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未知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41部分阅读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未知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41部分阅读

    十年前,也有人牵着她的手,对着长辈说过这样的狠话。而后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她也儿孙满堂,那个人却早就不在了。

    “也罢。”她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你有分寸就行。回头你把何小姐送回去,到我长秋楼来一趟,我有话嘱咐你。天色晚了,你们回去罢。”

    锦书还想说话,已经被沈斯晔拖着行了礼,毫不迟缓地拉走了。

    注目着一对俪影相偕离去,太后这才若有所思地端起了一口未喝的茶杯。

    “你看这孩子如何?”

    罗女史正过来给她按摩双肩,闻言一笑:“才见了一面,不好说。”

    太后闭着眼,淡淡说:“你说就是。”

    “是。”罗女史陪伴太后已有十余年,深知其秉性,只婉言说道:“看相貌,是不如您相看过的那几位小姐,可也不差。能跟殿下琴瑟相合,可见脾气也好。方才进门的时候我看着,何小姐那个屈膝礼虽然有点快了,可她在外国长大,能懂礼节,可见家教也是不错的。”

    太后微微点头。

    “再何况……我听说这位和殿下已经交往一两年了,现在就住在谢家宅子里。”罗女史娓娓说,手上轻柔地为太后按摩着肩膀。“寻常姑娘家只怕早就自荐枕席了。可我仔细看了看,咱们太子妃居然还是眉心未散。听说国外,女孩子才十四五岁就交男友……”

    她这句话说的虽隐晦,太后自然能听得明白。老一辈人对贞洁自然是极看重的,她沉思良久,眉头舒缓复又皱起,叹气道:“这么说起来,不该叫嘉嘉出国去念书。”

    “小公主是您教养大的,自然不一样。”

    锦书自然不会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房间里还有一番对自己是否完璧之身的议论。这一天的经历太过起伏,她还在心有余悸里,倚在沈斯晔的臂弯里乖乖走了许久,忽然觉得不对。再定睛一看,身边早就不是来时的路了。

    “你……”

    沈斯晔搂着她的腰,扬着头目不斜视地说:“跟我走。”

    若是以往他这种态度,锦书早就该觉得不爽,可今日却硬气不起来了。她现在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需要为此放弃一些独立。他带着她从一处偏僻安静的角门走出大殿,秋夜风凉,锦书看见等候在外的罗杰,怔了怔,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他这才转过脸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眸子里映着跳跃活泼的月光。

    “东宫离这里不远。”含着淡淡的不明笑意,沈斯晔俯身向她靠近了些。他似乎喝酒了,淡淡的酒香随着呼吸拂在锦书的脸上,“作为未来的女主人,你不想去看看咱们要住的地方?”

    夜色的掩盖下,锦书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滚烫。身体挨的极近,她又尴尬又羞涩又怕他再借酒装疯,只得作权宜之计,柔声答应了他。

    原来东宫是一座不大的三层楼。这里比气魄开阔的宗宫要低调许多。楼前是一片平坦的草地,夜幕下看不太清楚景色,只闻得到飘来阵阵桂花香。锦书站在台阶下,心脏不知为何砰砰地跳起来。她抬头看着二楼透出灯光的窗户,有点期待、亦有些茫然。沈斯晔在这时侧头过来,也看向她目光所至的方向。

    “那里是我的书房。卧室在三楼。”

    锦书正要踏上台阶,闻言险些绊倒。然而不容她反悔,她已经被沈斯晔拖着手拉进去了。

    东宫里的装潢简洁大方,并不奢华,与霖泉宫很不一样。一边示意工作人员离去,沈斯晔拉着她的手走上楼梯:“二楼是见自家客人的地方,我平常就在这里办公。其实还有不少房子空着,等过几天我找设计平面图来,咱们看看怎么改。有一间屋子,我早就想给打通了……”

    或许是因为只有自己和他的缘故,锦书放松了许多,听着他一句句的说话、计划着将来的生活,她的心情忽然变得格外的好起来。沈斯晔在这时为她推开一扇门。锦书一眼看见四壁满满磊着书本的书橱,不由得挑了挑眉,不自觉便走了进去。

    “这就是书房。书房和三楼有独立的楼梯连着,外人进不来。”他随手把门关了,笑的略有邪恶。看见锦书茫然的回眸,沈斯晔释然地舒了口气,伸出手指托住了下颌。“红袖添香夜读书啊……”

    他纠缠上来,把试图躲开的锦书搂住了。灼热的嘴唇在她脸颊上缱绻流连。手心的滚烫温度从背心传来,锦书红了脸,无力地试图推开他。“我得回去了……”

    沈斯晔置之不理地吻了下去,心里得意万分。这是他的地盘,要是再有人打扰才怪。他把锦书抱到书桌上,伸手把落地灯光拉亮。明亮的灯下,他手臂里的女孩子满脸晕红,软绵绵地攀着他的脖颈,眸光因为绵长的吻而都有些迷离了。他看的心里一荡,柔声唤着她的小名,忍不住就想解开那粒讨厌的领扣。锦书僵了一下,挣扎起来:“别……”

    他灵活地解开她衬衣的第二粒纽扣,指尖慢慢抚着细致锁骨,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怎么,怕了?不敢在我家?”

    锦书羞得几乎抬不起眼睛,力气却似乎被抽干了。她从不会抗拒人类的天性,对他的求欢也能尽可能满足。可在最后这一道藩篱前,她总是会瑟缩。沈斯晔温柔地安抚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卧室在三楼,我才让人换了你喜欢的亚麻床单……”

    锦书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快自燃起来了。她想拒绝,可看着他分外明亮的眸子,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只得由着他动作。沈斯晔自然看得出她的心理变化,一阵暗喜,正要把她横抱起来往楼上走,怀里的人儿忽然一僵。

    趁着他一愣的工夫,锦书挣扎下地,讷讷说:“那是……你爷爷的照片么……”

    沈斯晔也怔了怔,顺着锦书的目光看去,当即也有些泄气。西面墙上挂着他祖父毅宗皇帝的照片,他素来景仰祖父,加上看习惯了,从来没觉得异样;这时在祖父遗像的眼皮底下亲热了半天,不免也有点心虚,兀自嘴硬道:“我觉得爷爷看着要我有媳妇了也会高兴吧……我如果不要你,怎么给他传宗接代……”

    锦书冷冷道:“你爱用手就用手,我才不管。”

    沈斯晔深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心里的一股气血涌动。“何锦书。”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何锦书,你不过是仗着还没结婚我就不敢欺负你!”

    看见他燃着火焰的漆黑眸子,锦书忽然一哆嗦,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

    ——她不知道,不久的将来,她为自己这句话后悔了一辈子。

    99秋蝉

    虽然差点就要扑倒成功,最后沈斯晔还是不得不克制下来。冷静之后,他也知道这个时间地点都不对。周围暗处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双窥伺的眼睛,一旦有流言蜚语散布出来,将来锦书要在皇室顺利立足就更艰难。为长久计,他宁可再等一段时间。

    他要的是让恋人在天下人面前光明正大地嫁给他,不是背着人的一晌贪欢。

    锦书梳洗整齐从东宫离开时,已经过了夜里十点。怕她觉得拘束,沈斯晔没用司机,亲自驾车送她回去。车窗半开,熏染着桂花香的夜风便吹进来。他随手调整一下后视镜,侧脸瞥了眼锦书。她难免会觉得不自在,他心底一笑,也不去催她。

    女孩子静静坐在副驾驶位置里,凝视前方神游天外,耳边的肌肤似乎还泛着酡红。沈斯晔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直到锦书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悠悠然地踩下油门。

    一路上锦书都异乎寻常地安静,只在汽车经过标志性的水晶宫时才飞快地抬头一瞥,露出一点哭笑不得。沈斯晔有意带她一览皇宫全貌,不动声色地开车沿中轴线走了一圈。这时颁奖仪式和晚宴早已结束,长安宫恢复了肃穆与沉静,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虫鸣声。祥和的宁谧月色里,他轻轻打了个呵欠。

    “——小心!!!”

    忽然闪现的强烈灯光攫取了他的视线,伴随着锦书失声尖叫,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已经穿透了耳膜。但多年训练出的反应速度仍然敏锐,沈斯晔在千钧一发之际踩住了刹车。锦书的安全带没系紧,差点因为惯性而撞到额头。她惊魂甫定地直起身子,立即死死抓住沈斯晔的胳膊:“怎么了?有没有伤到——”

    她的半句话咽了回去。沈斯晔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那辆大红到嚣张的兰宝基尼,唇畔慢慢浮起一缕冷笑。这份冷意并不明显,锦书却知道他这已是怒极了。她还知道他越生气就越冷静的可怕,不由得一阵心惊,便握住了他的手。“……阿晔?”

    然后她听见他咬着后牙槽挤出了一句冰冷的“混蛋”。

    这是唯一一次,锦书听到他说脏话。她愣愣地看着那个满身散发煞气的人,又看看对面那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的车,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待她把凌乱的思绪理清,沈斯晔已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开始翻手机打电话。

    “罗杰?”他淡淡说,她却听出了其间的火气。“我在丽正门这里。帮我接警卫办公室。”

    于是,不到半分钟之后,他们的车已经被明晃晃的警用灯光团团围住。再拉上黄|色警戒线,就是活生生的交通事故现场。锦书恍惚了一下。她的手却在这时被按住了。沈斯晔倾身过来,漆黑的眸子闪着莫测光彩,压低了声音。“乖,别怕。在车里等我。”锦书只能困坐在车里,不安地看着他与穿着制服的一群人交涉。对面的车主一直没有下车。过了几分钟,沈斯晔拉开车门坐回来,眉宇间已经恢复沉静,甚至还多了一丝愉悦。“解决了。”他系上安全带,拍了拍锦书的脑袋,对她微微一笑。“走,去夜市还来得及。”

    都不用测刹车痕么?汽车发动时,锦书悄悄探头看了看窗外,只看见伫立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的那群人。大红兰博基尼还停在原地,看样子事态并未彻底平息。汽车在这时平稳地缓缓驶出长安宫大门,犹豫一下,锦书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

    操纵着方向盘的男人翘起了一边嘴角,月光下的笑容有点阴险。“小事一桩。”他懒洋洋说。“连块油漆都没蹭掉,亏了我技术好。你额头没碰到吧?”

    锦书没心情听他的自吹自擂,蹙起眉头放不下心地追问:“那……对面那车呢?”

    “那与我无关。”

    锦书一怔。

    注视着前方依旧密集的车流,沈斯晔淡淡地开口。“我叫警卫处的人来,是为了到时候有个对证。大晚上的开远光灯还急转弯,也就我那异母妹妹才干得出来。我是见得多了。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反正不会经常见面,我就当她们是脑残。”

    听见他不咸不淡地叙述,锦书倏然睁大了眼睛。皇帝即将缔结他的第三次婚姻,这个她是早就知道的。可这个初秋过于风平浪静,沈斯晔亦一切如常,而爱情如此甜蜜,让她几乎把此事忘在了脑后。然而在这个宁谧的秋夜里,她才有点苦涩地意识到,原来一切都在如常发生。

    “别担心我。”似是看出她的隐隐担忧,沈斯晔轻轻一哂。“国法家法都摆在那里,我不过是给她个教训。”

    这些天是平静不假,他却清楚地知道,平静不过是暗流汹涌的表象。太后对儿子的再婚失望已极,一直对皇帝的问安避而不见。姚宝如虽不得老太太欢心,但出于宗族的考虑,太后对这个孙女仍然维持着微妙的严加管教的态度。她的强势和负责任,让她终究无法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今夜太后会突然叫了锦书去相看,只怕也是聊以慰老怀罢了。

    最讽刺的是,明天本来就是他父亲秘密登记结婚的时间。没有邀请任何宾客,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一切只是签下名字。为了这张法律文件,毁了一家人的足足二十年。

    沈斯晔随手一推滑落的眼镜,嘴角边上浮起一点冷笑。

    他连动手都不用,只要静等着看,那对母女还能风光招摇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早上阴云密布。沈斯晔起床就心情不爽,只得开了窗子以驱走头疼。他盯着玫红的蔷薇细碎花朵看了半天,愈发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偏偏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时候锦书必定还没起床,他也不忍心去打扰她。

    下楼时,他阴沉烦躁的脸色把罗杰吓了一跳。沈斯晔懒得说话,边听汇报常规事务边摘了眼镜狂捏睛明|岤,只觉得头疼的似要炸开。正事说完,助理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建议道:“您去喝点热茶,也许会好一点……我这里还有阿司匹林。”

    “我知道。”把眼镜带回去,沈斯晔苦笑着摇了摇头。“……谢了。”

    虽然宁可一整天都禁足不出东宫,他还是不得不去长秋楼问安。太后看见他倦怠消沉的模样,本来想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微微叹息一声,让侍女给他端来一杯热奶茶。

    沈斯晔的心情不好半真半假,不过形诸于外的脸色倒是有意为之,或者说没有刻意掩饰。多加的两勺幼砂糖在奶茶里慢慢溶解,他正在端详杯子的花纹,就听太后缓缓说:“阿晔,你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在祖母面前,沈斯晔也懒得掩饰了,喝了半杯茶才点点头。他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但真到了这一天,心里还是堵着化不去的沉郁。室内一时沉默无言,只听见落地座钟细碎的秒针滴答声。太后注视着神情清冷的孙子,目光里略有一份难言的复杂,只缓缓说道:“子不言父过,这个你晓得就好。再怎么样,那也是你父亲。”

    沈斯晔无言了片刻。他一日还在东宫,就一日不得不谨慎,快意恩仇早就成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一阵倦怠忽然涌上心头,他存了点负气的心,淡淡说:“是号泣随,挞无怨?弟子规是奶奶亲授,孙儿自然不敢忘。”

    “不。”太后倚在柔软的沙发里,只自眼角投来平静一瞥。“你要是愚孝,就不是你了。”

    青年微微动容,眸光闪了闪,终究维持着沉默。

    “阿晔,这种事将来只会多不会少。”看出他的些许动摇,太后温言道。“为人君者当摒弃七情六欲,往大了说,就是时刻心怀天下。譬如说今日,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你若看不透,就是白白把自己也拉到泥淖里了,还平白自降了身份。你偏偏又是个念旧重情的孩子,也就是这一点,我才放心不下你。”

    点到为止地结束这个话题,老太太微微一笑,意态从容地端起茶盅。“赶明去霖泉宫,跟你娘说上次送来的药我已经用了,代我谢谢你外祖母。”

    提到自己的外家,沈斯晔不好再不说话,忙应承下来。太后顺便说起预产期在年底的苏娴,不免又有些遗憾。沈斯晔面上恭敬地听着,心里却不由得苦笑。在老太太的心里,纵使靖王妃已经诞育长子,只怕还是不过尔尔。皇长孙的血缘搀了一半的忻都血统,这是皇帝和太后的最大遗憾,与沈斯煜是如何爱护妻儿无关。

    皇室虽是天下共主,其实一则为法律严格限权,二则对世家也没有多少控制力。温婉贞静的苏娴身后是军方背景极为深厚的苏家,这份婚约本是绝好的结盟机会,却因为沈斯煜移情别恋而错失了。而皇室一直在致力于修补与苏家的关系。因为金陵初秋溽热,苏娴被接回了娘家待产,太后还亲自去看望过她。

    将目光从墙上挂的毅宗皇帝手书“敬事以信,节用爱人”移开,沈斯晔轻微地叹了口气。

    “你昨晚把何小姐送回去了?几时回来的?”

    冷不丁地,太后忽然问他。“你们小夫妻怎么亲热都成,只别闹的太过分。像你哥哥那样胡闹,连累的妻子名节都有亏了。你比阿煜多了前车之鉴,可要警醒一些。”

    又是一宗罪。沈斯晔无声地叹气,连忙表示自己和锦书一定谨遵教导,心里却是腹诽不已。他到现在都没碰锦书,只能期待不知在何时的大婚之夜了,还说什么警醒?正这么想着,就听太后说道:“早点去何家下定吧。六礼真要走完还得不短时间,别再拖了。”

    沈斯晔静了刹那,欠身一笑:“是。”

    又陪着老太太说了几句闲话,见太后露出淡淡倦色,沈斯晔便微笑着告退出来。

    这时不过是上午十点钟。天色还是没有放晴,不远处,宗宫的穹顶被压在云层下,有几分阴郁。他一出门就敛起了所有笑容,正要面无表情地迈步下台阶,罗杰已经苦着脸迎上来,把手机递给他:“……靖王殿下的电话。”

    沈斯晔怔了怔,伸手接了。“大哥?”听见兄长温和的答应,他忍不住说:“怎么不直接打我电话找我?最近还好吧?嫂子和小侄子怎样?”

    “你手机关机。令怡和佑琨都好,我们昨天还说到你。”沈斯煜在遥远的榄城那边一笑,揶揄道:“说吧,昨晚上干什么勾当去了?春宵苦短?”

    沈斯晔郁闷地深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有!”他面无表情地从台阶上走下去。“皇兄您真有闲心,还来关心弟弟的私事。我看您在榄城日子过的挺开心啊。”

    “前些日子天天下大暴雨,闷得要长毛,开心什么。”沈斯煜一笑。“带着弟妹来吧,招待你们吃水果。我这个夏天都在研究适合忻都的生态农业,略有心得。顺便说,佑琨被我教会狗刨游泳了。说不定哪天水就淹到这里来了呢。”

    沈斯晔莫名地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多想,冷冷说:“皇兄深谋远虑,臣弟佩服——”

    这句明显欠考虑的话蹦出口,他和电话那边的人都安静了一下。片刻后,沈斯煜轻笑起来,带着一点宽容和无奈。“阿晔,记住你是储君。”他慢慢说,声音在电波里显得分外温和。“这句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当弟弟的沉默许久,硬是转移了话题。“大哥。”他淡淡说,“你还没说你有什么事。”

    沈斯煜莞尔,却反问道:“我猜你还磨蹭着没去宗宫贺喜?”

    他弟弟报以一声冷冷的嗤之以鼻。

    “无论如何,帮我向父亲带一句问候。”沈斯煜轻叹道,“我们为家室所累回不去,只留你一个人应付这局面,其实是我们做兄姐的失职了。阿晔,千万别钻牛角尖,多去陪陪谢姨,好好待何小姐,听到没有?”

    电流沉寂无声。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安静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嗯……我知道。”

    沈斯晔踏进宗宫大门的时候,皇帝的一秘正在宗宫一楼打转转,焦灼的好像热锅蚂蚁。扭头正看才进门的沈斯晔,顿时如逢大赦地快步过来,想求他拿个主意。可乍一看见那双清冷漆黑的眼睛,竟如有一盆冰雪当头浇下。一秘忽然想起,对皇储说这件事似乎有一点不合适……但已经来不及挽回了。沈斯晔瞥过来,淡淡问:“怎么?”

    一秘横横心,尴尬地欠身下去。“陈院长刚刚打来电话,说他今天不过来……”

    元老院院长拒绝为皇帝证婚。

    “这种媚上之事,恕老朽做不出来。”

    想起二十分钟前元老院长在电话里撂下的狠话,一秘悄悄抹了把冷汗。

    院长出身世家德高望重,是政坛里数一数二的元老耆宿,在七十年代还曾任一任首相。老先生连昔年沈斯晔的外祖父见了都得恭敬,自然对于交好姚氏毫无兴趣。姚氏在他眼里不过是一跳梁小丑,要国之重臣主持皇帝宠妾扶正的仪式,简直是污辱!

    当时老头子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不来,还冷笑道:“为陛下尽忠是义务,但要是正经的迎娶皇后,就该走我这里的程序,批准册封公布一样样走过来。既然擅自跳过法定程序,那就是皇室私事,与我元老院何干?如此国器私用,难道将来皇室有条狗死了,也得我去主持葬礼了?”他这番话说的畅快淋漓,竟是毫无顾忌。说罢气的咳嗽了几声,又冷冷道:“若是陛下觉得不快,尽管签字撤了我这院长之职,把我赶去给先帝守陵就是。”

    一秘硬着头皮复述完,只听见窗外风声呼啸、身边静的可怕。

    罗杰跟在沈斯晔身后,盯着地面数莫须有的蚂蚁,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一圈,宗宫的一班人虽然在日常制服外都打了色泽鲜艳的领巾,眼底却无不流露出深以为然。助理正觉得大快人心,就听沈斯晔淡淡说:“我知道了。”一壁举步就要上楼。

    “……殿下!”一秘顿时急了,也不顾得礼节了,“陛下还在等,您看是不是——”

    沈斯晔轻轻扬了扬眉毛,抬头看了看装饰着艳丽鲜花的楼梯。纵使无法大肆庆祝,姚氏还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住了进来。

    一丝讥诮从眼底浮起,一言不发地,他径直举步走上二楼。推开书房正门,花香立即扑鼻而来。坐在窗下沙发里的皇帝正在看报纸,闻声连头也不抬地问:“陈阁老来了?”

    “父亲,是我。”

    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是神情清淡的儿子,皇帝先是一怔,面上就有一点细微地尴尬。“是阿晔啊……”他放下报纸,招手叫儿子过去。“昨天给你那份报告,看完了没有?”

    沈斯晔便在皇帝对面沙发里坐下。“我看过了。加注答复的副本今早送了过来,不知道您是否已经过目。”他留意到父亲气色比往日要好不少,不由得微哂。

    皇帝神色微缓,颔首道:“我抽空看了看。你那么批阅很合适,发回榄城总督府就可以。”看见儿子欠身应下,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从容,不由十分欣慰。“这两年你历练了不少,行事越来越有你哥哥的模样。等你真懂了为政之道,我也就能放心退休了。”或许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已经称病多日的皇帝今日的气色格外佳。他对权位并无恋栈之意,说起禅位也是一派自在,似乎对田园山居期待久矣。

    沈斯晔半低着头恭聆圣训,心里却有些自嘲。无论如何,皇帝对他仍然持以信任的态度,他至少还没因为储位而被怀疑中伤。假如被那样内外攻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只庆幸,自己还有感情上能够完全放松和依赖的去处。

    含笑的柔媚声音飞来时,沈斯晔正拿起茶杯,当即又把杯子顿了回去。

    伴随着清淡的香风,一袭红衣的姚夫人自帷幕后款款而来,容光焕发地微嗔道:“都等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来——”蓦然看见丈夫身边面无表情的皇储,姚夫人春花般的面容微微一僵,随即从容笑道:“殿下是来给你父亲道喜的?宝如那孩子还说好些天没见她三哥了,想你了呢。这可能聚聚了。”

    沈斯晔淡淡说:“哦。”

    他并没有站起来。姚夫人对他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轻盈地踩过地毯走到丈夫身后,一双保养极好的素手便放到了皇帝肩上,为他轻轻按摩肩膀。“宝宝在小厨房,说要给你亲手做一道养生汤呢。也是一片孝心,咱们只管等着就成。”她抿了抿鬓角,倩然一笑。“我看过了生日,她也越来越懂事了,有空也不出去玩,就在你身边陪着。现在的年轻人能记着老人的,可不那么多了。”

    皇帝收回似有些恍惚的神思,莞尔道:“女孩子家学点厨艺总是好的,不用怕嫁不出去。”

    姚夫人含笑应道:“可不是么。我瞧她好像是有点心事,偏生问也不肯说。横竖是小女孩的事,也就不必管了。”她在皇帝身边侧坐下来,耳畔红宝石坠子随着动作微微摇晃,连精心描画的眉眼里都透出了煜煜神采。那一身张扬的大红色过于刺眼,半晌都保持着安静的沈斯晔只把目光移向窗外。

    姚夫人见他沉默不语,只当自己成功压住了皇储,不由得暗自得意。屈居妾室二十余年,她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座太极宫里,如今她也是那几个王子公主的继母了,谁还敢对她和她的女儿不敬?她一厢情愿地如此相信着,心情畅快地看了眼座钟,不由得蹙起了秀眉。“这会又不堵车,那什么阁老怎么还不来?”她抱怨道,“应付事都应付到皇宫来了。”

    “莲玉。”皇帝微微皱眉,阻止了她。“那是元老院院长,不可对他不敬。”

    姚夫人觑了眼他的神色,没敢再说下去,心里却是十分不以为然。在她心里,此刻已经把自己等同于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了,一切达官贵人都是座下之宾,不值一提,是以只催皇帝再去催一次。皇帝却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元老院对此的态度,因此并不是十分的有底气。

    他尚在踌躇,又有些架不住姚氏的催促,正要按铃叫一秘,对面的儿子已经从窗外秋荫转回了目光,神情沉静清冷。“父亲。”他淡淡说。“我进来之前,枢机秘书接到了陈院长的电话。陈院长说他不会过来了。”

    姚夫人尚在懵懂,皇帝先一震,瞬间黯然消沉下去,疲惫地深深叹息一声。“……我知道了。”他倦然挥挥手,眼中一时又失落又自嘲。“你见过他了?他是怎么说的?”

    无视于震惊到失语的姚夫人,沈斯晔站起来,连一丝情绪都没有从眼底流露。“请恕儿臣难以复述。”那些话从元老院长嘴里说出来是刚正不阿,从他嘴里重述一遍就有大不敬之嫌,他才不去自找这个麻烦。

    皇帝听出他的意思,神色愈发苦涩。再看一眼身边神情淡漠的儿子,只觉得心灰意懒。姚夫人在这时似乎才清醒过来,艳丽的面庞顿时涨的通红。她带着一点怨恨地盯了皇储一眼,转头却看见皇帝满脸灰败之色,眉头紧皱地按着胸口,不由得吓了一跳:“尚源……尚源?”

    她慌乱地抓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已带了一点哭腔。“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宝如都快要到嫁人的年纪了,没名没分的怎么找个好人家……”她腿一软滑坐在地,一双美目里已是水光盈盈。“你我相伴一场,我也不敢自居你的正室,只是今天签不了字,宝如可怎么办……”

    “夫人。”沈斯晔本来事不关己的冷眼旁观,这时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起了锦书嘱咐过他的话。“父亲是不是心脏不舒服?平常服什么药?”

    姚夫人一滞,这才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她拭去了眼角泪痕,虽然年华不再,举手投足间还有一分楚楚风致流露,理好头发,又按铃叫人送温水。

    沈斯晔一言不发地静立片刻,不顾姚氏惊愕的神色,径自去了楼梯拐角的开水间。皇帝从儿子手里接过杯子服了药,调息许久,面上才稍微回了一丝血色。

    不待他稍稍缓神,姚夫人已伏在他膝头啜泣起来,涕泪俱下地倾诉着自己多年的委屈。皇帝才舒展的眉头又皱紧了,终究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哭。”

    姚氏依旧伏在他膝上,肩膀还在轻微地抖动。皇帝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疲惫地抬起头来。“阿晔,你代我去元老院见一下陈珉。”

    安静的僵持了片刻,沈斯晔淡淡问:“去劝说陈院长回心转意?这个儿臣未必做得到。”

    “……不。”皇帝苦涩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朕只要你去见见他,你也不用多说什么。”

    ——告诉那个政坛上一呼百应的人,这江山不久后就会易主。这条讯息的传递甚至都不需要语言,只要他民声渐高的儿子亲自出现在元老院。他相信陈珉有这个理解力。

    从此之后,东宫就是天下。然而这种考虑,他却无法对儿子说出口。

    沈斯晔神情淡然地欠了欠身。仿佛用尽了所有的耐性,告退之后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他迎着光线站着,皇帝眯起眼,却只能看清楚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

    抬起头,沈斯晔无悲无喜地注视着那个与自己血缘最近的人,姚氏乍一触到那目光,竟被震的一缩。父子隔着虚空对视着,以往二十多年的光阴岁月,仿佛在此刻终于画上了了结。

    “儿臣恭贺父皇,”他一字字清清楚楚地开口。“新婚之喜,夙愿得偿。”

    100尽人事

    把最后一件换洗衣服压进旅行箱,锦书半跪下来,用尽全力拉上拉链。箱子体积不大但格外沉重,塞满了为这次榄城之行带的书,从教科书到儿童读物。她想了想,又把此前买的一堆常用药塞进外层。做完这一切才觉得疲倦,锦书索性没有起身,就势坐到木质地板上,反正现在的她无法从事任何创造性工作,只能勉力收拾一下行装。

    昨天在夜市,沈斯晔谈笑如常,她却看出了他眼里的淡淡落寞。游览因此也没了兴致。等到回到夜阑人静的绮园,两个人在灯下默默相对,她只觉得为他心酸。踌躇许久,锦书好不容易积攒起软弱的勇气、想要开口留下他时,沈斯晔紧紧抱了抱她,独自离去了。

    而后锦书失眠了许久,到临近中午才挣扎着从噩梦里醒来。

    她发觉,自己的心情似乎已与去年时有所不同。那时候,她对去千山万水之外毫不犹疑,对启程满怀期待。情感的牵绊并不足以阻止她的脚步,但让她软弱了些许。把下颌搁在膝盖上,锦书凝望着手上的戒指,发了半天呆,终于低低叹了口气。

    “阿晔……”她低声对自己喃喃,“等我从榄城回来好么?我一定嫁给你……”

    ——然后不请自来的男主角就从从容容地推门进来了。

    锦书张口结舌地仰视着他,精神恍惚地想着,谢家是不是绑定了召唤灵?沈斯晔随手关了门,有点嘲笑地居高临下俯瞰她:“不行啊你,都多少回怎么还吓着了?”一边伸手就来拉她。“怎么坐在地上?”

    锦书有点羞恼地甩开他的手,撑着地面起身,眼前却猛地一阵晕眩。沈斯晔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接住,免她五体投地之苦。这一幕倒是颇如初见,不过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想到这层罢了。倚在他怀里,锦书揉揉眼睛随口轻嗔:“我昨晚没睡好,都怪你……”

    沈斯晔扬了扬眉,意味深长地微笑了。锦书怔了一下,忽然看懂他的不怀好意,脸颊立时烧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此刻无论做什么都只会遂他的意,只得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头发。“你怎么来了?”停顿一下,锦书有点小心地看了一眼他。“……那边,结束了?”

    松开揽着她的手臂,沈斯晔轻轻一推眼镜,神色从容。“没。小锦,跟我去见一个人。”

    他要带着他将要迎娶的意中人,去非正式的拜会元老院院长陈珉。

    把稍显困惑的锦书轻轻推进更衣室,沈斯晔看向窗外蕊珠碎玉般的桂花,神情淡淡。这个决定虽属临时起意,却也算得是思虑已久。适逢保守派控制的元老院对皇帝失望之极,机会稍纵即逝,却只需要他从负面情绪走出来的一点时间。

    如何将不利的局势转化为对自己最有利,他跌跌撞撞地领悟了二十多年。

    被沈斯晔抓着手腕踏出院门,锦书蓦然看见,铮亮的黑色汽车正静静停在前院柳树荫下。

    方正的车头一侧飘扬着国旗,连牌照亦是专用的黑底金色。与司机一样制服笔挺的罗杰沉静地欠身行礼,为她拉开一侧车门。锦书一时失语。这无疑是皇室公务用车,她在电视报纸上都见过。正在犹豫,似乎看出她心里所想,沈斯晔貌似好心地拍拍她的背。“不用怕,这车窗从外往里看不透明。”

    ……不透明是很好的,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车里钻出来,感觉就不太好了。站在元老院气势恢宏的几十层台阶下,面对保持“我什么也没看见”表情的侍从官们,锦书颇有点无奈地想。

    其实还在路上时,沈斯晔就简短地为她解释了现状。他的婚事想要得到批准,元老院是必经的一道关口。到了需要彼此扶持的此刻,他已经不希望对她隐瞒什么。锦书深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一会,狠掐了他一把也就算了。

    昨天才毫无准备地觐见了皇太后,现在她神经坚韧如钢。与他们狭路相逢的人无不表情镇定,即使偶有惊愕之色流露,也能迅速遮掩起来行礼。沈斯晔表情和善地一一颔首示意,微笑真诚又温和,直让锦书看的腹诽不已。

    对门边举手敬礼的警卫轻轻颔首示意,沈斯晔握紧了锦书的手,镇定地走了进去。

    虽然天气阴霾,室内的百页窗却仍旧垂下了一半,室内光线因此并不充足。地中间摆着一圈硬木座椅,淡淡的茶香飘过来。看清与陈珉对坐的座中人面容时,沈斯晔不由一怔。触到那双熟悉的目光时,他瞬间清醒过来。

    “院长阁下。”沈斯晔微微一笑。“姨夫好。”他觉得手心里的纤指一僵,便不动声色地加了一分力气。

    元老院院长陈珉和官居中将的苏韫同时看过来,两人都没有太动容的表情,苏韫只对他轻轻颔首示意。片刻后,陈珉垂下眼皮,淡淡道:“殿下如果是来当说客的,就请回去。陈某不为五斗米折腰。”

    “先生多虑了。”沈斯晔莞尔。“我是奉命来的不错,但绝没有劝您违心的意思。”

    陈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请坐。这位小姐是?”

    拉着略显拘谨的锦书坐下,沈斯晔淡淡一笑,神情却是异常坚定。“是我想要娶的人。”

    锦书脸颊上有些发烫,只得微微垂下目光,悄悄在坚硬的椅子上坐的更端正一些。沈斯晔握紧了锦书的手,礼仪周全地为她介绍了座中两位重要人物——礼尚往来,他相信陈珉不可能不明白。

    头发全白的清癯老人是元老院院长,那么另一位严肃不失平和的中年男子,就是他的姨夫了?似乎的确颇有运筹帷幄的气度,与苏慕容并不很像……锦书偷偷在心里品评着,尽可能的温雅浅笑,轻声道:“您好,我叫何锦书。”又对苏韫微笑。

    苏韫回以温和的笑容。陈珉却不置可否。被他如鹰锐利的眼一扫,锦书便有点如坐针毡,只得装作羞涩地垂下目光。被他一瞥,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看清楚了。这种感觉,她只在靖王沈斯煜那里体验过。

    “小锦今年夏天博士毕业,现在在燕大医学院工作,跟着舅公的小组。舅公那个脾气您知道,小锦过两天也会跟着他去榄城。”沈斯晔对陈珉的审视目光恍若未见,只一笑。“她去年就在那里做了一暑假的实验,光复之后又在承天给人做手术,累到发了高烧,还亏了慕容把她救下。我怕再有什么意外,才赶在她临行前来拜见您。”

    这平平淡淡的话如同一块石头丢进清池,连两位久经风浪的人都有些动容。再打量皇储身边文静清秀的女孩子时,陈珉的神情就有了些不同,终于感慨地颔首道:“真是看不出来……我还以为像瑞平公主那么有胆识的女性,现在已经不多了。何小姐,你今年多大?”

    锦书按捺下心跳,微笑道:“过了新年二十六岁。我在榄城见过长公主,一直很敬佩她。”

    陈珉的目光愈发温和,甚至可以算慈爱了。“你和我小孙女同岁,小小年纪,难得这么有志气。”他转头看沈斯晔,不动声色地问:“殿下决意要迎娶何小姐为太子妃了?”

    沈斯晔谦和微笑着,心里骂一句老狐狸又把球踢回去:“假如您批准的话。”

    “殿下说笑。”白发苍苍的院长轻轻颔首,目光满怀欣慰。“殿下得妇如此,是帝国之福。我等只须静候佳音,焉有不准之理。季庄觉得呢?”

    苏韫的嘴角细微地抽了一下,微笑着点头道:“内子如果知道了,必定会欣喜万分。”

    三人相顾而笑,气氛顿时缓和。苏韫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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