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6(出书版) 作者:蒋胜男

    正文 第 100 章

    芈月传6(出书版) 作者:蒋胜男

    第 100 章

    范雎佯装左右张望,却大声叫道:“大王?秦国有大王吗?秦国只有太后和穰侯,哪来的大王?”

    赢稷走出来时,正听到范雎的话,不禁怔住了。

    竖漆上前一步,呵斥道:“大胆,将这狂徒拿下!”

    赢稷摆手道:“不得无礼。”向范雎拱手:“先生,请进!”

    范雎高傲地一笑,在赢稷前面迈步入殿。

    赢稷拱手问:“先生何以幸教寡人?”

    范雎拱手:“唯,唯!”

    赢稷略失望:“先生何以幸教寡人?”

    范雎道:“唯,唯!”

    赢稷脸色沉了下去,复问道:“先生是不愿幸教寡人吗?”

    范雎此时方道:“臣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赢稷微笑道:“先生害怕了?”

    范雎道:“臣羁旅之臣,交疏于王,而所言者皆是匡君之事,处人骨肉之间。臣知今日言之于前,就可能明日伏诛于后,然大王若信臣之方,死不足患,亡不足忧。三皇五帝,皆有死期,臣何足俱?”

    赢稷听到范雎说到”处人骨肉之间”时,眼神顿时凌厉,看向范雎的神情却变得更恭敬了:“那先生不敢言的,是什么?”

    范雎道:“伍子胥不容于楚,但能够令吴国称霸。若能令臣的主张得行,纵然如伍子胥一样不得好死,亦是臣平生之幸。臣不怕死,怕的是臣死得没有价值,让天下人看到臣向大王尽忠而不得善终,因而贤士杜口裹足,不肯入秦。”

    赢稷一惊道:“先生何出此言?”

    范雎冷笑,说话更加不客气了:“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官之中,不离左右保护,终身迷惑,不敢有所举动,却不知长此以往,大者宗庙覆灭,小者身以孤危。”

    赢稷脸色大变:“先生危言耸听了。”

    范雎逼近了赢稷道:“大王在位四十一年,而国人但知有太后与四贵,而不知有大王,难道这也是臣危言耸听吗?什么是王?能擅国专权谓之王,能兴利除害谓之王,制杀生之威谓之王。这几祥,如今是掌握在太后手中,还是大王手中?秦国上有太后,下有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等四贵专权。这秦国,还有王吗?”

    赢稷的手在颤抖,他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你再说下去。”

    范雎道:“诗日:‘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国。’今秦国上至诸大夫到乡吏,下至大王左右侍从,无不是太后或四贵之人。这朝堂之上,只有大王形单影只,孤掌难鸣,臣恐大王万世以后,据有秦国者,非赢氏子孙也!”

    赢稷一拳击在几案上,咬牙道:“那当如何?”

    范雎道:“废太后之政,禁于后宫,逐穰侯、华阳、泾阳、高陵于关外,则秦国能安,大王能安!”

    赢稷整个人跳了起来,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范雎上前一步,声音坚定:“废太后,逐四贵,安社稷,继秦祚!”

    赢稷指着门外,颤声道:“你出去,出去!”

    范雎冰冷坚毅地看着赢稷,揖手退出,整个人如钢铸铁浇一般肃穆而不可违拗。

    室内只余赢稷一人,孤灯对映。

    赢稷捂着心口,整个人缩成一团。

    夜越发静了,赢稷的身影缩得很小很小,隐隐传来一声如兽般呻吟的长号。

    范雎整个人身形僵硬,逃也似的疾步出了宫门,走上马车。

    他踏上马车的时候,竞失足踏空了好几次,而后才在马夫的搀扶下扑进马车内。

    范雎在车中命令道:“走,快走!”

    咸阳小巷,马车疾驰而过。

    忽然车内传出范雎颤抖的声音:“停、停下!”

    马车停下,范雎扑出马车,扶住墙边大吐起来。

    好一会儿,范雎才慢慢停止呕吐。

    马夫扶着他,为他抚胸平气,不解地问:“张禄先生,您是吃坏了东西吗?”

    范雎摇头道:“不是。”

    马夫道:“那为什么吐成这样?”

    范雎看着漆黑的夜空,回答:“恐惧!”

    第二十五章 归去来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气阴寒。

    这样的天气,容易让人生病。

    芈月十余天前偶感风寒,病势自此缠绵不去。

    此时,文狸在章台宫廊下煎着药,内殿窗户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芈月昏睡着。

    魏丑夫跪于她衾边,为她掖好被子,擦拭额头的汗珠,一面心神不定地听着外面的雨声。

    雨点打在檐上。

    咸阳大街上,行人变得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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