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未知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30部分阅读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 作者:未知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30部分阅读

    居:“怎么谈判完了,你还留在那边?”

    “我在写毕业论文。”沈斯晔放下筷子,拿餐巾擦了擦唇角才淡淡解释。“嘉嘉那边的条件比我在剑桥的公寓要好,别的都无所谓。我去年申请了延期答辩,总不能再申请第二次。”

    他想或许是自己的回答出乎了父亲的意料。到了此时,恐怕不会有多少人还记着他的在读身份,皇帝恐怕也不例外。沈斯晔把一筷鸡油菜心放进嘴,懒洋洋地嚼。皇帝沉默下去。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座钟秒针的轻轻滴答和碗匙的偶尔轻响。

    “……你这孩子,从小就要强。”

    他深深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次子,看到儿子清冷无波的眼眸,想说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这种疏离而礼貌的冷淡态度不是第一次让皇帝感到黯然。四个出色的孩子都与他疏远,这一直令他感到自责与内疚。幸好还有宝如——皇帝不由得看了乖巧的女儿一眼,心里稍稍感到安慰。到了此刻,掌控国家已经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所求者,只是天伦之乐——却是咫尺天涯。期盼着退位之后的山居之乐,这让他的精神稍稍好了一些。

    “阿晔。”皇帝斟酌了片刻,慢慢地说。“回头你去谢家的时候,我有一封信要带给你外祖母。回头你跟我去一次书房,我写了给你。”

    沈斯晔放下筷子,微微欠身。“好。”他并没有追问内容。停顿了一刻,他抬眼看向父亲。“您七月里是否还要按计划南巡?如果确定了,我好去安排。”青年的眸子里是不含个人感情的淡然,仿佛他此刻已然可以摒弃所有负面心绪。皇帝怅然了一时,疲倦地摇摇头。“今年且罢了。到时你代我去走一次就行。”

    “好的。”沈斯晔不再多话,站起身来。“我吃饱了,先行告退,父亲慢用。”

    皇帝倦然颔首。攥紧了玉瓷杯,他看见自己手上岁月的痕迹。初夏的阳光从窗纱里丝丝缕缕照进来,一切都仿佛是庄周一梦。二十六岁的儿子和即将十八岁的女儿。他想起新年时在医院里嘉音红肿的眼睛、苍白的脸色和无措的目光。虽然那些只是为了她同胞的哥哥。

    沈斯晔对他微微一躬,转身欲离去,但是他听见父亲把自己叫住。顿了一下,他转过身来。“父亲?”

    “……没事。”皇帝看了一眼有点惴惴的姚夫人和宝如,摆了摆手,闭上眼睛。

    “你去罢……告诉你母亲,嘉嘉是个好孩子,定会一生安乐。”

    自从太祖立国,女子及笄便由十五岁被近乎强制的后延到了十八岁。对于公主们来说,十八芳华是很重要的一个生日。束发及笄、到太庙祭拜祖宗天地、盛大的晚宴和舞会——最后这一项不是传统。但作为迈入社交圈的第一步,舞会往往能够成为一个好的开始。而嘉音和他的姐姐华音还不同。她的身后是势力强大的谢家。

    沈斯晔当年参加过长姐的成年舞会。十二岁的少年被团团围在一群阿姨中间,谁都想捏一把他还有婴儿肥的脸。他从此对此类场合有了阴影,再有舞会也绝不参加;不过嘉音这次却是逃不过去的。身为兄长,他还得肩负起向外界引见自己妹妹的责任,跟她跳第一支舞。

    当然,现在大概没人有胆子再来捏脸调戏他了。

    “你面无表情可吓人了!”嘉音被摁在镜子前梳头以演习礼仪,一边努力地扭头控诉他。“那一脸的冷气能冻死人哦,你居然不知道?简直就跟地狱门口的看家狗一样嘛……”

    伸指从鼻梁一推眼镜,沈斯晔微笑着从镜子里看她:“是么?我的确不知道。”

    嘉音差点被吓哭了。“我错了哥哥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善莫大焉。”沈斯晔一笑,摸摸她的头,迈步走了。

    他什么都没有对妹妹说。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妹妹永远不用长大。

    76及笄

    靖王一家在嘉音的生日前一周抵达燕京。皇帝极喜欢圆润可爱的长孙,硬是不顾长子的劝说,抱在怀里亲热了半日。结果佑琨一把抓住他的眼镜不肯松手,还是祁令怡哄劝了好久才给骗下来。皇太后如今被姚氏母女闹得烦心不堪,再看长孙媳妇也觉得没那么挑眼,待她温和了很多。

    因为是生母三十年祭日,永安公主也从国外赶回家,她似乎已从小产的伤痛里走出,精神状态很是不错。一时间父子祖孙间其乐融融一派太平光景,之前乱七八糟的一坨事简直就像没发生过。其实任谁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面子上的好看罢了。但哪个人不是人精?于是依旧是一派言笑晏晏花团锦簇。姚夫人和宝如自靖王返京就深居不出,也没人去过问。

    沈斯晔自是懒得去做烂好人。横竖皇帝大概也不想早早把那对母女正式介绍给他们兄弟姊妹。话说回来,他要是真拿姚夫人当成几个孩子的继母,第一个拂袖而去的估计就是沈斯煜了,也不用他出头。

    于是沈斯晔依旧悠然地处理着各种琐事,天天给锦书打电话说甜言蜜语,全当诡异气氛不存在。周二他去霖泉宫,谢皇后还收拾出来一尊小白玉观音,嘱咐他带给苏娴。她吃斋茹素已经几年,淡定到让沈斯晔几乎有点心酸。同时也清楚,母亲是彻底把那段恩怨放下了。

    “我才从你外婆家回来,就听说了这件喜事。”谢皇后笑着微微叹了口气。“娴丫头那孩子贞静平和,和臻哥儿倒是绝配。那孩子高堂都不在了,当时送嫁时我还替她难过了一时,如今看来倒是我多心。这才成亲几个月就怀上了?可见你表哥也是个有心的。”

    “那您还送一尊送子观音去。”沈斯晔就开玩笑的说。“真是事后诸葛亮。”

    雕花格子窗外草木熏熏,一枝芍药花从半开的窗子里伸进来,十分清丽可爱。谢皇后拿竹剪绞了来插在越窑青瓷瓶里,闻言不由笑道:“怎么,这是嫌我没给你将来的媳妇留着?”

    沈斯晔装作没有听见——这是锦书的习惯。百果馅的青团子他足有几年没吃到了。谢皇后噙着笑意旁观,等他吃完一碟子紫樱才略为谨慎地笑问:“何家姑娘最近还好?”

    你跟她怎么样了?谢皇后很想这样问,但她最清楚儿子不喜欢被干涉生活,是以只旁敲侧击,反正不必担心他听不懂。

    “也就是那样。她最近在忙着答辩。您慢慢准备聘礼就行,甭着急。”惫懒地盘膝坐在沙发上,沈斯晔吐出一粒樱桃核,有点无赖的笑着看向母亲。“一切尽在我掌控,您不用担心。”谢皇后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没发现不妥之处,遂不再追问。沈斯晔想起游园会一档事来,忙向母亲加以确认。

    谢皇后摇头道:“本来定在这个月,可你不是受伤了么?推迟了没什么,谁家还真靠游园来相看呢?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沈斯晔便也放了心,从此不提此事,只想着看能否延期到秋高气爽的时节。临走前,谢皇后把白玉观音打了包给他带上,又额外翻出两盒子补品。沈斯晔翻了翻,无非是些人参鹿茸;谢家自然不缺这些,苏娴身体底子并不弱,大概也用不到。不过送去了就是一份人情,沈斯晔倒乐意跑这趟腿。

    可等他去拜会姨母苏夫人时,才知道苏娴夫妇已经下江南回谢家在金陵的本宅去了。

    “无妨,放在我这里给你一起带去就是。我这里也有一堆东西要送去的。”苏夫人很豪气地揽下外甥的送礼任务,眉目间皆是轻松愉悦。“又是小娴的娘家人,又是出了门的老姑太太,怎么着也得预备下一份厚礼。咱们家总不比俞家吴家要差,不能教小娴被妯娌们比了下去。”苏夫人似乎处于得知喜讯的亢奋状态,拉着外甥说个不住,沈斯晔只好枯坐一边恭听。旁边又没有果盘点心盒,让他好生无聊。

    终于苏夫人说的口渴了,端起茶来喝。管家在这时送来礼单,正要退下,她又把管家叫住:“慕容那孩子定了哪天回来?”

    管家连备忘录都不用翻,微一躬身:“三公子预备乘坐明天的航班,下午返回燕京。”

    待管家退出门外,苏夫人才敛起愉悦笑容,微微叹了口气。

    “慕容这个牛犟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一年到头守在榄城像什么话?那个什么医院建不成,我看他是安分不下来的。他比你还要大几个月,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么下去,哪家正经的姑娘还敢跟他你和他交情最好,见了面记得劝他收收心。”

    因说这话的是姨母,沈斯晔也随意了些,只苦笑道:“他要是听劝,早就不在那里了。”

    再何况,他其实一点都没觉得苏慕容的生活状态差。那样肆意飞扬的人生,他一天都未曾经历过。“他交第一个女朋友时是十五岁,交第八个女朋友还是十五岁”,这句谣言即使有所夸大,也并非全部捕风捉影。苏夫人自然也清楚他说的这些,只得叹息良久。

    这时佣人端来茶点,沈斯晔喝了两杯碧螺春吃了个蛋奶杏仁酥,想起太后提起过的订婚事件,为谨慎起见,不免又向姨母询问。苏夫人粗粗听了端倪,面色顿时一寒,不由冷笑道:“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还想来算计嘉嘉!不想想自己是哪门子的身份,真当自己是国母了!”

    她一贯最瞧不起姚夫人,此时当着外甥的面,更丝毫不避忌地表达出了不满。沈斯晔终于在姨母愤慨不已的叙述中理清了事实,一时不由得很想叹气。

    谢皇后身为皇储的生母,离婚后除了交还宝册玺印之外,一应待遇都没有改变,依旧安居霖泉宫等着儿子继位;但夫妻关系毕竟在法律上终止了,只待协议生效期一过,姚夫人就能名正言顺成为皇帝的合法妻子,连带着姚宝如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按照法律规定,私生子女在其父母结婚后,继承权与婚生子是一样的。虽然有沈斯晔在,轮不到姚宝如如何,但她比嘉音大几个月。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先不说继承顺位问题,光是如何为姚宝如改姓沈、要不要录入宗谱玉牒、册封公主,在娱乐业发达的今天就足以让皇室面上无光很久。就算是这些都一一落实,皇室最重长幼尊卑,难道让小几个月的承华公主奉她为姊?若是一般的沧海遗珠也就算了,偏生谢家与姚夫人还是有仇的!当年她害的谢皇后早产一事可从没被忘掉过!

    这件事可大可小,端看管事的人怎么想。而皇帝和皇太后均是态度暧昧,都没有公开表态过;于是京中贵族圈子里八卦谣传流言蜚语满天乱飞,姚夫人又善于与人结交,一时堪称新贵;姚宝如在学校也是风头无两。看那母女的言谈举止虽然挑不出大错,可就是能教人感觉到一股子的春风得意。虽说与她们结交的人是真心实意还是预备看笑话无人得知,但在谢皇后缺位、诸王公主无一人常在国内的情况下,这目的还是达到了。

    就这样,苏夫人把她知道的事实一股脑告诉外甥,不觉又是气恼不堪,啐了一声道:“真以为穿金戴银满身披挂就能遮住她自己的低贱出身了?书都没读过几天,踩着先头懿慈皇后上位,又硬生生把男人抢过来,有几分手腕了不起了么?淑妹妹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要跟她斗起来,没得辱没了清清静静的人儿!”

    沈斯晔咽下一块玉带糕,刚要说这些我知道我只想知道所谓的提亲事件,苏夫人已一哂道:“偏生有人肯陪着她给脸不要脸,认这么一个干女儿,真是可怜他们家的姑娘!”

    她看出外甥倏然惊讶的神色,反倒忍俊不禁的乐了:“这事前些天闹得满城风雨,阿晔你没回来是不知道的。先头俞家老太太八十大寿,给姚氏听说了,带了份厚礼上门,不知怎么花言巧语竟就说动了老太太,拜了老太太当干娘。”

    苏夫人回想起了当时情景,几乎笑不可遏。“她闹了这一出,直把俞二夫人气了个倒仰。他家不是还有个姑娘跟你相过亲?这下子你大可以放心,太子妃绝不会从俞家出了!都不够膈应的!”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八卦消息果然还要身在此山中才能灵通。沈斯晔听到此处,简直要扶额,心中感受不可以以言喻。

    “嘉嘉那事你不必担心。”苏夫人端茶喝了一口,笑意稍稍敛起了一些。“俞老太君有个心爱的小孙子,好像才十八还是十九?老太太是爱如珍珠,养在身边连爹妈都不让管教。说是什么俊秀无双世家公子,依我看,就是个不识疾苦的纨绔。”

    她不屑地一哂,把漂浮着的茶叶拨开。“姚氏凑趣说要把嘉音娶来给她当孙子媳妇;老太太也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怎的,竟然真去找太后求亲,自然是落了个大大的没脸。这件事上个月都成了笑柄,只碍着承华公主的闺誉才没传开。”

    连生气到好笑的力气都没了,沈斯晔默默地扶住额头,心想这事无论如何要瞒住嘉音。

    “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惜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言及此,苏夫人颇有点幸灾乐祸。“阿晔你身份尊贵,万不可与他们计较自降身份。横竖伤不到你。一动还一静,你只需等着瞧热闹便是。”

    沈斯晔不由莞尔,眼底含了一丝微微笑意:“如果有求于姨母,到时还请姨母不吝相助。”

    苏夫人端起杯子,也是微笑:“那自然,姨妈什么时候不护着你?”

    承华公主的及笄之礼,定在了她十八岁生日当天于宣政殿举行。“宗庙太不严肃”,这是皇太后的原话,可见对水晶宫大概也是怨念已久。皇帝是个撒手不管家事的,谢皇后更是不理俗务;沈斯晔既是宗子又是同胞兄长,只好义不容辞的顶上去。横竖礼服早在几个月前就裁剪好了,凤冠簪钗都是皇室旧藏珍品,虽然式样略嫌陈旧,也没得可挑剔。

    只是在正宾人选上,沈斯晔不好自专。要符合“贤而有礼”身份又足够高贵、且能让诸人均无异议的女性长辈,找遍京中大概也没有几个。他苦恼了一天之后只好去请示祖母;太后捏着串念珠瞑目片刻,淡淡指示:“去联系下你姑姑,看她有没有时间。”

    沈斯晔醍醐灌顶的安排去了。当天长公主沈介眉就回电,表示近日即将从榄城回京。

    五月二十日正日子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且不提天高云淡、和风煦来,单是清晨推窗时的那一天纤云漫卷、奇霞满天,就是个不错的好兆头。嘉音早早被叫醒净身沐浴,素锦制成的采衣和丝履早已备齐了,皇太后派来的宫廷女官先为她梳了双鬟髻,才帮她换上采衣。

    鹅蛋粉傅的够厚,嘉音望向镜中仿佛套了一个精美壳儿的自己,一时竟觉得陌生。

    一路无话,紫宸殿已近在眼前。嘉音提着衣摆走上台阶,却没有立时进殿去。她站在殿门外,静静地遥遥放眼远望。长安宫里园林甚佳,殿阁错落间遍值花树,站在高处更觉疏朗。一群鸽子在云彩边盘旋飞翔,鸽哨声比风声还要清亮。

    小时候她总觉得长安宫实在太大,天空实在太远,躲起来惊动到整个皇宫警卫队都出动来找她;十多年后,她早就不觉得围墙内的这片地宽敞。当然是她长大了,而非长安宫变得狭小;但即使她有如此感慨,时间还是一天天变成泛黄的历史,即使再希望挽留也不会些许停滞。但是长大毕竟意味不同,至少,她有了做某些事的资格了。

    微微抿起嘴角,嘉音转身走进殿门,先绕到偏殿的休息室去。

    吃了几块糕点,外面仪式似乎开始了。嘉音百无聊赖地歪在榻上,竖着耳朵听动静。稍稍缓过抒发了一早上感慨的心情,她好奇爱看热闹的本性随即恢复。这种全员着古风礼服的大典机会难得,不知道哥哥穿衮冕是什么样子?

    嘉音在记忆里搜索了半天,只想起他二十岁行冠礼时那身玄色冠服。那时候她被摁在一边装乖巧,藏在襦裙袖子里的相机都捏出汗了也没用到;不过据说这次是有全程录像的,也许可以做截图?……嘉音越想越兴奋,嘴角就不由自主带了一丝兴奋笑容。不是为自己即将成年,而是为那一众宽袍大袖的美人难得一见。

    她却是不知道的,门外正殿的气氛,现在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沈尚源谢淑匀夫妇身为主人,却是已经离了婚的夫妻。离婚了也就罢了,皇帝还马上就要再婚;但谢皇后是皇储生母、未来太后,这种场合仍有资格着饰有翟鸟的袆衣。但不知是故意安排还是别的原因,姚夫人并未出现在殿内。偏生应邀观礼的宾客们还得上前来道贺,只得硬着头皮把称谓含糊过去——若是仍尊称“皇后陛下”,那不是给人找不痛快么?

    更有有心人注意到,前最高夫妻连一个眼神互动都没有。皇储、靖王夫妇和担任赞者的永安公主无不挂着优雅微笑端坐,教人想探究点什么都无路可循。宾客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和窃窃私语,帷幄之间的微妙气氛越发不可告人。

    就在大家都快崩溃的时候,巳时二刻,傧者终于进来通报,正宾到了。

    音乐如释重负的响起,众人无不暗地松了口气,都挤出笑容,齐齐望向门口。

    沈介眉此次是特地从榄城为侄女的及笄赶回国内,行色匆匆,不免略有倦意。但她气度温雅高华,立于正门外与迎出来的赞者揖礼,行止间从容大气,倒是洗去了几分尴尬。她进殿来又与主人见礼,礼毕便含笑与兄嫂略谈笑几句,很快看出不谐来,便不再说了。

    沈斯晔却遥遥看见,姑母像是微微叹了口气,眉宇间略有黯然。

    参加了那场葬礼之后,沈介眉就赶回了榄城,继续她的流行病防治工作。沈斯晔那天是把姑母一路送上车的,深知她那时低落黯然到近乎负值的状态;如今见姑母谈笑如旧,只眉宇间时有一丝倦色,心下不免叹息。尚在胡思乱想,音乐声渐渐变弱,永安公主起身去配殿,他便知道仪式要开始了,便收回了心思,专心看向门口。

    嘉音在长姊的引导下,半低着头乖巧地走出殿门。纵使看着地面,她仍能感觉自己瞬间成为瞩目焦点。想着姐姐方才的嘱咐,嘉音尽力忍着自己想要笑场的冲动,乖乖巧巧走到笄者席上,面西跪坐。永安公主拿起梳子,象征性地在妹妹头上梳了梳。

    嘉音早就绑好了双鬟髻,倒是与娃娃脸十分相衬。小姑娘板着脸一本正经跪坐着,眼底却有一丝藏也藏不住的淘气笑意。永安公主年长幼妹十岁,此时看见嘉音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不觉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莞尔。

    将梳子放在南侧,永安公主敛裾肃容退下。沈介眉含笑起身与谢皇后揖礼,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她肃然走到侄女身前,看着嘉音与谢皇后极似的容貌神态,心下微叹。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吟诵完祝辞,沈介眉亦跪坐下来,为侄女插上红玉发笄。永安公主待姑母起身,复为妹妹稍作整理。如是,第一加毕。

    嘉音在有司搀扶下起身,跪坐时间太久险些压麻了腿,她目不斜视地走回东配殿,这才长出一口气。永安公主亦随后走进来,立时指挥女官为嘉音换衣服。嘉音被簇拥着迅速换下采衣换上襦裙,连水都没能喝一口,间不容发地又被领了出去。

    换了襦裙再次踏出殿门,她的容光比起素色采衣时又要焕发许多。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柔美灿烂的红衣衬得少女面如桃花。众人无不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嘉音静静走到父母身前,右手压左手掩于袖中,举手加额,深深躬身。起身时双手再次触额,随即于席上双膝跪下,额头直触到贴于地面的手掌方止。

    第一拜,拜父母生养之恩。

    谢皇后看着已是亭亭玉立芳华之年的女儿,恍惚间已泪盈于睫,自是感慨万千。皇帝微微向前倾身,看着他十八年来一直有意无意忽视的孩子,深邃目光里似有愧疚。这些情绪变化自是逃不过宾客们的眼,一时间殿中静的鸦雀无声。

    沈介眉正要起身,见此情状,只得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夫妻二人自情绪中清醒过来,都收起了略有些失态的神色,敛目静坐。永安公主趁机将妹妹引回笄席。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永安公主为妹妹取下发间玉笄,侧身避让。嘉音垂眸跪坐,由姑母为自己簪上发钗。

    如是,为第二加。

    回东配殿换衣服,嘉音趁机喝了杯茶,揉了揉膝盖。幸好跪礼被废止了啊……光是今天跪坐一会儿、磕了一个头,她就觉得小腿发酸;要是都像前朝,这腿得粗壮成象腿吧?……嘉音无聊地思考着这种无聊问题,手脚麻利的女官已为她换好曲裾深衣,又在她腰间束带、挂上金缕玉佩。在长姊引领下,嘉音再次从配殿走出。

    比起方才的娇俏可爱,这一身银白地冰梅花纹云锦深衣可谓尽显贵气。衣料是外祖母家送来的极品云锦,行动间隐有华彩闪现,喇叭花般一圈圈缠绕下去的曲裾直垂至地,嘉音目光端正亭亭而立,直面满堂宾客的惊艳。随即回到笄席,向姑母行正拜礼。

    拜正宾,为第二拜。

    嘉音双手齐眉,直起腰来长跪。沈介眉回以揖礼,看向小侄女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怜爱。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姊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永安公主跪坐下来为妹妹去发钗,眼底满是无言同情。嘉音冲姐姐露出一个苦脸,却被警告地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垂眸静坐。刚接过有司端来的九翚四凤冠,沈介眉的手便明显向下一沉。她有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无奈之色一时尽显。看着小侄女一脸的豁出去慷慨受死,也只得叹了口气,尽量平稳地将凤冠扣在嘉音脑袋上。

    这第三加之痛苦非前两加所能比肩。无他,惟太重耳。

    这顶凤冠是两百年来公主们及笄时必备的,不知有多少可怜的女孩子受过折磨。红蓝宝石嵌成大小珠花,盘旋龙凤俱是黄金点翠工艺,或展翅或做飞腾之姿;二博鬓上亦饰以翠叶、缀以珠串,琳琅满目珠光灿烂,加起来足足有两公斤有余。嘉音脑袋上顶着本辞海还得装平静,颤颤悠悠回到东配殿,一进门就差点趴下了。

    换翟衣时,永安公主很体贴地命人将凤冠暂时拿下来,自己还亲历亲为地过去给妹妹捏了捏颈椎。嘉音含泪换上最正式的翟衣礼服,再度扣上辞海出门去。三拜三加完毕,有司便撤去笄礼陈设,摆好醴酒席。

    头上顶着文物就够教人心惊胆颤了,何况这文物还死重?嘉音在醴席西侧面南梗着脖子跪坐,脖子摇摇欲坠,偏生面上还得一片平静。看姐姐轻舒罗袖在玉杯里斟上酒,“终于能合法喝酒”的兴奋忽然浮现,一时倒把头顶重压的郁闷放下了,满眼期待。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嘉音双手接过玉杯,在地上略洒以祭神明。因怕凤冠掉下去,只得将杯子举到唇边。本来象征性沾唇即可,可她实在是好奇不已,不顾姐姐不赞同的目光喝了一口。好辣……好辣!

    火烧火燎的热气从喉咙直流进她的胃里,又从胃部蔓延到四肢百骸直冲丹田,身上一下子暖起来,几乎被呛出眼泪。好在这时有司适时奉上小碗米饭,嘉音吃了一口才勉强压了下去,不至于当场失态。她眼泪汪汪地直起身子,向姑母再拜两次,以谢其担当正宾。沈介眉含笑一揖还礼。嘉音随即向长姊拜礼,永安公主同情又好笑地回拜。

    “岁日具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令德攸宜。表尔淑美,永保受之。可字曰清成。”

    援笔蘸墨写下“清成”两个笔力遒劲的大字,沈介眉感慨地微微一叹,将笔掷下。这个字并非她所拟定,虽说意蕴悠远旷达,但毕竟少了女孩的娇柔。宾客们不免左右交头接耳一番,嗡嗡声如浪花般在殿中扩散,忽然又销声匿迹成极度的安静。

    沈介眉亲自将侄女引到主位座前。嘉音随即在席上再次安静跪下,准备聆听父母教诲。

    望着盛装凤冠盈盈拜下的小女儿,夫妻二人均是一时无言。谁能想到当年的凄风冷雨,终成今朝花团锦簇?皇帝目光尤为深思。幼女神情相貌性格均肖其母,他虽不喜前妻,可对女儿毕竟不同。神色又温和了些,他轻咳一声,仍是端着威严淡淡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嘉音垂着眼眸长跪于地,蔷薇般的脸颊微微泛起粉色,守礼的没有抬头。虽说君父教导女儿的嘉辞,由皇帝说来没有不当之处,沈斯晔还是远远看见了母亲眼底一丝不以为然。谢皇后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女儿,心下百感交集,面上似悲似喜,终究不舍女儿久跪,缓缓言道:“只愿我女一生平安喜乐,万事随心。”

    她这一语出来,满堂宾客皆惊。但人家是亲娘,这时说什么外人都管不着。嘉音闻言不由一笑,俏皮神色在脸上一闪即逝,正容下拜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至此,承华公主及笄礼成。

    77如此夜

    当晚便有盛大宴会举行,以向一众观礼嘉宾致谢。

    紫宸殿大厅灯烛辉煌,又是长安宫最繁盛富贵的一间殿堂,荣华光景美不胜收,衣香鬓影之间觥筹交错,气氛比起白天的尴尬要好了太多。宴会虽隆重但简短,随即舞会在楼下大厅里开始。悠扬乐声里,本来端着酒杯谈笑的一众客人渐渐聚拢到殿中。

    沈斯晔与人寒暄几句,倒是遇到不少熟人,被拉住打趣了好一会;远远看见苏慕容正倚在柱子上与某位小美人谈笑风生,不由哼了一声。这要是被嘉音看见了就有苏慕容受的了。沈斯晔知道妹妹的小心思,虽然不怎么赞同,却也只当那是小女孩的痴心,并不去如何阻拦;可是这是妹妹的生日,那混蛋就不能忍着些?他冷哼一声正要拔脚过去搅局,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拍,温和的声音即使在嘈杂里也听得清楚。

    “殿下。”

    沈斯晔连忙回头。看清对方时,他微怔了一瞬间:“钟……叔叔?”

    仿佛并不惊讶于他的反应,来人微微苦笑道:“怎么?我这才退休几个月,就老到你都认不出来了么。”

    “怎么会。”定下心,沈斯晔微笑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忽然变好了。“钟叔叔可比我舅舅要矍铄多了,说起来,舅舅和姨夫都比您还要年轻。不过我一直以为您还在庐州军事学院,怎么会有时间回来?学校那边不忙了?”

    “不如在内阁忙,也差不多。但这是嘉嘉的生日,再怎么我也要回来参加的……”仿佛听出了他的亲近和信赖之意,钟霖看向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青年,饱经沧桑的目光里尽是感叹。“一晃眼,连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在念书?”

    “……是。”沈斯晔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晚生无能。子恒弟近况怎样?”

    言及自己的儿子,钟霖扬了扬眉毛。“那小子比不得你出息,现在在空军混。怎么?”

    “上个月我还收到子恒给我写的邮件,问我几个问题。”沈斯晔不由一笑。“很……有意思。子恒都是最年轻的一批战机驾驶员了,钟叔叔还是这么严厉啊。”

    他却没有得到立即的回答。怔了怔,沈斯晔顺着钟霖的目光看向大厅右侧。谢皇后正在那里与人谈笑,灯光下的侧影依旧高贵美好。他心里不由微叹一声,恪守为人子本分地看向自己的脚尖,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仿佛意识到自己的些许失态,曾任国防大臣的男子收回了微带怅然的目光,自嘲地摇了摇头。他仍然能维持着从容温和的外表,但沈斯晔想,自己能看出他眼底的一丝岁月沧桑。

    直到与钟霖道别走开之后,他才低下头,叹了口气。

    钟霖曾经是谢家二小姐的热烈追求者,也是把她伤害到心如死灰点头答应嫁进皇宫的那一个。沈斯晔想,那时的矛盾至多是年少气盛的口不择言;毕竟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但是事实无可弥补,他和嘉音相继出生之后,钟霖便自行请调到了驻帝都的部队。自十年前钟霖夫人去世,他便不再续弦;他与谢皇后保持着朋友关系,但是仅此而已,发乎情而止乎礼。

    沈斯晔记得他小时候总是期待着钟叔叔来看望母亲,那样他可以得到诸如夜视镜的玩具。他与钟霖的独子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在陆军历练期间,亦曾蒙钟霖照顾有加。他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未断的情分和念想;现在来看,他是对的。

    他并不介意母亲身边有人陪伴,可是……又何曾容易。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四望却不见了嘉音。他猜想妹妹可能会在为年事稍高的贵宾准备的休息室,只好微笑着拨开重重阻挡,一路好不容易才杀出莺声燕语的围城。没想到一推隔扇门,不光太后和谢皇后在,靖王与永安公主两家人亦陪坐在侧,六七双眼睛一齐看过来。沈斯晔摸了摸鼻子,笑问:“你们谁看见嘉嘉了?”

    “嘉嘉换衣服去了。”太后像是兴致颇好,笑着指指身边的沙发示意小孙子坐下。“舞会不用急,迟些也不打紧的,倒是来陪我们说说话罢。”沈斯晔便顺势坐在姐姐下手。永安公主掩唇笑道:“您当然不用急,有人恐怕急的很呢。”她含笑睨了幼弟一眼。

    想到楼下的群花招展,众人均笑。不过靖王夫妇的笑容里别有深意。沈斯晔仰天望着水晶灯,装作事不关己。太后莞尔道:“他倒是不用急。你们年轻人不用在这里拘着,下去疏散疏散也好。难得今日都打扮的这么招人疼的。”

    永安公主笑着倚到丈夫肩头,一脸猫儿似的娇慵闲散。祁令怡身为媳妇,闻言只是垂首微笑不语。但是沈斯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太后对祁令怡心结既消散的差不多,也不介意小夫妻的亲热,又继续说起方才的话题。

    舞会原是西人风俗,在百年前才逐渐流传到东方。当年的敬宗皇帝敢为天下先,头脑一热就举办了第一届宫廷舞会。当然是冷场结局,且被保守派的报刊狠狠挞伐了一顿;但年青一代渐渐长成,年轻女士耐不住这衣香鬓影的诱惑,舞会还是渐渐成为流俗,从宫廷传到了民间。

    “到了我年轻那时候,已经没有哪家小姐不会跳舞了,就算再笨,也得学着跳。”

    众所周知,太后与毅宗皇帝是在一次宫廷舞会上认识的。虽然有恶毒后母和黑心妹妹,但顾家三小姐绝非柔弱不堪的灰姑娘可比。她懂三种语言,得到了政治学和文学双学位,轻盈灵动又聪明。年轻的皇太子对她一见钟情,那支舞蹈顿时让天下人清楚知道,她就是未来的皇后。这段佳话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次年就爆发战火,从此踏上为国奔走的征程。

    并不如烟的往事让诸多小辈都沉默了一下。沈斯晔微叹了口气,低头看一眼腕表。已经八点四十分有余,嘉音也不知鬼隐到了哪里。正在他想要不要再催一遍时,少女的清脆嗓音已在隔扇外响起来。“……哥哥?”

    门推开,嘉音站在门外笑盈盈地歪着头,不过一天间,她好像已经长大了许多。站在隔间外,嘉音笑眯眯地屈膝一礼:“裙子太大,我就不进去啦,哥哥准备好了么?”

    太后招手道:“急什么,过来让我和你娘瞧瞧。”

    嘉音只好拢着裙摆走进来。太后戴上老花镜,细细端详着今夜格外秀美的小孙女,为她理了理胸前一枚红宝石胸针,转头对罗女史笑叹道:“这般好模样,将来也不知被哪家小子得了便宜去,我瞧咱们得紧着预备嫁妆了。”言下颇有打趣之意。但嘉音不是脸皮薄如纸的大小姐,听了这话毫不脸红,反倒笑嘻嘻蹭过来:“嫁妆您不用着急,倒是三哥的聘礼得抓紧预备啦。”

    永安公主不明就里,疑惑笑道:“聘礼?给谁?”

    沈斯晔正端着杯茶要喝,闻言好险没把水洒在姐姐的裙子上。他瞪了嘉音一眼,但未及开口,太后便一笑道:“聘礼我是早就备好了,不知道何时才是佳期。阿晔?”

    沈斯晔扶了扶额头,无奈道:“……容我到年底可好。”

    他兄长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眼里既有同情又有嘲笑。沈斯晔只当作没看见,以退为进地向祖母叹气道:“锦书她后天博士论文答辩,我不能在她身边陪着已经心存歉疚了。等她毕业了回国工作,自然能时常见面,到那时您再预备也不迟啊。”

    “怎么不迟?我可是急着要抱重孙子了。”太后淡淡一笑,倒也不再多言,目光移向另外两对孙辈。“还有阿煜和小华,小两口很该趁着年轻多要几个孩子的。小华的宫寒之症调养的怎样了?在调理好之前不可过于放纵。”

    永安公主的双颊顿时浮起两朵红云,神态有些忸怩地轻轻点点头:“……还好。”

    看出孙女的腼腆,太后便一笑不提此事,看一眼座钟道:“差不多了,阿晔去说话罢。”

    在座的众人均暗自松了口气。沈斯晔设想了一下锦书在这种谈话环境里可能的模样,反倒有点坏心眼的期待之情。但转念他又苦笑着想,说的过于隐晦代指不明的话,锦书都未必能听懂。沈斯煜在这时雪上加霜地问了一句:“我怎么记得你们好上很久了?还没到手?”

    怨念地看了一眼你侬我侬的那两对鸳鸯,沈斯晔摸摸嘉音的头,诱哄道:“走,哥哥带你下去,咱不理他们了。”

    “哥哥你糊涂了不成?”嘉音笑,“我得在上面等你说完话呀。”

    沈斯晔一顿足,悻悻地出门去了。兄妹三个各怀心思的相视而笑,谢皇后摇了摇头,但笑不语。太后微叹道:“富贵不能滛,贫贱不能移,倒是个难得的孩子。”

    谢皇后笑着附和道:“可不是么。”

    这时略有些嘈杂的楼下大厅已然安静下来,沈斯晔清朗的声音随即回响在殿堂内。说完那些欢迎光临的套话,音乐响起时,太后拍了拍略有些紧张的嘉音,微笑道:“别怕,去罢。”随即起身笑道:“大家也一起下去,总归要去散散的好。”

    “记得注意裙摆,小心别踩到,只要目视前方。”临下楼前,永安公主笑着嘱咐有点不安的妹妹,“别人要想和你跳舞,你如果不想理他们就不用理会。千万别吃东西别喝水。”

    嘉音轻轻嘀咕:“可是我饿了哎……”

    饿了也没办法。盛装的宫廷卫兵在外面将一扇镶金大门缓缓拉开,沈斯晔正站在前方对她伸出左臂,唇边带着一丝温柔微笑。穹顶悬下的水晶灯将璀璨灯光打在他身上,脊背笔直挺拔,沉黑如墨的清澄眸子里微含笑意,今夜不知有多少颗芳心要碎了呀

    嘉音低下头端庄地屈膝行礼,脸上却忍不住偷笑。直起身时,少女面色已恢复沉静。

    长发盘在头顶,以一顶钻石发冠固定,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身体被华美不失飘逸的鹅黄|色礼服裹住,只露出纤瘦净洁的颈项。这张照片大概明天就要上娱乐版头版了,嘉音自然不敢怠慢,尽力维持着优雅笑意,挽着兄长的左臂从大理石阶梯上缓缓而下。

    鹅黄裙摆轻盈的像一朵蓬松云彩,或者棉花糖;但是饿了一样要跳舞,格外紧的腰身设计意味着她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当然,作为今夜的主角,不该显得很没淑女修养的大啖,可是她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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