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沙发上呆坐好久,才明白这个女警察的意思是说,她丈夫死了。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胖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子晃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文丽急忙上前将她扶住。
    胖女人问:「他、他是怎么死的?」
    文丽说:「应该是被人捆住手脚之后强行按入水中,最后溺水而亡。」
    「警官,你们一定要替我做主,一定要抓住凶手啊!」胖女人一把抓住文丽的胳膊,忽然尖声大哭起来。
    范泽天站在一旁,觉得这女人哭得挺伤心,而且看上去不像是装出来的,就咳嗽了一声说:「你想让警方早一点儿查出谁是杀死你丈夫的凶手吗?」
    「当然想。」胖女人抬起头,脸上眼泪、鼻涕早已流得一塌糊涂。
    「那就赶紧跟我们说说你丈夫的情况,尤其是他在外面做『医闹』的事,说得越详细越有利于咱们破案。」
    胖女人点点头,扯过一张纸巾擦擦脸,然后带着哭腔说:「我老公其实是一个农民……」
    是的,古乐天原本是一个农民。他出生在青阳市东升镇乡下农村,初中毕业后就回家务农。二十年前,他只身一人跑到城里打工,不久后跟同在一家工厂打工的一个打工妹结婚,这个打工妹就是现在的这个胖女人。
    大约十年前,古乐天刚满五岁的儿子因为感冒发烧,到医院打吊针,结果一瓶药水还没打完,孩子就没了。他怀疑是医院给孩子用错了药,于是就召集家里的亲戚朋友,到医院里讨要说法。医院怕事情闹大影响声誉,只好跟他私了,最后赔了他28万元了结此事。
    尝到了甜头的古乐天忽然感觉到这是一条不错的生财之道,于是就天天守在医院门口,遇上医死人的事,他就主动上前跟患者家属接洽,让对方委托自己替他们向医院维权。
    一旦得到家属的首肯,他便立即召集人手,组成一个庞大的「医闹」队伍,身穿孝服,在医院里摆设灵堂,大做道场。
    如果遇上医院方面的人出来阻挡,他们就一边哭闹,一边以暴力手段殴打医生、护士,打砸医院的办公设备……
    大多数情况下,医院都会顶不住压力,主动提出息事宁人,赔钱了事。
    古乐天从患者家属手中分到自己应得的钱后,分发一些给工人做劳务费,剩下的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一单生意下来,收入少则几万,多则上十万。
    当然,有时候医院会报警处理,警察到场,也只是把他这个组织者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抓起来,一般拘留几天,罚点儿钱,就放出来了。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被判拘役几个月,放出来后,他照样还是重操旧业。
    范泽天听那胖女人说了古乐天从一个农民到一名「医闹」的发家史,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像古乐天这样做事不计后果、医患通吃的医闹头目,不出事才怪呢。
    「那么,」文丽看了古乐天的老婆一眼,见她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就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是在什么时候?」
    胖女人想了一下,说:「是在昨天上午吧。昨天上午大概11点多的时候,有人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他。他接完电话就出去了,然后一直没有回来过。」
    「那你知道打电话找他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很多业务,所以经常会有陌生人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他。」胖女人说,「不过昨天他接电话的时候,我恰好在旁边听了一下,打电话的好像是一个女人。女人说她丈夫在医院被医生医死了,她想请我老公帮她找医院维权,我想对方其实就是想找医院多要一点儿赔偿的意思。我丈夫好像约了对方在一个什么餐馆见面,然后就匆匆出门去了。」
    「他这次出门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吗?这中间,你们有没有电话联系过?」
    「他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今天早上,我打完麻将回家,见他一夜未归,就打了他的手机,但他已经关机。他是在外面办大事的人,有时候连续几天都不能回家,所以我也没有太当回事。直到你们来找我,我才知道他已经……」胖女人说到这里,眼圈发红,又要哭起来。
    范泽天起身看了一下古乐天家里的座机,是有来电显示和记录功能的。他翻看了一下来电记录,昨天上午11点多的时候,果然有一个电话打进来,通讯记录里显示主叫方是一个手机号码。他把那个号码记录下来,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拨打过去。
    「喂,」电话很快就通了,手机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通话的背景声音有点嘈杂,仔细一听,对方那边好像在用高音喇叭播放着某种哀乐。
    「您好!请问,」范泽天在电话里字斟句酌地说,「你认识古乐天吗?」
    对方怔了一下之后,回答说:「认识啊,我昨天还跟他见过面。」
    「真的吗?那太好了,请问你住在哪里,我们马上过去找你。哦,我们主要是想找你了解一下古乐天跟你见面的情况。」
    「你们是谁?」对方终于觉出一丝异样,警惕地问,「古乐天他怎么了?」
    范泽天说:「我们是公安局的,古乐天被人杀死了。根据我们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你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接触过他的人。」
    对方听到古乐天被杀的消息,不由得在电话里发出一声惊呼,过了半晌,才说:「那好吧,我住在文华街草边巷109号。」
    范泽天把这个地址记录下来,离开碧桂园后,直接把警车开到了文华街,然后拐进草边巷。
    找到109号的门牌时,才发现这户人家门口搭着一个大大的遮阳棚,一群道士正坐在门口敲锣诵经。
    他不由得皱眉道:「这是什么情况?」
    文丽小声道:「好像是在做道场,办丧事。」
    范泽天又给那个女人打了个电话,当那个年轻女人穿着一身白色丧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才猛然省悟,对方刚刚死了丈夫,她这是在给她丈夫做道场,超度亡魂。
    范泽天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你。」
    女人脸色苍白、眼圈红肿,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看上去显得十分虚弱。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摇头说:「没关系,最伤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前天晚上,我丈夫死在医院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范泽天问:「你觉得你丈夫在医院死得蹊跷,所以想找古乐天帮你向医院讨要说法?」
    「是的,我听别人说,出了这样的医疗事故,如果走正常的法律途径找医院讨还公道,不但费时费力,而且医学上的事咱也不懂,打官司也很难赢。有人给了我一张古乐天的名片,所以昨天中午的时候,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约我在他家附近的一家川菜馆见面。当时我请他在餐馆吃午饭,他喜欢吃辣椒,点了好几个辣菜,还喝了两瓶啤酒。」
    「当时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像我丈夫这个情况,责任肯定在医院,如果由他出面,找医院赔个三四十万完全没有问题。当时我们在餐馆里谈了很久,他让我看好我丈夫的尸体,他第二天早上就带人到医院去闹。离开那家川菜馆的时候,应该是下午3点多了。」
    「之后你们有再联系吗?」
    「没有了,因为事情都已经计划妥当,所以当天晚上我并没有再跟他联系。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在医院门口等他,却一直不见他出现,才觉得有点奇怪。打电话到他家里,说是不在家,打他的手机,却一直关机。当时我还想,这个人太不守信用了,说好的事,完全做不到。再后来,医院主动联系我,说只要我不吵不闹,他们愿意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提高一点赔偿标准。因为没有人帮我维权,我只好答应了他们提出的条件,最后医院赔了我22万元。事情一了,我就把我丈夫的尸体领回家,并且请来道士做道场超度他,我已经跟我公公婆婆7商量好了,准备今天晚上就把他拉去殡仪馆火化……」
    「在餐馆吃饭的过程中,你有没有发现古乐天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好像没有吧,他看上去很正常。」
    「期间有人打电话给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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