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蔷薇(出书版) 作者:李李翔

    正文 第 23 章

    无花蔷薇(出书版) 作者:李李翔

    第 23 章

    我牢牢握住他的手说:“她曾经跟我说她不要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可是他们连曾经都湮没了。人死了,灰飞烟灭,什么都没用了。令韦,我现在想通了,我不要天长地久,死生契阔,瞬间就可以是生离死别,你看,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天长地久,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想要就能要的,要到了,也不一定保得住。所以,我只要你我都活着就够了。”我抬起头,迎着他的视线说:“现在,我还能跟你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等到不能在一起了,我们就分开吧。至少,你我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他显然深受震动,紧紧攥住我的手,微微摇头:“不,林艾,不会的,我保证——”我打断他,微笑说:“不用保证。世事变幻得太快了,保证也没有用。形势比人强,到时候你我都做不了主。曾经信誓旦旦,将来誓约转眼成空,岂不更加悲哀?所以,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了,那就这样吧,彼此放手。令韦,我只要现在。”我仰头问他:“那么,趁着现在还能在一起——令韦,你可会对我好?将我随时随地放在心口上?”还是以前的那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了。隔着生死无常,完全是两样了。

    他将我的手按在他胸前,缓缓说:“艾,你是我的心。人没了心,纵然还能活,亦没有多大意义。”我鼻子一酸,足够了,此生已经足够。原本就不敢奢求什么,得到的竟然是他的心,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点头,抱住他说:“走吧,我们该走了,让他们好好安歇。”

    收拾东西,准备回北京。他问:“不再多歇两天?”我笑说:“不了,再待下去,公司该炒我鱿鱼了。”他看着我,半天才说:“林艾,你要不要到我公司来上班?或者我替你找个好一点的?你别误会,我只是见你工作太辛苦了。换个轻松点的也不错,是不是?”我摇头:“没事,我做得挺好的。大家都和善,互相帮忙,有事也肯照应,开开心心的,没什么不好是不是?再说做生不如做熟,只要做得好,肯努力,还是很有前途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一定非得像你这样才算是成功嘛!”他笑,没有再说过这样的话,他还是了解我的。

    我去跟小飞告别,还顺带去看了欧阳水的父亲和母亲。两个老人家经历了半世的风雨,只能默默忍受这巨大的悲痛。她母亲还是病着,见我来了,让人招待我喝茶。我说:“伯母,您身体要紧。”她木木地点头,说:“林小姐,谢谢你来看我,水水她就这么抛下我们——”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泣不成声。护士赶紧过来说:“欧阳夫人,您还病着,情绪不能太激动。”我怕引起她伤心,连忙出来,对欧阳水的父亲说:“伯父,您保重,我走了。”他点头:“林小姐,以后多来走走。”我点头,跟着宋令韦去机场。我想,纵然是故乡,再回来的机会恐怕不多了。所恋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可是这里已经没有所恋的人和事了。

    下飞机,宋令韦去拿行李,我在一边等着。听到有人叫“木姐”,我回头,有些吃惊,笑说:“阿平,你怎么会在这儿?搭飞机?”他笑说:“不是,周哥特意让我来接你的。他正等着你呢。”我犹豫了下,说:“行,不过,你先等会儿,我还有个朋友,跟他说几句话。”我走到一边给他打电话:“令韦,你一个人回去好不好?我还有一点事,先走了。”他错愕地问:“什么事?要不要紧?”我忙说:“不要紧,不要紧,别担心,回去再给你电话。”

    跟着阿平上了车,问:“周处最近怎么样?”他笑说:“周哥还好,就这些天心神不宁的。走不开,又担心木姐出事。直到听说你没事,才放下心来。”我也不问他怎么知道我的近况,反正有得是渠道。我点头:“嗯,还好,总算过去了,总会过去的。”

    他送我到茶庄,然后打电话,说:“木姐,周哥已经到了。你直接上去就行了。”我点头,由服务生领着进去。他坐在窗边,只有他一个人。见我进来,他立即站起来,拉着我的手问:“坐飞机累不累?”我摇头:“还好。你带我来这种地方,请我喝茶吗?”他说:“怎么?不喜欢?你不老请我喝茶吗?”我说:“光喝茶?那是因为我没什么好招待你呀。”他笑:“那你想吃什么?我们换地方。”我忙说:“不用了,那多麻烦。有没有点心,让他们上点心。”

    我抬眼打量一周,笑说:“这什么地方呀,喝起茶来中不中,西不西的。”他笑:“中西合璧呀。茶不错,水也好。”我含糊地说:“茶我不知道好不好,不过点心实在不错。”他说:“喜欢就好。等会儿我让他们打包让你带回去吃。”我赶紧谄媚地说:“哎呀,周处,你最好了。”他看着我直笑,然后打电话,有人进来给他一张卡。他递给我说:“你什么时候想吃,直接拿这卡过来就可以了。”我好奇地接过来,惊喜地说:“真的?多少都可以?不怕我吃倒了?”他笑:“我再给你十张你也吃不倒。”我很高兴,像小孩子收到礼物一样。

    他看我吃得满嘴都是,宠溺地摇头,忽然说:“夕,坐过来。”我摇头:“不想动。”他笑一笑,挨到我身边给我擦嘴。我笑说:“我自己来,又不是小孩子。”他顿了顿,说:“林彬的事——都好了?”我点头:“嗯,好了,都过去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怔怔地看着我。我微笑说:“周处,你别担心,就算现在没过去,以后总会过去的。没什么,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

    他忽然道歉:“夕——对不起。”我很惊讶,他竟然跟我道歉!急急忙忙地说:“林彬的事——关你什么事!你干吗道歉!”他半晌说:“夕,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每次都是你一个人——而我,什么都帮不了……”我忙说:“哪是一个人!你怎么没有帮?嫌帮得还不够多是吗?再说,你不是让小飞哥帮我吗?”他缓缓摇头,看我的目光深沉如海,一句话都没说。

    我说:“没事,真是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有些事总是要一个人经历的,任何人都帮不了。周处,这是我自己的事,必须要做的,必须要面对的。你愧疚什么呀。”他淡淡“嗯”一声,转开话题说:“吃了那么多点心,不觉得渴?这茶温度刚好。”我当白开水一咕噜喝下去。

    我贴在窗边,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一点烧成桃红色的轻云,落日融金,暮云合璧,景象辉煌壮丽。可是低头喝茶的工夫,再看时,太阳已经沉下去,只剩一点淡色的影子。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伸了个懒腰说:“吃饱喝足,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站起来,说:“走吧,我送你回去。”我看了一眼,问:“就你一人?不大好吧?”他坚持,说:“没事。”我笑:“哎呀,不能这样的!你不怕,我还怕呢。”他怔在当地。我忙说:“让他们远远地跟着就好了。”他过了一会儿,才转身去打电话。

    我刚要打开后座的车门,他说:“坐前面。”随即让司机下车,自己坐上去。我问:“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开车?坐后面有人服侍不挺舒服嘛!”他转头看我,柔声说:“我喜欢开车送你。”我叫起来:“可是你开车慢。”他说:“你看这样的路况,能开得快?你可不能出车祸。”我说:“这么好的车子,这样的速度,那也太可惜了。”他不语,说:“好了,别抱怨了,我陪你说话。”

    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说:“那说什么好呢?要说的都说完了。”他眼睛看着前面,说:“嗯,听小飞说,你有男朋友了是不是?”我立即红了脸,转过头去没说话,心里暗骂小飞嘴快,连这个也向他报告。他问:“很喜欢他?”我好半晌才说:“算是吧。”车子忽然紧急刹车,我往前跌。原来是红灯。

    见他转头看我,我说:“你别看我,看前面。当心真出车祸了。”他问:“做什么的?可不可靠?”我说:“周处,你怎么像在做身家调查呢。”他依旧问:“人怎么样?”听见后面一迭声喇叭响,我忙说:“绿灯了,绿灯了,后面在催呢。”他才慢慢发动车子。车子滑出一段路,他忽然偏离车道,停在路边。我看着他,问:“怎么了?”他说:“夕,你是认真的?”我答不出来,真的答不出来。当然是认真的,可是有什么用!难以启齿。

    见他也不说话,我跟他之间气氛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有些不安,立即插科打诨混过去,笑嘻嘻地拖长声音说:“周处——不许调查人家的祖宗三代!我又没卖给谁!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不就一男人嘛!”我见他没点头,立即蹭上去,摇着他的手臂说:“周处——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你别又出头,把人家给吓跑了——”过了许久,才听见他叹息一声,说“好”,替我系好安全带,说:“没事了,回去吧。”我点头。

    他直送我到楼下。我说:“那你回吧,我上去了。”他站在后面看着我进楼道,忽然喊住我,说:“我送你上楼。”我微微诧异,笑说:“好。”他搂住我的肩陪我一起上去。我说:“这楼梯有点打滑,你小心点。”挣开他,说:“太窄了,我先走。”噔噔噔地往上跑。他“嗯”一声,改为牵我的手,说:“别跑,小心摔倒了。”我笑说:“不会的。”话还没说完,就遭了报应,打了个趔趄。

    他责备:“你看!”我吐舌头:“嘿嘿,没事,没摔着。”他说:“等摔着了可就来不及了。”我掏出钥匙,说:“好了,送到门口了。你走吧。”他忽然说:“夕,真想和你多待一会儿。”我笑说:“我也是。不过,你很忙是不是?”他点头:“嗯,所以不能常来看你了。”我笑说:“没关系,我过得挺好的。你快走吧,再不走,他们该冲上来找我要人了。”

    他说:“以后能来看你的机会不多了,自己凡事小心点。”我说:“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他点头:“那你进去吧。”我摇头:“不,你先走。等会儿被大姐看到,就有点不大好了。”他站了一站,才转身去了,下楼梯的时候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冲他挥手。

    赶紧掏钥匙开门,赵静上班还没回来呢。我跑到窗口,见他上了后座,车子平稳地滑出去,才放下心来。刚收回眼睛,就接到宋令韦的电话。我说:“我到家了,刚想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先打过来了。”他说:“你下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问:“你在哪?”他不怎么有耐心地说:“就在你楼下,你快下来。”

    我愣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到的?”他没好气地说:“你快下来!我生气了。”我摇头,只得又跑下去。

    第三十五章 风疏雨骤

    我敲车窗:“你怎么来了?”他看着我说:“我等你回来呢。”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愣了一下,问:“你一直在这等?”他没说话。我有些尴尬,刚才他肯定是撞见了,说:“你就为这生气呀?”他还是没说话。我说:“好了好了,我不就晚回了点吗?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说:“艾,你明知道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还和周处牵扯不清?”火气很大,语气十分不满。我拉着他的手说:“哪有?我就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他提高声音:“说一会儿话?要说整整一下午?你不是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吗?为什么还要和他来往?”我忙说:“话不是这么说的,离开了也不代表老死不相往来呀。再说,他找我还有事呢。”他冲口而出:“他找你能有什么事!别拿这个当借口。”

    我耐心地说:“林彬出事了,他来看看我,这不合情合理吗?”他说不出话来,脸色却更难看了,逼问道:“那怎么你一下飞机他就知道了?而且单是看你的话,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天都黑了!”我有点哭笑不得,他今天怎么这么蛮不讲理,跟一小孩一样。说:“他若有心,这有什么难的?说说笑笑,吃吃喝喝,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呗。”

    他突然冲我吼:“他就是居心不良,不怀好意,你难道不知道?”我叫起来:“哎哎哎,宋令韦,你什么人呀!怎么纠缠不清呢?”他沉下脸:“我纠缠不清?是你和他纠缠不清吧?你跟他什么关系?有普通朋友见个面就一整天的吗?天都黑了还依依不舍!有必要手牵着手,肩擦着肩?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他带着!还有,送到楼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上去?你跟我说怕别人看见,影响不好,从来都不肯请我进去;现在就不怕别人看见他了?”

    他简直是在强词夺理!我有些火大,冷哼一声,说:“你今天怎么这样啊?说都说不清!别说我和周处没什么,就是有什么又怎么了?我和他什么关系?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了?你凭什么对我又吼又叫的?”他满身的火气立即泄了,由刚才的咄咄逼人变得颓丧不堪,低低地说:“艾——我忍不住嫉妒,嫉妒你和他之间那么亲密;我忍不住害怕,就因为现在我还不是你的谁……艾——”声音里有压抑的伤痛。

    听了就不忍,我的心立即软下来。我主动靠近他:“他只是请我喝茶,然后送我回来,就这样。”他反手抱紧我,头埋在我颈边:“你明知道他对你有企图,为什么不离他远点?”我没好气地说:“他对我有什么企图?有企图的是你吧?”他“哼”一声,随即在我颈上又吻又啃。我推他:“别,还在车里呢。你干什么?你该回去了。”他说:“跟我回去。”声音有些喑哑。

    我摇头:“不行,我刚回来,东西还没收拾呢。”他说:“你东西还在我那儿呢。跟我回去,嗯?”我才想起来,行李是他去领的。他见我没说话,得寸进尺,手已经伸进来了。我还在无谓地抗拒:“不行!”他已经发动车子。真是强盗。幸亏赵静不知道我回来了,不然,真不好向她解释晚上上哪去了。

    他将钥匙一抛说:“我还没吃饭呢。”我白他一眼:“那你不会自己叫外卖?”他笑嘻嘻地说:“你会不会做饭?”我说:“我哪有饭店师傅做得好!再说了,我又不是来给你当老妈子的。”他蹭过来,手到处乱摸,说:“那你会不会煎荷包蛋?我就想吃荷包蛋。”我说:“那你不吃其他的了?光吃荷包蛋?”他边吻我边说:“你到底会不会做?”我被他缠得没办法,说:“那行,我给下碗面条,上面搁俩荷包蛋。”他说要三个,我重重地说:“行!我搁四个,看不撑死你!”草草地给他弄好了,然后钻进浴室去洗澡。

    他站在外面叫:“你还没洗好?”我大声说:“你干吗呢?要洗澡不是还有浴室吗?”他连声催:“你快点!”我问他干吗,以为有什么事,随便冲了冲就拉开门。还不等我出来,他一把扯过我,也顾不得浑身还滴着水,将我压在墙上,饥渴地吻起来。我用力喘气,嗔道:“你嘴里什么味道?”他从我胸前抬起头,邪邪地笑:“荷包蛋的味道!”我哀叫:“你饶了我吧。”拜托,下次别再吃荷包蛋了!他暧昧地说:“饶你?好,我们进去再说。”

    他用很□的方法挑逗我,用手,用唇,用舌。欲望如水,一发不可收拾。我不满他故意的挑逗,翻身压住他,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他双手抱头,斜着眼看我,不怀好意地笑说:“你喜欢这样?”一副任我施为的样子。我看着他英俊的眼和眉,微笑的样子刻骨铭心,忽然怔住了,满腔的爱意无法倾诉,越是亲密越是惶恐。我伏下头去,极其温柔地吻他,一直在唇边流连,怎么吻都吻不够。

    他看着我,显然感受到我心情的变化,伸出舌,一点一点舔吮,无比专注,无比虔诚,无比温柔。他的嘴到处撒下碎碎点点的星星之火,片刻燎原成一片。我在□中无缘无故落泪,呜咽地喊着他:“令韦——”他抱紧我,仿佛恨不得两具身体在此刻合二为一,怎么都嫌不够。他低头一点一点吻去我眼角的泪水,满头是汗,有力的身躯撑在我上方,努力抑制喘息。我蹭着他,抱住他的头,听得见两个人的心脏“怦怦怦”地在跳。

    我在他的怀抱中倦极而睡,一夜无梦,这么些天头一次睡得这么好。在滴答滴答声中醒来,光线阴暗,我伸了个懒腰,浑身软绵绵的。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说:“醒了?不多睡会儿?”转头看见窗户上的水珠,我问:“下雨了?”他凑到窗边,点头:“嗯,刚才下得大,现在小了,路上该堵车了。”说着走过来给我一个早安吻,问,“饿不饿?想吃什么?”我摇头:“不饿。”一大早刚醒来,哪有胃口。头枕在他腿上,眯着眼无意识地说:“滴答滴答下雨了,下雨了……麦苗说,下吧下吧,我要发芽;葵花籽说,下吧下吧,我要开花;林艾说,下吧下吧,我要回家——”

    他先是笑出声,低下头亲我:“为什么要回去?不多待一会儿?”我翻个身,拉着他的手,十指交缠,摇头:“不,我要回去。”说着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笑说:“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手脚利落地穿上衣服。他说:“有土司和果酱。”我挎上包,他愣了下,问,“不吃了?”我转头对他笑:“不吃了,不喜欢吃土司和果酱。我要去小摊上吃豆浆油条。”他大概有点摸不准我,喊了一声:“艾——你这就要走了?”

    我点头:“不走留在这干吗?”再留恋也得走。他抄过外套和车钥匙,说:“好,我送你。”我按住他:“不了,又不顺路,你赶着上班吧。再说,一到下雨,这条街就特别堵,还不如走呢。天气也不大冷,就当是雨中漫步。我先走了。”回头冲他笑一笑,打开门走了。

    路面都积了水,看来昨晚上的确是风疏雨骤,而我却睡得什么都不知道。头顶尚飘着万点丝雨。这样的天气,倒有点像江南的梅雨季节。路边上有一家饭店,门口有一株桃花,开得实在好,品种罕见,像舒展的云彩,云蒸霞蔚,一朵朵迎风招摇,娇艳欲滴,惹人爱怜。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不由得站住脚,仰头观赏起来。有花瓣随着风雨轻飘飘地落在脚下。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自欺欺人地想,我有什么可愁的呢!

    暗自叹气,泊车的小弟跟我搭讪:“小姐,这花好看吧?”我笑着点头:“嗯,比植物园的碧桃开得还好。一朵一朵的开得又大又艳。”他笑说:“昨天还全是花骨朵呢,今天就开了大半。”我啧啧称奇。他紧接着来一句:“我们的早餐跟这桃花一样好,你要不要试试?”我刚想笑着摇头,听到后面传来一句:“那我们就进去试试吧。”一把伞撑在头顶,遮住了满身的风雨。

    我回身,有些惊讶,说:“你怎么跟下来了?”他拥着我往里走,说:“你没拿伞。”他问服务生:“有没有好的豆浆油条?”服务生一迭声地说:“有,有,有,我们的豆浆都是现榨现做的,原汁原味,保证好喝。”果然是原汁原味,犹带有黄豆的清香。滚热的豆浆喝下去,胃一暖,人也跟着暖。我笑说:“你不赶着上班?”他伸出手指揩掉我嘴角的泡沫,轻声说:“不急,陪你吃完再去。”看着我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专注,黑色的瞳孔只有我一个人的倒影,小小的,无比珍贵,差点让我沉溺得不可自拔——就像昙花一现,因为短暂,所以才能无比的绚烂。一刹那便是一生,瞬间燃烧。

    我抬头看了看时间,说:“来不及了,你先走吧。我反正没事,再坐一坐就走。”他招手叫来服务生结账,看着我柔声说:“等会儿给你电话。”推开玻璃门出去了。我从落地的玻璃看见他顶着霏霏的细雨快步越过人流,往停在路边上的车子跑去,脊背挺直,脚步沉稳,忙而不乱,瞬间消失在茫茫的车海中。

    我转头去公司报到。大家都问:“家里还好吧?”我点头:“谢谢关心,还好,都办妥了。”不愿多说,岔开话题,喊:“为什么我柜台上方没有宣传海报?”赵静跑过来,“哎哟”一声,笑说:“你人走了,没人守柜台,就忘记给你贴上去了。”转头喊:“诺基亚,快来贴海报。”有人说:“诺基亚的刚出去。”她只好自己搬来梯子,勒得手掌都红了,准备站上去贴。我忙说:“大姐,我来我来!”干脆利落地爬上去。她站在下面嘀咕:“该死的男人,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都不在!事后倒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振振有词!”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连忙附和:“这话说得极是,男人都这样,还是自己来吧。”见旁边的人对我使眼色,忙凑过去。她上下载软件。”他理亏词穷,恼羞成怒,将手机往我跟前一扔,撂下狠话:“你今天不给我退了,你也别想走!”

    我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就为了这么一台机子,连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我连连道歉:“先生,真是对不起!我真没办法给您退,要不,您去我们客服中心出张检测报告,我们再给您退?”我说得口干舌燥,差点卑躬屈膝了。他手点到我鼻子上,恶狠狠地说:“你不退,小心我把你柜台给砸了!”我岿然不动,他若真敢砸,也不用事先说出来,威胁我了。我往旁边移开一步,淡淡说:“先生,这样不好,引得苏宁报了警,大家多伤和气呀!”他阴沉地盯着我。

    经理连忙赶来,说:“我是通信部的经理,您有什么事随我到办公室去解决行吗?”他冷笑说:“你们就怕把事闹大了!去办公室干吗?跟我打太极呢!有什么话就在这说,这么多顾客,大家都看着呢,看你们苏宁怎么欺负顾客的!”这人还真是难缠,经理气得脸都白了。有人对围观的人群说:“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有什么好看的!”人群围观了一小会儿,也就散去了,只有几个好事之徒仍然站在一边观望。

    索爱拉住我悄悄地说:“摩托罗拉,你别气了,这种人到处都是。谁家不碰上几个呀。你看他那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诺基亚的也过来说:“没事,这不算什么。你还没见前段时间来我柜台闹场的呢。一女的,买了后说机子不喜欢了,我们当然不能给她换。她可好,天天搬个凳子坐在我柜台前,打不得,骂不得,赶又赶不走,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我连忙问:“那后来呢?”他没什么兴致地说:“后来商场给换了,差点没把我给折腾死!”

    这个事件一直闹到晚上,那客人大概是肚子饿了,留下手机说,不换明天还来。我说:“这人怎么这么闲呀?没工作是不是?”因为这事,一下午就没卖出一台机子。经理和我都闹得筋疲力尽,说:“木夕,行了,你也累了,下班回去歇着吧。这事明天再说,大家商量着看怎么解决。”我垂头丧气,意兴阑珊地回去了。

    我趴在沙发上跟赵静说:“生活真是累人呀,一个又一个的麻烦接连不断,无数的烦恼,无数的困难,无数的挫折,仿佛望不到头,简直让人疲于应付。”她转头看了我一眼,说:“可是生活就是这样的,有坏的话也有好的吧。”我点头:“当然,活着总是好的。可是因为活得太累,所以只要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快乐,一点点的甜蜜,已经足够,就会情不自禁,不可自拔——明知会灰飞烟灭,还是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扑上去。”我想到宋令韦。

    操曹打电话约我出去吃饭,说:“你不是答应和我出去吃饭吗?”我问:“什么时候的事呀?”他叫起来:“你上次养好伤回来不是说让我请你吃饭,就当是接风洗尘嘛!”我说:“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呢,你还记得?算了吧,早就没尘可洗了。”他连忙说:“哪能算了呢!你不刚从家回来吗?就一起吃顿饭嘛!再说还是你自己答应了的!”我没办法,只好说:“行,反正是你请。你说在什么地方?我去就是了,有请吃饭还这么热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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