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把宝宝抱回家交给洛洛后,楚净独自出门,来到一家咖啡馆,最里面,靠窗的位子,唐义成已等候多时了。

    她沿着中间的过道,步子不急不缓迈着,神态自然,仿佛要见的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唐义成心情复杂。

    那晚听完唐灵的讲述,脑中就给这个楚净打上了诸多标签,他想当然地以为又是一个自负才貌而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妄图飞上枝头的虚荣女人。他对这类女人是极度鄙夷的,同时也不甚在意,觉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摆平,原本随便派助理或是其他人来即可,只是爱女心切,他要亲手剪除掉这个阻碍女儿幸福的障碍。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见了面才惊诧事情有点棘手。

    先是她怀中的那个孩子,那眉眼,那冷冷淡淡的样子,全然与陆行简幼时无异。看来助理是在应付他,弄来的资料不全,g本没提到孩子。风流是男人的本x,他也是打荒唐年岁过来的,更何况陆行简这样不论身家还是外表都对女人有致命诱惑的男人。不满肯定是有的,但是并没有过分怪他,只想着先解决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再找他谈谈。可没想到,他们竟闹出了孩子,而且都这么大了!

    商海沉浮多年,他早已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练就得炉火纯青,但是看到那个孩子的瞬间,脸色大骇,成竹在a和自信满满瞬间逃遁于无形。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阵势的人,唐义成旋即恢复如初,又成了那个杀伐果决的j明商人。他语调平静地邀楚净谈谈。

    她默视他片刻,点头同意,不过有个要求,她要先把孩子送回家。

    他再度诧异,这个光艳的女子,似乎不只图名图利这么简单。

    尤其看到她泰然赴约,无一丝慌乱,心头愈发没底。虚荣的女人好对付,可如果她不是,那就要费些力气了。不过也没什么,那么多难缠的对手敌人都被他一一铲掉,何况区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女人!

    楚净大方落座,不卑不怯。

    唐义成自报完家门,她就明白麻烦来了。她是不愿见他的,可是睎见他身后两辆车,其中一辆车窗摇下,清楚地看见车上坐着两个壮汉。

    唇边掀起一抹讥笑,她说:“可以,但是我必须先把我儿子送回家。”明白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但是绝对不容许宝宝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唐义成犹豫了下,表示同意。

    把宝宝送回家交给洛洛,小家伙却死死拽住妈妈不撒手,楚净亲亲他,说只是出趟门,很快就回来,回来给他带好吃的。

    他睁着大眼,充满疑惑地望着她,她笑笑,拿开他的小手。

    “楚小姐,相信你是明白人,我就不兜圈子了,直说,满足你什么条件,你才肯和陆行简断绝关系?”

    如此简单直接,着实与唐义成一贯的风格不符。

    楚净嗤笑,“看来唐先生准备工作做得一点都不充分,难道你的手下没有告诉你我和陆行简早没关系了?”

    唐义成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那眼下你们又是什么情况?那个孩子你作何解释?不要告诉我他不是陆行简的!楚小姐,不要太自负,更不要以你的智商来衡量每个人的智商。”

    讽刺意味甚浓,潜台词是不要自作聪明。

    楚净当然听出他的画外音,不动声色付之一笑,“我也送你一句话,不要把你的意念加之于别人的头脑。”

    可以翻译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义成那么j明的人,自然听得懂。扶扶架在鼻梁上的镜片,他冷笑,“你是想告诉我你的孩子和陆行简没有关系?”

    楚净沉容思忖片刻,说:“他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如果唐先生想犯蠢的话,尽可以去找他大闹。”

    唐义成凝眉,似在斟酌什么,静了静,说:“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条件就是你必须离开陆行简。”

    楚净笑,不无讽刺地说:“你和你女儿真不愧是亲生父女,不论说话还是逻辑都如出一辙。可笑,我的家就在这里,凭什么是我离开,而不是陆行简离开?”

    唐家父女g深蒂固的想法就是她对陆行简纠缠不休,楚净解释无望,也不希冀他们相信,他们这种人,一个个自负得很。

    唐义成不说话了,这个楚净,显然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这么多年,让他感到棘手的女人只有两个,那一个,他今生今世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个,似乎比那一个更让他费神。

    不,不,简直可笑,他想,他怎么可能斗不过她?

    想及此,他冷喝:“我不是来听你诡辩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甩到她面前,“拿上这个,带着你的儿子,有多远滚多远!”

    楚净盯着那张支票盯了一会儿,不怒反笑,“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不是只有钱?呵呵,我说了,该离开的人不是我。我再重复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我跟陆行简彻彻底底没有半分关系,我的家我的一切都在这里,我不会离开。所以对你来说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是让陆行简离开,而不是在这里砸钱。这话我明明白白告诉过唐灵,可惜她不信,至于你相不相信,随你。我说的够明白了,该怎么做是你的事。有句话我放在这儿,如果你敢动我儿子一下,我不怕鱼死网破!你听好了,我绝不是危言耸听!”

    她无畏无惧地直视他,光洁的面颊没有一丁点表情。

    唐义成本该对这番不知,方才一打开网页,就看到她发的微博。

    越看越担心,他没有一丝迟疑拿起手机,没有翻电话簿,直接按下一串数字,此时他才发现,原来那串数字他已然烂熟于心,但是没有细究这意味着什么。最后一个数字按下,他停下手指,缓了会儿,全部删除。他突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g本不会接,即使接了,也绝不会接受他的帮助。

    焦躁不安地按按眉头,点了一支烟,闭上眼睛思索。不多时,睁开眼,把烟按在烟灰缸里,又拿过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

    昨夜那条长微博发出去之后,楚净战战兢兢关了电脑,枯坐了一夜都没敢开,她实在是怕再掀起什么波澜,她无力承受。开完会她没去书店,径自回了家。洛洛诧异怎么回来这么早,问她却什么都不说。

    一回到家就钻进书房,打开电脑,那条长微博下面,有不少人还在骂,仿佛不把她骂死就泄不了恨。不过令她欣慰的是,有人已经开始理解她,为她说话,说出了事也不能全怪山鬼一人,印刷厂也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

    楚净继续浏览评论,有一条让她觉着非常刺眼,那人说:呵,“没有亲力亲为”,请问山鬼小姐你要不要出来说明什么意思?是说不信任替你忙前忙后各处张罗的人么?呵,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她感到极不舒服,尤其那个id叫“无所不知”,非常眼熟,她记得,上次的“孕妇事件”就是这个id蹦出来说她是私生女。

    她对网上的言论素来不在意,以前还有人说她词写得不好,顶多算是拾古人牙慧,粉丝是有多无知才把她捧这么高。她看到了,一笑了之。可这次不一样,这个id接连对她进行攻击,而且还取那么个唬人的名字,好像真知道点什么似的。

    楚净打算私信他,想想又作罢,跟这种人打交道,言多必失。

    圈内的好朋友,特别是白羽和卫冬阳,纷纷站出来力挺她。卫冬阳非常有担待,把大部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楚净非常感动,告诉他不用这样。他发给她一个安慰的笑脸。

    她愣住,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回键盘。良久,也回了个笑脸,

    那头,卫冬阳对着这个笑脸也愣了。

    他握起打火机,动作略显生疏地点着一g烟,吸了一口立马扔了,弯腰扒着桌子猛咳。

    “不会抽逞什么能?犯贱啊!”李剑照着他后背大力捶了两下。

    卫冬阳喝了口水,直挺挺靠着椅背,眼睛微闭,满脸沉静,看不出是喜是怒。

    李剑拉了张椅子在他斜对面坐下,揉揉下巴,忍不住问:“嘿,哥们儿,你到底图什么?”

    他抬手背挡住眼睛,淡淡道:“你不需要知道。”

    “我……”李剑忍怒没把脚踹上去,瓮声瓮气的,“你以为我稀罕知道!怎么说咱俩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是怕你出事!”

    卫冬阳靠着椅背笑,手仍然遮在眼前,“放一百个心,我出不了事,只能是我看着别人出事。”说完,忽然猛一下坐直了,直视李剑,用极认真的口吻说,“你的声誉损失,我会加倍补偿。”

    李剑一声叹息,背对他摇摇手,大步离开。

    卫冬阳对着手机里一张楚净的照片发愣半民狂欢。

    鉴于尘味在读者心中及文坛的地位,又鉴于田磊的恶名,毫无疑问,尘味之女成了读者大众口诛笔伐的对象,有犀利的读者指责:为了钱什么人都敢卖,你母亲泉下有知能安心吗?

    又是那个无所不知的博主,爆料私书房中心花园店的店长楚净就是尘味的女儿。

    回到家,宝宝还没赖在床上,楚净斜靠在沙发,无j打采,像被剥离了筋骨。窗帘没拉开,光线暗仄,更添y郁、颓靡。

    洛洛放下菜篮子,走上前扶扶她肩,“姐,我熬点**r粥,你多少喝点嘛!”

    自从接到那个电话,两的这些,我没兴趣听,再见……”

    “不,你听我说!”李红猛抬头,麻利地抽纸巾擦擦眼泪,“我下面要说的跟你关系重大!”

    她那副集天地秘密于一身的郑重模样让楚净不得不重新坐下。

    “楚店长,你仔细想想,本来我丈夫已经跟你们谈好要求赔偿,虽然没谈拢具体赔偿款,但你们毕竟答应了。后来他突然将此事捅给媒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

    楚净盯住她,“为什么?”

    “有人撺掇我们啊!”

    “谁?”她屏息。

    李红看着她,“你认识,就是那个卫冬阳。就是他找的我丈夫,让我们故意添油加醋爆料给媒体,制造舆论。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跟你有仇?他什么也没说。我看见过你们一起游湖,我当时纳闷,既是仇人,为什么你们看上去那么亲密?我就悄悄跟上你们,可惜很快就被你发现了,我就没敢再跟。”

    瞬间,脑袋里那种嘈杂声又回来了,比之前更强烈,更凶猛。

    “原本应早点告诉你,可是我怕,怕你不相信,说我诬赖好人。可是后来我越想心里越不安,我决定要告诉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楚净不记得自己何时出了咖啡店,也不记得如何回到了小区。等她走至小区门口,意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知不知道我都快急疯了!”

    迎着光,陆行简脸上一片光亮,楚净直觉晕眩,加之脑袋嗡嗡响的嘈杂,她感到非常非常累。想不出跟他有什么话好说,她瞥过脸,视之不见,直直朝前走,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虚飘飘的云上。

    他愤然,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气急败坏地嚷:“你听没听见……”

    她突然后倒,发丝散开,像墨团化开在水中。

    一惊,陆行简急忙揽住她的腰,她柔软的身体弯成优美的弧线倒进他怀里。

    那一瞬,他心跳停了下,所有的担惊受怕和焦躁不安一扫而空。他扳过怀中女人的小脸,她闭着眼,面色憔悴,可脸上却泛着红,那红色很不正常。 /> />她额头,果然,她在发烧!

    *

    这一觉睡了很久,楚净自己也不晓得具体多长时间,只知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前半段似乎有人在追她,她跑啊跑啊,前方遇到一个悬崖,她二话不说跳了下去。奇怪的,接下来她并没看见血r模糊的自己,梦境陡然一变,她来到一个山谷,鸟语花香,一派安宁祥和。然后,画面就定格在这片鸟语花香,她踏踏实实睡熟了。

    睁眼,卧室里黑乎乎的,仿若沉沉的夜色。

    看了会儿,本能的,她感觉出不是自己的卧室,闭上眼,拼命回想这是哪儿,自己怎么会睡在这儿?

    她想起自己走出家,在街上遇到李红,然后是咖啡店,然后是……

    她猛然睁开眼,慌张坐起。

    床头灯亮了。

    她看到,不足一箭之地,有双眼睛定定看着自己。

    没有任何停留,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离开。

    陆行简把她按回去,“你在发烧!”

    楚净轻而易举就被他制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四肢软绵绵的。想了想,眼下不能硬碰硬。一缕碎发贴在脸上,痒痒的,她伸指撩开,冷眼看他,“发烧而已,又不是得癌症要死了,让开,我要回家。”

    “你……”

    陆行简心脏仿佛被车轮狠狠来回轧过,疼得牙尖打颤,末了,咬牙不语,强行把她塞回被窝。

    “医生给你打过针,你现在不能吹风,躺着捂捂,把药吃了。”

    说着,将水和药递到她唇边,她扭脸躲开。合上眼,不看他。

    陆行简牙齿都咬碎了,这辈子他就没对人服过软,尤其还是一个女人。可是现在,他别无可选,低声说:“你把药吃了,再过两个小时,如果烧退了,我就送你回去。”

    她终于睁开了眼。

    吃完药,她安安静静闭目躺着,仿佛不知道床沿还坐着一个人。

    陆行简没有被忽视的怨怒,平心静气注视着严严实实裹在鸭绒被里的楚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安宁的神态了。

    很想触触她细细的眉毛,记得以前她照镜子老嫌弃左边的眉毛没右边的好看。不,不,其实他最想抱抱她,她以前生病从会不哭着喊着说难受,只是特别粘人,非让他抱着。那时他说她矫情,可是现在,他真的特别想抱她,想得四肢痒痒。

    正在他挣扎着要不要付诸行动,她突然坐起来,发癔症般喃喃:“我要见卫冬阳。”

    声音虽小,但他听清了,不悦地压下眉毛,“你烧糊涂了?”

    “我要见卫冬阳!”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水眸腾起强烈的渴盼。

    上次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是何时?哦,是在五年前他决绝跟她说分手的时候。心尖一痛,陆行简毫不犹豫点了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

    蹲墙角面壁去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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