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助理重新回到赵远远的办公桌前:“具体的材料采购要问一下材料部的刘部长。不知道赵经理为何对门窗的采购和安装有兴趣呢?”

    赵远远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是做塑钢门窗的。他,他想来承接西山栖一期项目的塑钢门窗安装工程。我也是随口帮他问一下啦,既然是刘部长在负责,那空了我去问一下刘部长吧。”

    汪助理淡淡一笑,又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走了出去。

    中午赵远远职工食堂吃了午饭回来,刚想休息一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号码的主人。

    上次打过电话以后,她并没有把秦奕羽的号码存在手机里,没想到这次她却凭记忆就认出了这个号码来。

    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会有什么事呢?

    赵远远犹豫了几秒钟,用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秦奕羽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远远,你在做什么呢?”

    赵远远的心里飘过一阵温暖,她懒懒地说:“刚刚吃完午饭,正想休息一下。”

    秦奕羽接着道:“听汪助理说,你有一个朋友在做塑钢门窗?”

    汪助理的小报告怎么打的这么快?赵远远一下子有些汗颜,支吾道:“嗯,是一位同事的朋友在做……”

    秦奕羽道:“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们扬帆集团虽然是私企,但是所有建筑材料的采购都要经过正规的招投标。你的朋友如果想做这个项目,他可以来参加招投标,但是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和控制成本,我们不可能给他任何的特殊对待。”

    赵远远听到这里,脸都红了:“我不过就是替她随口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电话那头,秦奕羽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问:“远远,上次光大银行到公司来办信用卡,你办了吗?”

    赵远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信用卡的事,但是说信用卡总比继续说自已想要推销塑钢窗的事情好,当下据实答道:“办了。”

    秦奕羽道:“把你的卡号告诉汪助理。这张信用卡你随便刷,刷完以后我来替你还账。”

    大学的时候,赵远远图新鲜曾经办过一张信用卡。办卡以后,因为是透支消费,买起东西来不知不觉失去了节制。到了第一个月还款的时候,银行发来短信居然要还两千多块。这个数字让还是学生的赵远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到处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把这笔钱还上,搞得自己头痛不已。一气之下,她到银行把这张卡注销了。

    从那以后,有时候靠在秦奕羽的怀里撒娇,她就会说:“你以后要养我,替我还信用卡上所有的帐。”

    秦奕羽总是用手指宠溺的刮她小巧挺拔的鼻子:“乖孩儿,以后我一定会挣多多的钱,让你花也花不完。”

    赵远远任性地撅起小嘴:“我要住大房子,要穿漂亮的衣服,要吃世界上的各种美食。你挣得来那么多的钱吗?”

    秦奕羽一本正经地说:“当然可以。不过呢,你要替我生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要有,越多越好。”

    赵远远就会激动地从他的怀里挣脱起来:“什么呀什么呀?我才不想生孩子呢。况且现在最多只准生两个,怎么可能越多越好呢?”

    秦奕羽眼里都是笑,轻轻搂住她的身子:“两个也行,长得都像你,全是我的乖孩儿。”

    ……

    如今他娶了别人,过去的一切承诺都已化为泡影,又还说什么替自己还信用卡里的钱?

    只有一家人花钱,才可能不分彼此。除此之外,夹杂着金钱的往来只能让自己感觉到感情变成了一笔交易。

    赵远远觉得自己还没有贫穷到需要贩卖自己感情的地步。她咬了一下牙,拿着手机冷冷道:“谢谢你今天的赐教,不过我自己的信用卡自己还还得起,用不着你来多此一举。”说完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赵远远点开,见是刚刚那个号码发过来的,上面写道:“远远,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辛苦。”

    以前在替她提行李,为她留晚饭,还有陪她做课程设计的时候,秦奕羽都会说,远远,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辛苦。

    但是这么多年来,远远心里最苦最痛的却是秦奕羽的断然离去。

    说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是他,说两人不合适必须分手的也是他。爱的时候像一团火,离去的时候却比冰还寒冷。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情让远远觉得害怕。

    她害怕自己再次掉进感情的泥淖,伤得遍体鳞伤。她更怕这种拥有后的孤寂,啮人心肺。稍稍犹豫了一下,她点开手机上的菜单,将这个恼人的电话号码,还有前几天刚加上的他的微信,一起划入了黑名单。

    将秦奕羽的联系方式统统都划入了黑名单,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情况了。从周二到周五,只有短短的四天,却仿佛是漫长的四年。日子像是变成了真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挨着过,那么的无聊,那么的漫长。

    有时候在项目部看到汪助理,赵远远的心跳就会有些加速。她既希望汪助理能主动告诉他一些秦奕羽的事情,又害怕他过来真的说起秦奕羽。

    汪助理总是礼貌地微笑着跟她打招呼,脸上波澜不惊。

    待他走过去之后,赵远远就会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小心思——都过了二十五岁了,怎么还像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

    星期六,赵远远从早到晚,练了一天的车。

    星期天,她起了一个大早,坐着驾校的车去考点参加路考。

    起早贪黑地练习了一个多月,成败就在今天短短几分钟的一考。赵远远的手心有些冒汗,这是她心里紧张时最常有的一个条件反射。

    偏偏她抽的号很靠后,估计要到中午的时候才能轮到她考试。

    越是等待,越是焦虑。

    赵远远掏出手机来,胡乱浏览了一下,发现丁华芝大清早给自己发了一段话:“远远,我下周要交图,估计加班都画不完。你有空吗?能不能来办公室帮一下忙?”后面发了好几个拜托的手势。

    赵远远刚上班的时候,丁华芝作为前辈,没少帮过她,所以她立即回道:“没问题,等我路考一结束,就到办公室帮你。”

    因为今天缺考的人比较多,所以没到中午就轮到赵远远上车考试了。

    检查车,起步,换挡,赵远远都做得熟练而又流利。但是在变道行驶的时候,她一时疏忽,忘了打变道的灯。

    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细节的遗漏,她这次路考没有通过。

    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出租车司机说了:“六坪,设计院。”几个字,赵远远便靠在座椅后背上,悻悻地看着窗外。

    窗外灰色的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雨来。细密的雨点打在车窗上,打在街边的行道树上,打在没有生机的枯叶上,叶片稀稀拉拉的飘落着,暗黄的,深褐的,铺了一地,满眼都是狼藉。

    出租车司机开始骂道:“给老子的,这是什么鬼天气!下雨下得人都要发霉了!”

    赵远远深有同感,接口道:“江城的雨天确实很烦。”

    出租车司机便道:“岂止是烦,简直是要命。老子们开出租车,最讨厌这种绵绵雨了,到处都是稀泥巴,滴滴答答的,身上都要长毛了……”

    到了设计院门口,赵远远下车以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

    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冰凉的,湿漉漉的,十分不爽。

    她掩着面向着设计院的大厅跑去,深切体会到了“屋漏偏逢夜雨”的无奈和狼狈。

    进了大厅,乘坐电梯到达十六楼后,她发现偌大的一间办公室里只有丁华芝一人坐在那里加班。

    丁华芝一见到赵远远,立即站了起来:“远远,你可来了!今天下雨,大家都不愿意来办公室。还是你仗义,一喊就来了。”

    赵远远拿起自己座位后方挂的干毛巾,边擦头发边问:“你这次又是做的哪里的项目?怎么又催得这么急?”

    丁华芝道:“海南的,八度抗震,算了好久才通过。诺,你一会就帮我画一下楼板配筋图。这个不用动脑筋,就是花时间。”

    赵远远打开电脑,道:“好吧,你把模型发给我,我帮你画板配筋。不过,我还没吃午饭呢,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丁华芝起身,把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放到赵远远桌子上:“中午将就吃点吧。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画起图来,时间就过得特别的快。

    赵远远画完两层楼板配筋图,抬头一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伸了一个懒腰,走到埋头画图的丁华芝身后,推了推她的肩膀:“丁姐,都快七点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丁华芝揉了揉额头,问:“远远,你画了多少了?四层楼板都画完了吗?”

    赵远远道:“每层面积太大了,我刚画完两层。”

    丁华芝道:“嗯,那我们吃了饭又回来画。”

    赵远远吐了一下舌头:“丁姐,难道你今天就想画完吗?这么晚了,不如我把你的图拷走,明天去办公室帮你接着画吧。”

    丁华芝道:“明天图纸要校审,没有时间了。远远,我们今晚加把劲,一鼓作气把图画完,也算是按时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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