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胜过爱自己 作者:朗琅

    正文 第 45 章

    爱你胜过爱自己 作者:朗琅

    第 45 章

    她的手臂微微顿了一下,终于够着他了,可是他已经不知道了,她只觉得心如刀绞,五内俱焚。

    又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挣扎着抚摸着那熟悉的面孔,仿佛摸着什么,又稍微停顿了一下,突然翻转身来,手里已经多了那把刚刚丢掉的枪,气势汹汹地指向着刚刚夺走石生生命的那个刽子手……

    几乎是同一瞬间,砰砰地两声枪响,却将一旁的傅景诚彻底地推入了深渊,怎奈却动弹不得,惟有“啊”地一声狂叫,向天空放射着绝望的怒吼。

    犹如尘封许久的冰裂,随着那一丝裂纹的牵引,他整个人仿佛被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其余的人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血泊里又增加了两个人,亦都是死不瞑目。

    有人跑上楼来,应当是有许多人,有人在大吼,“警察,不许动!”紧接着就是一片混乱,有人大叫着他的名字,“傅景诚……”束缚在他身上的一切好象陡然间褪去了,他踉跄着爬了起来,却又跌到在地……于是又挣扎着站起身来,结果又是跌到……于是再度挣扎爬起来,还是跌到……他已经不会走路了,惟有疯狂地叫道:“董湘滢……”

    可是,她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尾声

    她的神态异常地安详,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她临死之前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另一个男人的手,她将他完全地摒弃于自己的世界之外,她不需要他的痛苦,她也不需要他的忏悔,她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神态安详又甜美。

    他久久地站立着,耳边恍惚听见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只是觉得厌烦,为什么他一滴泪都没有,呆呆地站着,有许许多多的人从身边经过,挡住了他的视线,隔住了他和她。倒也无所谓的,从前就是这样,他站在远远地,看着她甜美而爽朗地笑着,应风拂动着如丝的长发,雨过天晴的连衣群,袅袅亭亭,他动也动不得。

    “傅景诚……”

    她在叫他的名字……她在叫他……他急促地冲了过去,想要把她叫起来,她不是已经醒来了吗?她不是在叫他的名字吗?为什么她还是睡地如此安然?她总是这样跟他玩着捉迷藏,小时候这样,到了现在也还是这样……他又何尝不是……

    从小他就喜欢她,尽管她是被娇惯地不象样的小公主,可是他愿意宠着她依着她,直到她渐渐地长大,渐渐地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他才默默地引身而退。尽管他失落他嫉妒,可是并不妨碍他喜欢她,因为他知道傅董两家的关系,她和他是彼此的命运,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意外,他的父亲突然死于亲情与友情的欺骗与碾压之下,将一切都改变了。也许从前他也不过是喜欢她而已,因为这意外,而使她和他已经成为不可能,因为这不可能而使他的喜欢无限地持续下去,因为强烈的仇恨和不甘心,渐渐地使他的喜欢演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爱……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对她说过那三个字,“我爱你”!

    他爱她,所以才把那强烈的情感,拼力隐藏起来,生怕将她置身在爱恨情仇的旋涡里不能自拔;他爱她,所以才会在命运开启的机会之门下,战战兢兢地抓住了自私这根救命稻草,将她名正言顺地永远留在身边;他爱她,所以才会在结婚以后想要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因为他笨拙他忐忑,他对她珍之又重,只怕行差踏错;他爱她,所以才会在得知戚菁怀孕后渐渐地疏远了她,他的不堪他的卑鄙,他已经配不上她;他爱她,所以才不会相信她会那么做,她绝对不是将别人从楼上推下去的人,那样的结局,一定另有因由;他爱她,所以才会在得知她另寻到单纯而真挚的情感依靠后,忍痛割爱地放开了她……究到底,不过是因为他爱她,所以才会自己默默地忍受着爱与恨的苦苦折磨与碾压,默默将一切悲苦都埋藏在心底……

    有人上来拉扯他的身体,可他还是执拗地站在那里,有人在哭泣着唤他的名字,“傅景诚,你不要这样,滢滢已经不在了……你就让她安心地去吧……”他茫然地望了过去,好象是她的母亲,在轻轻地拉动着他的胳膊。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动,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仍旧那么失魂落魄地站着,好象傻了一般。

    有人在缓缓地推动着棺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将她封闭在那么黑暗的地方!有人在死死地拽着他的身体,就象她离开前的那一瞬间,他就是这么被死死地束缚着,动弹不得。他曾经以为只有狠得下心来,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可是终有一样他是办不到的,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在血泊中,却是无能为力。

    也许他应当保持一点冷静的,他一向都是很冷静的不是吗?为什么一旦听到她出事的消息,他就会沉不气阵脚大乱,他也许应当听张绎凡的话,不该受制于那个龙山的调度,不该与张绎凡失去了联系,就那么孤身前往,也许他应当再等等的……可是让他怎么等?明明知道她正在危险之中,他怎么能忍得住!

    “傅景诚,你要镇定,如今人已经不在了,你还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是董建的声音,他望了过去,望着那双悲凉凄创的眼睛里突然放射出来的怒火,他的心里却是一片糊涂,他哪里做错了?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可是有个娇弱的身影上前来拦了他,声声泣道:“傅大哥,二姐已经不在了,你别这样,你让她安心上路吧。她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她走地不会安心的。”

    原来是董湘凝,那个善良温和的小姑娘,一直躲在她的身后,却以无比宽容的心包容着她的董三小姐。他傻兮兮地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董湘凝的肩,又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承诺,只是不想让董湘凝难过,就是那么单纯地想着。

    脚下稍微活动了一下,却是一个踉跄,骄阳似火,也许不过是他的错觉,可他就是觉得火辣辣的耀眼,火辣辣地痛楚蔓延在全身,一阵阵地头晕目旋,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人影绰绰,忙忙碌碌,也不知道他们趁着他神智不清的时候在做些什么,他想要阻拦,却使不上半点力气,也说不出半个字来,晕晕乎乎地好象睡着了一般。

    这一觉睡地好长,一个小时,一天,还是一个月?反正他醒来的时候,玻璃窗外的的一株樱花已经冒出细小的新芽,大约过了不了多久就会开花了。

    她轻声道:“傅景诚,春天就要来了,等樱花开了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后海看樱花好吗?”

    他微微一笑,应道:“好……”

    他和她约好了一起去看樱花的,可是她现在在哪里?

    有人在轻轻地哭泣,他茫然地望着,原来是自己的母亲,拉着他的手,大概是喜极而泣,“景诚,你终于醒了?可把妈妈吓坏了。”极少看到母亲如此失态的,他微微一笑,只是觉得心烦意乱。

    紧接着是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许许多多的人进进出出,仿佛隔了好久才消停下来,傍晚的时候,张绎凡来了,神态黯然,简单问候了他一番,又无话可说了。

    好一会儿,张绎凡便起身告辞了,走到门口,方淡淡地道:“龙山死了,跟着他的那些人都是些小角色,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没有证据证明是傅传里指使的……所以警方无法……”

    他却恍惚地望着在斜阳中摇曳的那株樱花,目不转睛地等待着它的花期,好象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张绎凡摇了摇头,便推门出去了。

    几天以后,他可以下地活动了,倒是态度很积极地配合着医生的治疗方案,仿佛是想尽快地康复尽快地忘掉从前不愉快的一切尽快地开始新的生活。倒是吴克几次三番地问他:“你真的决定了吗?这样做值得吗?”他还是微微笑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吴克大约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劝无可劝,只是长叹着,无可奈何。

    倒是董建在他出院前一天到病房里看他,他正在阳台上看着那株已经露出一点花苞来的樱花,聚精会神地,几乎没有察觉到有人站到了身后,半晌才淡淡一笑,“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没想到会牵连于她,所以我才一直避着她……我知道你杀了我的心都有,不过不劳你费心,等我办完我要办的事,自会……”

    长久的沉默过后,董建才缓缓地道:“这几年来,我每每想起传泰的突然去世,都会心存内疚。也许我不该那么绝情的,他那个时候所需要的也许不是斥责不是放弃……我没想到他会去地那么突然……但是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真的是非常生气,生气我多年的好朋友竟然变成那个样子……他一直都在欺骗我……景诚,如果我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局,我无论如何都该向你解释的……可是,你是那么爱你的父亲,我怎么能破坏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可是你知道吗……你一直引以为豪的父亲,在他去世前的那几年里一直在从事着走私贩毒的不法买卖,傅氏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幌子而已……因为一笔货出了问题,他急要大笔的资金来填补那个空白,所以才会托我帮他贷款……我知道了真相,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这会儿说出来,已经太晚了吧……就是滢滢,我对她也没有完全说透。可是她说,你若真的爱她,就一定会放下仇恨,她会等你慢慢地放下……景诚,仇恨有时候真的毫无意义……滢滢她希望你能放下,她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好好地生活……”

    残阳如血,冷静而冷酷地放射着镇定的光芒,静静地越过阳台的阑杆,晒在他的胳膊上,虽然隔着一曾薄薄的毛衣,却依然能够感受到火辣辣的烫,烫地心里好象煮沸了一锅水似的,茫茫然,不知该将这锅沸水挪到什么地方去,真的再也没有地方盛载更多的刺激。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董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许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黑暗完全来袭。月影绰绰,在青与黑的交界处渐渐地凝结地起来,仿佛一只吸血的蝙蝠,正在撩着锋利的牙齿,扇动着宽大的翅膀,虎视眈眈。他脸上浮现出冷讥的笑容,等待着,等待着那生死相见的一搏。

    还是顺着傅太太的意思,一起去了加拿大,象他这样虚弱的身子,总得先修养一阵子,也许离开那个伤心失落地才是最好的修养方式。他变了好多,竟然变地越来越大平易近人,似乎对一切事情都不再那么执着了。惟有傅太太,并没有放下心来,总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大约是在猜度着他的本意,也许他正在默默地筹划着,筹划着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其实,他自己想地倒没有那么复杂,不过是想跟母亲平静地生活一段日子,因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虽然因为种种的事由,他和自己的母亲之间仿佛充溢着难以言说的隔膜,可毕竟还是他的母亲,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软弱地看着他的眼色行事,他总不能离开地太过突然。

    母亲要去纽约参加朋友的婚礼,他很温和地表示要一起去,母亲起初有些犹豫,但他的解释很合理,可以认识更多的人,全当散散心了。

    新娘子丽莎是母亲大学时代的同学,这次是第四次婚姻,新郎是著名的出版界大亨瑞查,很风趣的美国老头。他和傅太太得到了非常热情的招待,就住在那老头在乡下的葡萄庄园里,每天有见不完的朋友,参加不完的聚会,傅太太的精力似乎稍稍分散了一些。于是他便借故在一个周末去了傅传里位于纽约的家,事先也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只随身携带了一把枪,同归于尽,倒也用不着那么多的累赘。

    没想到,傅传里并不在家,接待他的却是“春之舞”日本料理店的老板娘,钱雅梅。并没有让他进门,态度明显有些惊慌,绊绊磕磕地质问着他:“你来干什么?”他很平淡地回答:“我来找傅传里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钱雅梅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才冷冷地道:“你该好好地活着,有些事用不着你来管……滢滢,她也该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又道:“你也该好好地活着,有些事情也用不着你来做……”可是钱雅梅却低叹道:“象我这样的罪人,凭什么可以活地那么长久?”

    “象我这样的罪人,凭什么可以活地那么长久?”

    他在回去的路上,默默地回味着这句话,本来他应当留在那里的,可是钱雅梅告诉他傅传里去了瑞查的葡萄园周末聚会,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太愿意他一起到美国来。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可以世事偏偏就是那么无常。

    虽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可葡萄园里的依然是灯火通明,仿佛聚会还没有散。他想了想,还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进到大厅里,本打算直接回二楼自己的房间去,在楼梯上无意间向小客厅瞥了一眼,赫然发现傅传里坐在人群中,仿佛在听着新娘子的高谈阔论,笑逐颜开。然而,那笑意却忍不住向一旁传递过去,去了又回,回了又去,仿佛有些避忌有些胆怯,又好象有些凄凉有些无奈,然而这避忌胆怯凄凉无奈,都敌不住满心满怀的喜悦与温柔。

    他默默地望了一会儿,还是一步步地挪上楼梯去。仿佛有些疲惫,就直接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微闭着眼养着神。

    仿佛隔了许久,隐约听见悉悉簌簌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傅传里先生可真个风趣的人!丽莎,文惠小姐与傅先生的感情那么好,为什么他们不结婚呢?你们中国人可真是奇怪!”

    丽莎低叹了一声,才回答:“虽然没几个人知道,可文惠和傅传里在大学的时候就悄悄谈起了恋爱,我没想到文惠在大学毕业后竟然和傅传里的哥哥结了婚。当时我还问过文惠,文惠只说傅传里这个人太吊儿郎当了,没什么上进心不值得托付终身。后来,傅传里也出国了,许多年杳无音信。文惠的丈夫和傅传里完全不一样,是个很死板很没有情趣的人,好象和文惠的感情也不怎么好。我猜文惠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傅传里,而傅传里竟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大约也是因为忘不了文惠……”

    许多年了,他隐隐约约知道有些不对,父母的感情并不算和睦,可是他就是没有敢往深处想,原来是这样。母亲对于父亲的突然去世并没有怎样的悲痛,甚至对他执着于报仇的事,也很不以为然,并且对咄咄逼人的傅传里诸多忍让,原来如此!

    他该怎么办?

    过了良久,仿佛有些口渴,他才缓缓地站起身来下楼去,楼下的聚会已经散地差不多了,只有一些人还在玩着侨牌。他端着一杯冰水,走到客厅外的走廊里去透透气,不想那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仿佛是特意等在那里的。

    他不由得冷冷一笑,“傅传里,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说你厚颜无耻?你害死了我的父亲又害死了我的妻子,你明明知道我再也不会放过你,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你而来,你竟然还有胆量到这里来?你是在向我宣战,还是在嘲笑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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