经被自己藏过零食,哪里是自己的小花哥哥的小彩儿喜欢窝着的地方。

    如今一切都已经变化,也回不到从前,倒不是有所怨念,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说明的惆怅,小时候总是单纯的快乐着,一旦长大了,那些快乐就像水中倒影的花,美丽而难以捉摸。

    恩……

    我想这些干啥?

    上官良晗混乱的一摇头,转了一圈走到床前,瞪圆眼睛看着自己的头号死敌苏钰城,望着他惨白的脸色,一笑。

    “嘿嘿,你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不如我帮你一下如何?”

    上官良晗边笑边去拿了墨汁和毛笔,沾得满满,窃笑着走近,趴在床边伸出手去——

    “爹……小弟……”

    苏钰城眉头一皱,轻轻呻吟道,上官良晗一愣,只觉得这声呼唤陌生而又熟悉,然后,心里一动,头隐约有些痛起来。

    “对不起……”

    苏钰城的声音带了丝哽咽,上官良晗手一松,沾满墨汁的毛笔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这样的……愧疚和后悔……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上官良晗双手捂着头,一步一踉跄向前,一头载倒在床上,靠在苏钰城身边。

    苏钰城梦见自己光着脚一个人行走在满是荆棘与冰雪的小路上,寒冷的感觉从心底透出,眼前不是漆黑一片,却是灰蒙蒙望不到尽头的衰败草原,渐渐眼出现的是自己的父亲,一个人流泪叹息,说着对不起,身影渐渐淡去,再就是一脸悲伤的苏锦城,小小的孩子哭得好是绝望,大声喊着“我恨你们!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然后幼小的孩子渐渐长大,变成喜欢敲打算盘喜欢笑的青年,一转身的笑意里满是无情。

    我还有什么?

    我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苏钰城停下自己寻找的脚步,慢慢蹲下身来,将自己抱紧了,咬紧下唇,然后,感觉到身侧一阵温暖,迷糊中睁开眼睛,只见一片黄色,呼吸间是太子身上惯有的熏香味,清雅别致,顿时觉得心中一暖。

    自己似乎是感染了风寒,此刻,怕是被安置在太子殿内……

    苏钰城无意识的将身子靠过那温暖所在,上官良晗捂着脑袋倒在他身边的虽有意识,却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痛,头也一涨一涨的疼,心中念叨着要快点起来,结果却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上官鸿凌回来一见,又是想让他捂着脸泪奔的场景——他的小皇弟又和男人睡在一起……

    孤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上官太子握紧拳头咬牙下了一个决定,因着自己父皇与小皇弟的例子在前,自己以后一定要多生优生,壮大优秀的上官皇族的重任就担在自己身上了!

    哀怨结束,上官鸿凌走进床边,静静看着面色微微好转的苏钰城和一脸不舒服样的上官良晗,轻轻叹息。

    无论你们谁动了心,孤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所以,不要怪孤……

    苏钰城一睡醒来时,太子就坐在他身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当下只觉得脸一红,恰好腹中又饿得厉害,咕噜一声,在夜色笼罩的深殿中更是响亮,只叫他羞愤得想挖个坑藏起来,脸红得发烫。

    上官鸿凌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兀自烦恼着如何开口说那件事情——父皇啊父皇,您难道不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怕您儿子被可能气到发狂连小家伙都敢打的苏钰城给撕了么?您居然要——唉!

    上官鸿凌一叹,转头道:“来人啊!给苏公子上膳!”

    苏钰城脸色几乎冒出烟来,在下侍的服侍下起身来坐在桌边填饱了肚子,一抬头,上官鸿凌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思及今日,头往下一低,道:“太子殿下有何事,只管吩咐便是,只要是在下能做到的,定然万死不辞。”

    上官鸿凌一咳,心道:谁敢叫你死啊!不过是父皇想带你爹消失而已……

    见苏钰城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上官鸿凌只觉得心中愧疚感大甚,头轻轻偏向一边:“今儿父皇秘旨于孤,今年秋举,愿你拔得头魁,丞相之位便属于你……”当然,朕的父皇可不是白给你官职的,拐了你爹的事,孤还是等事成那天再说,免得事多!

    苏钰城心中一阵不安,却还是起身拱手道:“多谢皇上厚爱,不才定当全力以赴。”

    “那就再好不过,这样吧!你不如这半年就安心住在宫里潜心治学,小皇弟那孤可做个担保,自然不能再来捣蛋于你,你看如何?”

    上官鸿凌说出自己想了好半天的话,却见苏钰城微微皱起眉头,似是有话要说,心中一突,面色不变道:“你可是有何担心的?”

    苏钰城点点头:“在下今日失礼,却是因为心中记挂所甚,家父突发重病,苏家家产又……在下幼弟是个倔性子的,只怕他会做出些什么来……”

    上官鸿凌心中一突,讪笑着拿袖子掩面咳嗽两声,心道:难怪父皇心急火燎的叫着要把皇位传我,原来如此啊……看来这暗地里打探消息的暗卫很是重要,赶明儿孤也找几个好的去!至于你家财产和你的那个凶狐狸弟弟么……

    上官鸿凌又咳了一声,今天假咳都咳得他嗓子不舒服了,眉头轻皱道:“钰城你自放心,令堂之疾,孤自会叫了御医好生看待,而苏家财产……总得有个人继承不是?你与孤自小共长,钰城你擅文治,商道于你甚为陌生,你的小弟虽然性子凉薄,却是个中好手——你如此看孤做甚?”

    苏钰城可说是面色深沉的望着上官鸿凌,拱手道:“殿下厚爱,只是在下的弟弟,绝不是无情之人,只是幼年境遇心中怨愤难消,他是个好孩子的!”

    喝!还说不得你那个狐狸弟!

    上官鸿凌摸摸鼻子,讪讪道:“恩恩,此事孤知道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还有半日时光,待孤吩咐了下去,替你在藏书院里安排好居所,两个随身小侍伺候,你且自己努力吧!还有,藏书笔墨什么的,父皇吩咐了,只要是你需要,自吩咐小侍去取拿便是,若有不长眼的奴才碍事,去告了主管自然有人办理。”

    上官鸿凌说着,见苏钰城直愣愣瞪着自己,只觉得后背一阵寒凉发麻,心中一惊,连连回想着自己刚才可有说了不该说的话,想来想去,只是自己一不小心,话说多了,不符合自己往日里深沉神秘的形象,啧!但愿他不要多想了!

    苏钰城心中哪知上官鸿凌多想,自己只念着眼前之人平易近人又亲和如春风,自己若能在其手下效力,必然能一展宏图,而且……

    想起那模糊的一片黄与淡淡的体温温暖,苏钰城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看向上官鸿凌的眼神又柔了几分,只叫被看的人心中更是惶恐。

    糟糕!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莫不是看出了孤是个话唠的本质?

    这可大大的不妙了!

    上官鸿凌暗道不好,急忙开口岔开话题:“这、读书要趁早,不知……”

    “在下这就去,有劳太子殿下派人说与家父与家弟详实了。”

    苏钰城拱手弯腰行礼,起身后带着满身淡雅的熏香与一肚子心事离开,只是脸上嘴角多了一丝微笑,与换了行装跑来找太子的上官良晗撞个正着,彼此相对一眼后,苏钰城拱手行礼,小王爷一点头,二人错身之后,小王爷不爽的一瘪嘴:“笑得就像那些怀春的小丫头!啧!”

    说完,上官良晗一把扑向被向自己的上官鸿凌:“皇兄啊!父皇找你有什么好玩的?可记得要分我啊!”

    上官鸿凌被他撞个踉跄,转身拧着上官良晗的鼻子:“你这家伙!居然敢冲撞孤!抓你下去打上三十大板!”

    “哎呀饶命啊!”

    上官良晗翻个白眼嗡声讨饶,手上用力戳在上官鸿凌肚子上:“喝!”

    上官鸿凌缩手一闪,伸手按着上官良晗脑袋往下一压,颇是感慨道:“小皇弟啊!你长得可比孤当年结实多了!”

    上官良晗得意的撩起袖子比画着自己胳膊:“那当然!我乃谁也!”

    “你就美吧你!”

    上官鸿凌伸手再将上官良晗脑袋按着压了两压,收回手去,看着已到自己肩头,脸还点点圆润,眼睛黑亮得似乎能一眼看到底的少年,想起这些年来与他一起的生活,以及今后几年内朝中将要发生的事,心中一阵黯然。

    这么个直率的孩子,若是一直关在这金色的大笼子里,只怕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切后,会恨自己吧……

    上官鸿凌心中一直都有不安,他私下去问过了陆老大夫,上官良晗每次头疾发作,喝过药后,脑中淤血必然少掉一些,长此以往,他总有一天会化尽头中血块,想起所有事情来,无论如何,确是自己父皇害得他家破人亡,即使对他再好,养父之恩又怎敌得过血脉亲情?要是他又被有心人利用了来……自己怕也下不了手去对付他的……

    不如……

    干脆将他放离此地……

    原本他的世界,就是要在广阔的天地间,走马仗剑,快意江湖的……

    上官鸿凌笑看着爬上自己床铺找好地方舒服躺倒的少年,一如两年前乃至六年前那般趴好笑嘻嘻的看着,似乎时间还没有流逝得太快,那些温暖和柔和的记忆就在眼前,清晰得伸手就能触到——他慢慢走了过去,坐在床边,躺下,伸手捏着上官良晗的脸,身后尾巴直摇:“小皇弟啊!人生苦短,行乐需及时,你如此俊秀有为,不如——皇兄给你介绍些好姑娘如何?”

    上官良晗才听得自己被夸,尾巴正慢慢翘高了来,猛然被最后一句话刺激到,像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坐起,惊恐的睁圆了眼睛:“什么?”

    上官鸿凌笑眯眯,一下一下摸着自己下巴:“不如安排个好日子,就近与美丽的姑娘们见上一见如何?”

    上官良晗怪叫一声:“我不要!”

    天知道他对那些看起来很娇弱走路都会摇晃的女子有多恐惧,这这这……见面了自己打个喷嚏会不会就吓死那些听说最是柔弱的小姐们呢?

    上官良晗又吼又闹了半日,临到晚膳时,突然想起来道:“恩?对了,皇兄啊!不是说那家伙身子不适么?怎么又不见了?”

    上官鸿凌慢慢的咽下口中饭粒,接过汤水喝了一口,才道:“他要参加今年秋的科考,这关系重大,小皇弟你不许去捣蛋!”

    上官良晗小嘴一扁:“切!我才不去找他呢!只不过是想着……皇兄你自己不找太子妃,他也不定亲——干嘛就把我给扯上去了啊?”

    看着上官良晗一脸愤恨的看着自己,上官鸿凌仰天一叹,低头正色道:“小皇弟啊,你只是没有发现,在皇兄比你还小之时,就已经与那些姑娘们见过面了——恩?小皇弟,你这是什么眼神?”

    上官良晗一脸同情的看着上官鸿凌道:“皇兄,我都不知道,原来在您比我还小的时候,就要去面对那些软绵绵戳一下就倒的小姐了呀!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什、什么?”

    上官鸿凌差点喷汤,好不容易才忍住,抽搐着脸皮心中却是有些不安:不喜欢软绵绵的小姐啊……那孤这个好哥哥就给你各式的美人都找几个来,朝里文臣武士翰林贵族的女儿,只要是你中意的,就没有不能许给你的!

    上官良晗咕噜咕噜喝完了汤,看上官鸿凌摸着下巴一脸奸笑,仰头一叹:唉!明明是多好的春天,一个两个却都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怪异,难道还真是春季多“伤感”不成?

    过了几日,已然掌握了半边帝椅的上官鸿凌代拟了一旨,宣各家小姐一齐去城郊的园林里赏花,百里花林,香味竟然被数十位小姐给压了下去。

    “咳……皇弟啊!你看这些小姐……都如何啊?”

    上官鸿凌扮作一般公子打扮,跟在一身紫龙云服紫金玉冠正装亮相,脸却臭得不行的上官良晗身后,兴致勃勃张望着。

    啧啧啧!现在的这些姑娘可比自己当年遇见的美多了,虽然身上的味道么……是浓烈了点……但是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五官清晰,身材也不错,可不像自己当年见到的那些个发白大馒头似的小姐……

    “小皇弟啊!你怎么一脸的——”

    “皇兄,她们是来赏花的还是来熏虫子的啊?你看那些蝴蝶蜜蜂什么的,都跑没影了!”

    上官良晗嫌恶的皱了皱鼻子,却又笑起来:“正好,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坐在这草地上了!”说完,他一屁股就坐在草地上,叫数十位小姐看得是瞠目结舌。上官鸿凌低头无语。

    昊亲王出身之事是为天下人知而不能言的秘密,但是就他目前受宠的程度与上下两代帝王的亲密,以及他据说是很有江湖地位的潜在身份,这位王爷虽然注定坐不了龙椅,却必然是下任帝王的左右手,可以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与他有了联姻……

    各家会算计的当家人老早就说与自家女儿周详了,今日里众女一见这传说中的昊亲王,虽然年纪尚小了点,却是相貌不凡,行动之间既有贵气,又带了些豪爽,不动心都难!数十位小姐中年纪小的才十岁,大的也不过十五,一个个机灵着,虽然已看出跟在小王爷身边那人的不凡,却很是清楚自己的目标,一见上官鸿凌坐在地上了,拿茶点的拿茶点,拿扇的拿扇,见没东西拿了,便揪下几朵花来,一拥而上,围坐在上官良晗身边,你轻轻一笑说:“请王爷赏脸尝尝奴家亲手做的糕点。”我便立刻眉眼含情娇嗔:“王爷请喝奴家特地泡的茶。”她只好咯咯笑出声来举了花:“王爷您看这花开得多好!”

    上官良晗一口点心一口茶,胡乱点着头,心中却奇怪这些人看自己眼神怎么像要吃人,上官鸿凌则早已经捂着肚子蹲到一边笑去了。

    众女围着上官良晗娇笑不止,笑得他全身起毛,只觉得眼前全是一张张擦粉的脸,浓烈的香味熏得人难受,自己刚才因为饿和好奇吃下去的东西也觉得很想吐出来,正要站起身来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停在小河边,车上跳下一个女子,怒气冲冲便跑了过来,推了这家姑娘,又撞了那家小姐,站在有点呆滞的上官良晗身前,憋红了脸,伸手拉起他的衣领,将一个东西塞进猝不及防的他口中。

    “这是我做的小丸子!好吃吧!你要娶了我,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什、什么!咳咳……”

    东西下喉才回过神来捂着脖子大咳的上官良晗惊恐道,他还未再多说上两句,一旁被退开的小姐们早已愤怒的扑上前去,为他也为自己讨起说法来。

    “见不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样的!你想害死小王爷么?”

    “啊!小王爷是我的!你不许抢!”

    上官良晗被推到一边,愣愣看着打做一堆的小姐们,觉得自己把她们想成柔弱的生物果然是个大错,眼见着丝帕小绣鞋满天飞,吵闹的小姐们打做一团,上官良晗双眼一红转身扑到一边同样惊呆了的上官鸿凌怀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好可怕啊!”

    手足无措的太子爷连连安慰着昊亲王,赏花相亲会匆匆结束,不日后,明白自己被设计相亲的昊亲王留书一封,潜逃出宫,一去多年。

    第5章

    山麓苍翠,林深草密,隐约能听见鸟鸣兽走,山水潺动的声音,还有琴声或高或低,抑扬起伏,引得山下之人停住脚步细心聆听,而后竟是寻了一处峭壁,飞身而上。

    黑色的身影在山石与藤蔓间跳动,不多时,黑衣人脚下一个用力,腾起的身子落在山腰的小土台上。

    土台像是人工开凿,平整厚实,山花开得灿烂,台上小凉亭中轻纱飞扬,一身紫衣玉冠的俊美青年手指轻按在琴弦上,恰是一曲终了。

    “本王要回去了!”

    青年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让黑衣人有些不快。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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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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