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领证是在何意知二十六岁生日这天。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礼拜五,冬日阳光很暖地照耀在麓城。
    何意知考研成功上岸,在R大这所985名校继续读研。周五的课程比较多,何意知中午抽空和钟威去民政局领证后,又回到学校上课,直到下午五点钟才放学。
    钟威早早在R大校门口等她。
    “小何,你说这次论文要怎么定方向啊?我现在完全是懵的……”一个读研的同班同学边走边问何意知。
    何意知说:“我目前定的方向是《网络社会公民名誉权的刑事法律保护问题研究》,后续也有可能改动。”
    “我觉得你这个选题很不错哎,”同学说道:“要不是我现在得回家给儿子做饭,真想和你约咖啡馆,好好聊学术。”
    何意知柔和地说:“改天你有空了,我们就约。我随时都ok的。”
    同学开玩笑道:“真羡慕你这种不被家庭束缚的小姑娘,唉,已婚妇女落泪了。”
    “彤姐,我也已婚,”何意知笑了笑:“老公现在就在校门外等我。”
    同学睁大双眼:“真的假的?我不敢相信,你居然结婚了?你看着这么年轻……你老公肯定也很优秀,才配得上你。”
    “嗯。”何意知点头:“对了,彤姐,你上次推荐的纯牛奶是哪个牌子的?我和老公等会正好要去逛超市,看看能不能买到。”
    “乐荷的,我儿子特别喜欢。”
    “好。”何意知将近走到校门口,远远看到钟威靠在车身边等她。她指了指那边的身影对同学说:“他在那儿等我,周一见。”
    “嗯嗯。”同学与她挥手道别。
    *
    超市里熙熙攘攘,嘈杂中充斥着热闹欢快的背景音乐和推销员售卖产品的热情吆喝,在卖沐浴露等洗护用品的地方都能听到远处卖现烤面包蛋糕的推销声、还有酸奶区做活动的宣传声。
    钟威推着购物车,何意知慢悠悠地晃荡在货架边挑选商品。
    “最近学习忙不忙?”钟威问:“要不要我哪天请你导师吃饭?”
    何意知专心地挑选着沐浴露,随口说着:“不用不用,导师还想请我吃饭呢。我前几天帮她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老婆怎么这么厉害啊,”钟威宠溺地笑着夸她。
    “樱花和茉莉香型的买哪一个好?”何意知拿着两瓶沐浴露认真地问他。
    “都买。”钟威把两瓶沐浴露都从她手里接过来,放进购物推车里。他看了看货架,这款沐浴露还有另外三个香型:睡莲的、紫罗兰的和玫瑰的。于是另外三种香型的沐浴露也被放进了购物推车。
    何意知想阻止:“买这么多用不完。”
    “每天换着用,”钟威在她耳边呢喃:“晚上我帮你评定哪种最好闻。”
    “……”何意知心叹,男人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超市里很拥挤,暖气开得足够闷热。旁边有一位矮矮的大婶正一手拖着购物篮,努力踮着脚去够货架最上方一排的洗发水。
    何意知轻轻拉钟威的衣角:“你帮她拿一下吧,好像有点够不着。”
    钟威很听话地照做,耐心帮大婶拿下来几瓶洗发水,等大婶选好了,再把其他的放回原处。
    “谢谢你啊,小伙子。”大婶道谢时看到他购物推车里满满当当的商品:“买这么多东西呀?等会拎的动吗?”
    钟威说道:“拎的动。我和她难得来一趟超市,多买点东西。”
    “平时肯定很忙吧?”大婶问。
    “是有点忙。”何意知笑着说:“而且我和他平时有空也懒得出门。”
    “你们小俩口感情肯定特别好。”大婶羡慕地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真登对。”
    何意知和钟威会心一笑。今天是她的二十六岁生日,也是她和他的结婚纪念日。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她和他很平常地逛着超市,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很平常地闲聊,但却由衷地觉得幸福美满。
    逛到卖饮料乳品的专区,何意知挑选了彤姐给她推荐的纯牛奶。这个专区的人少,整排货架前只有何意知和钟威。
    “钟威,跟你说件事。”她不经意开口。
    “嗯?”
    “你低一点嘛,”何意知招手让他靠近。
    钟威略略俯身靠近,听见何意知在他耳边无比温柔地悄声说——
    “我怀孕了。”
    【番外二】
    十几年前,何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何意知这个嫡重孙女。那时何老太爷身体还硬朗,过年过节时最喜欢带着小孩子们玩耍,活像个老顽童。但何老太爷私心里并不待见钟威这个小孩,因为钟威的父亲其实是个外人,而且给家族丢尽了颜面。
    钟威九岁那年,第一次对何意知感到动心,从此越陷越深。他在立禹县阴暗深沉的沼泽里一次次挣扎,梦寐着某一束光。
    那年寒冬,何广林带着妻儿回到老家,作为有钱人,他们一家人与老家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无论是衣着或是谈吐。
    邻里的小孩们年岁相差都不大,平时玩闹在一起,很是相熟。十三岁的何意知在老家门前下车时,那群小孩都在打量她。
    她穿着一身雪白公主裙,外面套着雪白的羽绒服。看起来就比乡下长大的那些小孩们有档次。这衣裳的颜色不经脏,可她的公主裙和羽绒服却没有丝毫弄脏。若是换了别的淘气孩子,恐怕白衣裳得脏成灰衣裳。
    何老太爷站在老屋门口笑盈盈地迎接重孙女:“我们知知今年长高了。”
    “可不,终于长高了。”陈明敏牵着女儿的小手,哄女儿说:“知知,不准不开心了,乡下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也有朋友们和你玩。”
    “好吧。”何意知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大人们走进屋。
    屋里,十五岁的金展正在和九岁的钟威平分鞭炮。何老太爷昨日上街买了很多烟花炮竹回来,以供家里的小孩们玩乐。
    “知知!”金展看到表妹,欣喜地唤:“我们马上要出去放鞭炮,你也一起来玩吧!”
    何意知想和表姐玩,但她不太喜欢放鞭炮,甚至连点打火机都觉得危险。
    陈明敏还有事要忙,便耸了耸女儿的肩膀:“去和大家一起玩吧,妈妈现在要去找你奶奶了。”
    “唔。”何意知满脸写着拒绝,走向金展和钟威。
    金展把她喜欢的蝴蝶型鞭炮分给何意知,钟威把最贵的烟花炮分给何意知。
    “哇,你把这个烟花的给她放呀?”金展看着钟威:“我找你要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
    钟威无语:“你不是有好几个吗,干嘛找我要?”
    “哼,你知知姐长得好看些就分给她是吧?臭小子。”金展撇了撇嘴:“走吧,咱们去和邻居家的那几个一起玩。”
    邻居家有个七岁的淘气弟弟,和一个十二岁的哥哥。哥哥在何意知下车的时候就偷看了她好几眼,琢磨着想引起这个城里漂亮女孩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徐嘉骏。”哥哥主动找何意知打招呼:“听说你是从江城来的?”
    “我叫何意知。”她礼貌地颔首。
    “一起玩吧,”徐嘉骏把打火机递给何意知:“你是新来的,第一道烟花由你来放。”
    “………”何意知为难地看着手里的打火机,如果让她当着这么多小孩的面说自己都十三岁了还没用过打火机,好像挺丢脸的。但是打火机里火苗嗖地冒出来,又好像挺吓人的,恐怕很容易烫伤手指……
    “她不敢,我来!”徐嘉骏七岁的淘气弟弟迫不及待,抢过何意知手里的打火机和烟花礼炮。他一下子就点燃了烟花,把烟花猛然凑到何意知的眼前晃了晃,故意吓唬她。
    这种烟花其实不会炸到人,还算比较安全,但何意知被突如其来的火花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面躲,撞在钟威身上。
    钟威把何意知拉到身后,冷冷从徐嘉骏弟弟的手里夺过烟花,丢在地上踩灭。
    “你干嘛?”淘气弟弟大声嚷嚷着,伸手推搡钟威。
    “她怕这个,你还吓她?”钟威比他高,轻而易举把他推开。钟威的力气很大,淘气弟弟被推搡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你也不至于推我弟弟吧?”徐嘉骏气势汹汹地质问钟威:“怎么,想打架?”
    钟威烦了:“打啊,你们一起上。”
    男生们小时候似乎很容易打闹起来,幸好,他们也很容易和好。
    何意知愣愣地看着他们三个突然打成一团,金展则在旁边围观叫好。过了片刻,何意知扭头跑回老屋,急着找大人来劝架。
    最后当然是这三个男孩都被长辈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过年,恐怕他们还会被各自家长打一顿。
    *
    梦醒了。
    何意知望着身旁男人的睡颜,用指尖轻轻描绘着他挺立的面部轮廓。
    她轻声问:“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过年,你为了我和隔壁的小孩打架,结果你们都被骂了,差点还得挨打。”
    “怎么想起这事了?”钟威睡醒之际,嗓音低沉而略微沙哑,有几分朦胧含糊。
    “我梦到老太爷了。”何意知说:“还挺想念他的。”
    爱过你的人,你爱过的人,总有一天,会在梦里与你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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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虹靡》第一章
    夜已深,霓虹闪烁。隔壁小区的居民们都快要入睡了,而这正是卡拉OK、足浴店营业的好时候。连同着这条街上的理发店和化妆店也生意很好——那些衣着暴|露的女人们每晚都得先洗净头发吹出造型,再化上美艳浓妆,以便形象靓丽地“招待”更多客人。反正她们是周围这些廉价理发店、化妆店的VIP顾客,办张月卡花不了多少钱。
    街角的“珍珍美妆”里挤满了妖|艳女人,一间十五平方米的小门面内热闹非凡,充斥着女人们八卦闲聊的噪音。
    “珍珍,什么时候轮到我啊?”璐璐问。
    “等着。”江映霓不耐烦地回答,连头也不抬。她飞快给丽萍打上腮红,把丽萍那张雪白的脸晕成粉白,增添几分柔媚感。
    江映霓其实不叫珍珍,珍珍是她亲姐江映珍的昵称。但所有来“珍珍美妆”化妆的女人都以为江映霓就叫珍珍,所以不假思索这么称呼她。江映霓从没对此解释过,也就渐渐默认“珍珍”成了她的名字。
    很快丽萍就化好了全妆,扭着臀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噔噔去对面那家“金色时代”准备唱歌。
    椅子还热乎着,璐璐就接连着坐下来,指着桌上那堆瓶瓶罐罐说:“涂薄点粉,最近额头闷痘。”
    “这个牌子的粉底蛮坏货,涂薄了持妆力不行。”江映霓戴着医用口罩,垂着刘海,整张脸只露出来一双眼。那双薄凉的眸子冷淡扫视着化妆镜中璐璐爆痘的素颜。
    “那你还是涂厚点吧。”璐璐撇撇嘴:“我可不想晚上才做一次,脸上粉就全掉没了。这张素颜怕是要把那些男人吓.软。”
    江映霓在浅蓝色口罩的笼罩下无声笑了笑,像是听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她工作时有戴医用口罩的习惯,从“珍珍美妆”这店子开业时起,就没几个顾客看到过她的真容。因为这些女人很喜欢抽烟,经常在排队等着化妆时边抽烟边唠嗑,把十五平方米的小店弄得乌烟瘴气。
    “年终冲业绩,真累啊。”璐璐摩挲着自己刚做的指甲,晃了晃那饱经风霜的五指向江映霓炫耀:“四十块钱做的,好看吧?”
    “一般。”江映霓中肯地给出评价:“你有闲钱不如去保养手,至少用点好护手霜。”
    “手都洗脱皮了,保养也没用。”璐璐嫌弃地说:“我每天下班再累都要洗澡,恨不得洗脱一层皮下来。”
    “我以为你们已经不在乎这个了。”江映霓娴熟地给璐璐粘上纤长的假睫毛,再刷一层睫毛膏固定,又说:“不过完事了认真洗澡也对,不容易得病。”
    “我发现你这人嘴里就没一句好话。什么叫不在乎这个,当婊|子难道就不配讲卫生啦?”璐璐语气轻快地同她调笑着,顺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根劣质的烟,吐出烟圈时渐渐朦胧了化妆镜里的所有画面,包括她浓妆艳抹以后美丽到让自己陌生的脸。
    江映霓旋紧这管睫毛膏的盖子,浅笑着说:“我可没说婊|子不配讲卫生。咱们俩,一路人。”
    “你又没干我们那行勾当。”璐璐伸着手臂把烟头按在店内旧朽的墙面碾灰。
    江映霓一把将璐璐的肩膀按住:“别乱动,给你补点眼线。”
    “轻点珍姐。”璐璐笑得没脸没皮:“刚才把人家弄得好痛哦。”
    江映霓笑,懒洋洋抬高了嗓门:“化好了,跟老子滚远点。下一个快坐过来。”
    陆陆续续给女人化妆化到了凌晨一点。基本上不会再来生意了。
    江映霓打了个悠长的呵欠,泪花在眼眶里扑棱。她随便收拾了一下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又扫干净地上零星的烟头,把垃圾倒在店门外面的蓝桶里。
    外面世界的空气冷凛而清新,有着夜色独特撩人的冷媚感。天幕漆黑寥落,街道空旷无人,唯有对面那排“不正经”的店子灯火通明,仿佛不夜。
    “我|操。”
    江映霓伸着懒腰,畅快地骂了这么一句。有些人心情愉悦会以笑容表达,她则不然,通常以脏话荤话直抒胸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衣着暴|露的丽萍跌跌撞撞地从“金色时代”那家卡拉OK跑出来,扶着路边一颗老梧桐树,低着头呕吐。
    画面稍微有点恶心。江映霓赶紧转身回到化妆店里。
    过了几分钟,丽萍就颤颤巍巍地进入化妆店,嘶哑着喉咙说:“珍珍,我倒点水喝啊。”
    “喝呗。”江映霓低着头玩手机,懒得看面色惨淡的丽萍,只问:“饮水机里还有水吗?”
    “有水。”丽萍艰难地忍着疼痛躬身,在饮水机柜箱里取出劣质的塑料杯,接了一杯常温的水。清凉的水沿着干涸发燥的喉咙淌进去,丽萍又活过来一半性命。
    “晚上又被哪个男的搞伤了?”江映霓把手机揣进兜里,扭头看到丽萍的惨样,忍不住再次爆粗:“我靠,你额头都磕破了,血再流下去要出人命。给你打个120。”
    “不要打120。”丽萍阻拦:“我现在一身腥气,脏的要死,不想去医院。”
    “有毛病。”江映霓白她一眼:“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当然面子重要。”丽萍咬了咬牙:“如果不是为了那些奢侈品,我也不会干这行。”
    “那你等死吧,别死在我店里。”江映霓谈吐恶俗:“最好去卡拉OK等死,让警察把贱婆娘抓走。”
    “贱婆娘”骂的是金色时代的“妈妈”。好多和丽萍同行的女人都在背后这么称呼她。这个丑陋的绰号,是江映霓给那女人取的。
    “我现在不能回卡拉OK,”丽萍捂着额头的伤口,汩汩血液顺着她那双骨头支棱的干瘦之手蜿蜒下来,在凌晨一点多钟看到这副画面,有点瘆人。丽萍说:“王总今晚喝多了,把我往死里整。我实在受不住,就逃出来了,璐璐顶替我去伺候王总。现在回卡拉OK,不仅是王总要搞.我,贱婆娘也要拿我出气,她正在气头上。”
    遭一夜罪换一个高仿LV,白天是光鲜的都市丽人,晚上则人不人鬼不鬼。这社会到底谁取笑谁,大概笑贫不笑娼。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位喝高了的王总连璐璐都招架不住,他没脸没皮地耍酒疯,衣衫不整从金色时代冲出来,径直走向“珍珍美妆店”,朝店里骂骂咧咧地吼:“滚出来,老子今晚就要你这个婊|子!”
    江映霓头皮一麻,在红灯区做生意就这点最不好:容易受那些女人的连累。
    丽萍抱着脑袋在区区十五平米的小店里无处躲藏,而醉醺醺的王总已经半只脚踏入店内。
    靠。江映霓恨不得马上把丽萍塞给王总,让这两个混球能滚多远就滚多远。但丽萍额头伤得严重,再让王总虐待下去……不堪设想。
    “珍珍……救救我。”丽萍瑟瑟发抖。
    “王总,您别动怒。”江映霓堆起假笑,好言相劝:“丽萍她不懂事,得罪您了。”
    “要她滚过来。”王总不耐烦,一口混浊酒气喷到江映霓脸上:“你别挡着。”
    “还不滚过来,”江映霓吼着丽萍,把她揪到王总眼皮子底下,狠狠甩手给了丽萍一耳光:“婊|子!骗了我男朋友也就算了,连王总都敢得罪!上赶着寻死啊?”
    这一耳光扇得极其响亮清脆,响到让醉醺醺耍酒疯的王总都一下子清醒了。
    “妈的,我男朋友上次跟你乱搞,回头就得性|病了!”江映霓怒气汹汹地对王总说:“这个婊|子为了买LV不择手段,得了脏病还瞒着掖着,非要出来拉客!您可别和我男朋友一样,上了她的当!”
    王总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映霓和丽萍,目光在她们俩身上来来回回扫荡着。
    “跪下给人赔礼道歉不会啊?”江映霓甩手又给丽萍一耳光,这次比上次打得还狠,江映霓的手掌心都震麻了。
    丽萍捂着红肿的脸颊跪下来:“王总,我错了,我错了……”
    “生得贱。”王总踹了丽萍一脚,骂骂咧咧地郁闷着走回金色时代,准备让“妈妈”给他换个卫生点的女人。
    两耳光再痛,也总好过王总的折磨。丽萍心里有数,虽然嘴上没有道谢,心里却清楚江映霓替她解围了。
    丽萍晃晃悠悠地想站起来,然而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撑不住晕倒了。
    一辆尾号是68的白色福特从美妆店门前驶过。江映霓认得这辆轿车,她晚上生意冷清闲暇时,总会无聊打量门口经过的轿车。这辆白色福特的主人是红灯区常客。
    江映霓追出去,朝着白色福特挥手。
    福特的车主停车,降下驾驶座车窗,探出头不耐烦地问:“干嘛?”
    “送人去医院,很紧急,付钱的。”江映霓的语速极快。
    “付多少?”车主懒洋洋问。
    “你出个价。”江映霓心说,反正到时候是丽萍付钱。
    “五百。”车主扬手比了个数。
    “我去你妈的。”江映霓愤然扭头走人,决定还是打120等待救护车——至少得等半个小时,这里离医院很远。曾经就有和丽萍遭遇相似的女人因为抢救不及时,没了命。
    车主推开车门,迈开长腿三两步跟上江映霓:“算了,不收钱。做桩好事积德。”
    江映霓诧异地回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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