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好!
    “我什么时候……!”
    凤琷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这也是他跟你说的?”
    念芜含泪点点头:“我那天看他好像很难过,问他,他这样说的,他好像还想跳崖……我就让他做我的小妾嘛……更何况……”
    念芜撅撅嘴,剩下的话没说下去——更何况他还亲他了嘛!
    “他……他想跳崖?”
    凤琷顿时觉得心里一紧,整颗心脏就像被揪起来了似的:“不会的……肖何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是真的!!那天要不是我拦着,他就走到山下去了!掉下去就摔死了嘛!不是跳崖是什么!”
    念芜在凤琷手里扑腾扑腾,两只小胳膊早就被凤琷捏回原形,变成一双翅膀背在身后:“疼疼疼……神君,放开我啦!”
    凤琷回过神,松开捏着念芜的手,小白团子一落地,翅膀用力扇几下才变回胳膊。念芜满心委屈——他帮人带话怎么还被神君收拾了一顿。
    念芜撅着嘴看凤琷一眼:“东西送到了……我先走了喔。”
    他迈出一步,又往前迈一步,然后发现自己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念芜回头一看,凤琷正拿根手指勾着他的衣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念芜脖子后面一凉,眨巴眨巴眼睛:“神君……还有什么吩咐?”
    凤琷冷冷道:“带我出去。”
    第111章
    凤琷没想到能这么轻松从禁制中出来, 还带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鬼。
    “神君,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念芜迈着两条小短腿奋力跟在凤琷后边, 但是凤琷与他身高相差太多, 大长腿迈一步,念芜得追十步。
    他最后干脆抓着凤琷袍子边,被半拖着往前走。
    “去一趟澧泽。”
    凤琷本来不想理他, 但是一走路就有个小东西挂在脚脖子上显示存在感, 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澧泽?那好远喔,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念芜是只鸟, 比凤凰这种高级的鸟还没脱离鸟性,一听水就犯愁:“我们还要进水里面吗?”
    凤琷皱起眉——这倒提醒了他,澧泽那么远, 去一趟得耽误几天功夫,到时候肖何还不定在不在原处了,这个凡人神通广大,一不看紧居然就去了趟天山。
    他本来打算回水牢一趟, 看看有没有哪个神仙的神力恢复过来。顺手给他们再加几层禁制,以免让这些人跑出来碍事。
    关于这件事应颉也是知道的,不过他虽然为神正直,本质却不傻,放跑了仙官让他们回到天庭,整个昆仑山都会有大麻烦,对凤琷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不打算管。所以凤琷确信,那些仙官们现在肯定还被关在水牢中。
    ……那不如让应麟帮忙好了,前几天他还说要看着自己,没多久却匆匆离开,还心事重重的嘱咐凤琷不要随便离开昆仑山。
    他现在应该回澧泽了吧?
    “再看看,先出去再说。”省得又碰上应颉,说不定会被重新抓回去。
    凤琷带着念芜一起出了昆仑山,到山脚下时,一个银发的神突然从天而降挡住他们去路。
    “是你?”
    凤琷看清来人后,皱起眉头——他倒是忘了,自玺延洞中出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绮焰……不对,应该说是他与自己一同进了洞中,然后凤琷的记忆就断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洞外,他脑袋里多出来一个声音。
    凤琷下意识觉得那个声音是血魔,但是绮焰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绮焰挑了挑眉:“你要去哪儿?”
    凤琷冷漠地看他一眼,绕过他往前走:“你管得着吗?”
    “你要去找那个凡人?”
    凤琷身形一顿,念芜没停住,一下撞在他的腿上。白包子下意识往身边的大粗腿上一搂,跟凤琷一起把脑袋转向绮焰。
    后者垂目扫了念芜一眼,唇边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三口之家啊?凤琷,你现在的行为越来越与凡人贴近了。”
    凤琷没打算理会,干脆拎起念芜,踩上云就要走。
    “希望你早点记起玺延洞中发生的事……到那时候,不知你是否还能心无芥蒂地跟那个凡人在一起。”
    绮焰的声音轻飘飘从背后传来,凤琷猛地看回去,却见绮焰早就驾着彩云离开了,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念芜被他像行李一样拎在手中有点不舒服,于是左右扭动几下,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向凤琷:“神君……我们还去不去澧泽了啊?”
    凤琷心里烦躁:“不去了!去凡间,带路!”
    凤琷原本还准备到处抓一抓肖何,却没想到他居然都没跑,就待在自己家里。他指着前面那栋房子疑惑地问念芜:“你确定在这里?”
    念芜点点头:“在啊,总之我来的时候还在。”
    凤琷心里疑惑更大,却还是走上前,他知道肖何家里的门是怎么个构造,也不推门,直接飞上三楼,把窗户拧开跳进去。念芜跟着凤琷跳进去,感慨道:“神君怎么知道这里可以进……好熟练啊。”
    凤琷斜他一眼:“再多话把你舌头打个结。”
    念芜吓得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舌头打个结还怎么吃虫子。
    凤琷又说:“你在这等着,不许乱跑,等会儿我来找你。”他要跟肖何说一些私密的话,不想让旁人听了去。
    念芜又乖乖点头。
    ——总之他在凤琷面前,只有乖乖点头的份。
    凤琷从三楼摸下来,转了一圈没看到肖何的身影,他又摸去二楼,每个房间都找过,依旧没看到任何人,凤琷觉得奇怪——二楼是日常起居的地方,肖何居然不在家?难道出去买菜了?
    凤琷看见肖何空空如也的厨房,想起来他的东西都被自己搬到昆仑山去了,买了菜也没办法做饭,就决定去一楼找找。
    一楼有间实验室,实验室的门通往地下室。
    凤琷最后在地下室里找到肖何,他一进去就看见那一缸刺目的血水,肖何一只手垂在浴缸里面,脸朝下趴在浴缸上,一动不动的。
    凤琷脑子里嗡得一声,他突然想起来念芜说肖何曾经要跳崖自杀,他还不相信,现在呢……现在眼见为实了?!
    他大跨步地冲进来,一把将肖何捞出来,他的胳膊被从水中拔出,带得血水溅到凤琷脸上。凤琷也顾不上擦,他脑子里都空白了,他把肖何搂在胸前,一只手掐住他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手腕。
    肖何浑身湿漉漉的,上身只穿着衬衫,他紧紧闭着眼睛,面色惨白,因为凤琷只能用一只手抱着他的缘故,整个人贴在他怀中然后缓慢往下滑,凤琷紧紧捏着他的手腕,只能也跟着他的身体压低自己,他觉得自己抱得越紧对方就越往地上掉,就是抓不住他。
    怀里的人冷冰而柔软,凤琷觉得自己就像抱着一具尸体似的。他心中剧痛,只能用力收紧手臂:“别这样……肖何,别这样……”
    “嘭!”
    两人相拥着倒在地上,凤琷急忙把他重新抱起来,他发现自己的手不够用,后知后觉有一只还掐在肖何手腕上,凤琷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先治疗伤口。
    他赶紧将肖何的手腕拉到嘴边,沿着伤口用力舔过,等它终于不流血了,才把肖何重新抱进怀里。
    凤琷不敢看肖何的脸,摸着怀里的身体,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将手心贴到肖何心口的地方,他屏息仔细感受,感觉到里面还有虚弱的跳动,这才松出一口气。
    凤琷将肖何横抱起来,手中就像没份量似的,抱得紧一点,竟被他身上的骨头硌得生疼。
    肖何本来就够瘦了,现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凤琷带肖何回了二楼卧室,脱掉他身上的湿衣服之后用大浴巾小心地裹起来,然后又搂到怀里去。凤琷闭着眼睛把脸埋在肖何发丝之间轻轻蹭一蹭,难受得快哭了。
    他实在想不通肖何为什么要寻死,他印象里肖何是个坚强的人,与羸弱的身体相反,他有根强韧的神经,他这种人怎么会轻生?但是……即便念芜所说他跳崖是假,是在胡扯,那这次呢?他亲眼所见,肖何就在浴室里割腕……还找了地下室这种不通风的隐蔽之处,这显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这时他脑袋里的血魔又开口了【唉,肯定是因为你,话说得太重了啊。】凤琷心里微微一动,然后血魔又说——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的,使苦肉计。他们凡人的三十六计中,确实有这一计。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凤琷暴怒:“你给我闭嘴!再说他一个字我跟你同归于尽!!”
    他试过把这个声音从自己脑海中剔除出去,但是失败了,它好像扎根在自己的元神里。但是凤琷也并非对他完全没有办法,既然他扎根在自己元神中,那就将元神当作燃料烧了,他就没办法依附。
    血魔怕凤琷这个疯子真跟他同归于尽,于是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凤琷搂着肖何躺在床上,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抚摸,手掌下的嶙峋骨骼令凤琷心中一阵难受。
    ——他这些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凤琷记得肖何习惯在床头藏些糖果,把他的床头柜翻个遍,终于找到一盒巧克力酒心糖,凤琷拿一颗塞在嘴里嚼碎化成水,然后吻在肖何嘴唇上。
    他本只想给肖何喂点东西吃,贴在他凉薄的唇上之后,却忍不住想要更深入些。凤琷拖着他的后脑,舌尖抵开肖何的牙齿,口中融化了的巧克力就顺着舌头喂进肖何嘴里。
    凤琷将肖何的唇含在嘴里轻轻吸吮,舌尖越探越深,到后面干脆由哺食变成深吻,巧克力在嘴里化得到处都是,黏黏糊糊。
    肖何本能地吞咽口中的液体,但是凤琷跟得太紧,他皱起眉,显得有些痛苦。凤琷稍微恢复一点理智,舌头恋恋不舍地退出来,又在他嘴唇上轻轻舔了舔,这才算完。
    巧克力糖还有一大盒,凤琷摸着肖何苍白的脸思忖要不要再喂一颗,正在这时,对方紧闭的睫毛突然颤了两下,凤琷收住手,反应过来时,已经瞬移到离床两米远的门口。
    床上的人终于醒转,在浴巾中动了动,凤琷下意识往墙后面挪一步,身子大半藏在墙后,只露出一双血色的凤眸。
    肖何从床上坐起身,神情有些迷茫,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凤琷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实在丢人,偷偷摸摸的,太不正大光明。他把拎着巧克力盒子的手往身后一背,走进卧室。
    “你醒了?”
    霓霄神君即使入魔还是那个骄傲的霓霄神君,下巴微抬眼神倨傲,看人不低头,只把眼珠往下瞥——他们凤凰好像都这个毛病,一个表情都能让人不爽。
    肖何坐在床上歇一会儿,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声音虚弱:“霓霄神君大驾光临,有什么事。”
    两个人骨子里都是骄傲的,肖何之前对凤琷百般忍让委曲求全,却让他说得那么难听……说他阴险,说他目的不纯,肖何再好脾气也有脾气了。
    人性本贱,神也是这样,对他太好了他就不懂珍惜,鞭子加糖才能把这混蛋调教听话。肖何其实嘴硬得很,就算心里想说“我哪里不好以后改”,嘴上也说不出来了——就算以前说得出,现下这个情境怎么可能。
    他饿了好几天,糖都吃腻了,也不敢出家门买东西,就怕被外面那群疯子一样的人砍成肉酱,现在刚醒来,思维还不清楚,说出的话基本不过脑子。
    凤琷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缩,生生在巧克力盒子上摁下五个手指头印,四个在上面,一个在对面,成功增大摩擦力,让他把盒子掐得更紧。
    他不知道怎么说,先声夺人地质问:“你为什么轻生?”
    “轻生?”
    肖何脑袋里晕晕乎乎,嘴巴里却有甜味,他闭了闭眼,像要爬下床,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迷茫迷茫,似乎在想“轻生”这个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谁轻生……”
    但是他想也不老实想,抬脚就往床下爬,差点一头载下去。凤琷看得清清楚楚,一瞬间移过来扶住肖何,生气地说:“别乱动!好好躺着!”
    肖何张着眼睛近距离地望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面无光无亮,凤琷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被肖何一把推开:“你说我自杀?嗯……天上的霓霄神君,你够闲的,我就算自杀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凤琷心里像被人扎了一刀——肖何从来没这么跟他说过话,他……他以前……难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态度?这是想彻底跟他划清界限吗?
    凤琷又难过又生气,握着糖盒的手用力收紧根本没发现盒子已经被他捏变形了,他强忍怒气说道:“你以为你算计我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肖何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你想怎么样?算了,不用告诉我,总之你是神,想怎么对付我一介凡人,都可以……随便你吧。”
    他说完就往床下爬,穿上鞋子就像没看见凤琷似的,越过他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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