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范晟睿的步子顿了顿,他虽然之前运筹帷幄,觉得小弟拿到状元之名有八成的把握,可是如今真正得了,也是心中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陈内侍跟着范晟睿走进大堂,见到范大人、大林氏之后深深行了一礼,他是真的佩服这位,能将一个儿子年纪轻轻的便养成国家栋梁,而小的那个,却成了科举的状元。只怕以后范家前途无量了。
    范大人再是书香门第出身,但也在官场上混多了,他见陈内侍这幅恭敬的模样,心中一跳,莫非真的是?
    “范大人、范夫人,小的要宣旨了。”陈内侍和颜悦色的说道。
    “辛苦您了。”范大人连忙说道,他身边伶俐的小姑娘连忙将蒲团放到了几个主子面前,大家都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命范嘉平为天水年间科举状元,钦此。”陈内侍悠扬的声音在大堂里打了一个转儿。
    范家的所有人似乎都被这圣旨惊呆了。
    基本上,每年状元的圣旨都是陈内侍去宣读的,有不少听到旨意喜极而泣的,还有听到旨意开心得晕厥过去的,范家人的反应并不算过分。
    “状元郎,接旨吧。”陈内侍咳了咳,对范嘉平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陈内侍的话,范嘉平似从虚妄中惊醒,他站了起来,接过了圣旨,又恭敬的对陈内侍行了一个礼。
    陈内侍仍是侧着身子避了,读书人自命清高的多,若是范嘉平因对自己行礼而记恨自己,那便不大好了。
    无论内侍来宣的是什么名次,大林氏都已准备好了一个丰厚的荷包。
    范大人等了一会儿,见大林氏都没有行动,连忙暗中扯了扯袖子,才将大林氏从呆愣中拉了回来。这个老婆子,做了多年的主母,雍容华贵久了,也被这件喜事砸晕了头啊。
    好在范晟睿提前一步将陈内室拉到一旁,偷偷的递了一个荷包给陈内侍道:“您这么早来宣布科举名次,实在是辛苦。”
    水至清则无鱼,陈内侍本就是无根的人,如今最看重的便是金银,他面上装着推脱了一番,将荷包拿在手里轻轻一按,这荷包薄薄的,似乎并没有银子。可越是这样越让陈内侍心中一喜,只怕这荷包中是一张大面值的银票呢。
    陈内侍忍住了面上的欣喜,咳了一咳说道,“我今儿宫中还有事,便早些走了。”范嘉平得了状元,只怕范家人会要好好庆祝一番,他这个外人杵在整个儿,反而让他们有些拘束。
    范晟睿笑着点了点头,将陈内侍送到了门外,他笑着说道:“改天请您喝酒。”
    陈内侍见自自己进范府之后,一来一往都是范晟睿主持接待自己,便知道他已经是范家的顶梁柱了,有多少人家养了不知道多少个儿子,却都是花天酒地撑不起场面而让父辈苦苦撑着的呢?范家实在是幸运。
    “谢谢您了,我也想讨一杯状元酒喝呢。”现在看来,与范家交好是百里无一害。
    见陈内侍出了大堂,大堂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当中,范大人与范夫人也曾做过让小儿当上状元的美梦,但却觉得大宣朝人才济济,小儿并不一定能成。
    范大人忍住心中的狂喜,面上冷淡的拍了拍范嘉平的肩道:“你如今得了这么好的名次,若是我们祖上有灵,也该欢喜了。”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往祠堂去报喜了。
    而大林氏为了范嘉平的科举不知道给菩萨烧了多少的香,她喃喃的念了几句,抬头对小儿说道:“我曾与菩萨说过的,若是你得了魁首,我要给庙中捐赠两千两善银呢,此事我可不能耽搁了。”说罢,大林氏也带着贴身嬷嬷急急的走了。
    大堂中,一时之间只剩下了范嘉平与柳依依。
    柳依依拍手道:“父亲、母亲真是欢喜得丢了魂儿了。”
    范嘉平手中拿着圣旨反问柳依依道:“真的?”
    柳依依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第210章
    范嘉平的面上显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一直内疚于自己的行为伤害了家人,如今夺取了魁首,心中总算好受两三分。
    柳依依看着范嘉平的面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范嘉平微微一愣,只端正的站着笑道:“以嫂子与我的关系,不存在当问不当问。”
    柳依依深呼吸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宫中的那位?”
    范嘉平面色平静,只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不知道是对宁凝的,还是对自己的,“弃我去者不可留。”
    “嘉平,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宁凝对其他好姑娘失望。”柳依依皱着眉说道。
    范晟睿刚走进门槛,便听见自己的小妻子用老气横生的口气对自己的弟弟说着这样的话,他微微的扯了扯唇角。
    范嘉平抬头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他笑着对柳依依说道:“哥哥和嫂子这么恩爱,我也希望如此。”
    “恩。”柳依依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有些词穷,上辈子的自己执着于情爱中,与范嘉平有什么区别呢?“你明白就好。”
    柳依依说完这句话,突然回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丈夫。
    “夫君。“她的面上突然绽放了如花朵一般的笑容。
    范晟睿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回了一个给她,“我只是一会儿不在,你就摆长辈的架子欺负小弟不成?”
    “我怎么敢欺负小弟。“柳依依俏皮的说道,对范嘉平炸了眨眼睛。
    范嘉平一时无语,自己年纪似乎比她还大些吧,她居然还名正言顺的叫自己小弟,这不是欺负是什么?当今能欺负状元郎的女子除了柳依依也没有别人了。
    “说起来,小弟还帮我赚了一些钱呢,也不知道樱姐儿那五百两最后赚了多少,反正祺姐儿是血本无归了的。“柳依依碎碎念了几句。
    范嘉平耳中敏感的听到了柳依依口中的樱字,有些讶异的往柳依依那儿看了看。
    “樱姐儿为你投了五百两银子。“柳依依将一只手伸了出来,重重的重复了一遍,”樱姐儿就是一个好姑娘,只不过你们没有缘分咯。“
    五百两银子,只怕是那个姑娘所有的私房了。范嘉平面上有些动容,想到了苏樱用惊叹的眼神看着他院子里那颗樱花树的娇俏模样,心中莫名动了动。
    “好了,好了。”范晟睿推了推柳依依,“你赶紧让小厮去赌坊将那钱给取出来,晚了万一庄家反悔怎么办?”
    “啊?还会这样?实在是太没有信用了。”柳依依被范晟睿宠得有些孩子脾气,连忙端着自己的大肚子去找碧荷了。
    看着柳依依急匆匆的离去,范晟睿眼中闪过了一丝宠溺的笑意,他对范嘉平说道:“你嫂子如今怀着身孕,你多多包涵她。”
    范嘉平听到范晟睿这极为袒护的言语,不由得撇了撇嘴,现在冷眼看来,他这个弟弟在大哥心中,从来都是要给这位小表妹让位的,“依姐儿既是我的嫂子,也是我的表妹,我难道会与她计较不成?再说了,她也是为了我好。”
    范晟睿点了点头,与范嘉平一起走出了大堂,“你如今得了状元,切记不可过于自大。我已准备好了礼物送往监考阁老家,而那些曾指点过你学问的,得需要你亲自上门致谢了。”
    “恩,恩。”范嘉平向来对自己的大哥极为钦佩,如应声虫一般的在他身后。
    范晟睿将事情交代完后,有些欣慰的转过头来,“如今你也是能支撑门户的男子了。”
    范嘉平笑得有些苦涩,若不是他起了让圣上赐婚他与宁凝的念头,他也不会如此用功念书。
    范晟睿似猜透了他的心思,淡淡说道:“不管你之前的念头所为何,如今已经得到了这个结果,便顺着这条路走吧。”
    范嘉平认真点了点头,他一开始是为了宁凝,可是走过了千万里路后,他才发现,他的努力是为了天下苍生,以后他要做一个胸怀沟壑的大男子。
    范嘉平得了状元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京城上下。
    钟祺在家颇有些愤愤不平,与母亲抱怨道:“范嘉平眼光那么差,凭什么能超过我夫君。”
    平阳侯夫人听了女儿的话,摇了摇头:“你又犯浑了,范嘉平眼光差与他的学识有什么关系?”
    “我,我觉得夫君是最好的。”钟祺坐在平阳侯夫人身边,靠着她的肩说道。
    “这样已经很好了。”平阳侯之前已经与平阳侯夫人说过,卫家虽然已经翻案,但在京城根基尚浅,只怕到最后是比不过在百年书香世家且父兄已经在朝堂上站稳了脚的范嘉平。得到探花之位已经是圣上与朝中对卫知最大的肯定了。
    “你与其想着范嘉平凭什么得第一,还不如想想状元探花游街的时候,你如何将你的夫君打扮得难看些,免得那些小姐夫人通通看上了你夫君呢。”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平阳侯夫人如此说道。
    “母亲说的是!”钟祺突然站了起来,“他那张脸简直是祸水,我恨不得让他蒙面游街呢!”
    “哪儿有这样的?”平阳侯夫人笑出了声,用手梳着女儿那青溜溜的头发,“你过来,我与你说。”
    钟祺凑了过去,与平阳侯夫人两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在宫中,外面的宫人守在宁妃宫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青花瓷器摔坏的声音,里面的怒喝隐隐约约传到了宫门口。
    “你说什么?范嘉平得了状元魁首?”
    宫中的人都知道宁妃因父亲的缘故,自幼就生长在白鹭书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与新任的状元范嘉平可以称得上有师兄师妹。如今范嘉平成了状元,只能将宁妃有才华的名声再往上提一提。听到这个消息,这宁妃的反应为什么是不顾场合的大怒呢?
    宫人在门口颇有些轻蔑,只怕这宁妃在白鹭学院的时候就与这范状元有什么首尾吧。年轻英俊的少年郎不要,偏偏要来伺候日薄西山的圣上。这女子为了权势的心,可是日月可鉴哟。
    宁凝浑身脱力的坐在椅子上,回想起范嘉平曾深情的对她说:“师妹,等我努力读书赢取了功名,必要再圣上面前求他赐婚,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当时的她听到这句话时颇有些不屑,天下有这么多学子,难道他范嘉平就能轻而易举的赢取殿前的功名不成?可是谁又能知道他就真的成了状元?
    她来这个朝代,认识了许多男人,也利用了许多男人,圣上贪恋她年轻的躯体;五皇子利用她掌控后宫六院;三皇子自从她进了宫,便装作从没有认识过她。
    这么多人中,只有范嘉平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她到底是错过的什么呢?宁凝捏紧了手,连手掌心的皮破了都没有发觉。即使范嘉平夺了如此大的功名,他那么喜欢她,也会愿意为了她而私奔的吧?或是愿意帮她成为后宫那个至高无上的人呢?
    宁凝冷静了下来,对身边的小宫女淡淡的说道:“还看着干什么?赶紧将这地上的瓷器扫走。”
    小宫女连忙对她行了礼,将破碎的瓷器轻轻的扫走了。自从宁妃有孕以来,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他还是挂念着我的,他还是挂念着我的。宁凝默默的凝神念了几句,才恢复了笑容,自己得找一个办法见见师兄才是。
    “小姐,小姐,大喜了。”小铃铛面带喜色的走到了苏樱身边,在她的耳边说道,“范公子得了状元,如今咱那五百两银子,可是翻了一倍呢。”
    “状元?”苏樱那绣着花的手再一次遭了秧,白色的丝绸缎布上染上了点点血迹。
    “诶,小姐,您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另外一个小丫鬟走了上来,帮宁凝将手包扎了。
    小铃铛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苏樱身边的大丫鬟,“这是一千两银票。”
    大丫鬟见自家小姐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她跟着小姐去过范府,也见过范家的二公子,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只不过夫人不答应他与小姐的这桩亲事,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若是自己去求母亲让母亲将自己嫁给范嘉平,会有多大的希望?苏樱心中砰砰跳着冲动的想到。母亲一向疼爱自己,一定会依了自己的。
    苏樱仗着一股子勇气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有些泄气的坐了下来,等他考上了状元,自己才求着母亲去谈这桩亲事,他们会用什么眼神看看她?是个喜欢攀附荣华富贵的?
    苏樱的面色有些颓然,对身边的大丫鬟说道:“拿五十两给小铃铛,当我谢谢她哥哥帮我跑上跑下了。”
    五十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小铃铛喜气洋洋的连忙对苏樱行礼道:“谢谢小姐了。”
    “这是你应得的。”苏樱笑着说道,又拿起了手边被血染红的白色锦缎,继续绣了起来。
    ☆、第211章
    很多年后,大宣朝京城里那些已婚的夫人们还能在闺中依稀想起天水年间,状元、探花游街时候的风采。至于那40岁的榜眼陈冲么,呃,谁还记得他的容貌?
    范嘉平与卫知两人翩翩少年在前,一人穿着月白色的书生袍,显得玉树兰芝,而另一人穿着青色的书生袍,流露着桃花烁烁风流之态。
    而那做榜眼的陈冲,苦读十几年,本以为能一举夺魁,却不料强中还有强中手,只能屈居第二便罢了,第一第三还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年轻,这老天对他实在不公平。
    罢了罢了,再有学识再好看又怎么样?长得那么好看,不过是个绣花架子而已,陈冲自我安慰道,我就不信他们能自己上这高头大马。前一年,那状元在家是个读死书的,骑马游街的时候还需要别人的扶持,真正丢了脸。
    可惜的是,陈冲还没有自我安慰完,便见范嘉平与卫知借着马镫微微使力上了高头大马,两个光鲜亮丽毫不逊色的美少年对着陈冲笑道:“陈榜眼,请上马。”
    tamade,陈冲再也忍不住了,在心中流泪骂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他这前浪还没开始扑腾,就死在沙滩上了。
    卫知看着陈冲那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的脸色,与范嘉平相视而笑。他们的政见虽然颇为有不同,但是又奇异的能够互补,若是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想与范嘉平共事。
    范嘉平看着看卫知,笑着与他悄悄话说,“你今儿看上去颇为俊俏,你家那位难道没有…”捣蛋?以他对钟祺的了解,还以为她会逼卫知穿上粉色的袍子呢。
    卫知听范嘉平说起钟祺,愉悦的说道:“我答应她不接别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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