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的花朵 作者:廖一梅

    正文 第 31 章

    悲观主义的花朵 作者:廖一梅

    第 31 章

    “没想到你还真能闲扯,以前没发现。”在我说到对我来说有两个纽约,一个是伍迪?艾伦的纽约,一个是马丁?斯克塞斯的纽约时,他这么说。

    “你不喜欢他们的电影?”

    “我对电影一窍不通。”

    好吧,我不再替你打圆场,你非要在临走时搞出点惊人之举?那好吧。我盯着玻璃杯中已经融化进可乐的冰激凌,不再出声。

    他叹了口气,严肃起来:“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知道我再忍一下我就走了,我就永远不会对你说了。但是我很自私,我害怕如果我不说出来,我会因为想着这些没说出口的话而记住你。我不愿意在美国还想着这件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的脸肯定紧张地胀红了,他便笑了。

    “你以为我要说‘我爱你’吧?是不是?”

    “我没以为什么。”我抬起。

    他依然带着笑意看着我。

    “你想说什么?”我问,感到烦燥。

    “我每次想说什么,一想到你会觉得我在说蠢话,只好不开口了。”

    “我没觉得你在说蠢话,相反,你是个少见的聪明人。”

    “当然了,因为我领会了你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的言外之意。你喜欢我,但是仅此而已,不要停留得时间太长,你该走了,别告诉我你的事,我不想知道!我宁愿我蠢一点,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跟我说,是不是有人根本看不见你划出来的那条清清楚楚的线?”

    我怎么回答?

    “我以为你喜欢这样,你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而且你结了婚。”我向他指出。

    “别跟我说你有什么原则,不跟结了婚的男人来往,那不是你要的最好的界线嘛?”

    “不是那么回事。”

    “那么还是有原因的,你突然不再理我了,但是你认为我没有必要知道这个原因。”

    “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我也说不清到底怪你什么,可能是怪你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

    “其实,给不给自己机会,要爱终究会爱的。”

    “是吗?”

    “是。”我肯定了他的疑问,“——我已经上了贼船,而且它就要沉了。”

    “是这样。”他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没有爱上我,并不算什么错误。”他最后笑着说,风度颇佳。

    如果亚东是想打击我,他作到了,这阵子我不断地发现自己实际上是个自作聪明的傻瓜。当然他不是为了打击我,打击我什么?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丝毫打击不了我,也许倒会助长我的骄傲,但是现在不同了,——爱情使人变得如此卑微。我很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他一样潇洒地对陈天说:“算了,没有爱上我,并不算什么错误。”或者说,&qut; 没有能从始至终爱我,并不算什么错误。&qut; 但是我说不了这话,因为陈天拒不承认他不爱我。

    按照小学老师的说法:同学们,亚东这件事说明了什么?我会举手回答——这件事说明了两个相似的人,或者说两个自作聪明人根本不会有好结果。

    就是这么回事。——只有误解才能产生异样的魅力,才能引发爱情。

    74、廖一梅

    十月底,小童的天空以合拍片的名义送审被打了回来,已经准备开拍的剧组顿时乱了手脚。

    修改剧本的任务又落在我头上,我去“天天向上”听了情况,提出的意见对剧本是致命的,很难修改。

    我刚到家,陈天的电话就跟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忘了?”

    “没事儿,我只是想你受了打击得安慰安慰你。”

    “我有那么脆弱嘛?”

    “你笔下的女孩都很坚强,我想人都是缺什么写什么。”

    “你是真知道,还是天生会说好听的话?”

    “喂,这是恶意的!”

    我拿着电话笑了。是,我需要他的安慰,就算他只是天生会说好听的话,我需要好听的话,动人的言辞,这由水星和金星美妙的合相产生的天赋,如果这天赋再加上一双透视人心的眼睛,我只能举手投降。

    75、廖一梅

    冬天来了,这对陈天是个严酷的冬天,对我也是。

    每样事都出了岔子,一桩接一桩,桩桩都是非个人之力所能逆转。陈天陷在事务纠缠中难以脱身,他已经三番五次要求离开公司回家写作,为此和公司闹得很不愉快。一大摊子事搁在那儿,他整天愁眉不展,无可奈何。我听到不只一人抱怨,说他当时热情地揽下了很多事,现在又突然甩手不管,把大家都搁在当中。我只能听着,他已经承受了太多压力。

    小童的天空像其他的事一样被撂在半空,香港的制片方打电话给我,说已经拖延得太久,又找不到陈天,陈天的女秘书还跟他打官腔,让他找合拍部去。我还是只能听着。我不会为这事询问陈天,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对我都很宝贵,我不想说这种闲话。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由他而起,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知道我已经完全违背了为自己制定的原则,这是必然的结果,我背离了第一个原则爱上陈天,以后就只能一发不可收拾。这有点像徐晨的理论——第一个誓言不遵守,以后也就都不必遵守了。我的人生已经毫无原则,唯一的剩下了一点逻辑也是陈天的逻辑。

    杜羽非和陈天闹翻了。这个女人我在前面提到过,从陈天过去的闲谈里我知道她对他是多么好,他说过他们是好哥们,但她要求的一定不是好哥们。如老大经常说的:供求关系发生了问题。陈天对女人的那份好足以使人存有幻想,但是“好”既不是一贯的,也不是专一的,好就是好。陈天同意主编一套书是为了还杜羽非的人情,杜羽非不知怀疑他什么,半夜打电话问他: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反正是已经不信任了,闹到这么不客气也足见他们过去多么亲密。女强人怎么肯受男人的怠慢和委屈?

    那真是一个多事的冬天,对陈天最可怕的打击终于来了——他父亲去世了。

    我有一阵子没有见到陈天了,他的声音完全哑了,因为牙疼整个脸都肿着。我非常想安慰他,但是我不行,我是他的另一个麻烦,我能作的只是躲开他,让他安静。

    他不再每天打电话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我还是每天在电话旁等待。

    那个阴霾满天的冬日是陈天最委顿、沮丧的日子,他看起来判若两人,毫无生气,阴郁沉默,令人心酸,他说他听到纪念活动上大家对父亲的评价止不住地流眼泪,他说:我死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像父辈一样受到由衷的尊敬。他说他整夜在三环路上开车,他觉得他的创造力枯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候狠不得冲着围栏撞过去……

    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写作,我远远地坐下,没有说话。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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