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中灯火通明,牧府一片混乱,哭喊声远远传来。
    段岭还在担心郎俊侠的安全,不知道被韩滨带着这么多人围捕,能不能顺利脱身。但他们已经不能再回去了。
    “走!”
    武独抓住了段岭的手,在这漆黑一片的夜里,灯火通明的长廊中,跑向未知的尽头。
    费宏德居住的侧院中,牧磬已靠在凉椅上睡着了。昌流君拿着把扇子,给他赶蚊子飞虫,正在与费宏德小声说话。
    段岭与武独冲进来,猛地停下了脚步。
    此处距花园与正厅甚远,声音还没传过来,段岭去看牧磬,昌流君却说:“你们在酒里放了什么?醉成这样。”
    “无妨。”武独说,“待会儿就醒了,府里出了大事,马上就有人来查了,我回房一趟,你往前院去看看,想办法让乌洛侯穆逃回宫。”
    段岭说:“只要确认他逃了,就回来陪牧磬,不要离开他的身边。”
    昌流君眼睛眯了起来,段岭催促道:“快,接下来的事我与费先生去解决。”
    只要韩滨抓不到郎俊侠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武独与昌流君议定分头行动,各自离开。武独带着镇山河先去藏起来,费宏德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段岭俯到他耳畔,低声告知事实经过。
    费宏德说:“天助我也,韩滨要动了。”
    段岭沉吟片刻,望向费宏德。
    “先生觉得韩滨要反?”段岭问。
    “韩滨如果知道信件落在东宫手中,今夜必反。”费宏德说。
    段岭眉头深锁,就在此刻,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计谋,如果成功,说不定马上就能见分晓了。
    “我去看看情况。”段岭说。
    牧旷达遇刺,府上一片混乱,段岭匆匆赶到花园内时,正与黄坚撞了个满怀。
    “发生什么事?”黄坚问,“牧磬呢?”
    “喝醉了!”段岭答道,“先不去管他,师父怎么了?”
    “师父被刺了!”黄坚说,“不知道哪来的刺客,都说是乌洛侯穆!”
    段岭起初觉得郎俊侠冒失,然而仔细一想,却觉得这一刺简直是神来之笔,今夜牧旷达刚暗示过太子的身份有假,东宫便派人来行刺,是个人都会联想到蔡闫的命令上,然而蔡闫真正的目的,只是派郎俊侠过来打听消息而已!
    “我去看看师父。”黄坚说,“你去找韩将军,他一定还在府内。”
    段岭扯住黄坚,说:“千万当心。”
    段岭并不想黄坚被卷入这件事中,黄坚点头,匆忙离开。
    黄坚走后,段岭寻思良久,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那正是韩滨与牧旷达的传信。
    “怎么回事?”郑彦的声音响起,险些把段岭吓死。
    “你怎么也来了?”段岭问。
    “回去时候,我拐了个弯,前去禀告‘那位’,那位让我过来看看。”郑彦答道。
    段岭明白郑彦是把今夜的事情通知李衍秋了,李衍秋放心不下他,让郑彦回来,看看是否帮得上忙。
    “去通知姚侯。”段岭说,“让他和五公主马上撤出宫,找谢将军会合。再让谢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拦韩滨,现在就去!快!”
    郑彦迟疑片刻,段岭撩起衣角,让他看自己穿着的白虎明光铠,郑彦才不再犹豫,转身离开。郑彦刚走,昌流君便沿着长廊过来。
    “乌洛侯穆走了。”昌流君说,“他说不会回东宫,让你放心。”
    段岭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吩咐道:“你回去陪牧磬吧,有事儿我会来叫你。”
    第217章 兵变
    府中哭喊声不绝,段岭赶到花园中时,却看到了另一具蒙着布的尸体。
    他揭开尸体,看见了钱七的尸身。
    韩滨正站在房外,颇有点犹豫不定,段岭与韩滨对视。
    “韩将军。”段岭说,“牧相呢?”
    韩滨眉头深锁,答道:“受了重伤,所幸还剩一口气。”
    “方才在走廊中捡到这个。”段岭把信递给韩滨。
    韩滨拿到信时,连手都在发抖,看着段岭。
    “想必是乌洛侯穆进了丞相的密室。”段岭答道,“匆忙中掉下的。”
    “密室在何处?”韩滨说,“带我过去一趟。”
    段岭示意韩滨跟着自己来,在前头带路,把他带到了牧旷达房中,房内仍一片狼藉。
    韩滨此时已不敢再独自一人,周围全是卫兵,在外头守着,他进入密室后没多久便走了出来。
    “大部分信件都被乌洛侯穆带走了。”段岭答道,“韩将军,请你马上回外城去,否则一旦东宫下令,谢宥就会带兵来了。”
    “王山!”院内武独叫道,“你出来!”
    韩滨转过头,武独一手按剑,朝向房中。
    段岭感觉到武独很可能下一刻就要出剑杀进来,说不定还想把韩滨当场击毙,但刚才郎俊侠没杀掉他,他已心生警惕。万一武独一剑杀不掉,让韩滨逃走,局势只会更为复杂,城外的五万大军也极易哗变。
    段岭以眼神制止了武独的举动,说:“韩将军,马上离城。”
    “我知道了。”韩滨答道。
    韩滨吩咐几句,又问:“府里现在谁说了算?”
    “牧磬酒还未醒。”段岭答道,“天亮后再商议吧,我们会尽力挽救牧相的性命。”
    “走!”韩滨吩咐下去,带着所有手下火速撤离。
    段岭本想通知谢宥放韩滨出城,但现在消息一定刚传到谢宥耳中,还没来得及全城戒严,韩滨应该能顺利出去。
    “韩将军呢?”黄坚匆匆过来,问道。
    “他走了。”段岭答道,“师父情况如何?”
    “还活着。”黄坚说,“被那一剑伤了肺,未及心脉,正请来大夫为他诊治。”
    段岭说:“谢天谢地,师兄,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牧府,牧磬交给你了。”
    “你去哪儿?”黄坚问。
    “我去找谢宥将军。”段岭答道,“东宫派人刺杀牧相,说不定还有图谋,这个时候若不尽快采取行动,恐怕将坐以待毙。”
    黄坚说了声快去快回,段岭便与武独沿着后花园出来,回到院中。
    “怎么办?”武独倒是十分意外,“你为什么放韩滨走?”
    “他出去调兵进城了。”段岭答道,“让他去对付蔡闫,用他的话来宣告,好过咱们自己去宣告。”
    武独说:“我正想去看看牧旷达。”
    “不用给他下毒了。”段岭答道,“今夜过后,他已经没什么用了,走,带上那匣子,跟我来。”
    中秋夜下半夜,段岭与武独来到李衍秋的小屋中。
    李衍秋正在与那傻大个喝酒,见段岭来时,便说:“可等你大半夜了。”
    武独打发了那傻大个,将铜匣搁在石桌上,段岭说:“我找到了这些东西,四叔您看。”
    段岭拿出信件,交给李衍秋,说:“幸亏找到了,郎俊侠还补了一剑。”
    “牧旷达死了?”李衍秋倒是十分意外。
    “没死,不过也快了。”段岭说,“韩滨以为东宫拿到了他谋反的证据,现在出城去了,我猜他下一步,应该是搏一把,带兵进来,控制内城。”
    “等天亮看看。”李衍秋说。
    段岭奔波一夜,又困又累,奈何精神却很振奋,他一语不发,与李衍秋对坐,只等着外头的消息。
    李衍秋对这些事却似乎毫不关心,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让人取来凿子,凿开了铜匣上的锁。
    匣中躺着一把半人高的玄铁重剑,剑柄上刻着太极图。
    “小心手。”段岭说。
    李衍秋突然笑了起来,问:“你爹说的?”
    段岭点点头。
    李衍秋又道:“第一次见它时,三哥也是这么与我说。”
    “四叔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段岭说。
    “自然。”李衍秋不再去碰镇山河,注视段岭的双眼,说,“什么事都可答应你的。”
    “待韩滨进城后,一切听我安排。”段岭说,“我要去见蔡闫一面。”
    “嗯。”李衍秋满意地点头,说,“看来你已有计策了,无妨,从今夜起,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也该是出面的时候了。”
    段岭还有点拿不准韩滨是否会做出他该做的事来,若他只是带兵跑了,计划便将再次改变。李衍秋却丝毫不担心,只是给他斟了点酒,说:“面店老板正有上好的螃蟹,方才我让人再蒸几个,与你送来,先喝点酒。”
    突然外头响起声音,远方传来呐喊,仿佛有人开战了,然而不到片刻便又沉寂下去。武独抬头望向东边,继而一跃上墙,站在屋顶上眺望。
    “韩滨进城了。”武独说。
    “在什么地方?”段岭问。
    “控制了城中主道,正往皇宫去。”武独答道,继而跃上更高的房顶,观望片刻,黎明前最黑暗之时,夜中全城寂静,刚过完中秋,家家户户闭门,唯有征北军的火把在闪动着。
    “我去看看。”武独说。
    “不要去了。”段岭说,“吃螃蟹吧,他们应当正在攻打皇宫。让韩滨和蔡闫去狗咬狗,正好了。”
    武独:“……”
    当夜谢宥显然得到了段岭的消息,没有对韩滨采取任何动作,只是做了一点象征性的抵抗,便让征北军长驱直入,攻进了内城。
    李衍秋所在的这一户正处于江州外城,郑彦前来通知情况时,韩滨已带兵抵达皇宫外了。
    “姚侯与五公主已经撤出来了。”郑彦说,“接下来怎么办?以谋逆之名夹击韩滨?”
    “不,让黑甲军全退出来。”段岭说,“占据外城,里头的兵,一个不留,等到黑甲军全部出城后,你把谢宥和姚侯带到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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