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曦毕竟是复杂朝堂上滚过的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她从来都知道,睁眼说瞎话毕竟是瞎话,做不得真。若是猜中了,只能说自己走狗屎运。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最近可是屡屡踩到狗屎,说的瞎话无限接近真相,就好比现在。

    看着祭坛上的汹涌流动的灵力,看着年轻但不知多少年岁的师尊大人表情复杂,往日里风轻云淡如高岭之花的气质也多了几分凡尘气息,显得没有那么飘渺高冷了。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师尊大人也是不说则已一说吓尿人。他站在原地怔忪良久,终于转头看向沈子曦,说了句让在场活人都恨不得自戳双耳的话。

    “方才,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师尊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和不忍,沈子曦被问得懵了,不晓得他指的是哪一桩事情,对方又补充道,“你说阿棠和我的关系……可是真的?”

    虽然师尊大人对这个世界的凡人不大看得上,但也清楚他们的确有独到的地方。他虽然不懂什么是DNA,但多少有些印象,也知道这东西可以准确鉴定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其实师尊大人也没有那么呆,更加不是迟钝,他刚收养的阿棠的时候,看着那张酷似自己童年时候的容颜,也曾异想天开地想过这个孩子会不会是那个绝情女人和自己的。

    抱着这样的想念,他在阿棠不知晓的时候使用血缘术法,结果令他有些心冷。两人之间虽然有些关系,但也表明他不可能是阿棠的父亲,顶多有些八竿子打着一点点的远亲干系。

    这样的结果才是正常的,因为他和阿棠的母亲本来就有些亲戚关系,两人是同一个支系。阿棠继承了那个女人的血脉,自然会和他有那么一点点的血缘干系。

    两人长得太像太像,当初还在宗门的时候,低下就有不少的弟子嘀咕猜测,说阿棠是他在外头的私生子。要不是这样,两个血缘有些远的人怎么会那么相似?

    当然,他对阿棠处处照顾、宽容照顾的态度,多多少少也误导了那些弟子,加深了误会。

    只是这样的猜测最后因为血缘术法的结果而终止,他和阿棠并非父子关系。至于阿棠的父亲是谁,祁连部族已经全灭,他想找也没有这个条件,只能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但是了沈子曦的话,他又不是那么确定了。鉴定血缘的术法不少,但这世上还有屏蔽血缘的术法,偏偏那个绝情女人又是个中好手,连他都不及对方十分之一!

    血缘术法的鉴定方式比较粗暴,结果也不是百分之百正确,因为有外力可以干扰最终结果。而这个世界的灵气被封,凡人另辟蹊径研究出另一条路,完全避开了有可能存在的屏蔽术法。

    若是沈子曦说的DNA鉴定结果是真的……那么……师尊心情很复杂。

    他虽然对阿棠这个整天给他添堵的熊孩子很看不顺眼,但到底是自己当儿子养了多年的孩子,哪怕对方蠢得让自己不忍直视,他也不会真的杀了对方,祁连部族还指望这小子传承呢。

    当然,知道沈子曦腹中怀了孩子,师尊大人糟糕的心情也提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谢温昭走上前,连风云诡谲的祭坛都没有理会,反而一瞬不瞬地看着沈子曦,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踌躇和犹豫。沈子曦看了眼阿棠,眸子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了下来去。

    她很清楚,若是这个时候告诉师尊大人,说她之前的话都是刺激对方的废话,估计下一瞬就会被他一巴掌拍死!所以,她到底是说呢,还是不说呢?撒一个谎,就需要无数谎言弥补。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废话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有屁用啊!不过……也因为师尊大人的犹豫,沈子曦抓捕到另一个重要信息——这个男人真的和阿棠老妈有一腿啊!

    要不是两人真的有超出普通男女的关系……或者说啪啪啪过,不然他也不会因为阿棠的身份而犹豫。他会犹豫,只有一个解释,他也没有确切的把握表明阿棠不是他儿子!

    沈子曦暗暗紧张,脑子开始快速转动。谢温昭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连他也不肯定的事情,说明这事情存在一定几率……他们长得又那么相似……怎么说也有三成可能性吧?

    到底是现在说出真相被杀呢,还是等他解决完祭坛事情,然后再被杀?沈子曦选择后者,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还想和阿棠多相处一会儿呢。

    心思一转,沈子曦已经有了大致打算,“这事情自然是真的,要是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拉着阿棠去鉴定中心做一个亲子血缘鉴定,到时候的报告证明一切。”

    鉴定结果怎么说也要几天才能出来,自己还能多活一些时间……算算也不是非常亏。

    阿棠暗中给沈子曦一个无奈的眼神,小曦这么胡闹,师尊大人到时候不会轻饶她的。一想到师尊最恨欺骗,这个时候戳穿小曦,她可就真的将自己作死了。

    “你啊……”阿棠无奈地将沈子曦揽入怀中,心中是一阵说不出、化不开的浓情。

    视线转到祭坛之上越发璀璨的玉扳指,他的眼神闪烁一下,借着两人相依相偎的姿势,暗中在沈子曦的手心写字,“小曦,我和师尊是否是父子,已经完全不重要了,而且不是的可能性九成九。师尊此人,最恨欺骗和背叛,你这样的行为已经是犯了大忌讳。”

    沈子曦暗中撇了撇嘴,用同样的方式和他说话,“犯了忌讳就犯了忌讳,大不了他杀了我……不,应该是在我生下孩子之后杀了我,到时候和你做一对亡命鸳鸯好了。”

    “说什么傻话呢,祁连部族的人时候魂魄散于天地,无轮回转世之可能。若是真的死了,你可找不到我的。”阿棠暗中看看师尊恍然出神的模样,抓紧时间写道,“那玉扳指不是凡物,你虽然实力不强,仅仅练气入门,但已经得到它的承认,哪怕是师尊强抢也不行。等祭坛平息之后,立刻将玉扳指收回来,然后躲进去!”

    “诶?那东西能躲进去么?”沈子曦惊讶,之前玉扳指初次进化,她和阿棠两人琢磨研究了好久,发现里面的空间似乎比以前大了很多。纵然这样,也不能存放活物啊,她怎么进去?

    “以前不行,但已经完全弥补好的它可以。若是所料没错,这件东西应该是祁连部族古文献上的一件神器,流传不知多少年了……”阿棠感慨,“倘若祁连部族以前有此物,大概不会遭受灭门惨祸了。你一定要收好,对你对孩子都有好处。”

    “你以前怎么没有说?”沈子曦疑惑。

    “文献古籍那么多,我一时半会儿哪里看得过来?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阿棠很自然地说道,“总而言之,别想什么亡命鸳鸯之类的念头了,你活得好好的,一切都好,孩子可不能没有你。”

    沈子曦微微撇过脸,不想继续在两人小命的话题上转悠。时间越少越珍贵,她不想将仅有的一段时光浪费在对死亡的恐惧和担忧上,换话题,“阿棠,你可知道你师尊想要做什么吗?”

    “师尊心思难辨,我怎么猜得出来?”阿棠悄悄用灵力撑起一层屏障,隔绝了祭坛泄露的灵气对怀中之人的影响,“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小事,不然怎么能惊动师尊亲自出马?”

    这对情侣旁若无人地用写字的方式交谈着,一旁的单身狗谢逸棠默默看着,鼻尖哼了哼。正所谓秀恩爱死得快,这对夫妻也太没有自觉了!而且……他们将他当成空气忽视了吗?

    谢逸棠只觉得压根痒痒,好想买一桶汽油,做几个火把,将这对夫妻烧死!

    谢温昭收敛好内心激荡的波澜,端着寻常的脸色,对着谢逸棠说道,“将那孩子拿过来。”

    谢逸棠一怔,从怀中取出一枚圆形玉佩交给谢温昭,其上交缠着纯净的灵气和冰凉阴气。

    谢温昭不言语,余光看了眼低头关切老婆的熊孩子,只觉得胸口有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熊孩子从徒弟变成儿子,角色转变之后,对他这个师尊的伤害值也飙升了。

    他有伤害这个熊孩子的媳妇么?师尊大人心里不平衡了,他知道徒弟变儿子,内心的情绪波涛汹涌,这个熊孩子难道就没什么表示么?好歹露出激动的表情啊,哪怕只是敷衍!

    让人心塞的是,这个熊孩子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然后更加平静地和媳妇恩爱去了。

    忍了忍,师尊大人将那口气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走上祭坛。那恐怖的灵气像是碰见什么可怕的东西,迅速分开一条一人宽的路,保证师尊能畅通无阻。

    他镇定地走至生门,然后捏了个法诀,将待在玉佩中的鬼子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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