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的花朵 作者:廖一梅

    正文 第 28 章

    悲观主义的花朵 作者:廖一梅

    第 28 章

    “讨厌!以后我要有孩子一生下来就对他进行地狱教育,这样他但凡有点快乐就知足了。不过最好就是不要有孩子。”

    “但是,早晚有一天……”他想了想肯定地说,“早晚有一天,你会疯狂地眷恋某样东西,除非你一直适可而止,不过我不信,你肯定会疯狂地眷恋上什么,哼哼,到时候等着瞧吧。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想去抓你抓不住的东西,只要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你这种感情,你的堡垒就不攻自破了!等着瞧吧,我倒真想看看那是样什么东西?!”

    他乐不可支地唾沫乱飞,完全像个癫狂的预言家。而我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着。

    “好吧,我们等着瞧。”

    因为有了乐观与悲观的本质分别,我和徐晨对一切事物的观点便都有了分歧。

    比如,徐晨认为大多数人都不是人,只有个别那些具有创造力的,给人类带来进步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所有的非人都得益于这几个真正的人的存在。但对我来说,他所谓的真正的人根本就是特例,是偶然,是人的变种——是神。而大多数的,那些平庸、下作、无聊,只求生存的才是真正的人。

    再比如,他认为对空虚的恐惧就是对死的恐惧,我们的一切企图都是为了抵抗这死的恐惧,它是一切生命活动的根本。而我认为对空虚的恐惧是对空虚本身的恐惧,多亏有了死的保证,人才不致陷入疯狂,想想如果给没有意思的生命再贴上永不过期的标签,我该怎么打发这日子?

    这些分歧的最终结果就是我可以心安理得,而他惶惶不可终日。

    我一直努力在世界和我之间建构起一道屏障。

    这中间只有一个漏洞——

    “早晚有一天,你会疯狂地眷恋某样东西,除非你一直适可而止,不过我不信,你肯定会疯狂地眷恋上什么,哼哼,到时候等着瞧吧。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想去抓你抓不住的东西,只要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你这种感情,你的堡垒就不攻自破了!”

    我一直记得徐晨的话。

    这一天不会真的到来了吧。

    我想到陈天,不寒而栗。

    67、廖一梅

    陈天回来了。

    但他没时间见我,他的另一个女友搬进了他家。

    “我被整日监管了。”他在电话说,“但是监狱里有报纸,我可以看你的专栏。这篇我喜欢——《美感毫无用处》。”

    《美感毫无用处,爱情有害健康》——讲的是我和老K 的事。

    有一阵子,我和老K 的感情很好,于是决定去他们家拜访。拜访结束后,我问老K 他父母说了些什么。老K 吱吱呜呜,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断定他父母肯定说了什么,非要他说个清楚。老K 看瞒不过,被迫说了实话:“我妈说你窄胯骨,圆屁股,不适合生孩子。”

    老K 的母亲是个妇产科大夫。

    我震惊之余冷笑两声。

    “从来没听过这么实用主义的说法!难道我是专用来生孩子的吗?”

    “她喜欢孩子嘛,又是个大夫。”

    老K 竟替他母亲辩解,而没有替我感到愤怒,我暗自记下了他这笔黑帐。

    想想吧,我又不是一个黑人,能长出这么个后翘的屁股容易吗?这简直需要突破人种的局限。而老K 的母亲竟想把纵向发展的屁股,引向横向发展的道路,把美感引向实用的泥潭,把“窄胯骨,圆屁股”变成“宽胯骨,扁屁股”,为了在肚子里给孩子制造一个更大的生长空间,我一辈子都得带着个大扁屁股招摇过市。

    对于一个艺术工作者来说,这种以实用代替美感的说法不可原谅!

    老K 因为母亲的关系,在家耳濡目染,对生理卫生很是在行。有一次我们激情洋溢的时候,他忽然说:“经期的时候不能做爱,这样对你不好,老了容易得盆腔炎。”

    我干脆地回答他:“我才不管老了的事呢!”

    得承认老K 本意很好,值得推崇。可是老了不但容易得盆腔炎,还容易得糖尿病,心脏病,脑血栓,肝硬化,癌症,在做爱的时候提这个至少可以算是不合适宜。这么说吧,如果我爱他,我便很难出于对“老了会得盆腔炎”的考虑而一星期不跟他做爱。爱情可能是有害健康的。

    后来和老K 分手,不能不说他母亲和他这两次关于生理卫生的谈话都是原因之一,——非我族类。

    我把文章的后半段删了,加了一些别人的故事,给了《戏剧电影报》。

    “我喜欢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你的样子。”

    “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你说,我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嘴边的痣长在左边还是右边,眉毛是挑的还是平的,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回答我。”

    “等你来了,我一样一样回答你。”他把我的话当成挑逗,我却忽然没兴致了。

    “算了,我都不记得你到底长几条腿了。”

    “抱怨。”他向我指出。

    “好吧,我不抱怨,但是你要给我补偿。”

    “又是一个债主。”

    债主?这是一个危险而难听的词,他第一次使用它。

    68、廖一梅

    十天以后的晚上十一点,我见到陈天。他坐在黑暗中,整个楼都在停电。我是摸黑上来的,那深一脚浅一脚的紧张感觉使“偷情”这个词变得十分形象。

    掏出带来的蜡烛点上,晃动的烛光里他的脸恍恍惚惚,缺乏真实感。我伸出手去抓他,抓住了他陷在阴影里的胳膊,至少他的身体是真实的,有温度,有重量,有弹性,在那儿占据了沙发的一角——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我就那么一直抓着,不松手,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想我的手不是空的,我的怀抱不是空的,不想听情话,再好听的也不要,情话是空的,爱也是空的,我有的一切都是空的。上帝保佑柏拉图,让他的爱见鬼去吧,我要这真实可触新鲜欲滴完全物质的爱情。我们做爱吧,我需要你的重量压迫我,你的热气吹到我脸上,我需要感到被充满,被摇撼,被烘烤。我们上床吧,我们乱搞吧,我们偷情吧,既然我们是这样的狗男女,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偷情吧,在这烛光里,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就算我们打出写满爱的大旗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就算你坚持不和别的女人做爱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我们来偷情吧,或者我们天生就喜欢偷情,任何正常的爱情都不能满足我们,我们需要眼泪,需要暧昧,需要分离,需要越过藩篱,需要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切,难道我们没有心怀傲慢?难道我们没有恬不知耻地高唱颂歌?我们来偷情吧!

    &qut; 你是双鱼座?“陈天开车送我回家的时候忽然问。

    “不是,为什么问这个?这不是你的话题。”

    “他们说双鱼是为爱而生的。”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下去。

    为爱而生,很多人这样标榜自己,为爱而生?不,我不为爱而生,爱是我躲之不及的怪物,是人生对我抛出的媚眼,顾盼有情中生出的一点眷恋,是这世界将你抽空,打倒,使你放弃尊严的唯一利器。别大言不惭地谈论为爱而生吧。

    “我才不是双鱼座呢,我要是双鱼,早就闹得你鸡犬不宁,上窜下跳了!”我笑着呸他。

    “我现在不是鸡犬不宁吗?”

    “不知好歹!有我这么克制的双鱼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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