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大半天,临到傍晚,红霞漫天时,关素衣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为了保护好这份骨血,她养胎时半点不敢懈怠,该滋补的滋补,该活动的活动,身子骨反而比以往壮实,胎位也极正。头胎产子只花了半天功夫,已算十分顺利。
    稳婆“啪啪”拍了两下,又将孩子擦干净,用襁褓裹好,这才僵笑着跪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小公主。”
    关素衣虚弱道,“可还康健?”
    “小公主康健得很,中气可足啦!”
    她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勉力抬起手臂,“让本宫抱抱孩子。”
    稳婆忙把孩子递到她枕边,大大夸奖一番。虽然不是个带把儿的,恐会惹皇上厌弃,但到底是嫡长女,又是公主之尊,她们断然不敢怠慢。原以为这回能拿到许多赏赐,看来全都打水漂了。
    产房里伺候的宫人心情都十分忐忑。皇后生子本该是件大喜事,但皇上年近三十还膝下无子,定然殷切地盼着这胎能生男孩。如今事与愿违,皇上失望是肯定的,但愿他不要当面表现出来,让皇后难堪。
    关素衣见孩子平安康健,这才放松心弦,慢慢昏睡过去。几位稳婆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出去报信。若非皇上听见屋里没了动静,一声高过一声地询问,她们恨不得遁地而逃。
    诸位嫔妃心有所感,虽面上没表露出来,内里却都幸灾乐祸,嗤笑不已。尤其是沈婕妤,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浊气,暗暗忖道:虽然这几个月的流言没能压垮皇后,让她心神失守,意外流产。但老天爷好歹是站在本宫这一边,没让她抢先诞下嫡长子。皇上若是听闻消息会如何?恐怕当场便要甩袖离开吧?为了这个孩子,他连君子远庖厨的原则都能违背,可见对他寄予了多少厚望。嫡长子与嫡长女,虽一字之差,待遇却是天渊之别!
    几位稳婆硬着头皮走出产房,双手举起孩子,强笑道,“启禀皇上,娘娘生了个小公主,如今母子均安。”
    圣元帝看也不看孩子,绕开稳婆朝产房里走,看见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脑袋便是一晕,颤手探了探夫人鼻息,这才腿脚发软地坐在床沿,将脸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吸气。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夫人痛,他只会比她更痛;夫人怕,他只会比她更怕。他想起了惨死的母亲,又听见夫人接连不断的痛呼,有那么几次差点一脚踹开房门,勒令夫人别生了。
    他紧紧抱着她,恐惧感这才一点一滴消散。
    皇上看也不看小公主,令跪在地上的稳婆十分慌乱。诸位嫔妃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都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窃窃私语道,“可怜见的,刚生下来就被皇上厌弃了。”
    仲氏和左老夫人站在人后,心里火烧火燎一般难受,却碍于君臣礼节,不敢埋怨半句,更不敢擅自上前探望。
    太后伸出手,欲抱小公主,却被金子眼明手快地接过去。太后并不与一个下人计较,只淡淡一笑,仿佛已预见皇后失宠的下场。当了皇帝又如何?还不是生不出儿子?哪里像她的三个儿媳妇,胎胎都是男孙。
    沈婕妤咳了咳,正想递上礼物,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却见皇上旋风一般冲出来,吩咐道,“金子、明兰,赶紧熬鸡汤去,夫人醒来便要喝!岳母,老夫人,劳烦您二位暂时留在宫里照顾夫人,叫她安心一点。”
    话落颤手去接孩子,神色恍惚地询问,“这是朕的小公主?”他多想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又怕碰伤她娇嫩的皮肤。她那么小一团,皮肤泛着红色,脸蛋儿虽然皱巴巴的,却怎么看怎么可爱。
    金子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抱孩子,忍笑道,“皇上您别怕,小公主虽然娇弱,但只要您姿势正确,便不会伤到她。”
    圣元帝抱着孩子,像个木头人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想摇一摇,怕她头晕;想亲一亲,怕胡须扎人,竟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自己的感动与热爱。谁也不知道,比起儿子,他更希望夫人能为自己生一个女儿,完全继承夫人的聪明与美丽。他们夫妻两个将伴随孩子从小豆丁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那过程一定充满了欢乐与温馨。
    他会把孩子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宠爱,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也一定替她摘下来。
    圣元帝眼眶泛红,慢慢举起小公主,将耳朵贴在她小脸蛋旁,聆听她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哑声道,“这是朕的小公主,赐名朝阳,封号镇国,食邑万户!白福,拿文房四宝来,朕要拟旨大赦天下,召回所有罪民与流民,让他们为镇国公主祈福!赏,宫里所有人皆重重有赏!”
    封号镇国,食邑万户,刚生下来就位比亲王,这可不像失望嫌弃的样子啊!所有人都傻眼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磕头。
    皇后生了个女儿,这大大出乎众人预料,但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皇上竟半点失望的情绪都没有,反倒大肆封赏,昭告天下,接连乐呵了一个多月才慢慢恢复正常。
    后宫里的女人全懵了,起初还以为皇上是为了替皇后撑场面,这才假装开怀,但时日一久便不得不接受现实:比起儿子,皇上似乎更喜欢女儿,整天把小公主抱在怀里,姿势比皇后和奶娘还娴熟,更亲手为小公主换尿布,洗小衣小裤。
    有一次上朝,他竟偷偷把小公主带去,所幸皇后及时发现,连忙让金子去拦人,这才没闹出笑话。朝臣们经常看见皇上一边翻阅奏折一边把小公主抱在怀里摇晃诱哄,从不敢置信慢慢变成麻木,又从麻木转为习以为常。
    不过两月,皇上爱女如命的消息便传得尽人皆知,让满宫嫔妃嫉恨无力、痛苦绝望,也让关家松了一口气。
    然而总有人不肯消停,这日,长公主黑着一张脸入宫求见,身后跟着几名鹤发童颜的老人和一名盛装打扮,容貌绝美的少女。圣元帝正抱着关素衣,关素衣抱着霍朝阳,一家三口美滋滋地躺在葡萄架下纳凉,闻听通禀,脸色皆暗沉下来。
    “忽格娜?谁?”关素衣不安地询问。
    “我母亲的侄女儿。”圣元帝解释道,“自从母亲被陷害至死,忽家为了明哲保身便再也不与我来往。我为了追寻真相,几次找过去,他们都不愿承认,还给了我许多错误的线索,让我越查越偏。还是太后发了‘慈悲’,将那幅浮世绘送与我,这才替我解开疑惑。从此我便改姓忽,却再也不去忽家寻亲。”谈起往事,圣元帝心情极为糟糕,看见女儿无邪的笑脸,又迅速开怀起来。
    “那她此时入京,恐怕不止认亲那样简单吧?走,去看看。”关素衣接过女儿亲了一口,见丈夫把脸凑过来,也笑着亲了一口。
    三人入了正殿,就见太后和几位皇子妃、小皇孙也都到了,正与老人们说话,态度十分恭敬。一名少女坐在长公主下首,幽蓝眼眸极为深邃,仿佛能夺魂摄魄。
    “什么风把几位族老吹来了?”圣元帝扶着夫人走过去坐定,连个眼角余光也没留给少女。少女期待的表情转为黯淡,略微垂头,静默不语。
    几位老人哪怕在族里德高望重,说一不二,在贵为国君的忽纳尔跟前也丝毫不敢造次,连忙站起来行礼。少女亦盈盈下拜,嗓音曼妙。
    “皇上还记得吗,这是你表妹忽格娜。”其中一名族老说道,“臣等听闻您膝下无子,这便把忽格娜送进来伺候您。她身体里流着先太后的血液,你二人结合,必能诞下血脉最纯净的后代。”
    不等圣元帝回答,又有一人说道,“臣等已经打听过了,皇后虽然出身清贵,家族却世代单传,到了这一代,竟只得了一个女儿,已是血脉断绝。可见关家女子不好生养,能否再为皇上生下嫡子还是未知数。为防皇室血脉凋零,还请皇上多多宠幸嫔妃才好。您若是看不上后宫那些女子,臣等便在族里替您再物色几个好生养的,即刻就能送进来。”
    旁人当着自己的面给忽纳尔塞女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关素衣依然感到愤怒、恶心、无奈。身为“贤后”,她不但不能反驳,甚至还得帮着劝说几句,然而谁又能理解她刀剐一般的痛苦?
    不,忽纳尔就能理解。他不但能理解,还会竭尽全力地保护她,所以哪怕再愤怒、恶心,她也能忍耐。刚想到此处,一只大手便悄悄探过来,轻拍她僵硬的膝盖,令她垂眸暗笑。
    “几位族老能管朕的后宫,却管不了朕的裤腰带。你们想送多少女人就送多少,反正都是守活寡,她们不介意,朕更无所谓。”话落,圣元帝急忙捂住小公主耳朵,懊恼道,“抱歉夫人,竟让女儿听见这种浑话。日后我一定注意。”
    关素衣摇头莞尔。
    “可是皇后生不出儿子……”一名族老急了。
    “莫说皇后还年轻,将来能替朕生许多孩子,哪怕她生不出,又有什么关系?”圣元帝抱过小公主,宠溺道,“九黎族曾出过三位女族长,带领我族开疆拓土,征战四方;远的不提,就看皇姐,她的能力亦不输任何男儿。若是将来朕无嫡子,那就立皇太女,皇姐您看如何?”
    关素衣惊呆了,张口结舌地看向夫君,却被他朗笑着抱入怀中,宣示道,“朕此生不要庶子,你们歇了心思吧。”
    一直阴沉着脸的长公主忽然拍桌大笑,“册封皇太女?好你个忽纳尔,够魄力!倘若皇后一直无子,本殿的军队必是皇太女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几位族老被他惊世骇俗的想法镇住,苦劝无果,只得带着面如死灰的少女匆匆离开。这些话,圣元帝本就无意隐瞒,不过须臾就传得满宫皆知。诸位嫔妃这才确定皇上的态度,然后陷入绝望。
    宁愿立皇太女也不要庶子,皇上对皇后真是死心塌地!然而这份痴心,她们原本也有机会得到!悔啊,悔之莫及!
    朝臣们有的劝谏,有的弹劾,有的缄默,但皇上咬死了只要嫡子,这对重视嫡庶的汉人来说反而不是多么严重的事,久而久之便消停了。过了两年,皇后再次有孕,终于诞下一名皇子,然后便没了音信。皇上却始终未曾宠幸别的嫔妃,只把一双儿女捧在手心里疼爱。
    镇国公主样貌肖似皇后,太子殿下像极了圣元帝,但性子却截然相反。镇国公主好舞刀弄枪,不满十岁就被长公主带去军营历练;太子殿下却十分乖巧敦厚,头脑更聪明无比,未满一岁便能说话,三岁已能吟诗作赋,五六岁就被皇上带去御书房理政,仿佛迫不及待地想把肩上重担交给他。
    关素衣有儿有女,又有夫君不离不弃,此生已了无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写到这里已经完结了。本来我想加几个前世番外,后来脑洞一开,决定写成这辈子的赵陆离重生回上辈子,意图弥补妻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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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番外
    甘泉宫内,叶蓁坐在铜镜前,手里捏着一张剪成莲花状的金箔,仔细贴在眉心,四名大宫女围在她身边,有的替她梳头,有的替她挑选首饰,还有的拿出一件件衣裳让她挑选。
    其中一位名叫咏荷的大宫女忧心忡忡地说道,“娘娘,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徐雅言当了皇后,还想过继六皇孙为嗣子,倘若本宫再不做点什么,哪里还有活路?”叶蓁手指微微一颤,竟把金箔贴歪了,只好用力擦掉,再贴一张新的。她眉目如画,气质温婉,眼眸深处却隐藏着狠戾与怨毒,与她素来淡泊无争的形象大相径庭。
    几名大宫女沉默下来,目中莫不流露出惊惧的神色。叶老爷被徐广志弹劾,已丢了官职贬为庶民,叶家的生意大受打击,眼看已呈日薄西山之象,倘若娘娘再不争宠上位,叶家迟早要垮。而叶家垮了,没有依仗的娘娘只会举步维艰,惨遭冷落。
    “娘娘,您还是想清楚了再行事吧。”咏荷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箱子,迟疑道,“宫中那些流言您又不是没听说,倘若您揭破了皇上的隐秘,凭他残暴的性子,打入冷宫都是轻的……”怕只怕他当场发了疯,把甘泉宫上下几百号人全斩杀了。
    后面这句话咏荷没敢说出口,叶蓁却心领神会,冷笑道,“如果皇上真是恶鬼转世,近过他身的女子都会死,本宫已不知死了多少回。这话只有那些九黎族嫔妃才会信,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另一名大宫女咏菊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道,“不是啊娘娘,汉人嫔妃这边也有传言,说皇上那处在战场上受过伤,已经不行了!”话落脸颊臊得通红。
    因为两种流言在宫里盛传,九黎族嫔妃不敢靠近皇上;汉人妃子有心博宠,又怕撞破隐秘被皇上杀人灭口,于是都对他避如蛇蝎,反而上赶着巴结太后和几位小皇孙。皇上已经三十多岁,膝下却无子嗣,除了身体不行,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
    听了这话叶蓁心里有些打鼓,略略一想又摆手道,“皇上身体无恙,那话绝对是假的。”
    “可是娘娘,您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没过侍寝,岂不更佐证了流言的真实性?”咏荷还是感到不安。
    叶蓁脸颊微红,笃定道,“他是碍于赵陆离的面子才一直没碰本宫。本宫曾经与他有过接触,他那里,他那里完全没问题。”当年她被赤裸裸地送到皇上营帐时,对方便有了反应,却始终按捺住了,可见他不是不行,而是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赵陆离成婚已有四年,而她做足了斩断前缘的姿态,想来皇上这次不会再拒绝她。当然,若有药物助兴,理应十拿九稳。
    思及此,叶蓁命咏荷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小瓶,拔掉塞子后嗅闻,“这是离魂酒,能让人神魂颠倒,欲仙欲死,却又不会彻底失去理智。等会儿你滴一滴在酒坛里,能让酒液更香醇浓厚。”
    咏荷领命而去,其余三位大宫女继续伺候叶蓁梳妆打扮,临到傍晚,终于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圣元帝。叶蓁连忙迎出去行礼,对方却径直越过她,走到内殿落座,沉声道,“拿酒来。”
    他嗜酒如命,来了甘泉宫除了找叶婕妤说话,一般就是默默喝酒,喝到微醺便甩袖离开,绝不会留下过夜。他体格十分高大,一袭黑色深衣包裹着强壮的身体,行走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脸庞的轮廓刀削斧凿,十分深邃,完全有别于中原男子的温润如玉,却另有一番至阳至刚的侵略感;一双幽蓝眼眸在夜色中发出冷冽的光芒,叫人胆寒。
    稍微胆小些的女子大概都不会喜欢与他相处,而叶蓁胆识过人,却难免心慌。她暗暗吸了一口气,这才走过去替男子更衣,又命大宫女把酒和小菜进上来。
    圣元帝提起酒坛轻嗅,不辨喜怒地道,“今天的酒似乎格外香醇。”
    叶蓁吓得脸皮都绷紧了,语气却十分柔软温和,“这是内务司刚献上的二十年陈酿花雕。臣妾不会品酒,也不知味道如何。”
    圣元帝似笑非笑地乜她,当她脸色渐渐发白时才仰头灌了一口,赞道,“确实是好酒,让内务司再送几坛过来。”
    叶蓁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让咏荷再去取几坛酒。圣元帝也不搭理她,自顾豪饮,默默无言,喝了大约两坛,这才以手扶额,露出疲态。
    “皇上您若是累了,便去里间休息一会儿吧。”叶蓁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搭放在他肩头,察觉到他并未抵抗,心下不由大喜,连忙给咏荷等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帮忙把皇上扶进去。
    好在圣元帝还有神智,推开几人,自己晕晕乎乎走到内殿,坐在榻上,一双幽蓝双眸氤氲着雾气,直勾勾地盯着叶蓁。叶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慢慢挨着他坐下,伸手去解他衣襟。
    “皇上您醉了,今晚便在甘泉宫歇下吧。”她吐气如兰地说道。
    圣元帝往床头一靠,眯着眼,神色莫测,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曲起踏在床沿,既没说留下,也没说走人。叶蓁见状咽了口唾沫,继续硬着头皮去脱他衣裳,边脱边技巧性地抚摸他强壮有力的身体,然后绯红的脸颊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离魂酒能最大限度的催发男子情欲,只一滴便足以让人欲仙欲死。然而皇上喝了两坛,分量绝对不少,身体竟半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流言竟是真的?皇上不行了?那么得知这一隐秘的自己又会招来何等下场?
    她立即便想退开,却被圣元帝掐住下颚,沉声问道,“爱妃,怎么不继续了?”
    “皇,皇上定是太累了,臣妾伺候您睡下吧。”叶蓁眼角沁出泪水,已是怕到极点。圣元帝究竟有多么喜怒不定,没人比她更了解。倘若他无缘无故发起狂来,周围所有活物都会被他屠尽。
    “喝了你刻意准备的好酒,朕怎会累?”圣元帝扔掉她,就像扔掉一个物件。白福闻听响动立即走进来,递给他一条帕子。
    他将指尖一根一根擦拭干净,漫不经心地道,“叶婕妤这里好东西就是多,连离魂酒都有,着实叫朕惊讶。”
    “皇上饶命啊!臣妾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求皇上开恩。”叶蓁对皇上十分了解,明白此时绝不能编造谎言骗他,只好把真实目的说出来,“臣妾挂念一双儿女,又唯恐晚景凄凉,只想要个孩子傍身而已,求皇上看在往年的情分上,满足臣妾这个心愿吧!”她膝行上前,欲抱男子双腿,却被他毫不留情地踢开。
    “往年情分,”圣元帝冷冷一笑,“追杀朕的情分?”
    叶蓁哑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竟早已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那为何还留她一命?凭他的心性,难道不该将她千刀万剐吗?
    “知道朕为何留着你,又为何总爱找你说话吗?”圣元帝表情莫测。
    “为什么?”叶蓁浑浑噩噩地问。
    “因为你够脏,只有在你面前,朕才是最轻松自在的。”恶鬼最喜欢的便是污秽之物,在叶蓁面前,他可以不用伪装,不用压抑,因为他随时随地都能将她抹除,而不用担心她知道太多。
    “再者,你明明想委身于朕,却又偏要假装痴情,今天掉几滴泪,明天叹几口气,模样着实有趣。朕累了乏了便来看你,心情不知不觉就会好上很多。”他站起身,拍打不染尘埃的衣摆,叹息道,“在朕腻味之前,你还是叶婕妤;在朕腻味之后,定会给你找一个好去处。”
    他虽然口里说着“好去处”,看她的目光却全无温度。直至此时,叶蓁才终于明白,自己在他心里哪是救命恩人或宠妃?而是一个跳梁小丑,甚或死物。难怪他常常看着她,脸上带着冰冷而又古怪的笑容,却原来早已替她安排好了结局。是打入冷宫亦或暗暗处决,甚至于千刀万剐?
    思及此,叶蓁连滚带爬地上了床榻,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她所有的美梦,全在今天被踩得粉碎。然而这还没完,一名暗卫忽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小黑瓶,低声道,“婕妤娘娘,皇上赐酒,请您领受。”话落掐住她下颚,将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不剩地灌下去。
    与此同时,思念“亡妻”的镇北侯也喝得酩酊大醉,晃晃悠悠推开房门,朝坐在灯下缝补衣裳的女子扑去,嘴里不停喊着“蓁儿”。女子先是愣了愣,听清他喊了些什么,立即奋力挣扎起来。二人在屋里扭打,摔碎了许多东西,女子终究难敌男子,被压在床上,眼看就要惨遭毒手,却忽然发了狠,拿起玉枕朝男子砸去。
    男子脑袋一偏,本可以躲开,却不知为何身体僵硬了一瞬。玉枕正中门面,令他瞬间瘫软在女子身上,额角缓缓流下一行鲜血。
    第179章 番外(补全)
    当明兰和明芳用了晚膳回到正房时,就见主子披头散发,脸色青白,手里拿着一个带血的玉枕,正睁大眼睛看着床上。二人顺着她目光看去,然后一个呆滞,一个转身飞跑,“不好了!夫人把侯爷打伤了!快去叫大夫,快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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