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华做出个无奈苦笑的表情:“可不是,她在大门外就压着我弟弟叫‘祖母’,吓得我弟弟以为遇到了拐子,飞跑着进来找我,落后又说了那些话出来,我认都不认识的人,听她们编排我家故去的长辈,一时生气,把人撵走了。”
    “这谁听见了不生气呢,”曹二奶奶表示赞同,“这么大模大样跑别人门上认亲,遇着脾气烈的,打一顿都算她们活该。”
    又道:“说起来,蔡老夫人那一辈年轻时我还未出生,她们那时候发生的事,要是早两年你来问我,我也不清楚,得替你现打听去。只是如今凑了巧,忠安伯府去年坏了事,我们府里五弟和他家大姑娘定了亲,长辈们关切,跟着费心打听了不少,他家既然倾覆,一些竭力掩下的旧事也就遮不住了,你问的这一桩,我正好可以说上一二。”
    珠华忙道:“请二奶奶指教。”
    “蔡老夫人前头,确实有个原配,也确实因为娘家坏事被休了的——唉,这人啊,还是不该把事做得太绝了,连我家老太太听说了,都为此感叹了两句。”曹二奶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的细况,可不像孟家人跟你说的那样,孟家太夫人确实派了人去追,但可不是为了子嗣——”
    当时老伯爷膝下无子不错,但他拢共成亲也不过两三年,于子嗣上并不很着急,孟太夫人一心想让自己的侄女取而代之,这下一任的伯府继承人也从侄女的肚子里出来才最好,因此她知道原配带孕离开之后,当即派了人去追,目的却不是为了把原配带回来,而是灌药打掉原配的孩子,以免他日有后人回来争产。
    第一个找到原配的不是老伯爷,而是太夫人的人,他赶到的时候,太夫人的人已经得逞了,老伯爷见到原配的惨状,为此才愧疚心大作,不惜忤逆了母亲,带着原配逃离到别地去休养。
    “蔡老夫人当时年纪尚小,应当与她没有太大干系,但太夫人如此作为,大半皆是为了她这个娘家人,所以要说她对此全无责任,那是不对的。”
    珠华默然又恍悟:是了,这样才能更合理地解释其后原配的第二次出走,这个决定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其实是件风险很大的事,但再大大不过忠安伯府里那个已成寇仇的前婆母,她无法相信老伯爷可以从母亲的手里保护好她,外面虽然危险,府里却一般是豺狼遍地,老伯爷还做梦可以跟母亲谈判,她却清醒地知道没用,太夫人在后宅这一块就是天,想摆布她一个失去正妻之位且无娘家撑腰的尴尬人太容易了。
    至于孟家人为什么要在这一节上撒谎,那很好理解,当年这么对待过别人的祖母,现在过来认亲,那真是要让一顿打撵出去的。
    “至于那原配太太其后又有孕及去向何方的事,当时她人在外面,陪着她的只有老伯爷,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那原配太太确实没有再出现过,忠安伯府闹了一阵,慢慢日子也就平静了下来。毕竟是太久以前的事了,实在难查,我知道的,实在也不算多。”
    珠华道:“多谢二奶奶告诉我,有这些就很好了。”
    至少能分辨出孟家人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了,珠华再度谢过了曹二奶奶,在她家瑞哥儿恋恋不舍的目光里,坐车回去了家里。
    笼着手走进暖融融的屋里,苏长越已经在家,正听着叶明光在说先前发生的事,他的好记性派上了用场,几乎是一字不漏地还原了当时的景况。
    珠华取了披风,暂未出言打扰,安静地坐到了叶明光身边,候到他说完后,方接着把自己从曹二奶奶处打听来的另一番说法补充了进去。
    主人家汇集到了一起商量秘事,丫头们全退了出去,珠华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转诉完后,直接道:“不管孟家能拿出多少证据来,我都是不会认的,我只认叶家老太爷。”
    叶明光跟着表态:“我和姐姐一样。”
    苏长越颌首:“好。”
    以他的立场来说,当然也绝不想多出几门糟烂亲戚来,不过这事涉叶家先祖,如何决议处置,叶明光才最有发言权,他的次序甚至在珠华之前。
    这个决定下好了,就接着说下一步。
    “万阁老是怎么把忠安伯府的原配太太和我们家老太太联系在一起的?”珠华摸着下巴问,“这里他们能拿出十足的证据来吗?若是拿不出,根本都不必理会他们。”
    苏长越修长的手指在炕桌上点了点:“你忘了,原配太太娘家还有几个小侄儿侄女在,她在他乡安顿下来以后,也许写过信回来,若说证据,我以为这是最有可能的了。”
    珠华想起来,忙点头:“不错。”
    孟家人若真拿得出这种信来,再把那些侄儿或是侄女的拉出来作证,这种亲眷说话的分量比外人要重得多,她就不能再在此处抵赖了,否则有强词夺理之嫌。
    想到亲眷,她灵光一闪,几乎与叶明光同时脱口而出:“三表姐!”
    张芬今年年初时进了京,曾说过有人来问她打听珠华和叶明光幼时的事情,珠华当时上了心,但因没有下文过一阵也就模糊忘了,其后张芬随挂不住面子的高志柏拂袖而去,自己在京里租了个院子待产,珠华不想让人说闲话,面上的功夫还是做了,算到张芬差不多生产的日子,给送了礼物去,至于别的来往,大约是高志柏的阻拦,张芬再没上过门,珠华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她,双方就此各过各的。
    “这肯定是万阁老的手笔,孟家当时已经败落,不可能还有人手打听到金陵去。”说话的是叶明光,他头回能参与到涉及朝中高层的讨论里去,不但不惧,眼神还闪闪发亮,十分跃跃欲试,“若说别的人打听,不会那么奇怪,问到姐姐和我小时候的事情上去。”
    “姓万的老贼,弄这些暗地里坑人的事可真是一套一套的。”珠华抱着茶盅哼了一声。
    官场有个特色:当搞不垮一个人的时候,还可以选择搞臭他。
    现在的情况是,她如不肯认孟家,那是她不孝;她要是认了,以孟家那个家风,从此啃着她和叶明光过活下半辈子都算好的了,更可虑的是很可能干出什么恶事来,连累到苏长越头上去,这时候讲究的可不是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尤其清流官,最重的就是名声,别的不说,孟家人若出了什么丢人事,苏长越东宫侍读的职差还保得住吗?不错,坏事不是他干的,可太子身边的位置那么清要,大把学识渊博家世清白的人排着队想来,何必非要一个家里乌七八糟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孟家能拿出决定性不可推翻的证据来。
    “三表姐应该没有吧?”珠华认真想着,张芬绝不像这么机灵能手握关键的人,“不过,她那么好贪小便宜,倒是很有可能为人收买,照着别人的意思编出话来。”
    叶明光最早毕竟在二房住过三年,她真要编谎——还是那句话,亲眷站出来作证和一般外人下仆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哪怕她拿不出东西佐证自己的话,空口就可以制造出一些麻烦了。
    她又正好在京,万阁老把她拉进局里的可能性非常大。
    苏长越却笑了笑,目中闪过奇异的光:“你这位三表姐,完全不必担忧她,我恐怕她很快要自顾不暇了。”
    珠华睁大眼,倾身过去惊讶地望他:“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再敏锐,不可能到未卜先知先把张芬这个隐患给解决了吧?
    苏长越的笑意让逗得扩大了,抬手轻轻弹了下她额头:“我能对她做什么。”
    叶明光望天,翻了个不忍视的白眼。
    苏长越并珠华:“……”
    疏忽这孩子在了。
    珠华平板着脸坐回去。
    苏长越干咳一声,若无其事继道:“是她自己家里出了事。下午时,太子扣着晋王教他读书,皇上下朝无事,过去看了看,顺便说起了件事来。”
    珠华忘了先前的尴尬,同叶明光面面相觑:张芬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民女,五服亲戚以内官职最高的是五品的张推官,至于她亲生爹娘,那是提也不必提起,她有什么能耐,家事居然能惊动皇帝在两位皇子面前提起?
    简直玄幻。
    作者有话要说:  收张家的极品们(*  ̄3)(e ̄ *)
    ☆、第173章
    要说张芬家里出的这桩事,就要扯到张芬会进京来的前因了。
    当时她爹张兴志回乡把置产的一笔钱拿去放了印子钱,不幸让人黑了去,他无法之下,要来投靠张芬,张芬对亲爹的德行再清楚没有,且她娘家一家皆是只懂吃不懂赚的,哪敢应承他们过来?怕拒绝无效,张兴志执意要来,张芬唬得金陵都不敢呆着了,大年下还怀着孕就上了路往京里来。
    张兴志靠女儿混饭吃的打算失败,不得已只好继续窝在应城老家,要说找件差事做,他四十开外的年纪了,又好吃懒做,什么主家肯雇佣这样的人。到没法儿了,只能让大儿子张良翰厚起脸皮写信向张推官求救,张推官虽然生气他这般不争气,终究不能看着弟弟一家在老家饿死,只好寄了一些钱回去,但可不如先前那样出手大方了,而且言明了花费期限,若在这期限之前再问他要钱,那便是真的饿死他也不会给了。
    张兴志的日子过得紧巴得不得了,不过总算能把这段熬过去了,至于以后,他想起了自己被骗走的钱,越想越气不过,官府迟迟没有找到那骗子,他决定自己去找。
    别说,他一个闲人,不事生产,天天在外面乱逛,还真的叫他找到了些线索。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地下黑势力的地痞混混们一般也有属于自己的几个圈子,小地方人面少,圈子也不大,张兴志干别的不成,论吃喝玩乐他是很有一手的,慢慢就混了进去,打听到了一点骗他的那伙人的下落。
    这些骗子里有本地人,在本地有家,张兴志知道了其中一个最近有溜回家来,就去县衙让县令发衙役去抓,他扛着张推官亲弟的招牌,又自己找着了线索,县令这点面子还是肯给他的,就依言点了几个衙役随他去,真的把那骗子之一抓了回来。
    这时候的审案是不大讲人权的,到了大堂上,两句话一问得不到老实的答案,板子夹棍立刻就上身了,这骗子也没有什么威武不能屈的人格,当即把一切都招了出来。
    钱么,他拿不出来,因为他恶人自有恶人磨,当初他会来骗张兴志幕后是有指使的,这指使者道行更高,转手把钱搞走了大半,这些跟在后面混的手下们根本没捞着多少好处,这被抓的骗子就是分得的一点钱花完了,在外地混不下去,才不得已悄悄跑回家来了。
    张兴志不肯相信,再逼着问那个指使者,骗子倒是能把形容得清清楚楚——因为那个指使者的形貌太有特征了,他本身长得倒是不错,但半边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不知怎么来的,反正因了这道疤痕,再加上他阴测测的眼神,看上去像个狠角色,因此很快聚拢起一帮势力。
    骗子同时还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这个指使者虽然平素十分掩藏行迹,连报出的名号张三都像个假名,但他不经意间漏出过几句应城方言,应该至少也曾在本地呆过一段不短的时日。
    行了。
    不需要其他更多信息了。
    张兴志这要还不知道坑他的是谁,他就真是一头活生生的猪了。
    但怎么说呢,张兴志还是犯了回蠢,因为他激动愤怒之下,在大堂上把张兴文的真实身份掀了出来,还揪着县令让县令贴海捕文书或是再发衙役什么的去追捕这个王八蛋异母弟弟。
    可县令这时候不肯再依着他了,因为在县令的想法里,张推官的两个兄弟阋墙,这属于家务事的范畴,要是因为张推官的三弟坑了张推官的二弟一些钱,就把三弟的画像贴得县衙及城门口到处都是,那张推官知道了,面子上也不好看哪。
    县令就建议张兴志先内部解决问题,自己去找着弟弟,好好谈一谈把钱要回来,或揍他一顿什么的,兄长教训弟弟就好了,不必要弄到经官这么难看。
    他是出于好意,但张兴志叫张兴文躲着阴了一把,肺都要气炸了,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知道这个弟弟不好惹,难以讨着便宜,所以当初丢了钱后宁可先找女儿,不成又死皮赖脸找张推官,也没想着去打实际上距离他最近的应当在平郡王府的张兴文的秋风,不想他识了趣,张兴文竟丧心病狂地反过来盯上了他!
    他满腔怒火地跑到安陆去,要找张兴文算账,谁知到了那一问,王府上的门房爱理不理地告诉他,张兴文犯了事,去年就让一顿板子撵走了,早不在府里当差。
    张兴志微有傻眼,再一问具体时间,差不多正是他从金陵回来应城的时候;再问是犯了什么事,门房懒得跟他废话了,只说是后宅隐秘,不可外传。
    张兴志无法,提出想见一见张巧绸,他是张巧绸的兄长,门房犹豫片刻,倒还是替他通传了,但不多久里面就传出话来,说张夫人正在学规矩,没什么十分要紧事的话,外人一律不见。
    王府巍峨,张兴志也不敢蛮缠,只好灰溜溜又回去了应城。不过他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弄明白了张兴文兄妹应当是在王府里失了势,张兴文更连王府都待不下去了,一时无处可去下,只有回了应城,恰知道了他回来,手里有钱,才打上他的主意了。
    钱若让个不知名的外人骗走,张兴志实在找不回来,时日轮转,他慢慢可能也就罢了,但让有名有姓有关系的异母弟弟坑了一把,张兴志无论如何不可能甘心,他一面让儿子写信到山西张推官处去告状,把张兴文大骂特骂了一顿,一面继续成天在外面乱逛找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真有一天让他找着了——张兴文并没有走远,他自知指望不上张推官,下半生唯一有可能发达的路只在妹妹身上,虽然现在一时吃了亏,但只要妹妹仍在王府里顶着夫人位份,焉知没有翻身的机会呢。故此一直藏在德安府下几个州县里。
    张兴志揣着把刀找上了他,据张兴志事后供诉,他只是想吓唬一下张兴文,让他老实把骗走的钱还回来,绝没有真要动刀怎么样的意思。
    但两人真的面对面了,情绪激动起来是很难保准的,张兴志骂着问他要钱,张兴文先不肯认,发现抓到了人证他赖不掉之后,就又不断找借口拖延,一时说钱还在放贷,一时抽不出来,一时又说张巧绸没有靠山,在王府里的日子很不好过,很需要钱开路,等张巧绸翻过身来,一定十倍还他,且还带着他一起往上爬过好日子。
    这要寻常时候,张兴志未必不会被忽悠过去,但此时张推官后支援他的那点钱已快花光见底,他一家眼看就要断粮了,张兴文给他把将来的大饼画得再圆,充不了眼下迫到眉睫的饥啊!
    所以他什么也不听,一门心思就是必须马上要到钱,张兴文偏不想给,两人越说越僵,张兴文还想乘隙跑掉,张兴志情急之下,撵上去就是一刀——
    太巧了,自张兴文后心入,前胸出,正中心脏,一刀毙命。
    事发地点在一个小酒馆里,见证者五六个,这一出兄杀弟,是铁一般的血案。
    珠华听到此处,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张推官的两个坑货弟弟最后会是互坑的这个了局。
    张兴文当时一声没吭就扑倒了下去,围观百姓有胆大的上去试了呼吸,“杀人了”的呼喊很快嚷嚷着传扬了出去,张兴志傻在当地,等他想起要跑时,哪里还跑得脱,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快县衙里接到报案的衙役赶来,把他抓了去。
    这时他们身处在一个邻县里,那县令一审,知道两人原籍是隔壁的应城,马上把这一死一活的兄弟俩收拾收拾,打包发还给应城县令了——辖区内出这种兄弟相残的恶性案件,对主官的考评很不利,县令知府等主管一地行政事务的官员有个父母官的美誉,这美誉不是白担着的,对一地百姓要负有教化之责,好么,这教化出一个捅死亲弟弟的勇士来了,邻县县令如何肯背这个锅。
    应城县令捏着鼻子不得不受理了这个案件,好在张兴志先往他那告过状,这事的来龙去脉他本来清楚,不需要再怎么审理,飞快把案卷写了写,念在张兴志杀人有前因的份上,判了他一个斩监侯。
    ——这意思是将犯人暂时收押,案宗上报,候到秋审时,由刑部复核决定张兴志这个死刑是否确实执行。
    案宗到了刑部那里,因张推官是这二人长兄,事涉朝廷官员,与一般普通民间争产案子又不同,七拐八绕的,最终就上达天听了。
    “……”
    珠华一时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她算了算时间,张兴文坑张兴志钱应该正是她去年从安陆离开不久之后的事,看来她走后,张巧绸是在那场和卫侧妃的较量中全面落败了,以至于连亲哥哥都保不住,让他被撵了出去。
    不管张兴文打算从这个妹妹身上捞到多少,他都算是张巧绸在平郡王府里唯一一个自己人,连这个心腹都失去,以她本人的能耐,往后能在那个斗兽场一样的藩王府里落得什么样的日子,那真是可想而知了。
    至于张兴文,他被一顿打撵出王府后初始应该过得十分困难,所以才坑上了张兴志,他知道这个哥哥有多废物,所以不但坑他坑得顺手,连后来被找到了,都还不愿马上还钱,而是抱着继续糊弄他的心态,不想张兴志废物了一辈子,偏偏这回急了眼雄起了一回,就要了他的命。
    这兄妹两人,机关算尽,最终却只落得了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结局。
    ☆、第174章
    张家的倒霉事还不止于此,张兴志在知道张兴文设局坑他之后,曾让儿子写信去往山西,张老太太此时才知道了一双儿女混得不得意,张兴志的本意是告张兴文骗他钱,可到张老太太眼里,儿子都沦落到要靠坑不成器的老二来过活了,那日子得过得多可怜啊?
    她慈母心发作,跟张推官闹了一场,讨了些钱,再加上自己的私房,一块卷着急急忙忙就奔着应城赶来了,张老太爷倒是没随着一块来,他这时候年事已高,真的不适合再轻易做长途跋涉了,张推官肯出钱,其实就是个拿钱消灾,买得张老太太闭嘴,不要闹着让张老太爷跟她一道回去。
    张老太太年纪也不轻了,路上快不起来,等她赶到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张兴文的尸体了。
    儿子混得再不好,只要还活着,那就是张老太太的命根子,她都还能承受,可死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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