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参横 作者:滕玦

    正文 第 62 章

    月落参横 作者:滕玦

    第 62 章

    “这样的合同你也敢签?”我还能说什么。

    一大屋子的人,这时候却一个说话的都没有。我一个个看过去,都是狐狸一般的表情。

    “我就说嘛,你啊你……天生来克我的。”坐在子衿对面的戎凯突然笑起来,“你要尽忠,谁也拦不住,不枉费何家养你这么多年。但是顾谦,你终究还是外姓人,你姓顾,不姓何,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我劝你还是别趟这个浑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看在你当年帮我出货的份儿上,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你走吧。”半天不做声的子衿轻轻说了句,已然拿过我手中的笔就要往合同上签。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第一次跟她这样大声的说话,几乎能看到她瑟缩了身子,“签了这个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做个让人伺候着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吗?你以为子易还能在国外逍遥自在的生活?你认为这张纸上是什么?它是你的葬身契!”

    “顾谦!”那边何戎凯发作。

    我却一把掐住子衿的肩膀强迫她看着我。

    “何子衿!你真的疯了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子衿终于看着我了,只是眼睛里满是泪水,她从没有像这样哭过,脸上是面无表情,眼泪却如断洪一般。

    忽然,我的心一阵翻腾。这个人,我眼前的这个人,我们一起走过了十多年的时间,她在我身边,一直在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都是错的。没错,她是何子衿,可她已经是我的亲人了。

    我可以远离这里,但是这里也并不是只留给我厌恶的记忆。子衿曾经给过我很多很多,我抹杀了一切,却不能忘了她。

    之后的事几乎像在做梦一样,我终究还是结婚了,可对象却变成了子衿,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把一切矛头都由她转向我。其实我一直没有后悔娶了她,并不是说我爱上了她,而是突然发觉自己的心原来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硬,我如果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后悔。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几乎不能入睡,只能不停地想着靳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那天我爽约了,因为我没有勇气再见她。

    父亲知道了,没说什么,但是从那时开始,他不再叹气。

    半个月,我整整在靳轻的世界里消失了半个月,这次是音讯全无,是从未有过的。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懦夫。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急急的询问我这几天到哪去了,为什么没有见她。我的脑子里正盘旋着几句我用了半个月时间想出来的话。

    靳轻从来都是包容的,她不太会咄咄逼人,对我就更不会,也许是看出来我不愿多作解释,于是也就作罢。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她难掩兴奋地说。

    “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那你先说。”她摇晃着我的手,似乎真的很开心。

    “还是你先说吧。”

    “不,我就要你先说。”

    “……我要和子衿结婚了。”

    不知道靳轻事后会不会后悔让我先说了,但是我却是的的确确地后悔没让她先说的。

    一个巴掌,一扇紧闭的大门是她最后留给我的。

    那晚我坐在她家门口一整晚,心口空空的,在那个夜里我迷迷糊糊的意识到,幸福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了。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得到了一纸婚书,同时,也失去了最爱的那个人。

    靳轻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谎,她第一次骗我,竟然是这样。

    强迫自己不去见她,每次想她都让我有种厌世的感觉。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该忘了她,忘了过去的一切和子衿在一起,这样对我、对她、对子衿都好。

    三个月之后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一辈子似乎都不太可能忘了她的,因为她已经融入我每寸血肉,若想忘了,就好像割皮剥肉一般的疼痛,我只能这样耗着,不能碰,一碰就疼。

    如果不是那晚多喝了几杯,如果不是被思念煎熬得难以忍受,我想,我是不会再去打扰她的。

    我坐在车里抽烟,开着窗,风吹进来,卷散了烟味。反复地看着表,又看看仍然黑着的屋子,已经快九点了,可她却还没有回来。有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晃过好多种猜测,也许她已经搬家了,也许她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也许她遇到了什么麻烦,甚至是意外……每一种可能都折磨着我已经不堪打压的神经,我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时候无论谁给我怎样的一个助力我都会一落千丈。

    就在我即将被各种揣测逼疯的时候,路灯下一道浅浅的影子拯救了我。而当我忍着要推开车门的冲动的那一刹那—

    平生第一次有窒息的感觉,那一眼之后身体僵硬住,头皮发麻直至脚底。

    她的头发剪短了,原先的长发现在只及肩胛,整个人似乎微微瘦了一些,锁骨处深陷的地方随着她的每次呼吸都更深一层似的,感觉笨笨大大的单肩包担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可这都不是让我震惊的地方,真正让我不能再移开目光的,是她原本平坦的小腹如今竟然变成不能错认的凸起。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不是真的,但当我站在街灯下与她遥遥相望的时候,我看着她眼睛里蒙上的雾气,忽然明白了,这辈子,我是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再让她离开我了,即使这样的结果会伤害到她。

    她看似一个精明的女人,其实有时候傻的可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看似她经常发号施令,指手画脚,可到关键的时候她还是会乖乖听我的;她看似很独立,其实却不太会照顾自己。可是这都是她愿意让我见到的一面,真当她不愿意让我见到的时候,她可以做到近乎完美。而那个时候,她可以完全不需要我,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自从知道她怀孕后,我每天早晚的例行共事就是到她租住的屋子门口“放哨”。有时候晚上就直接在车里将就一夜,虽然不能亲眼看见她,但至少还能感觉到她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心里总有那么一块地方是暖和的。

    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好到似乎真的不需要我一样,我心里是明白的,如果她真的不愿再给我打开一扇门,我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

    我悄悄找了很多育儿的书籍看来,给她和宝宝买了很多东西,可每次都被她挡在门口,在第N次吃闭门羹之后,我靠坐在门口,抽出一支烟,刚要点上,想想又仍在一旁。

    她在屋里唱歌,唱的是她家乡的一支小曲。以前,我经常听她唱起这首歌,如今,我还是很认真的听,可她已经不是唱给我的了。

    我想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的降临,我们该是分散成陌路的。

    她快临产的那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守在她门口,生怕她有什么意外。她太过要强,这是我最头痛的,因为她总让我有种不被需要的感觉。

    孩子是在一个深夜来到我们身边的。

    她开始阵痛是从下午开始,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坚持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直到我强行把她抱上车。

    开始她还坚持自己生,后来医生说她不适合顺产,建议手术。大夫看我一头大汗的递给我一张纸巾,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着:“第一胎都会有点紧张,别担心,没事儿。”

    “拿过来,我自己签。”躺在病床上的她竟然挣扎着抢过大夫手上的手术协议,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护士一把按住她,大声道:“还是把力气都留在生孩子上吧,都什么时候了还瞎折腾,添什么乱呐!”

    不久,又开始新一轮阵痛,她刚松懈的表情又开始紧绷起来,弄得我猛然心跳加速,又开始紧张了。

    直到她被推进手术室,我靠着墙大口的喘气,周身仿佛虚脱一般,好像我才是那个生孩子的人。

    凌晨四点二十分,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哭声,小小的声音,不算洪亮,听起来让人觉得痒痒的。

    我抱着小小的她送到那个年轻母亲身边,这是我从没见到过的一面,此时的靳轻仿佛一夜间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母亲,那样的表情,暖洋洋的哄得人心直发烫,只是她的温暖只留给了那个小家伙,对于我,她还是很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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