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故意拖后了几步,就是想看看杜太贵妃,究竟有多“狡猾”?

    等李中易步入正房,迎面就见,杜太贵妃领着曹王居右侧的下首而立。

    本朝承袭大唐尊左的惯例,文臣全部居左,武将则右立。

    李中易刹那间便明白了,杜太贵妃为了保住她儿子的性命,还真是挖空了心思,不是一般的“狡猾”呐。

    杜太贵妃把姿态摆得这么低,李中易自然不可能让她轻易如愿,便故意站到了曹王的下首。

    “臣李中易拜见皇……”李中易长揖到地,太弟二字尚未出口,便被杜太贵妃凭空拦截,“李相公,请喝茶。”

    李中易还没直起腰杆,就见一双晶莹粉嫩的小手,捧着一只茶盘,已经递到了他的眼前。

    嘿嘿,母鸡把小鸡崽护得水泄不通呐,李中易脚后跟轻轻一转,避过了茶盘,再次躬身长揖行礼,“臣李中易拜见皇太后娘娘……”

    这一次,杜太贵妃终于没能拦阻李中易的胡言乱语,她急得粉颊泛红,额间见汗,晶莹的泪珠子,差点夺眶而出。

    “不能哭,绝不能哭,哭了就全完了。”杜太贵妃暗暗发狠,芳心虽乱,却没有失了方寸。

    这人呐,都是被逼出来的!

    杜太贵妃情急之下,居然想到了一个妙招,她转身冲着主座的方位,蹲身裣衽,脆声道:“妾遥拜皇太后娘娘,娘娘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姓李的怎么没了动静?”

    杜太贵妃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动的见招拆招,她身后的李中易没有任何反应,又不可能扭头去看,她索性一直蹲着,不肯起身。

    让杜太贵妃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李中易见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这八个字后,差点脱口而出,“你也看过《鹿鼎记》?”

    李中易很快稳住了心神,有心试探下杜太贵妃,只是,一时间没想好,从何入手呢?

    就在李中易低头沉吟不决之际,蹲在前边的杜太贵妃,难免又想多了。她的芳心之中,七上八下,惟恐李中易又整出令人进退维谷的妖蛾子。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不妥,杜太贵妃不过是女流之辈,不太可能喜欢战争岁月的《林海雪原》。

    身后的李中易越不吱声,杜太贵妃的芳心也就越慌乱,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李中易只怕是在想什么鬼主意,要害柴熙让吧?

    李中易原本只是楞了个神而已,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他盯着杜太贵妃妙曼动人的背影,心里却由衷的赞赏杜氏护犊情深的急智。

    客观的说,李中易将杜太贵妃摆到皇太后的高度,等于是把她彻底的架到了火上去烤。

    谁曾想,杜太贵妃的反应竟然如同闪电一般,没等李中易把大帽子扣实,她居然找到了曲解李中易意图的好办法:那就是借着遥拜符太后,想要躲过要命的一劫。

    杜太贵妃尽管装得很像若无其事的样儿,可是,微微颤抖的香肩,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莫大恐惧。

    李中易不过是想当面探个底而已,并没打算把杜太贵妃逼到墙角,见好就收,乃是理所当然。

    “曹王殿下,您累了吧?”李中易终于开了口,杜太贵妃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她赶忙起身,拉住儿子的手,关切的问道,“五郎,你哪里不舒服了?”

    毕竟是母子连心,曹王见母亲悄悄的眨眼,他马上偎进杜太贵妃的怀中,娇声娇气的说:“娘亲,孩儿头好晕。”

    李中易只觉得好笑,面对的这对母子演了一出好戏,却偏偏漏洞百出。他李某人可是这个时代顶儿尖的国医圣手,他屈居第二,谁敢自居第一?

    不过,李中易也不想太过于难为曹王母子,便拱着手说:“那……李某去请郎中了……”话刚出口,他便偷笑不止。

    见李中易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杜太贵妃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胸口,恶人终于走了!

    只是,她们母子二人,躲得过初一,又岂能避得开十五?

    鱼儿离开了水,被摆上砧板,哪怕还有余力扑腾几下,终究难逃被开膛剐鳞的厄运。

    李中易的马车,一路驶入齐州兵马总管衙门,直到二堂门外,这才停了下来。

    今天的齐州兵马总管府,从外面看上去,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但是,进入大门的照壁后,沿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往巡逻的卫兵,也都手提长枪,腰挂战刀,肩背劲弩,囊中的弩矢塞得满满当当。

    戒备森严的小节堂内,几乎座无虚席,堂内的几十名军官,围站在一幅巨大的沙盘前,指指点点,争论不休。

    “山长驾到!”

    伴随着亲牙的通传声,今日总值星官、近卫军都指挥使廖山河,厉声喝道,“全体起立,立正,敬礼!”

    李中易缓缓步入小节堂内,迎面就见众人摩拳擦掌的兴奋样儿,他不由笑了。

    “怎么着?这段日子,都闲得骨头发痒,浑身长猴毛了?”李中易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毋须多礼。

    李家军中,官职爵位的晋升,正应了李中易的那句老话,功名但在马上取!而且,也只能在马上取,绝无例外。

    俗话说得好,人无横财不富,马也无夜草不肥!

    李家军的固有军事运转体制,决定了,无论将军还是士兵,都渴望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唯有如此,才可能获得提拔奖赏,乃至于赢得战争中的分红。

    然而,这也就意味着,在和平时期,李家军上上下下的职业军人们,都只能拿固定的俸禄,啃以前赏赐下来的老本。

    想当初,在秦朝统一华夏中原之后,秦始皇不顾百官的反对,执意要修灵渠,并集中五十万大军,主动进攻百越。

    除了耕战立国的武力基因之外,更重要的是,那支横扫六合的无敌军队,已经蜕变成为职业化的暴力抢劫既得利益集团,他们压根就不想停下征伐的脚步。

    在秦始皇初年,二十级军功授爵中的第四级爵位——不更,即享有免充更卒(轮流服兵役)的特权。

    到了秦朝建立之后,由于杀敌立功的将士们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曾经享有见县令、县丞揖而不拜特权的第七级爵位——公大夫,也已经泛滥成灾,再也不值钱了。

    不能给军人集团带来丰厚利益的统帅,哪怕被史吹捧得再厉害,也时刻面临着太阿倒持的险境。

    所以,秦始皇执意南征百越,其实隐藏着祸水东引的巨大无奈。

    其实,现代的美国军事和军工集团,和当初的秦国军人集团,有着惊人的高度相似。二战后的美国,除了短暂的国力衰落时期之外,美军几乎年年在外打仗。

    也只有打仗,美国的军工和军人集团,才能发横财,赚得钵满盆满!

    不过,李中易不是秦始皇,在制度建设方面,他拥有年的卓越见识,足以洞穿历史上的种种歧途和迷雾。

    在两宋时期,是文臣和皇权对军事将领们控制最严的时代。然而,北宋最能打的“西军”,其实一直被掌握在西北的各大将门世家之手,比如说,洛阳种家,五原姚家等等。

    至于南宋时期,吴家军三代守蜀,一直处于半独立的状态。至于,韩家军,岳家军,以及因谋反导致宋高宗丧失生育能力的苗家军,这些都是兵归将有的典型。

    军政、军令、后勤补给和装备研究的四个分立,确保了李中易对于李家军的绝对指挥权。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而已:未按照条令明定流程的调兵遣将,都属于叛逆之举,将受到最严厉的制裁!

    在天朝的历史上,到目前为止,除了李中易之外,还从来没有真正解决过“兵为将有”的重大制度弊端。

    除了严厉的条令制度之外,中低级军官经过军政学堂培训之后,转任地方官职,也是舒缓军方利益集团压力的重大制度创新。

    哪怕这种所谓的创新,是李中易抄自后世的重大制度成果,也不完美。但是,只要军人们有盼头,凝聚力和向心力,自然是杠杠的。

    何大贝见李中易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赶忙捶胸行礼,说:“禀山长,根据您签发的秘密调动命令,除了近卫军之外,骑兵营的全体兵马,也已经秘密集结到位,正等候您的进一步指令。”

    李中易点点头,又问何大贝:“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能走漏风声。”

    何大贝一边拱手,一边详细的解释说:“按照参议司的作战计划,骑兵营谎称向北去围剿山贼,中途掉头南进,目前已经抵达距离临淄县城北面百里外的长山凹,并随时待命出击,此其一。另外,近卫军前锋营的所有斥喉,全都已经潜伏到了临淄县通向外州的各处咽喉大路和山间小道,以防贼人趁机溜走。参议司下达的军令,十分明确,只要是发现的路人,不管是谁,一律先行拿下,等事后挨个审查……”

    李中易询问过参议司的人后,又把廖山河叫到身前,仔细的取了各项军事部署的汇报。

    当整个齐州城,被彻底笼罩进黑暗之时,李中易从帅椅上缓缓起身,厉声下达了指令:“我命令,从现在起,齐州、淄州和青州,全境戒严。”

    “喏!”

    “我宣布,明教即十恶不赦的邪教,胆敢私下放纵者,褫夺一切官爵,斩立决,其全家全族皆贬为奴婢。”

    “我命令,各部人马按照划分的既定片区,严密搜捕邪教,即明教的首恶分子母乙及其同党。喏,这是一百五十人的详细名单,凡是在名单上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着李中易下达的一道道军令,整个平卢大地上空,笼罩着浓浓的肃杀血腥之气!

    “禀主上,若有似是而非者,该如何处置?”廖山海有些吃不准具体的执行标准,跑来问李中易。

    “你是在问我该怎么办?”李中易眼神冰冷的盯在廖山河脸上,凛冽的杀意,逼得廖山河低垂下脑袋,再也不敢吭声。

    PS:凌晨还有更,大家等不及的,早上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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